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我看不下去了,順手給江瀾倒了杯水:「喝點吧,你嘴巴乾得都起皮了。」
電話掛斷。
江瀾看了看我,丟下手機,過來親我。
手從我衣服下擺鑽進來,揉揉捏捏。
他雖然不喜歡我。
但在床事上和我異常合拍。
我擋了一下,開門見山地說:「咱們結婚吧。」
氣氛當時就冷了。
江瀾抽回手,整理了下衣服。
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我。
片刻後,他發出一聲有點嘲弄的笑:
「我以為你知道的。」
「我從來就沒有和你結婚的打算。」
11
那天之後我就把江瀾從我人生規劃的結婚那一欄踢出去了。
結果他今天竟然又提起這事。
江瀾的眼睛黯淡了一下。
「我本意不是那樣的……」
「我知道,所以你再考慮考慮。」
我說,「別因為孩子就和一個你不喜歡的人結婚,不值得。」
他看著我,好像很痛苦似的:「所以這就是你的想法嗎?」
我沒聽懂。
正好這個時候,時謙又給我發來了消息。
我拿起手機。
「對不起,我剛才不該問那種問題。」
「不管是為了孩子還是為了我,你都是在關心我。」
「你什麼時候有空?我想去做個產檢。」
好多字。
之前我們倆禮拜也不一定能說這麼多話。
我覺得挺新鮮的,回了他一條:「等下個月吧,這個月後面我得進實驗室。」
「好。如果有任何工作上的需要,跟我說。」
一旁的江瀾還在說話,絮絮叨叨:
「你是覺得為了孩子和我結婚不值得嗎?周曉艾,你已經不愛我了嗎?」
「難道你要讓孩子一出生就沒有媽媽嗎?」
我一邊回時謙的消息一邊安撫他:「你已經失去理智了,先冷靜一下。」
「結婚這事急不得,我也是想給你和寶寶更好的生活啊。」
「……」
他突然安靜了。
我抬起頭。
看到江瀾面色蒼白地看著我:「周曉艾。」
「你在跟誰發消息?」
12
面前的江瀾直勾勾看著我,眼睛裡的怨氣和希冀交織,讓他眉眼鋒利的臉看上去多了幾分脆弱感。
不愧是我最愛的男人。
這麼多年,這張臉我都沒看膩。
「你說話啊?!」
意識到自己又走神了,我連忙回過勁來。
順手把時謙的對話框劃掉。
跟江瀾解釋:「實驗室那邊的一些工作。我們之前不是和隔壁大學有合作嗎?現在合作馬上結束,有些對接工作要做。」
江瀾的臉色好看了很多。
「現在世界變化這麼大,我既然分化成了 Alpha,想必未來的事業發展會更好。」
我說,「女人自然要先立業後成家。」
「等我晉升了高級研究員,我們再考慮結婚的事吧。」
江瀾不說話了。
我絞盡腦汁地轉移話題:「對了,你是不是還沒聯繫過陸妍?要不要問問她現在的性別……」
「你為什麼一直在我面前提別的女人?」
江瀾質問我,「你不愛我了嗎?你不想要我了嗎??」
嘖。
別的女人。
就在昨天晚上她還是你最愛的女人呢。
男人真是善變。
我想起醫生叮囑的,男人在懷孕時期會情緒敏感,喜怒無常。
只好忍了。
我舉手投降:「好了好了,我錯了行了吧?你當我沒說。」
13
又過了一天。
本該是我和周嶼白約好見面的日子。
但我早上搜了下新聞,發現昨晚的比賽他輸了。
我不想觸這個霉頭。
乾脆把他的消息免打擾,獨自進了實驗室工作。
一忙就是好幾天。
直到領導通知我,上個月申請的職稱評選結果下來了。
我成功晉升成為高級研究員。
月薪翻了兩倍。
明年還有一次為期半年的、出國交流學習的機會。
我又驚又喜。
領導說:「你之前提交的成果和專利都沒問題,對我的項目進展有很大幫助。」
「再加上,今天早上,江氏集團以你的名義又向項目追加了三百萬投資。」
「小周啊,好好乾。你年輕聰明,人也老實,等我退下去了,這個位置就是你的。」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離開了。
我打開手機。
江瀾什麼話都沒說。
就給我發了個表情包。
一隻打著領結,昂首挺胸,得意洋洋的小白狗。
求表揚的意圖簡直呼之欲出了。
「太謝謝你了寶寶。」
我說,「你怎麼對我這麼好呀?」
江瀾:「咳,誰讓你是我肚子裡孩子的媽媽。」
下午做完實驗,我難得清閒了一會兒。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譁。
我喝了口咖啡,看過去。
發現時謙竟然過來了。
