歲歲寧安完整後續

距離成親還有三日。

我在寺廟的許願樹上發現未婚夫和他表妹的許願牌。

他們要一生一世一雙人，永不分離，還要子孫滿堂。

那我又算什麼？

本以為只是巧合，可偏偏許願牌的字跡分明就是他的，萬萬抵賴不得。

我旁敲側擊，求他與我一起上香許願，卻被他再次拒絕。

「許願那麼靈驗，那這個世上就沒有窮人了，你怎能如此幼稚！」

「再說，你身為世家女子竟然如此迷信，往日還如何做我方家的當家主母！」

我嘆了口氣。

原來，在他眼裡我是不值的。

回到家後，我對爹娘說：「爹，娘，我不嫁了。」

1.

我本以為爹娘會覺得我胡鬧。

可誰是他們竟然雙雙同意。

爹一臉欣慰：「寧寧，爹一直覺得方子期不是個長情之人，如今你能幡然醒悟是好事，爹支持你。」

娘雖贊同我的想法，可她仍有疑慮。

她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道：「娘並非覺得這種事丟人，只是你與他這麼多年真的能放下嗎？」

原來，娘是擔心我會心軟。

畢竟這門親事是我們家主動上門。

雖然這種事也有，可畢竟少見，旁人都笑話我嫁不出去，竟主動為自己求親。

可我卻是幸福的，因為我嫁的是心上人，受點委屈沒什麼。

如今而言，我是個傻的。

我笑著搖頭，「娘，不會的，你們放心吧。」

爹娘見我神色淡然，便放心許多。

而後，我爹又說：「既如此，三日後的婚宴就作罷，回頭我讓下人去挨家挨戶收回帖子。」

我連忙阻止，「爹，不必，宴席該擺就擺，就當是慶祝我不入苦海。」

爹娘對視了一下，皆笑了。

他們看得出我已然放下。

我也笑了。

期待三日後的到來。

傍晚時分冷雨綿綿而下。

我站在廊下看雨。

方子期出現在我家院中，一身錦袍有些淋濕了。

他手中提著籃子，笑著對我說：「寧寧，福順齋新出的翠玉豆糕，我特意為你排隊買的。」

說話間他走到廊下。

我示意丫鬟收下籃子，下一刻被方子期抓住雙手。

他驚訝道:「好涼啊，我給你焐一焐。」

我看著他在我手上呵著熱氣，動作小心翼翼，胸中卻並無半分起伏。

他望著我，又說：「早上是我的不對，我不該對你那樣，我向你道歉。」

我抽回自己的手。

面上淡然道：「無妨，你我三日後便要成婚，都是小事。」

然而，抽回的手再次被他抓住。

他望著我，眼眸有些不安地問：「我昨日聽說你去了瑤光寺，你有沒有看到後院的許願樹？」

2.

我看著方子期慌亂的眼神。

笑著對他說：「我身子不好，爬到山頂就累壞了，哪裡還有心情去後院。」

方子期似乎是鬆了一口氣。

我見狀又問：「你怎麼知道瑤光寺後院有許願樹？」

方子期的瞳孔驟然縮了縮。

他遲疑片刻後解釋：「寺廟裡不都有嗎，你又不是不知道的。」

我點頭笑著，「對，是我忘了。」

他拉著我進屋，一邊對我說：「你一定是累了，坐下來歇歇。」

我坐下後，他主動為我倒茶，又將拆開糕點遞給我一塊。

望著那塊點心，噁心的油膩感不由得堵在我心頭。

我自小喜歡吃甜食，認識方子期後他便經常親自去買來送我，他說我太瘦，需要多吃一些。

起初，這些糕點都是福順齋的招牌，需要排隊才買得到。

自從他表妹夏嫣然到她家後，這些點心開始變得甜膩，不再是那家鋪子的招牌，只是普通的糕點。

也許在他眼裡，我只配這廉價的糕點。

收起思緒，我接過方子期手中的糕點，抬眸看他。

比起點心，更噁心的是這個男人。

他只知道我喜歡吃點心，可我愛的是清甜口感，不是這種甜膩的感覺。

這些糕點全都是夏嫣然喜歡的，我吃的不過是她不喜歡的。

他竟然以為我不知道。

3.

