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樣兒,小爺這好身材還不迷死你。】
我極力控制住自己亂瞟的眼睛。
猛灌半瓶礦泉水,緩解快速跳動的心臟。
【哎?秋秋怎麼不看我?】
【我今天可是豁出去了,要不是為了秋秋我才不願意在大庭廣眾之下掀衣服,便宜了這些女的。】
【水有這麼好喝嗎?剩下一半兒給我吧,喝秋秋的水一定似蜜糖甜。】
唐景琛的話越聽越離譜,我連脖子都開始泛紅。一直燒到耳尖。
身旁的朋友問道:「桑秋,你怎麼了?臉怎麼那麼紅?」
我手做扇子狀,吸了一口氣:「天太熱了。」
沒等到他回應我,場上又想起了愈發熱烈的掌聲。
「今天真是撞大運了,一下子看到兩具美好的身體。」
「我一生記得行善,這些都是我該看的。」
我抬頭朝籃球場過去,不知什麼時候齊朗也掀起了一角露出腰線分明的腹肌。
別看他人瘦,卻也是脫衣有肉,穿衣顯瘦的類型。
唐景琛頓時像炸了毛的刺蝟,聒噪的聲音在我耳邊再次響起。
【我去你個開屏的孔雀什麼意思?】
【學人精,不要以為這樣秋秋就會看你。】
【我擋,我擋,看你怎麼招蜂引蝶。】
齊朗刻意掀起的衣角,被唐景琛遮擋得嚴嚴實實。
從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二人幾乎是近身肉搏一般,肩膀擦著肩膀,幼稚得不行。
同學間曖昧而又八卦的眼神,肆意打量著籃球場上揮汗如雨的二人。
調侃聲此起彼伏,熱鬧得不行。
「天吶,我磕的cp竟然是真的。」
「霸道傲嬌攻絕不允許他人沾染自己的高貴清冷受,哪怕是眼神也不行。」
我僵硬著脖子,望著觀眾席上真情實感的cp粉們,裡面竟還有當初打算跟唐景琛告白的女生。
離譜。
世界太瘋狂了。
8
籃球賽結束,球場上人也散得差不多。
唐景琛跑到我身邊,做作地擦拭額上的汗水。
「好熱啊,這時候要是有瓶礦泉水就好。」
他籃球隊的兄弟,十分有眼力價兒,遞過來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
「琛哥,我這兒有,要多少都管夠。」
唐景琛的後槽牙咬地吱吱作響。
【眼睛不用就捐了吧。】
【小爺缺的是水嗎?是糖!】
?
那兄弟在唐景琛威脅的目光中,溜走了。
我看向少年的時候,他也看著我。
侷促地撓了撓後腦勺,清了清嗓子。
我在他開口之前,將手中的礦泉水瓶遞了過去。
唐景琛眼睛瞪的圓滾滾,說話都開始磕磕絆絆:「謝……謝謝。」
少年受寵若驚擰開瓶蓋,仰頭喝水。
「你是不是喜歡我?」
我平靜地問出聲。
就看見眼前噴洒出一到拋物線噴泉。
唐景琛嚇得咳嗽兩聲,眼神閃躲:「怎麼……怎麼可能?」
十八歲的少年不會撒謊,遠沒有二十八歲的他善於偽裝。
他語氣是硬的,臉卻緊繃的,視線望天望地,唯獨不敢對上我的眼睛。
「你自己說的。」我笑著勾起唇。
唐景琛瞪著我看了兩眼,忽然又側過頭,手中的礦泉水瓶被捏得變了形,手腕上的青筋都因為過度緊張抖個不停。
看起來是真的被嚇到了。
「什麼時候?」少年咽了咽口水,無比慌張。
我抬手指向他的心臟處:「剛剛,你說你不缺水,缺糖。」
「你在球場上,故意把腹肌露出來,是想讓我看。」
「還有之前在教室,你想牽我的手。」
唐景琛腳步踉蹌了一下,臉瞬間漲得通紅。
秋季傍晚的風微微涼,吹起我額角的發梢,吹亂少年心底不為人知的秘密。
氣氛長達幾十秒的冷場。
我故意沉默不說話,想看少年心思被戳破瞬間的慌亂。
單純想看到一個不一樣的唐景琛。
微涼的晚風沒有給少年一絲涼意,反而讓他額角的汗珠滲得愈發密集。
「你你你……」
半天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就在我以為他相信我能讀懂他內心時,唐景琛緊接著說出一句。
「你是不是偷看我日記了?」
?
唐景琛還寫日記?
