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
直接把安清整得眉頭緊皺,好半天都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
也是。
她來這個家僅有三年。
陸君恆以前乾的那些混帳心虛的事情,她自然是不知道了。
……
當年陸君恆不僅沾染賭癮、欠下賭坊巨債。
還手腳不幹凈、曾經偷了地主家的銀錢和金貴首飾。
被抓到後。
可是狠狠打了一頓,要不是我拚死求情、還賠上了爹娘給我留下的所有遺產,他早就被押送官府剁手了。
如今。
我要是去了衙門認罪、承認自己不孝。
衙門查問起來,萬一我說漏了嘴、攀扯出他以前乾的事情,他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再者說了。
我朝律法明文規定,凡有過盜竊前科、失了信譽的,皆不能經商開鋪。
陸君恆這些年靠著我寄回來的月錢,私下開了間小茶肆,勉強能夠養家餬口。
這種時刻。
他怎麼可能讓我這個知道他所有虧心事的人,主動跑去衙門自投羅網。
我想。
前世他那麼狠辣果斷地殺死我。
為安清清除障礙是一方面,怕我氣急之下攀扯出他以前的虧心事是另一方面。
12
不過這一世。
我搶得了先機,已經在眾人面前掀了逃跑罪奴的屎盆子。
陸君恆已經沒有殺我的好時機了。
再者說了。
如今我又沒有發瘋吵鬧,揭露他和安清的私情,反而一副懂事賢淑的模樣,他還到對我動殺心的時候。
……
有了陸君恆拍板。
安清就算是再不滿,也只能故作溫順地表示支持。
之後的幾天裡。
陸母一直鬱鬱寡歡、臥床不起,即便是她的外甥女安清親自伺候寬慰,也是絲毫沒有用。
整日就連睡夢中,也喃喃念叨著她死去的豬和雞。
我心疼壞了。
見安清忙前忙後,自己又幫不上什麼忙,急得嘴上直長泡。
當天晚上。
趁著夜深人靜。
我拿了把鐵杴斧頭,三兩下就將後院的松柏樹給砍了。
等到眾人被驚醒、匆匆忙忙跑出來時,一切都已經晚了,只見我興致勃勃道:
「我聽人說過。
「用這松柏煮水能夠去邪祟、正心魔,娘久病不愈,怕是被不幹凈的東西給纏上了!
「等我燒好了水,娘病癒一定指日可待!」
我這話剛一出。
就聽見身後傳來砰的一聲,扭頭一瞧,只見陸母不知何時來了,此刻正捂著胸口倒地抽搐了起來!
我嚇壞了,當場就撲了過去,紅著眼抽噎著。
「娘!你這是怎麼了啊……
「你別怕,等兒媳我煮了松柏水,你就有救了!」
看見我匆匆往廚房跑的背影,陸母一個氣不順,蹬著腿就徹底暈了過去。
對此。
我絲毫不意外。
畢竟這松柏樹,可是陸母專門請了大師算來的,說是種下能保她延年益壽、安享晚年。
陸母信神佛。
這幾年更是將這樹當命根子似的養著。
如今她本就病重,這命根子又被我一斧頭給砍了,就連樹根也被鐵杴挖了出來。
她不被氣暈才怪了。
13
陸母這一暈就再也沒起來過。
大夫說了。
她這是憂思過甚、急火攻心導致的偏癱,這輩子怕是都起不來床了。
事後。
安清和我的一雙兒女哭紅著眼,個個都跟看仇人似的指責道:
「都怪你!
「那棵樹可是奶奶的心頭肉,誰讓你給砍了的!
「你為什麼要回來???
「你一回來就害奶奶,我們沒有你這個娘……」
我氣笑了。
恨不得當場衝上去抽死這兩個白眼狼,但面上還是一副不知所措、委屈至深的樣子。
從頭到尾只有這幾句話:
「我賣身期滿剛回家幾天,我怎麼知道那棵樹意義如此之重?
「你們有誰告訴我了嗎?
「再者說了,我做這些可都是全為了你們,殺豬、砍樹哪個不是出自好心!
「是你們奶奶親口說讓我向安清學習,我聽話學了怎麼到頭來又成了我的錯?」
我說的都是實話。
知道這棵樹意義不凡的,是前世的我,這一世我可什麼都不知道。
……
因著陸君恆這幾日去了縣上鋪子。
家中一時沒了主心骨。
陸平軒和陸安安這兄妹兩再怎麼大逆不道,也不敢直接對我動手。
至於安清,她一個寄人籬下的,更沒有立場處置我了。
好不容易等到陸君恆回來。
安清和我這一雙兒女,紛紛撲上去哭訴著委屈,卻只得了陸君恆無動於衷的幾句話。
「哭哭哭!你們奶奶還沒死呢!
「雲娘她是一片好心,不知者無罪沒聽過嗎?