我喝著茶，又聽方子期滿眼帶笑地說：「寧寧，等咱們成婚了得多生幾個孩子，這樣晚年子孫環繞想想都幸福。」

說著，他握住我的手，又問：「好不好？」

望著他的臉，我忍不住脫口而出，「讓我生孩子，是因為夏嫣然身子太差生不了嗎？」

方子期愣了一下，溫情的眸子瞬間染上怒意。

「葉錦寧你在胡說什麼！」

「我們馬上就要成親了你怎麼還這麼矯情！」

「嫣然是我的表妹，我只是拿她當親妹妹，你怎麼能如此胡言損人名節！」

他站起身向外走。

外頭還在下雨，廊下的小廝連忙舉著傘走過來。

他一把從小廝手中奪過傘，轉過臉沖我吼道：「虧我下雨排了那麼久的隊給你買糕點，沒想到卻換來這些！」

丟下這句話後他大步流星地踏進雨里，在淅淅雨聲中漸漸消失。

我收回視線，看著桌上的糕點，不由得想起夏嫣然剛來那段時間。

因許久未見他，我有些想他，可卻又不好意思明說，便讓下人去告訴方子期，說我想吃糕點。

隔了三天，方子期來了。

他拎著一籃子糕點，一見到我便氣沖沖地往把籃子擲在桌上。

「葉錦寧，你要吃什麼自己去買不行嗎？幹嘛非要使喚我！」

「大小姐一身的臭脾氣，也就我能慣著你，換了別人誰受得了？」

「拿去吃吧。」

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他已然變了心，一顆熱忱的心瞬間熄滅，還以為自己的確是太過分了。

我為此惴惴不安好一陣子，再也沒敢主動提及糕點一事。

現在想來當真是可笑。

收起思緒，我是時候該把他送我的東西找出來。

到時候還給他，從此一別兩寬。

4.

翌日。

我翻了半天，終於將方子期送我的玉鐲找了出來。

這是他送我的唯一一件禮物。

因為太過重視，被單獨放到別的地方，家裡辦喜事被下人拿到別的地方。

打開首飾盒，通透的鐲子映入眼帘。

這是他送我的定情信物，對我說：「我方子期此生唯愛葉錦寧一人。」

望著他痴痴的眼神，我羞澀地點頭，答應了他的求親。

而後，我們定下親事，就等三日後的成親之日。

等待這麼久，讓我突然放棄，我是不甘心的。

彩玉見我望著鐲子發獃，在一旁憤憤地說：「大小姐快別看了，這些年你為方家付出多少，他們家那些親戚我們哪個沒幫襯過，到頭來就一個鐲子！」

「也就大小姐您當回事，換了別人誰搭理，誰稀罕他的鐲子！」

她話音一落，我便看見方子期出現在彩玉背後。

我立即給彩玉使個眼色，示意她不要接著往下說。

方子期冷眼看著彩玉，開口問：「彩玉姑娘是覺得我小氣？你懂什麼，這鐲子價值連城，一百個你都賣不了這麼多錢！」

也許是覺得不夠解氣，他又向我質問：「你是不是也是這樣想的？」

我笑了笑，上前挽著他說：「小丫頭懂什麼呀，只知道個金啊銀啊的，別跟她計較。」

彩玉迅速跪在地上向方子期道歉。

方子期很不耐煩地擺手示意讓她離開。

彩玉的話其實並不是在誇大其詞。

方家雖是士族大戶，可說白了只是個空殼子，比不得我們家有權有勢。

因著這些權勢，我幫了他很多，不僅如此，還學做針線活親自為他縫製衣衫。

可這些，在他眼裡，卻不如夏嫣然的嫣然一笑。

彩玉退下後，他拉著我的手，從袖中取出一枚簪子。

簪頭是淡紫色寶石珠子穿成的葡萄，還有綠玉做成葉子，晶瑩剔透的很好看。

可葡萄並非是我喜歡的東西，我不是很喜歡。

抬眼間，我看見方子期滿臉擔憂。

似乎是看出我的不滿，他又向我解釋：「我知道你喜歡石榴，我也看見石榴了，可我覺得你穿紫色會更好看，你可以試著換一種搭配。」

我也不想與他多辯駁，便點頭同意，並讓他親手幫我戴到頭上。

方子期要走了，我把他送到大門前。

這時候，馬車中探出一個美人。

她沖我嫣然一笑，「葉姑娘好。」

5.