好少女心的行為。
我愣愣看著他,看他一本正經中帶著羞惱的模樣,覺得十分好笑。
他故意忽略我的問題,顧左右而言他。
行吧,沒事,慢慢來。
空曠的操場上,少年跟在我身後,亦步亦趨,保持著半米的距離,不敢上前。
我頓住腳步,問了個不合時宜的問題。
「唐景琛,你會因為什麼結婚?」
少年腳步聲停下,站到我身側位置,微微低垂的視線里,我看到他瞳孔中夕陽餘暉發出的細碎光芒,燙得我心頭一熱。
「喜歡,只會因為喜歡。」
唐景琛堅定的眼神,純凈得沒有一絲雜質,任誰都不會質疑他的回答。
包括我。
我一時間竟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對於唐景琛,我知道的只有那些關於他的偏見。
我從來沒有好好了解過面前的少年,更不知,他長久而深沉的愛意究竟從何而來。
9
晚自習回家。
工地下班不久的爸爸,又在跟媽媽吵架。
我習以為常。
從有記憶起,這兩人的爭吵聲就沒停止過。
他們的結合是一場錯誤,而我,是這場悲劇的結果。
從小我就喜歡學習做題,因為題海中的世界有明顯的對錯,不像現實生活,人人都覺得自己的立場觀點才是正確的。
「我每天在外面忙成狗,到家連口熱湯熱飯都吃不到,一天天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你忙,我就不忙嗎?我要伺候你癱在床上的媽?又要照顧一大家子,我是人不是神,沒有三頭六臂!」
每當此時,爸爸就像一台過濾器,耳朵里只能聽見自己想聽的的內容。
「你就是懶,照顧幾個人能有多累,能有我在工地搬磚辛苦了嗎?」
「娶你回來不就是干這些的嗎?」
不出意外,接下來媽媽會反擊,內容會圍繞著我。
「我又不是保姆,你給過我工資嗎?」
「要不是為了女兒,你以為我還願意跟你過下去?」
呵,果然,我成了罪魁禍首了。
一陣摔盆砸碗聲響起,裡面還夾雜著媽媽的幾聲壓抑的嗚咽聲。
我們住在筒子樓里,房子之間的隔音效果只起到裝飾作用。
我在狹小的書桌前,轉動手上的黑色簽字筆。
試卷上平日裡毫不費力就能解開的題目,今天像是覆蓋上墨水一般,連題目讀起來都困難異常。
我長長嘆了口氣,掀開課本,抽出一旁的筆記本,在上面唰唰寫起知識要點。
深秋的夜晚已經有些寒涼。
我縮在被子裡,身旁是熟睡的奶奶。
窗戶外一馬路之隔是一排精緻的獨棟小樓。
仿佛隔開我們的不是馬路,而是楚河漢界。
世上沒有比這更難逾越的鴻溝。
從小我的夢想就是能從這件老破小里搬出去,住進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
當我厭惡這個環境的時候,一個人去靜一靜,哪怕只是靜靜坐著,就可以了。
10
再次睜開眼,是被脖子上收緊的胳膊勒醒的。
我有理由懷疑,唐景琛想在我睡夢中將我掐死,以此報復我讓他頭頂泛綠的惡行。
男人的手臂像藤蔓般將我箍緊,身體間緊密相連,找不到一絲縫隙。
我腦袋還是木的。
背後的胸膛炙熱的發燙,仿佛不是靠在我的後背,而是燒在我的心臟上。
長這麼大,連男孩子手都沒牽過,一上來就一步到位嗎?
我慌張地將手臂蜷縮在胸前,要不是小腿被唐景琛禁錮著,我一定將自己縮成花捲。
「身上怎麼這麼燙?」
唐景琛噴洒出的綿長呼吸,拂過我耳尖,沙啞的聲線打著旋一般落在我耳中。
我捂著狂跳的小心臟,掙扎著逃離那副發燙的胸膛。
躲進了衛生間。
鏡子裡的我臉頰通紅,水霧般的瞳孔漾著羞窘。
怎麼又穿過來了?
不是要離婚?
怎麼還睡在一起?
門外響起敲門聲,不疾不徐,卻像是鼓點落在我心間。
「桑秋?」唐景琛的聲音很低,像是不敢用力。
我洗了把臉,推開門:「突然感覺胃不舒服,沒事了。」
他沒看出我的反常,似乎鬆了口氣,緊繃的下顎線慢慢放鬆,突然一瞬間仿佛有更大的情緒淹沒了他。
【是不是懷孕了?】
「當然不是!」我想也沒想,羞惱地出口否定。
唐景琛眼眸挑了挑,濃密的睫毛快速眨了兩下,語調調侃:「不是什麼?」
「反正不是你想得那樣。」
唐景琛沉默地望著我,眼神認真而專注。
【男孩好還是女孩好呢?】
我撇了撇嘴,他顯然沒把我的話聽進去。
【南邊的臥室可以騰出來做嬰兒房了。】
【衣服買粉的還是藍的呢?算了……都買吧,萬一是龍鳳胎呢!】
唐景琛此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我從頭到尾默默聽著他的心聲,直到他已經規劃到孩子大學畢業找對象,打算去做張各大高校分析報告圖,才斟酌著開了口。
「唐景琛,我真的沒懷孕!」
一句話讓男人瞬間收回思緒。
但他望向我的眼神變了,變得有些危險。
就像是費力完成一道極難得大題,卻被老師告知開頭第一步就帶錯了公式。
耳邊響起唐景琛陰惻惻的心聲,嚇得我汗毛都豎立起來。
他在想:【再努力一點,十個月後當爸不是夢。】
被唐景琛丟進被褥,他身體覆蓋上來的瞬間,我嚇懵了。
開始口不擇言:「離……離婚,我馬上簽字。」
男人沒有半點反應,俯下身就要啃我的脖子。
「唐景琛,我……我出軌了,你忘了嗎?」
他抬起頭,眼裡閃過莫測的情緒,深沉到一眼望不到底:「找個人來演戲,當我查不到?」
說完,他在我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想離婚,除非等我死了。】
【不然這輩子你都得是我老婆。】
我喊著聲音里都帶著哭腔:「我不是你老婆,嗚嗚嗚……」
唐景琛朝我笑了笑:「那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