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陳建軍沉默片刻,語氣緩和了一些:
「沈總,公款我可以退回去,但前提是,林芊芊欠我的債,必須先還清!」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
沈總看向我,眼神複雜:「林芊芊,這件事你怎麼看?」
「我去見陳建軍。」
我深吸一口氣:「我要看看那張欠條,確認下是不是我爸的親筆簽名。」
「如果是,我自會承擔,絕不給公司添麻煩!」
沈總點了點頭。
出了公司後,我扭頭直奔陳建軍發來的地址。這是一處寫字樓,陳建軍的公司就在裡面。
推開門,陳建軍就坐在最裡面,看到我進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林芊芊,你終於肯來了?」
「把欠條給我看。」我直接開口道。
陳建軍從抽屜里拿出一張摺疊的紙,扔在我面前:
「自己看,這就是你爸給我打的欠條,簽名、手印都有,還有還款協議,上面寫得很清楚。」
我拿起欠條,雙手忍不住發抖:
「本人林建國,欠陳建軍人民幣三百萬元,自願用女兒林芊芊的信息簽署無痕扣款協議......
仔細看過幾遍後,我沒發現有什麼問題。
這一刻,我內心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
如果只是為了給我媽治病,我完全可以接受。
可他偏偏將絕大部分用於了賭博......
陳建軍靠在椅子上,冷笑著對我殺人誅心:
「我還可以告訴你,當年你爸走投無路,找了很多人借錢,都沒人肯借給他。」
「於是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借錢給他,還主動提出用你的工資抵債,說你有穩定工作,肯定能還清。」
「不得不說,他能有你這樣一個女兒,也算夠幸運的了。」
我穩了穩情緒,抬頭看向陳建軍。
8
「就算這張欠條是真的,可裡面的本金分明只有一百多萬。」
「你這是高利貸!」
「高利貸又怎麼樣?」
陳建軍冷笑:「當年你爸可是心甘情願借的,利息也是他自己同意的。」
「現在他死了,父債女還,天經地義。你要是不想還,也行,我就去你公司鬧,看看誰能熬得過誰!」
我心裡一沉,他要是真的去公司鬧,我就徹底身敗名裂了。
可我現在根本沒能力還三百萬的債務。
「我沒說不還。」
我深吸一口氣:「但我需要時間,而且我要最後確認下當年的轉帳記錄,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給了我爸一百多萬。」
「轉帳記錄?」
陳建軍突然眼神閃爍了一下:
「當年都是現金交易,沒有轉帳記錄。」
「那收款憑證總有吧?」
沒想到陳建軍依舊搖了搖頭。
沒有轉帳記錄?收條都沒有?
我心裡頓時起了疑心。三百萬不是小數目,就算是現金交易,也應該有收條,或者其他證據。
我盯著他的眼睛,表情凝重:
「陳建軍,你不會是在撒謊吧?或者說,你根本就沒給我爸錢是不是?」
「我撒謊?」
陳建軍立馬變得不耐煩:
「林芊芊,你別給臉不要臉!欠條在這裡,你要麼還錢,要麼我就去鬧,你自己選!」
我心裡的疑心越來越重,陳建軍的話根本不符合常理。
而且我爸向來拿我當掌心寶,臨走前還要把最後的積蓄親手交給我。
怎麼看也不像會做出用我的工資抵債的事。
還有如果我爸真的大賭特賭,這麼多年怎麼會一點雞腳都沒露出?