「時教授,你怎麼來了?」
同事好奇地問,「不是說合作結束後,你就要去美國那邊做訪問學者了嗎?」
「不去了。我調整了安排,兩邊還會繼續二期合作,今天過來就是想跟大家說,未來我們還會經常見面的。」
說這話時。
時謙的目光一直在我附近的位置掃來掃去。
反覆地路過我。
雖然沒有停留,但大家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
我趕緊把桌上第二杯 1 元的咖啡遞過去:「時教授,你也想嘗嘗嗎?」
他垂眸看過來。
長睫毛輕輕掃過鏡片,莫名有種勾人的意味。
「很抱歉……但我不知道我現在能不能喝這個。」
哦,差點忘了。
他懷孕了。
我順手把咖啡遞給一旁的同事:「那給你喝吧。」
同事挺高興的。
但時謙不高興了。
我能明顯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息轉冷。
「不過我確實口渴了,周老師能陪我去樓下買杯喝的嗎?」
14
我和時謙走到樓下。
無人的角落,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抵在了自動售賣機旁邊。
我嚇了一跳:「你不是要喝東西嗎?」
「想喝……你。」
他摘了眼鏡,我這才發現鏡片下,他的眼睛濕濛濛的。
「寶寶,我好難受……」
時謙拉著我的手去碰他的臉。
我才發現他的臉頰粉紅,皮膚滾燙。
「發燒了嗎?」
他不說話,只是依戀地在我掌心蹭來蹭去。
我的另一隻手也沒閒著。
被他拉著伸進衣擺,落在他線條緊實的小腹上。
原來是發掃了。
時謙是個性格很冷的人。
他帶的學生都叫他高嶺之花。
我們之前哪怕有過無數次的親密關係。
也鮮少有這樣纏綿親昵的時刻。
我又覺得新鮮,又怕被人發現,定了定神,將手抽出來。
時謙有些失落,繼續往我身上膩歪:「你不願意陪陪我嗎?」
「時教授,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人設吧。」
我說,「適可而止,你到底想要什麼?」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時謙苦笑了一聲。
站直身體。
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周曉艾,我好像有點喜歡上你了。」
「那天我讓你考慮跟我在一起……」
他的臉更紅了,好像真的在發燒。
我掏出車鑰匙,岔開話題:「我先送你去醫院吧。」
經過這麼多年的進化和發展,人類對變化的適應已經很快。
短短几天時間。
Omega 產科已經建立。
我送時謙去檢查。
醫生說他體質敏感,懷孕後進入了 Omega 的易感期。
「產夫的狀態不太穩定,伴侶最好能定期陪伴安撫。」
醫生開了張單子,讓他去輸液穩定一下狀態。
這種情況下,我也不好走了。
只能陪著。
一走進病房。
隔壁床似乎躺了個人。
但被好幾個人圍著。
看不清臉。
那些人正在勸他:「還沒聯繫上嗎?」
「對啊,周哥不是說她最愛你,每次打電話都秒接?」
「女人果然滿口謊話,不會是看你懷孕了想跑路吧?」
七嘴八舌的。
病床上的人似乎怒了。
「都給我滾!」
圍著他的人一鬨而散。
染著一頭紅髮、神情焦躁又暴怒的少年抬起頭來。
和我目光對上。
他愣住了。
目光不可置信地,緩緩移到我身邊的時謙身上。
我突然感覺自己左手一沉。
低頭看去,時謙挽著我的手。
微笑著開口:「你好。」
我能感覺到他攥著我的那隻手非常用力。
不愧是聰明人。
一個眼神就懂。
不像周嶼白。
他似乎不敢相信,眼神死死盯著我和時謙交握的那隻手。
「周曉艾,你給我一個解釋!」
「這個狐狸精是誰?!」
15
東窗事發了。
作為一個老實人,我不知所措。
只能糊弄。
我問:「怎麼回事?」
周嶼白氣得眼睛都要滴血了:「這是我問你的話!」
「是啊是啊。」
「什麼是啊?!」
「不知道呢!」
他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正好這時候護士進來了,給時謙扎針。
他坐在床邊,仰起頭看著我:「寶寶,我怕疼,能握著你的手嗎?」
一旁的周嶼白忍無可忍,衝過來強行分開我們倆。
「周曉艾,你不是說你愛我嗎?」