夏嫣然話音一落，方子期立即快步上前。

他一臉擔憂地說：「你出來做什麼，萬一著了風回頭又該難受了。」

夏嫣然皺著眉，很明顯不樂意，「人家就是想跟葉姑娘打個招呼嘛，你什麼都要管，真是壓得我喘不過氣。」

方子期眉眼中流露出戲謔，「胡言亂語，我何時壓過你？」

聽著他們之間的曖昧的對話，我覺得噁心，剛要轉身離開，又聽見夏嫣然說：「葉姑娘，你頭上的簪子可是我精心為你挑選的，子期也覺得很好看，這才買下的。」

我不由得看向她。

她話中的意思是我頭上的簪子是她選的，方子期是聽了她的話才買的。

這是在宣誓她得到了方子期。

看著離去的馬車，我忍不住苦笑。

既然她那麼喜歡這個男人，就拿去好了。

轉身我進了府，回到自己房間寫下退婚書。

還有兩天時間，我就可以徹底和方子期劃清界限。

第2章 背叛

寫完退婚書，我將頭上的簪子取下，以及那個玉鐲壓在退婚書上，而後卻飯廳陪爹娘用午飯。

午飯後，我的閨中好友陸晚婉來看我。

一見到我，她便立即說：「阿寧你怎麼那麼傻，方子期都那樣了你還嫁給他。」

我沒說話，領著她進屋，按著她的肩膀坐在書桌旁。

她仍舊喋喋不休，「若不是我哥哥那天在瑤光寺與你相遇，恰好看見了那許願牌，只怕你要蒙在鼓裡！」

「虧你對他那麼好，幫他鋪路，為他做那麼多事，到頭來卻……咦，這是什麼？」

陸晚婉終於看到被簪子和玉鐲壓的退婚書。

她驚訝地拿起退婚書粗略地看了一眼，又滿臉驚喜道：「阿寧，你終於幡然悔悟了！」

我笑了笑，「自然是要多謝你哥哥的。」

那日在瑤光寺我遇見陸今安，他外放剛回京，說是來瑤光寺散心。

我們三人一起從小玩到大，小時候過家家我永遠都是妻子，他是夫君。

回憶起幼時時光，我們無話不談，不知不覺就到了許願樹旁，無意間看見了方子期和夏嫣然的許願牌。

我和陸晚婉一起用了茶點，聊了一下午，在送她離開後，方子期又出現在我家門前，手中拎著點心盒子。

6.

打開盒子，依舊是剛出爐的點心。

只是，這次的點心是藕粉糖糕，我喜歡的清甜口味。

一路招搖進府，所有人都知道他又親自為我買點心。

這一點我很不喜歡。

所有人都認為他對我好，若是我主動提及退親，或日後發現他真面目，那麼所有人都會認為是我在無理取鬧。

進了屋後，方子期坐下，對我說：「今天這藕粉糖糕十分難得，排隊都排了好久，剛好給你換個口味。」

他說著遞給我一塊點心。

我接過點心嘗了嘗，的確是我喜歡的味道。

清甜的口感一點都不油膩，即便是剛剛吃了茶點，我仍舊能吃好幾塊。

他就在一旁看著我，滿眼溫柔。

傍晚的陽光溫暖又曖昧，照在我們兩人的身上，一切都那麼嫻靜美好。

只可惜，這樣的時光再也回不去了。

正在這時，方子期的小廝走到廊下，一臉慌張地說：「郎君，剛剛我聽見表小姐在馬車上咳嗽了兩聲，您要不要去看看？」

小廝的話打破了難得的曖昧。

方子期有些不耐煩，他對小廝說：「表小姐不舒服就去請大夫，找我做什麼，我又不是大夫！」

小廝悻悻退下。

我有些意外。

方子期似乎是變了。

若是以往，他必然會衝出去見夏嫣然，可今天怎麼？

我沒有把剛剛的小插曲放在心上，又繼續和方子期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可他卻有些心不在焉。

果然，是我太高看他了。

我準備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那個小廝又回來了。

他慌裡慌張地說：「不好了郎君！表小姐她暈過去了！您快去看看啊！」

方子期滿眼焦急，蹭一下站起身，他原本想要轉身離去，走兩步又回頭看我，似乎在等我點頭。

我冷聲道：「去吧。」

話音一落，方子期轉身就走，瞬間便消失在我家院子裡。

7.

