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兵荒馬亂,我叫來救護車,把梁雨桐送去了醫院。
10.
梁雨桐住院的這麼些天,梁家一直有人前來說和。
先是梁母拿著幾年的夫妻情分說事,見我沒有反應又拿著孩子打感情牌。這陣子梁父也消停不少,那些商場上的小動作也能停就停了。
但是又過了一陣子,他們家才徹底安靜了下來。
章杉給我倒了一杯酒,有些唏噓:
「梁雨桐把孩子給打了。」
我喝著酒,雖然是早已預料的結果,但心裡還是有些難言的滋味。
又聽說梁雨桐打完胎後並沒有給自己休息的時間,而是託人打聽到了姜桉現在的位置,徑直前往他所在的醫院。
離開前她還對梁家父母放話,要和他們斷絕關係。
姜桉當時也是因為車禍才昏迷住院,想必現在貓死了,他也應該醒了。
梁雨桐能打聽到的消息,我自然也能。
我甚至還知道姜桉母親生的是慢性病,梁家給的錢只能暫時緩解病情,卻不能將疾病完全治癒。
姜桉是很聰明,但是沒有資源人脈,現在也不過是一個公司的小組長。而且他的大半薪資都要花在他母親身上,生活實在算不上富裕。
梁家的所作所為還是傳到了我爸媽耳里,我爸二話不說就拍板放話,停止了與梁家合作的全部項目。我媽則是默不作聲的為我請來了一塊大師開過光的墜子,說是用來防髒東西。
這個髒東西指的是誰已經不言而喻了,我感到好笑,但還是收下了她的一片心意。
梁家的事業現在備受打擊,他們又沒了梁雨桐的肚子作為依仗,不得不讓自己的女兒在離婚協議上簽字。
據章杉說,簽離婚協議時,梁家人是在姜桉住院的病房找到梁雨桐的。
梁雨桐自己身體還未痊癒,就在那照顧大病初醒的姜桉。而姜桉的媽媽已經把她看做準兒媳,對她親熱的不行。
梁家人看到這一幕,氣得對外宣稱沒有梁雨桐這個女兒,還停了她所有的卡。這下樑雨桐唯一的經濟來源,就是她開的那家甜品店。
對此我無動於衷,甚至還很期待離婚那天的到來。
11.
離婚的那天,我和梁雨桐在民政局外碰頭。
她沒有被愛情澆灌的美麗動人,反而更憔悴了。
「元白……」
陪著她來的姜桉見狀皺了皺眉毛,他挑釁的將梁雨桐摟在懷裡,還親了親她的臉頰。
「賀總,好久不見。」
他只顧著耀武揚威,卻沒注意到梁雨桐不自在的低下了頭。
我把一切看在眼裡,只是笑了笑,並沒有打算與他口舌之爭。
拿證的時候,梁雨桐她扯了扯我的衣袖,小聲囁嚅著:
「元白,打胎是我一時衝動,但我並沒有想和你離婚。」
她的眼裡含著水光:
「我和姜桉過去有誤會,我只是……」
「叫我賀先生,」我打斷了她的話,「已經離婚了,就別稱呼的那麼親密了。」
說完我頭也不回,直接開車走人。而後視鏡顯示的畫面里,梁雨桐和姜桉一起上了一輛打來的計程車。
我倒要看看,僅憑一腔愛意,他們又能走多遠。
離婚後,我一心撲在了工作上,無暇顧及其他。
但也不是沒有注意到自家員工在下午茶的時候,再也沒點過梁雨桐店裡的甜品。
他們並不知道這家甜品店是梁雨桐開的,所以這些舉動,實在有些反常了。
我出於好奇,點開了APP里甜品店的客戶評價,結果發現最近的幾乎全是差評。
【怎麼越來越難吃了,水果毛巾卷沒有水果也沒有奶油,給不起就別做了。】
【千層裡面還有頭髮,能不能注意一點衛生啊。】
【我去過這家實體店,原來做甜品的小姐姐被辭退了,現在就剩老闆娘和一個阿姨在那干。那阿姨摳得很,連一次性叉子也不願意給我。】
……
想到姜桉的媽媽,我瞭然的笑了。
和好友們聚在一起的時候,章杉還在感嘆:
「折騰那麼久了,梁雨桐還沒和姜桉結婚呢,也不知道梁家會不會鬆口。」
我笑著抿了口酒,並沒有說話,但我知道這事恐怕難了。
12.