這個我不否認:「是啊。」
「我比賽輸了很難過,給你發了那麼多消息,還打語音,你一條都沒回我!」
我拿出手機。
被我免打擾的對話框後面果然有 99+。
「最近工作太忙了,沒太注意看。」
「是啊,現在曉艾已經是研究所的高級實驗員了,她更需要的是一個優質的、能夠輔佐她事業的伴侶。」
時謙溫和地開口了,
「而不是一個染著亂七八糟頭髮、看上去不務正業的社會閒散人員。」
不太聰明的周嶼白竟然秒懂:「你說誰社會閒散人員?我是今年剛評選出的 GPL 年度最有價值選手!」
「是嗎?」
時謙唇邊扯出一抹淺得幾乎看不見的弧度,「不過爾爾。」
周嶼白不甘示弱地反擊:「老黃瓜。」
「你看上去快三十了吧?歲月的痕跡是做再多醫美也補不回來的。」
「我今年十九歲,比你年輕有體力,你拿什麼跟我爭?」
說著,他還撩起 T 恤下擺,顯擺腹肌。
順路給我拋了個媚眼。
緊接著又想什麼似的,氣鼓鼓的:「收回!你還沒解釋你和這個狐狸精的關係呢!」
「……」
有點可愛。
我是一個兼容並蓄的女人。
懂得欣賞男人身上的優點。
比如周嶼白。
雖然是個蠢貨。
但跟這種人在一起的時候不用時時刻刻大腦運轉。
很輕鬆。
我一直盯著周嶼白那張囂張又漂亮的臉看。
這個動作很明顯取悅了他。
周嶼白得意地看了時謙一眼。
時謙轉向我,笑容溫和:「所以你要考慮和我的關係,是因為他嗎?」
這。
怎麼解釋呢。
我正在措辭,領導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
「小周,你到哪兒去了?現在能回趟實驗室嗎?」
16
我坐進車裡。
轉頭看著一旁為了副駕爭執的時謙和周嶼白。
「我不想耽誤工作。」
「再吵就都別去了。」
兩個人麻溜地鑽進后座。
「我上去一趟,你們別跟著。」
我很快就後悔說這句話了。
因為等我上樓把領導要的數據找給她,再下來之後。
車前又多了一個人。
江瀾抱著一束花,站在風中。
已經是深秋了。
時至傍晚,天氣冷。
他脖子上的長圍巾被吹著揚起。
整個人看起來像一片單薄的落葉。
他抖著嗓音問我:「為什麼?」
怎麼一下子都趕趟了。
我有些苦惱地揉了揉太陽穴。
「你都看到了,我也沒什麼好辯解的,就算我對不起你吧。」
「不然……分手?」
17
「你做夢!」
江瀾聲嘶力竭,「周曉艾,你做夢!」
「要我和你分手,好給這兩個醜八怪騰位置嗎??」
「你別想!我肚子裡有你的孩子,做鬼都會纏著你的!」
他嗓門有點大。
我生怕來來往往有人聽見,影響我升職。
趕緊快步上前,摟住他,順手把他懷裡那一大束嬌艷欲滴的玫瑰接過來。
連人一起塞進副駕。
這下這輛四座轎車算是徹底滿座了。
「在這聊嗎?」
我打開導航軟體,問,「還是換個地方?」
「回家!」
「不然去我家吧。」
「我要跟你走!」
三道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
江瀾瞪著后座的兩個人:「一股狐狸騷味,不准來我和周曉艾的家!」
後半句話他咬得很重。
時謙唇邊噙著一絲冷笑。
不想和他計較的樣子。
周嶼白都擼袖子準備干仗了。
眼看他們又要吵,我一揮手:「停!去我家吧。」
我在這座城市裡有一套房子。
是我媽給我買的。
兩個月前剛裝修好。
還在散味兒。
房間的裝潢很簡單,客廳沒有電視。
只有一座單人沙發。
三個人宛如三國鼎立似的站著。
江瀾聲音冰寒:
「你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我將花放在餐桌上,答非所問:「這還是你第一次送我花呢,謝謝寶寶。」
他突然啞了聲。
臉有點發白。
時謙笑了一聲:「戀愛六年,這居然是第一次送花。」
「你這種貨色居然能跟她談六年……」
「靠的是死纏爛打嗎?」
這話他確實有資格說。
因為時謙甚至都送過我兩次花。
不過我是個求真務實的老實人。
這種形式主義的東西我並不在意。
我甚至有些心虛。
因為一開始和江瀾在一起,其實是我在死纏爛打。
不過他似乎沒有替自己辯解的打算。
周嶼白按捺不住了,直接過來牽我的手:「我懷了你的孩子,周曉艾,你要對我負責!」
江瀾從鼻孔里哼出一聲:「誰沒懷似的?」
「是啊。」
時謙將手搭在小腹上,笑容淺淡,
「曉艾,我覺得我們的孩子肯定是個女兒,像你一樣聰明。」
「……」
這個場景很詭異你們知道嗎?
