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瀾完整後續

「現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這是還想給嫡姐一個為自己辯解的機會。

聞言，嫡姐瞪著雙眼，好像蒙受了極大的委屈：

「事已至此，臣妾百口莫辯。

「但臣妾和趙侍衛確實只如兄弟一般，並無兒女私情。

「請皇上勿要聽信那些奸佞小人的讒言。」

此話一出，皇上臉色微變。

他氣得渾身顫抖，抬手就給了嫡姐重重兩巴掌：「賤人！

「當初你也說朕是你的兄弟，怎麼，一個侍衛在你心裡的地位難道和朕一樣？」

嫡姐被打得髮髻都散落開來。

她滿目震驚地抬起頭，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平日那副為人清高的做派在皇上那似乎不管用了。

想想也是，往日嬪妃間爭風吃醋，略使些手段，在這宮裡也不是頭一遭。

左右不過是爭寵，皇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

因而人淡如菊的嫡姐被陷害，會惹得皇上心疼不已。

可如今若是寵妃和侍衛有染的傳言是真，事情就全然不同了。

天子威嚴如何能被這等醜聞踐踏。

想必嫡姐再蠢鈍，也不會不明白其中關竅。

此刻若是不能打消皇上疑心，日後宮中怕是從此沒了這號人。

慌了神的嫡姐不復之前氣定神閒的模樣，她那像被縫住的嘴此時也終於知道開口為自己分辯。

「皇上，您說人證物證俱在，實在是冤枉了臣妾啊！」

嫡姐眼圈微紅，「這荷包，是從前臣妾身邊的婢女四欣所繡，也是由她親手贈予趙侍衛。

「若是不信，著人傳喚四欣，再讓繡娘細細查驗，便知靴子上的花紋針腳是否出自四欣之手。」

13

四欣很快被人帶來。

只見她死死咬著唇，面色發白。

像是已經隱隱猜到皇上傳召她所為何事。

想來這四欣也真是可憐。

她在嫡姐身邊生生熬到三十歲才放出宮去。

幸得嫁與同鄉的太醫為妻，本該有個安穩的下半生。

卻被無端捲入這場宮闈鬥爭。

我記得分明。

上一世她為嫡姐洗脫了冤屈，自己卻因與侍衛私相授受，被婆母和夫君厭棄，任由寵妾對她百般欺辱。

最終落得個自殺身亡的淒涼光景。

別人不知，可我卻清楚。

前世嫡姐得以證明清白後，皇上也無意追究。

我買通了處理荷包的小太監，偷偷去看過。

那荷包內里極隱蔽的地方，用拉索繡的針法繡了一朵小小的合歡花。

這拉索繡極為繁複，合宮裡會的人也是寥寥無幾。

而嫡姐，自我有記憶起，便跟著嫡母學習這門技藝，稱得上十分嫻熟。

她還曾因這手繡花絕技，引得皇上讚嘆連連。

想來四欣贈予趙侍衛荷包也不過是領了主子的旨意。

宮中早有傳言，說淑妃娘娘與一個侍衛曖昧不清。

還曾親手給那侍衛上藥。

看著那荷包，我後怕不已。

為了全家的性命，我親眼盯著那小太監將荷包燒毀，方才作罷。

14

瞧著四欣被帶來，嫡姐眼中閃過一絲迫不及待。

於她而言，四欣是一顆忠心且好用的棋子。

很快，這顆棋子就可以幫她證明清白，打臉貴妃。

皇上也會因誤解了她而心生愧疚。

至於這顆用完的棋子以後會如何，那自然是無關緊要的。

在這波譎雲詭的後宮，總有一些人要犧牲。

或許嫡姐真心認為，這荷包是四欣繡的，也是經由四欣之手送出，她未曾說謊。

只可惜，荷包上的合歡花並非她一人知曉。

看著嫡姐故作淡然的面龐，我忽然想起上一世臨死時，她居高臨下看向我的眼神。

像在看一條令人噁心作嘔的蛆蟲。

既然嫡姐覺得自己只是說出實情，那我便也如她一般，將實情和盤托出。

想必她一定不會怪罪於我。

15

我這般思索片刻，起身跪在了地上。

「皇上，臣妾惶恐，但臣妾不敢隱瞞，那荷包內側有朵用拉索繡的針法繡成的合歡花。

