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時候——」
話說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
「算了,隨便你。」
他轉身就走,身影都透著怒氣。
.......
我沒想到,我會在醫院裡,見到一年多沒見的妹妹。
她挺著大肚子,穿著護工的衣服,跪在地上給老人擦身,神情狼狽。
我忽然想起,上一世的這個時候。
我好像也是這樣,大著肚子,在倉里幫人搬貨。
村裡人嫌我們敗壞風氣,一把火燒了我們的房子,逼得我們背井離鄉。
離開村子後,陸辭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雇了不少地痞流氓找茬。
又因為那個私生子在他父親面前搬弄是非,他爸爸跟陸辭徹底斷絕了關係。
陸辭開始消沉、酗酒,不肯工作。
我挺著肚子苦苦撐著家。
直到失去了我和他的第一個孩子,他才跪著哭著向我道歉。
有家屬嫌妹妹動作粗暴,當眾數落她。
她紅著眼,一把推開那些人。
「我是個孕婦!你們讓一個孕婦干這麼重的活,你們還有良心嗎?」
那些人立刻冷笑反擊。
「要不是看你懷著孕,可憐你,我們才不會雇你這種沒經驗的。不幹就滾。」
妹妹憤憤轉身,一轉頭,正好看見我。
她先是一愣,隨即在看清我憔悴的樣子後,眼裡閃過一絲病態的興奮。
「姐姐!我早就說過。你遲早也會跟我一樣。惹上那群富二代的!」
她湊近幾步,壓低聲音。
「你這次住院是因為什麼?被他們推進游泳池了?還是從樓上推下來了?」
她翻了個白眼。
「我勸你一句。想在學校混下去,就離那幾個公子哥遠點。」
「別想著攀龍附鳳。你這種貨色,給他們當玩具都不夠。」
她見我沉默,愈發急躁,開始炫耀陸辭對她有多好,多疼她。
信誓旦旦地說,很快陸辭的親爸就會替他洗清冤屈。
到時候,她就是有錢人的太太。
而我,只會因為惹惱那些富二代,被逼得狼狽回老家,最後悽慘死去。
正說著,陸辭從樓梯口上來。
一看到她眼圈發紅,立刻衝過去把她抱進懷裡。
「怎麼了?老婆」
「誰惹你生氣了?」
4
「乖,不幹了。我們回家!」
這樣的話。
上一世,我也聽過。
可不幹活,回家了吃什麼呢?
陸辭只會喝酒,縮在沙發上消沉。
我催他去上班,他只會嘆氣,讓我再給他一點時間。
可時間,到底要多久?他從來沒說過。
果然,妹妹勉強笑了笑,撒嬌道:
「沒關係的。為了你,我願意忍。」
她又像是忽然想起什麼,故意指著我。
「對了老公,我姐姐也生病住院了呢。」
「真可憐,連個陪著的人都沒有。」
「要不我們留下來陪陪她?」
陸辭冷漠的看著我,看著我憔悴的樣子,他嗤笑一聲說道:
「她生病了,那是老天爺看不慣她,罪有應得。」
「雅雅,你總是那麼善良,像她這樣的人,不配被人關心。」
「我們回家吧,老公給你做好吃的。」
李雅雅得意的瞥了我一眼,甜甜蜜蜜的挽著他要走。
「我老公做的飯很好吃哦姐姐,可惜,這次你沒有福氣吃到了。」
他們剛走出兩步,傅津南從走廊的一頭走過來,看著他們的背影對我說道:
「你家人?」
我搖搖頭。
傅津南冷哼一聲:
「我還以為是你的窮親戚呢。一點飯菜還當個寶了。」
他繃著一張臉,將一個看上去就很貴的三層保溫盒遞給我,嘴裡硬邦邦的說道:
「給你,我家廚師做多了,別浪費。」
李雅雅在看到傅津南的那一刻,臉色慘白。
又猛地看向我,眼底翻湧著不敢置信的崩潰。
直到陸辭察覺不對,低聲問她怎麼了,她會咬牙說道:
「沒事,我只是覺得有些人,不過是被人玩玩罷了,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真是可笑。」
說完,拉著陸辭就走。
那天之後,傅津南開始天天給我帶飯。
可我吃著吃著,卻總忍不住疑惑,
傅家那樣的豪門,廚師做出來的飯菜,怎麼會這麼普通?
