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六代開始,有句話形容得好:"黃鼠狼下崽,一窩不如一窩。"
1528年,黔國公沐紹勛擅自徵發民夫開礦,結果山崩,死亡民夫"不可勝計"。沐紹勛還經營副業,勒索百姓,貪污國幣,瘋狂擴張田莊。
隆慶五年(1571),新任雲南巡撫鄒應龍剛上任就接到一樁案子。雲南府城近郊兩個村子共92個村民,控告沐家霸占水源,勒索錢財,這事已經持續40多年了!
40年來,雲南布政司的官員不敢得罪沐家,案子就這麼壓著。鄒應龍調查後發現村民說的全是真話,當場判決,按實際用水量分開兩道水溝,立下界石。還刻碑為證,防止沐家耍賴。
可最勁爆的醜聞,還是第八代黔國公沐朝弼。
沐朝弼這人橫到什麼程度?史書記載他"殘忍無親,暴橫不道"。有一次沐朝弼自己上書,請求朝廷把一直跟自己作對的生母和嫂子送到南京居住。朝廷同意了,可沐朝弼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一直不放人。
朝廷催了好幾次,沐朝弼就是"拘留母、嫂不遣"。
《神宗實錄》對這個"不遣"給出了驚人解讀:通姦。
兵科給事中歐陽一敬(此人號稱"罵神",連高拱都被他罵下台)彈劾沐朝弼。朝廷群臣討論後得出結論:
沐家在雲南有上萬訓練有素的軍隊,撤掉沐家會引起邊疆動亂。雲南離不開沐家。
可以離開沐朝弼。
於是朝廷操作了一把:廢掉沐朝弼,立他兒子沐昌祚為新的黔國公。沐朝弼被錦衣衛抓到南京軟禁,就這麼結束了。
到沐昌祚的孫子沐啟元這一輩,沐家又鬧出么蛾子。
沐啟元縱容家奴殘害百姓,雲南巡按受不了,按律抓了沐家犯法的家奴。沐啟元聽說後大怒,直接調兵包圍巡撫衙門,還調來大炮威脅,要炸了衙門!
雲南巡按嚇壞了,趕緊上奏朝廷請求調停。
沐啟元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裡,繼續鬧。
這時候沐啟元的母親宋夫人急了。她知道兒子這麼鬧下去,會連累全族。宋夫人哭了三天三夜,狠下心把兒子毒死了。
沐啟元死後,他年僅10歲的兒子沐天波繼承黔國公。那是崇禎元年(1628年),大明王朝已經搖搖欲墜。
這個10歲的孩子,成了沐王府最後一任主人。
末代黔國公的悲歌——王朝覆滅與忠烈之死
沐天波接手的,是祖祖輩輩留下的爛攤子。
經過200多年發展,沐家在雲南的威望已經到了誇張的地步。老百姓只認沐王府,不認朱家皇帝。沐家莊田8000多頃,占雲南田地三分之一。
沐府的財富更讓人眼饞。史書記載:"石青、硃砂、珍珠、名寶、落紅、琥珀、馬蹄、紫金,裝以細筏篋。每篋五十斤,藏於高板庫。每庫五十篋,共二百五十庫。"還有140把八寶黃龍傘。
這麼大的家業,10歲的沐天波守得住嗎?
1644年,明朝滅亡的消息還沒傳到雲南,雲南境內先亂了。元謀土司吾必奎起兵叛亂,沐天波和雲南巡撫傳檄各土司討伐。
參與圍剿的土司里,有個叫沙定洲的。這人是蒙自土司,早就垂涎沐府的財富。每次沐天波的門客跟他吹噓沐家金銀財寶,沙定洲口水都快流一地。
1649年元宵節,昆明城張燈結彩,一片祥和。
沙定洲的軍隊抵達昆明城外時,吾必奎的叛軍已經被平定。可沙定洲硬是不肯撤兵,反而裡應外合,趁城防空虛攻入昆明,直奔沐王府。
沐天波這才知道引狼入室,趕緊往城外跑。
來不及逃的母親陳氏和妻子焦氏決心赴死。陳氏說:"吾輩皆命婦,不可為賤污。"說完,與家人舉火自焚。
沐府軍隊本來還在跟沙定洲巷戰,一聽老大跑了,紛紛作鳥獸散。沐家積累的威望,在這一刻崩塌了。
沙定洲輕鬆占領昆明,洗劫了沐府所有財寶。
走投無路的沐天波找到龍在田。龍在田跟大西軍孫可望有交情。張獻忠死後,孫可望率大西軍餘部進入貴州。
1652年,孫可望率軍殺入雲南,擊敗沙定洲,迎回沐天波。可大西軍不是來幫沐家的,他們打下雲南,政權自然不會還給沐天波。
1656年,李定國和孫可望決裂,擅自迎接南明永曆帝入雲南。沐天波因世代功勳,成了名義上的百官之首,實際上只是個光杆司令。
清軍南下,雲南殘兵根本擋不住。心力交瘁的李定國也不復當年勇。
敗局已定。沐天波跟著永曆帝一路南逃,最後進入緬甸避難。
進入緬甸後,緬甸人聽說威震一方的黔國公來了,紛紛前來參拜。沐天波感受到沐家最後一絲榮耀。
可緊接著,就是緬甸王室的羞辱。
1661年,吳三桂率清軍追到緬甸邊境,緬甸王室害怕,決定獻出永曆帝和明朝流亡人員。
緬軍突然襲擊明朝流亡營地,史稱"咒水之難"。
緬方指揮官下令將沐天波拖出包圍圈。沐天波知道變生肘腋,奪過衛士的刀奮起反抗,一口氣殺死9個緬兵。
寡不敵眾,末代黔國公沐天波戰死異國他鄉。
沐王府傳承14代、200多年的歷史,終結於緬甸的刀光劍影中。
回看沐家這200多年,沐英靠忠誠和能力打下基業,前五代延續輝煌,中期開始腐敗墮落,最後一代忠烈殉國。
雲南人至今還記得沐英。沐英去世時,"不論雲南的官還是民,不論漢人還是夷人,都為之流淚不止"。沐英對雲南的開發建設,功不可沒。
可惜後代不爭氣。叔嫂通姦的醜聞姑且存疑,但腐敗奢侈、欺壓百姓是鐵板釘釘的事實。沐家的衰落,是權力腐蝕的必然結果。
值得欣慰的是,沐天波守住了家族最後的氣節。200多年間,沐家從未背叛大明。末代黔國公以身殉國,為這段傳奇畫上句號。
南京將軍山還保存著沐英墓。墓中出土的元青花梅瓶,繪有"蕭何月下追韓信"圖案,是朱元璋賜給沐英的。這個從8歲乞丐到一方諸侯的傳奇,值得後人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