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著叫了一聲。
「怎麼了小瑜?」
他很快走到試衣間外,隔著一道門詢問我。
「你能不能,幫我,拉一下拉鏈啊?」
我背過身,聽到門把手轉動的聲音。
狹小的試衣間因為擠進一個一米九的男人而顯得更為逼仄。
牆角還擺了一張巨大的試衣鏡,讓我臉上的羞紅無處遁形。
「拉鏈就在我背後……」
我的臉頰迅速升溫,連說話的聲音也聲若蚊蠅。
沈煦垂下眼睛,溫柔為我撩開頭髮。
「我明白。」
聲音喑啞得厲害。
這件婚紗設計大膽得很,脖子下露出很大一塊。
某些曲線根本無所遁形。
我低下頭,便有些耳熱。
但我從鏡中看去,沈煦始終低著頭。
乖順得很。
半點不亂看。
但他動作時,臂上的珠串嘩啦作響。
聽上去,沒有之前纏繞得那樣嚴實。
我忽然就起了一些壞心思。
「沈煦。」
這還是我第一次這樣直呼他的名字。
他因此猛然抬起頭。
又在眼神與我交匯在鏡中時,瞬時撇開視線。
「我好看嗎?」
沈煦只露出通紅的耳朵:
「好看。」
「是我好看,還是裙子好看?」
「都……你、你好看。」
他的眼睛根本就沒有看著我啊喂!
「阿煦,你看著我,好好說。」
沈煦飛快瞥一眼鏡中的我,又躲開視線。
「真的很好看。」
我還想故意說些什麼,來逗沈煦。
他卻搶先開口:
「小瑜,別再說了。
「你補妝的口紅沒有帶進來。」
「……」
這下,臉紅的人成了我。
13
試了一下午,終於在天黑下來的時候挑到了滿意的婚紗。
我和沈煦揮手與方淮告別時,他朝我笑:
「下次咱再聚的時候,去吃烤肉吧。沈煦這小子烤肉手藝可是一絕!」
我一愣。
和沈煦僅有的幾次聚餐,他在我面前都只吃素。
從未聽說,他會吃肉。
沈煦像是察覺我的異樣,偏頭問我:
「怎麼了?」
我將自己的疑惑告訴了他。
沈煦搖頭輕笑:
「我又不是真的和尚。前些日子吃得清淡只是因為身體不大舒服而已。」
說著,他捧起我的手背,輕吻。
也是。
大概是我昏了頭。
沈煦又不是真的遁入空門。
不然他為何會和我聯姻?
但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家裡的親戚也有人信佛。
佛子一般都少情慾。
但想起沈煦在試衣間與我說的話……
怎麼看都像是一個有七情六慾的人,而不是清冷佛子。
我將指尖貼著沈煦的掌心插進,與他十指相扣。
「這樣啊。我們過些日子去泡溫泉好不好?」
14
白阿姨曾經和我提起過。
魅魔都有屬於自己的暗紋。
而每個魅魔暗紋的位置都不同。
她的在小臂上。
那天還很好心地掀起袖子給我看。
魅魔暗紋一般不會消失。
我靠在沙發上,閉著眼。
回想起沈煦少有的幾次穿得很少的時刻。
裸露在外的皮膚都光潔白皙。
若他當真是魅魔。
紋路恐怕在另外的地方。
而要驗證這一點,最好的方式。
就是選一個把衣服穿得最少的地方。
泡溫泉最合適不過了。
備婚流程結束後,我和沈煦約在了私密性的一個高級湯泉。
我穿著比基尼來到私湯里時候,沈煦已經到了。
可讓我有些意外的是。
他竟然是穿著浴袍泡在溫泉里的!