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我不會輕易還錢的。」
我看著他,語氣堅定:
「除非你提供當年的轉帳記錄,或者其他證據,證明你真的給了我爸錢。」
「同時我會去做筆跡鑑定,看看這張欠條到底是不是真的!」
陳建軍臉色一變,隨即又冷笑起來:
「行,不管你想怎麼干,我奉陪到底。不過我提醒你,三天內要是你還不答應還錢,我一定會讓你後悔!」
我沒有說話,轉身離開。
回到公司,沈總已經在辦公室等我了。我把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沈總立馬皺起眉:
「上百萬不是小數目,現金交易,還沒有收條,這的確不符合常理。」
「這樣吧,我認識一個筆跡鑑定專家,明天讓他做個鑑定。」
「另外我讓銀行查一下當年前你爸的銀行流水,看看有沒有大額現金存入。」
「因為不管是醫院治病還是所謂賭博,大額現金必然會走線上轉帳。所以你爸一定會有存入記錄。」
我輕輕點頭。
沒過多久財務敲門走了進來,臉色有些複雜:
「沈總,陳建軍把那筆幾百萬的回款退回來了,已經到公司公戶了。」
「另外銀行發來了林芊芊她爸當年的銀行流水,並沒有什麼大額存入。」
「看來這裡面確實有問題。」
沈總眼神一沉:
「明天我們再去做筆跡鑑定。林芊芊,你今晚回去好好找找你爸生前留下的東西,看看有沒有什麼相關的線索。」
我立刻點頭答應。
回到家後,我翻遍了家裡的每一個角落,終於在箱子底部找到了一疊紙條。
看清上面的內容的一刻,我瞳孔狠狠一震。
9
第二天一早,沈總帶我去了筆跡鑑定中心。專家仔細研究後,給出了結論:
字跡是真的。
但當事人極有可能是在被脅迫的狀態下無奈簽署的。
沈總一臉驚訝,我的嘴角卻微微勾起。
一切是該到了真相大白的時候了!
我立刻趕往警察局,把一摞證據交給了警察。
警方馬上立案偵查。
只可惜等他們前往逮捕陳建軍時,對方已經不見蹤影。
不過警方讓我放心,他們已經掌握了足夠多的線索,陳建軍要不了多久就會落網。
只是提醒我最近要小心。
雖然我倍加謹慎,可陳建軍的報復,比我想像中更突然。
這天晚上我下班回家,剛走到小區樓下,就被兩個穿著黑T恤的男人擋住了去路。
我見情況不對,拔腿就跑,兩人在身後緊追不捨。
好在正好撞見小區保安,兩人這才不甘的退走。
回到家後,我越想越後怕,立刻報了警。
接下來幾天,更是門都不敢出 。
直到接到一個陌生女人的電話,對方自稱是陳建軍的妻子,想和我見面聊聊。
再三考慮後,我答應了。不過事先也通知了警方。
在小區前的咖啡館,我們見了面。
好在經過我的反覆確認,對方的確是一個人來的。
女人說她叫蘇晴,和陳建軍有個白血病女兒。
「對不起,我直到他做的事深深傷害了你們。」
「可他也是事出有因,我的女兒當初急需錢治療,他無奈之下,就做出了這樣的糊塗事。」
「他這幾天之所以費盡手段這樣對你,也是因為我們的女兒病危了。」
「不過就在昨晚,我的女兒已經走了。只是他還不知道。」
聽到這兒,我愣住了。
雖然對方盡力保持著鎮定,可我看得出是在強壓悲痛。
這是不可能裝出來的。
「我說這些,不是希望你能原諒他。而是希望你能幫我帶句話。」
「我已經聯繫不上他了。假如你有機會和他聯繫,請轉告他:女兒已經走了,讓他不要再執迷不悟。」
「早日自首,早點出來,我願意等他。」
說到這裡,蘇晴再也忍不住,泣不成聲。
我久久無語,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我將消息轉達給了警方,他們則通過各種媒體公開喊話。
可我沒想到,最後等來的不是陳建軍自首的消息,而是他自殺了。
警方告訴我,陳建軍死前留下兩封遺書,一份是給我的道歉信,一封是給他的女兒。
他說,他怕女兒一人在下面孤單,他要去陪著她。
掛斷電話後,我久久不能回神。
後來我也打探到了蘇晴的消息,她在安葬好陳建軍和女兒後,一人遠走他鄉。
我沒有再主動聯繫她,而是在查到她的銀行卡信息後,打去了一筆款項。
同事們得知真相後,紛紛向我道歉,我只是淡淡一筆帶過。
沈總依舊大方要補給我損失的工資。
但我堅決沒要。
回家的路上,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灑在大地上,溫暖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