「一天天只知道窩裡橫,有本事去外面掙錢養家啊……」
陸君恆語氣很不好,說完就摔門進了屋。
安清幾人面面相覷,愣是沒敢再上前找罵。
14
他們不知道內情。
我卻是一清二楚的。
陸君恆在縣上開的茶肆生意一直不溫不火,只能勉強維持家裡日常生計。
前世我剛回家。
陸君恆的茶肆便徹底干不下去倒了,那時候陸母整日罵我是喪門星、命中帶煞禍害人。
以至於殺我時。
陸母可是一馬當先、出了大力氣。
嘴裡還一直念叨著要拿我的血去養那松柏樹,保佑她這一輩子無病無災、邪祟不來。
這一世。
我回家前,一早便去了夫人賞賜給我的雜貨鋪子,讓掌柜幫我找人接濟、照顧這茶肆。
順道還買通了算命先生伺機告訴陸君恆。
茶肆起死回生是因為我身上帶福氣,有我在一日,他的生意就會越來越好。
如今我可是陸君恆的福星。
他供著我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對我發火。
……
第二日。
陸君恆給了我幾兩銀子後,便又急匆匆地去了城中。
臨走時還不忘叮囑了安清他們幾句,凡事都要聽我的話,不能忤逆我。
他走得匆忙。
連偏癱臥床的親娘都沒來得及去看上一眼。
也是,一個殘廢無用的娘,哪裡有他現在日進斗金的賺錢日子重要呢?
15
陸君恆一走。
這家中徹底就成了我的地盤。
最受不了和憋屈的,當然是安清。
原先她仗著陸母這個姨媽撐腰,又勾搭上了陸君恆,將我的一雙兒女哄的非她不可,享受足了陸家女主人的待遇。
可如今。
我才回來短短几日,她的大靠山陸母就徹底廢了,就連陸君恆,也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再這樣下去,她還怎麼立足?
如我所想,安清將目光挪到了我的一雙兒女身上。
之後的幾日。
在安清夜以繼日的離間和挑撥下,陸平軒和陸安安這兩個蠢貨果然是乖乖上鉤了。
安清做飯,他們跑過來質問我:
「娘,你為何不去做飯?
「清姨是客人、是我們一家的恩人,你不懂得知恩圖報,不配當我們的娘!
「為什麼我們要從你肚子裡出來???
「要是清姨是我們的親娘就好了……」
安清給陸母擦洗身子、換衣物,又堵到我面前譴責道:
「你個殺人兇手!
「要不是你,奶奶怎麼會變成這樣,你犯了錯還不去彌補伺候奶奶,真是蛇蠍心腸……
「你等著,遲早有一天我們要把你關進大牢!」
我徹底被氣笑了。
不想認我這個親娘?關我進大牢?
既然他們兩個都這麼說了,我也沒什麼好留手的了。
……
次日。
我早早起身,去了陸平軒讀書的學堂,找夫子直接退了他的學。
這幾日陸平軒一直逃學。
一心跟在安清身後替她撐腰、威脅我,如今剛好方便了我。
回村後。
碰到街坊四鄰,我更是恨鐵不成鋼地嘆氣道:
「我這兒子打小愚鈍。
「上了多年學堂,到如今連字都認不全,當初可不就是他認錯了我的家書,害我被冤枉了這麼些年。
「如今他更是日日蠻橫耍混,小半個月都不去學堂了。
「我家還有個偏癱的老娘,日子過得苦,學堂這冤枉錢可是萬萬不能花了……」
16
我這話說的聲淚俱下、情真意切的。
街坊四鄰聽了。
個個都上前寬慰我,讓我放寬心。
我家的事,她們本來也知道些,當初我為了這個家賣身還賭資,品行名聲可是村裡數一數二的好。
村裡人都能看出來,我是一心一意為了這個家的。
我的話,她們自然不會起疑。
有些熱心的嬸子,還不忘拉著我叮囑著,讓我一定要小心安清。
「那安清我一看就是個狐媚子!
「沒名沒分在你家足足待了三年,哪家的好姑娘能幹出這種事???
「我看她八成是盼著你有個三長兩短,好接手這個家吧!
「當初我們想著你一輩子不能贖身,對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如今你都回來了,她還不走,真是死皮賴臉……」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到最後要不是我攔著,估計就要衝進我家撕了安清了。
……
陸平軒知道這個消息後。
當下就瘋了似的吵鬧了起來,摔碎了家中不少東西,嚎叫著罵我不是人,居然不讓他去學堂讀書!
見我一直無動於衷。
他就跑出門去鬧,見到人就怒罵我無情無義,甚至還跪在地上求他們來我家打死我。
只是可惜啊。
他越是鬧,街坊四鄰越是覺得我當初說的話沒錯。
小小年紀就這般喊打喊殺、不敬親娘,這長大了還得了,不得混帳死!
短短半日的功夫。
我就收到了街坊四鄰相繼送來的十幾根藤條。
個個臨走時都提醒我,棍棒底下出孝子,對付這種混帳,那就得往死了打!
17
好在我一片慈心。
最終還是沒捨得對陸平軒動手。
相反的。
我還親手給他做了一件冬衣,日日帶著他去集市逛街玩耍,不到夜深絕不回家。
不到五日的功夫。
陸平軒就著了風寒,發著高燒倒下了。
我紅著眼,坐在他床頭抽泣著。
「我的兒啊!
「你怎的這般體弱,不是你說要娘向安清學習嗎?
「我看她時常帶你出去玩,我可是專門效仿她啊……
「你放心,等你病好了,娘繼續帶著你去逛集市,非得讓你盡興了才好!」
被我這麼一說。
陸平軒嚇得身子只抽搐,顫抖著嘴唇好半天都不敢說出一句話來,一肚子的憋屈和反駁只能死死地咽了回去。
我當然知道他想說什麼。
安清帶他逛街,那都是選在日頭正好的暖和時候,一兩個時辰也就回來了。
而我。
雞鳴時便拽著他起身,直到月上枝頭才肯回家。
如今又是冬日,天寒地凍的,成日晃蕩在街上不著涼才是怪事了。
再者說了。
我給他做的那件冬衣,裡頭可都是破爛棉絮,壓根就不怎麼保暖,他穿著這個在外,發熱生病太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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