這天我應了徐總的約,他說要給我介紹一個新結識的人才。
我和徐總合作過幾次,生意場上都是朋友,便沒有一口回絕。
快要到包廂的時候,前面傳來了激烈的爭執聲。
「你最近怎麼疑神疑鬼的,還跟到這來了?我都說了,今天我的朋友要幫我引薦給一個大人物,你能別在這節骨眼上添亂嗎?」
柔弱的女聲無力地質問:
「但是為什麼每次從飯局回來,你身上都有那麼濃的香水味?你見的究竟是誰?」
男聲逐漸暴躁:
「梁雨桐,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真是受夠你了。」
「我每天累死累活的在外面打拚,回家後就想休息一下,結果還要像犯人一樣被你審問。」
「別的男人身上不能出現長發口紅印,結果我身上竟然連一根貓毛都不能有,我真不知道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我怕你辛苦,還特地讓我媽去你的店裡幫你,但你竟然還嫌棄我媽,你能不能對她有點尊重?」
「你如果適應不了窮日子,看不起我們這些窮人,那就還是回去做你的賀夫人吧。」
梁雨桐捂著臉小聲啜泣,她辯解道:
「阿姨不會做甜品,用料還少,我的店已經要被投訴的開不下去了……」
我嗤笑了一聲,他們的愛情被現實的烈日灼曬,已經蒸發的所剩無幾,剩下的只有猜忌與窘迫。
徐總在我旁邊尷尬的咳嗽了聲,他上前一步提醒姜桉:
「小姜,家務事還是在家理清吧,別帶到工作中來。」
姜桉賠著笑臉,理了理身上被抓出褶皺,有些偏大的西裝:
「知道了徐總,是我女朋友不懂事,回去我一定會好好教育她。」
這或許是梁雨桐第一次見姜桉工作時的樣子,她愣愣地看著姜桉,眼裡全是不可置信。
估計是年少時的光芒太過耀眼,可現在的姜桉已經淪為社會中的一枚普通的齒輪,兩者的反差帶來了極大的割裂感。
姜桉整理好衣服,滿臉帶笑的抬頭,卻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僵住了嘴角。
梁雨桐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我,她立刻低下頭去,臉漲得通紅。
她整個人模樣大變,像是一朵迅速枯萎的鮮花。原本定期保養的黑亮柔順的頭髮變得乾枯毛躁,手背的皮膚也粗糙極了,甚至眉心還有淺淺的細紋。
徐總不知內情,他還向我介紹:
「賀總,這位就是我想引薦給您的……」
「姜桉,」我淡淡的接過他的話,「我認識他,畢竟……」
我惡趣味的停頓了會,果然見對面二人緊張的屏住呼吸,臉色也逐漸蒼白。
「……姜先生身上的這套西裝,還是我的呢。」
姜桉愣住了,他瞥了一眼梁雨桐,羞憤的漲紅了臉。
戲看夠了,我無意停留。
「徐總,我突然想起來公司還有事情要處理,改天再請你吃飯賠罪。」
不待他挽留,我轉身就走,餘光還瞥見了徐總黑沉的表情,以及姜桉驀地煞白的臉。
13.
再次見到梁雨桐,是在她的甜品店門面轉讓的那一天。
她全身上下都縈繞著一股疲憊感,和從前精緻漂亮的模樣一比,判若兩人。
我瞥到了她手腕上新添的傷疤,看來最近流傳的小道消息並非全是假的。
圈內人捧高踩低,在我家和梁家撇清關係後,所有人都在看梁家的笑話。
梁家的企業現在不僅面臨著重大的財政危機,他們的女兒還在感情上受挫,被接回去後日益消沉,甚至有了輕生的舉動。
見到我時,梁雨桐苦澀的笑了笑:
「賀先生。」
認識她這麼多年,她好像突然在現在有了向我傾訴的念頭:
「我後悔了,我不應該選擇姜桉。」
「年少時的感情停留在那一刻也挺好的,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一地雞毛。」
「姜桉得罪了徐總,已經被公司辭退了,他媽媽的病每個月都要花一大筆錢,他自己根本沒法承擔。」
……
她細細碎碎的和我說著這些家長里短,雞毛蒜皮的事情。在我不耐抬腳欲走的時候,她才說道:
「我爸媽要送我出國了,這應該是我和你見的最後一面了。」
挺好的。
我繼續向前走去,心裡想著的是,最好今後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