見我穿著比基尼走來,沈煦又是一副忸怩樣子。
「小、小瑜,你好漂亮。」
我游到他身邊,眨了眨眼。
「我今天是素顏欸。」
沈煦頷首,臉紅得不像話:
「我知道。你素顏也很好看。」
我輕輕勾唇,眼底的挑釁毫不掩飾:
「我的意思是。
「我今天,不用補口紅。私湯里也不會有人來打擾。」
這話,簡直是明晃晃的了。
我滿意地看著沈煦的臉色變了又變。
很快變成即將蒸熟的粉色。
我湊近他,緩慢眨眼:
「沈煦,你好白啊。其他地方,也是這麼白嗎?」
15
本就厚實的浴袍在水裡變得愈發厚重。
毛茸茸的,有點可愛。
我沒忍住,捏了一把。
沈煦猛地僵住。
「都泡溫泉了,就輕盈一點嘛。何必還穿著這麼厚的衣服?」
湊近沈煦耳朵,我輕吹氣:
「反正都是要結婚的人了,有什麼好遮掩的。」
說完,我學著昨天方淮的模樣吹了個口哨:
「難不成,你有什麼難言之隱?」
話說回來……這高檔湯泉的浴袍質量也就那樣嘛。
怎麼有點硬。
沈煦慌忙來捂我的嘴巴:
「沒有!我只是……只是……」
嘟囔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眼睛一閉,他慢吞吞脫下了籠罩在外面的浴袍。
卻在下一秒,精準地抓住了我想做壞事的手。
聲音小得很。
「回家以後再……好不好?」
我歪頭,一雙眼睛澄澈無辜。
指尖拂過他肩頭,拈起一根長發。
「你剛才說,回家做什麼?」
沈煦用濕漉漉的手擦了把臉,恢復了以往的疏冷:
「沒什麼。」
見把人逗過火了,我老實拉開了與沈煦的距離。
借著這個機會偷偷打量他。
身材與酒吧里的頂級男模不遑多讓。
皮膚白皙,被熱氣蒸騰出微微粉色。
再底下……
水波粼粼,實在是看不清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身上連疤痕都沒有。
更不要說魅魔的暗紋。
試探正式宣告失敗。
或許,沈煦只是個貪戀紅塵的佛子罷了。
我垂下眼睫,餘光卻瞥到。
水面下,沈煦的小臂上那串佛珠仍舊纏繞著。
不對勁。
就算是真正信佛之人,也不會在這種時刻還隨身戴著佛珠。
「阿煦。」
我打起直球:
「我可以看看你的珠串嗎?」
16
倘若不是我緊緊盯著他,恐怕也會錯過他臉上的表情變化。
眼底的抗拒和猶疑只一瞬就消失不見。
狀若輕鬆取下腕上的珠鏈遞給我。
我不懂木頭,紫檀和沉香木落在我眼中恐怕只有顏色上的差別。
但我湊近珠串輕嗅。
沒有檀香味。
但有一股熟悉的淡香飄出。
像是那天沈煦交還我小熊玩偶時,布偶上的味道。
我裝出一副仔細端詳的樣子。
很快將珠串還給了沈煦。
我大學時,曾經選修過幾節課的心理學。
能看出,沈煦發自內心地放鬆下來。
一周後,就是我們婚禮的日子。
我們靠在池子裡聊了些有的沒的。
趕在皮膚泡皺之前起身。
我朝沈煦伸出手,撒嬌:
「你拉我起來。」
他無奈笑了笑,伸出那隻戴著珠串的手。
即將搭上他掌心時,我突然轉換了方向,直接扯下了他臂上的珠串。
沈煦小臂上,一道沒來得及抹除的蛇形暗紋出現在我面前。
「被我發現了。」
我手裡攥著沈煦的珠串,眼神審視。
17
白阿姨當時的確告訴我,魅魔暗紋一般不容易隱藏。
但後來,我翻閱典籍發現。
只要用鮫脂塗抹東西,覆蓋在暗紋之上,半小時後,就可以隱藏。
我的閨蜜是調香師,從她那裡很容易獲得各種古怪的香料。
很快,我就確認了。
那天我的小魚玩偶上的香味,就是鮫脂的味道。
沈煦為了瞞我,真是煞費苦心啊。
我冷笑一聲:
「沈煦。我說過最討厭欺騙。你還有什麼話說嗎?」
話音剛落,因為長時間空腹,我忽然乾嘔一聲。
這是中學時代就有的老毛病了。
我沒當一回事。
卻沒留意到,沈煦的眼神變了。
他眼眶泛紅,唇角卻倔強地向上彎起。
欲言又止許久。
最後只說出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