修養結束,我回到學校。
我原以為,我和傅津南會像兩條終於錯開的平行線,再無交集。
可我沒想到,他竟然跟我選了同一門課。
又跟我進了同一個學生會部門。
甚至,我去打工的地方,也總能見到他的身影。
我終於忍不住了。
「傅津南,你到底為什麼這樣?」
「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他臉色一沉,像是被氣到了。
「你覺得我是在找你尋仇?」
他語氣有些失控,又像是破罐子破摔:
「我是在追求你啊!你看不出來嗎?」
我整個人愣在原地。
下一秒,我落荒而逃。
上一世,妹妹的下場像一根刺,死死卡在我心口。
我無論如何,都不敢再靠近傅津南了。
也許他察覺到了我的躲避。
從那天起,他真的再沒有出現在我身邊。
就這樣,半年過去。
我卻開始按捺不住,偷偷打聽他的消息。
同學們詫異地看著我,說:
「你不知道嗎?傅津南已經準備出國留學了。」
我愣住。
上一世,他飛機失事的畫面猛地撞進腦海。
我壓著狂跳的心臟,追問他什麼時候走。
「半個月後啊。12月10號。」
我大腦轟的一聲。
立刻掏出手機,撥通了他的電話。
「你不要走,傅津南。」
電話那頭,他輕輕哼了一聲。
「你不讓我走?你什麼身份不讓我走?」
我啞住。
還想解釋什麼,他已經淡淡開口:
「那我給你一個機會。12月9號晚上,陪我吃飯。」
「你當面勸我。勸得有道理,我就留下。」
「勸不住,我當晚就走。」
我連忙答應。
9號晚上,我按他說的地址去了酒店。
工作人員告訴我,有人已經開好了包廂,讓我直接過去。
我匆匆推門,卻被人狠狠摁在牆上。
陸辭一身名牌西裝,摟著紅著眼的李雅雅,帶著恨意看著我。
「李靜如。我說過的。」
「你栽到我手裡,我就讓你十倍償還。」
「你害得雅雅失去清白,現在還沒了孩子。」
「那我就讓你,也失去清白,懷上孩子,再弄掉你的孩子!」
他說完,揮了揮手。
「聽到了嗎?給我好好伺候她。」
我拚命掙扎,不住哭喊:
「我沒有!陸辭!我沒有做過這些事!」
陸辭只是一臉厭惡的看著我。
傅津南的電話打了進來。
李雅雅一把搶過。
「我姐姐她有對象了,煩死你了,你別纏著她了!」
「什麼?你不信?」
她笑著,把我被混混壓著的照片拍了幾張,發了過去。
「你看看唄。我姐跟她男朋友,多親熱啊。」
她低頭看著手機,笑得得意。
「姐姐。」
「傅少爺說,他知道了。」
「他今晚的飛機,這輩子都不會回國了。」
「你的白日夢,破滅了。」
那一刻,我如墜冰窟。
陸辭寵溺的親了親李雅雅的額頭說道:「老婆,我們走吧,別髒了你的眼睛。」
門關上,我背混混摁倒在地上,眼前陣陣發黑。
下一秒,包廂的門,被人一腳踹開。
5
「小嫂子,你沒事吧!」
「誰在我們的地盤,欺負我們小嫂子的!」
聲音落下的同時,幾個混混已經被人按在地上暴揍。
拳頭落下的悶響一聲接一聲,我這才看清來人——
是傅津南身邊那幾個常跟著他的好兄弟。
我渾身發抖,連身上的傷都顧不上看,一把抓住他們的衣角,聲音幾乎不成調:
「傅津南呢?」
「他在哪裡?」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神色遲疑。
其中一個嘆了口氣,低聲說:
「嫂子……」
「他出國了。」
「今天的飛機。」
「現在……應該已經登機了。」
那一刻,我只覺得牙齒都在打顫。
我猛地抓緊他們的手,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喊:
「帶我去機場!」
「現在就去!」
他們沒再猶豫,立刻把我塞進車裡。
車子一路飆向機場,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
我腦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
一定要趕上。
傅津南是個好人。
他不該因為我,上那趟失事的飛機。
不該屍骨無存。
我哽咽著開口,聲音斷斷續續:
「給他打電話……」
「快給他打電話,讓他不要上飛機。」
幾個人輪流撥號。
電話那頭,卻始終無人接聽。
車廂里一片死寂。
看著我幾乎要崩潰的樣子,他們開始斷斷續續地說起他的過去。
他們說,傅津南小時候被最信任的保姆虐待過。
所以才會有情感障礙,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喜歡。
他們說,他其實一開始就喜歡我。
只是笨得要命,不知道該怎麼辦。
怪他們這群人,瞎出主意。
想著法子吸引我的注意,
卻偏偏用了最差的方式,
才讓我以為,他是在找我麻煩。
他們還說——
我在醫院昏迷的那幾天。
傅津南不顧自己剛從洪水裡撈出來的身體,非要守在我床邊。
一步都不肯走。
連廚房都沒進過的人,
硬是自己學著做飯。
做得一塌糊塗。
卻還要嘴硬,說是家裡廚師做的。
我忽然想起那些難以下咽的飯菜。
嘴角剛剛勾起一點點。
眼淚卻先一步滾了下來。
我只能一遍一遍地在心裡祈求。
讓我趕上那架飛機。
車子在機場門口急剎。
我幾乎是跌跌撞撞地下了車,瘋了一樣往登機口跑。
耳邊全是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吸聲。
可就在我衝到登機口的那一刻——
廣播聲忽然響起。
工作人員的聲音低沉而沉痛:
「請注意。」
「飛往米國的航班,在途中遭遇隕石群——」
「飛機已墜入海域。」
「目前傷亡情況不明。」
我腳下一軟。
那架飛機的型號。
那趟航線。
正是傅津南的那一班。
世界在這一瞬間徹底失聲。
我癱坐在地上,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
6
人群忽然一陣騷動。
下一秒,一道熟悉的身影從人群里擠了出來。
是傅津南。
他幾步衝到我面前,伸手將我死死抱進懷裡。
我怔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猛地回抱住他,
手指死死抓著他的衣服,生怕他下一秒就會消失。
我抬頭,急切地確認他的臉,確定他真的站在這裡。
真的沒事。
那口憋在胸腔里的氣,才終於松下來。
我再也忍不住,整個人埋進他懷裡,聲音發抖:
「你怎麼能不接電話啊!你知不知道……你真的要把我嚇死了!」
他收緊手臂,把我抱得更緊。
「我本來已經進了登機通道。」
「可不知道為什麼,走到一半,突然覺得——」
他頓了頓,低聲說道:
「我還是應該留下來,再爭取一次。」
隨即,他的聲音冷了下來,帶著壓不住的怒意。
「我剛剛聽他們說了。」
「你被人欺負,那人還故意挑撥我們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