我倒了杯水,咕嘟咕嘟灌下去。
然後坦誠道:「其實,我從來就沒有要孩子的打算。」
「不管和誰。」
18
天殺的小行星。
完全打亂我的人生規劃。
19
「什麼意思?」
時謙看著我。
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你不是說你愛我嗎?」
「是啊,我愛你。」
這一點我從不否認。
不管哪個男人這麼問我,只要長得好看,我的回答都一樣。
但愛就意味著要繁殖嗎?
人又不是動物。
江瀾的臉色很慘白:「你之前說過,你想和我結婚。」
「對,因為穩定的家庭有助於我的事業晉升,會讓大家覺得我是一個可靠的人。」
我攤了攤手,「但你拒絕了。所以之後真的到了非結不可的年齡,我會和你分開,重新物色合適的結婚對象。」
「那為什麼現在不分?!」
我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因為我愛你啊。」
「和你在一起,我過得很舒服。」
「在完全對你失去興趣前,我不會打破這種狀態。」
江瀾整個人突然發起抖來。
像是發現了什麼恐怖的東西。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周嶼白不耐煩了,擠開他,拉著我的手往外走。
我趕緊甩開他:「誒誒,幹什麼?」
「姐姐,這些話都是你跟他們說的,我不聽。」
他轉過頭,看著我,神情繃得很緊,
「我們走。」
「我要聽你單獨跟我說。」
他年輕又愚笨。
還不明白。
有些話,跟誰說、說多少遍,都一樣。
還是時謙聰明:「你的意思是——」
「你愛我,但從沒想過跟我有未來?」
我簡直覺得莫名其妙:「難道你想過?」
很顯然,面前的三個人,沒一個答得上來。
20
我愛男人。
也很了解男人。
他們天生就是冷血動物。
我從不祈求能從他們身上得到任何愛的回應。
美色、性、利益、感受。
有這些就夠了。
我是個老實人。
既不會幻想他們的開竅和專情,也不奢求關係的永久。
考慮到生育風險和對身體事業的傷害。
從前世界只有兩個性別的時候,我從來沒考慮過生孩子的事。
現在世界巨變。
孩子變成他們懷了。
我也不想養。
「我承認,一開始我確實沒想過和你有以後。」
時謙說,「但我的想法變了。」
「不是因為懷孕才變的。」
「是因為……」
「我喜歡你。」
「周曉艾,大概半年前,我就發現我喜歡上你了。」
21
半年前啊。
我回憶了一下。
那段時間,時謙對我的態度變得很奇怪。
他在床上更愛玩不同的花樣。
事後的 aftercare 也做得很到位。
我們出去吃飯的時候,他還給我帶了兩次花。
但是會突然間又冷下來。
提醒我合作期還有半年結束。
一整個喜怒無常。
我不想承擔這種莫名的情緒。
就認識了周嶼白。
他是很年輕的電競選手。
成績不錯,長得也好看。
粉絲一大堆。
所以人很傲氣,像只驕傲的孔雀。
我能跟他在一起,其實是趕了他和前女友分手的巧。
那是個很優秀的女孩子。
相信真愛。
一心一意想跟周嶼白談天長地久的愛情。
但他正值事業巔峰,不願意低頭,更不願意放棄和遊戲里的各種女生曖昧。
於是兩個人大吵一架,分了手。
我接了盤。
我從來不管周嶼白和不和別人綁情侶關係,帶不帶誰打遊戲。
也不會高頻次地和他見面。
只偶爾跟他上床。
或者出門吃個飯。
他很受用。
甚至專程給前女友打電話炫耀:
「離開你我找到了更好的!她根本不管我,也不會像你一樣整天黏著我,問我索要什麼情緒價值,你以為我非你不可嗎?」
對方沉默片刻。
罵了句「傻鳥」,就掛了電話。
而現在。
周嶼白看了看時謙。
又看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