我只繼續吃著點心，就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

這種事我已習以為常，沒什麼好放心上的。

距離成婚時間不到十個時辰，方子期又派小廝送來點心。

這次我也懶得裝了，直接讓彩玉拿去給小丫頭們吃。

哪怕是福順齋最廉價的點心，那也是她們務必歡喜的，倒讓我可以做個人情。

然而，點心剛拎下去，夏嫣然的丫鬟拎著一籃子點心慌慌張張進了府。

「葉姑娘，剛剛送來的點心弄錯了。」

「其實這份才應該是葉姑娘您的。」

我皺著眉，又不好說點心已經給了下人，於是便說：「我已經吃了。」

夏嫣然的小丫頭「哦」了一聲，又說：「雖說那是福順齋最貴的點心，可終歸葉姑娘是千金大小姐，吃了就吃了，奴婢這就告辭。」

說完，她洋洋得意地轉身離去。

彩玉見狀十分不滿，剛要上前說些什麼，卻被我一把拉住。

很明顯。

夏嫣然是故意的。

故意拿錯所謂的點心，實則是想告訴我方子期更珍視她，給她買的點心比我的要好得多。

可我卻覺得可笑。

這個夏嫣然出身低微，又如此小家子氣，方子期居然覺得她比我更好，這反倒讓我釋懷。

他被豬油蒙了心也好，是真心喜歡她也罷，往後都與我無關。

8.

晚間，我剛準備睡下，爹娘來了。

娘愁容滿面，對我說：「寧寧，你想好了，現下還有機會。」

爹冷哼一聲，「你非要來再問一遍，有什麼好問的，那小子成婚前就做出這樣的事，往後寧寧一定不會好過，我看就別問了。」

娘嘆了口氣，「我這不是怕她日後會後悔嗎？」

我連忙說：「娘，爹爹，你們就別說了，我是不會後悔的。可若真嫁給了方子期，只怕會真的後悔終生！」

爹娘對視了一下，齊齊點頭。

翌日清晨，天氣晴好。

我們家雖打算退親，可宴會照樣舉辦。

爹娘說，全當時為了給我慶祝離開方子期，專門設下的宴會。

快到晌午時，賓客已經到齊，方子期的接親隊伍也到了。

當他帶人來到我房間時，我正端坐在書桌前，書桌上是被簪子鐲子壓著的退婚書。

他原本滿臉帶笑，一見到我未曾著紅裝便立即冷下臉。

大概是礙於在場之人，他輕聲問：「你怎麼還不穿嫁衣？」

我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大紅嫁衣，笑著對方子期說：「我們退親吧。」

方子期怔怔地看著我，完全沒想到我會這麼說。

他身後一同前來迎親之人全都瞠目結舌，剛熱鬧起來的房間瞬間靜下來。

好半天，方子期才緩過神來。

他給身後之人使個眼色，他們當即退下。

整個房間就只剩下我和他。

方子期冷眼看著我，「你這是做什麼，什麼玩笑都開，太任性了吧！」

我笑了笑，「方大人說笑了，我哪裡像是在開玩笑？」

方子期皺了皺眉。

他掐著腰看向一旁，沉默片刻後轉過臉對我說：「還是因為那天的假如嗎？我說你怎麼這麼幼稚，一個假設的事竟然也能當真！」

我望著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到如今了竟然還死不承認。

不過我並不意外。

爹說過，男人即便抓到了也會推卸責任，他們永遠不會承認自己的錯。

我心裡正想著，又聽見方子期說：「你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真與我退了親，我隨便拉個人都能成親，你呢？你要是沒人要了，整個家族都要蒙羞！」

他的話音裡帶著威脅和挑釁。

這一刻，我只覺得我自己是個瞎子。

居然愛了這樣一個無德小人這些年。

不過好在我給自己留有餘地。

9.

我冷笑了一下，「方大人的話真是令妾身膽寒吶。」

方子期似乎沒聽懂我語氣中的嘲諷，放緩了語氣，「知道錯就行，你現在抓緊梳妝，今日只是我既往不咎。」

我嘴角勾起，「那你先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