「妾身愚鈍，不知這朵合歡花是誰的手筆。」

我說得足夠委婉。

但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驚了。

宮中誰人不知，拉索繡是淑妃娘娘的絕技。

嫡姐又驚又怒，早沒了往日那副清冷的模樣。

她指著我張口便罵：「賤婦，你得了失心瘋不成！

「是誰指使你這般出言無狀，擾亂聖聽！」

皇上面色陰沉，眸中寒光畢現：「瀾答應，你可知欺君罔上乃是死罪？」

我露出欣然赴死的表情。

「皇上，臣妾如有半分虛言，便讓臣妾全族無後而終。

「淑妃雖是臣妾長姐，但皇上更是臣妾的夫君，臣妾絕不能看著長姐欺瞞天子，一錯再錯！」

16

小太監將荷包呈上，只見內里確有一朵小小的合歡花。

皇上面色難堪到極點。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年少相識的情分，入宮多年的榮寵，竟然只換來淑妃的背叛。

嫡姐見事情敗露，心如死灰地癱坐在地上。

她雙眼呆滯，口中喃喃說著「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痴話。

時而又清醒過來，咒罵榮貴妃做局陷害她。

末了，她又指責起皇上負心薄倖，辜負了從前的種種。

「皇上，恐怕你早就忘了，年少與臣妾一同看戲時許下的誓言吧。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你說你永遠不會疑心臣妾，今生只願與我情深意重，兩心相許……」

我冷笑一聲，這是還在痴心妄想皇上會顧念舊情，饒她不死嗎？

只可惜皇上聽她說這些話，已經聽得厭煩疲倦，不願再聽了。

「夠了！

「你這賤婦，朕對你百般寬縱，你竟如此踐踏朕的一片真心。

「來人，剝去她的淑妃服制，即刻絞殺！

「還有侍衛趙徹，一併處死！」

聞言，嫡姐像瘋了一般，再也顧不得體面。

她哭喊著說自己是被冤枉的，求皇上饒恕趙徹。

當真是個蠢貨。

到這個時候還不忘維護那侍衛。

原來在嫡姐眼中，九族的性命還及不上一個侍衛在她心中的分量。

17

嫡姐死後，整個沈府都被株連。

我小娘沒被記入沈氏族譜，又葬在了莊子上，因此並未受到影響。

皇上念在我主動說出實情的份上，留了我一條命。

只是榮貴妃與嫡姐是多年的死敵，竟將恨意轉移到了我身上。

但皇上下了聖旨，她也不好對我處處磋磨。

可我內心並不懼她，我也無須為除掉她多費心神。

因為很快，她就會因為難產，母子俱亡。

上一世，榮貴妃生產時的慘狀傳得滿宮皆知。

太醫說，這是日夜憂思操勞太過，傷了根本。

我並非聖母，也不會告訴她這些。

更何況，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為了皇后之位，手上早就沾染了無數人的血。

前世今生，她欺凌我的這筆帳，待到她慘死, 便都一筆勾銷。

18

榮貴妃死後，皇上受了不小的打擊，竟然一夜白頭。

想來這也在情理之中。

這些年，他曾真心愛過的女子一一死去, 到最後, 只留他一人獨活。

但很顯然, 嫡姐並不在他懷念的逝去之人里。

嫡姐死後，皇上命人將她的屍體扔到了亂葬崗。

還讓史官抹去了她的生平。

顯然是不想再與這位青梅竹馬有一絲牽連。

嫡姐落得這樣悲慘的結局，也算告慰了我前世所受的種種苦楚。

19

我本想向皇上請旨, 求皇上允准我入寺修行, 日日為皇上祝禱。

我早就看好了一處寺廟, 那裡離埋葬小娘的莊子不遠。

我也算能夠時時陪伴在她身邊。

可病榻之上的皇上卻握著我的手，他告訴我，希望我坐上太后之位, 輔佐新帝。

我心中詫異，急忙跪在地上：「皇上，這如何使得？

「臣妾母家獲罪被株，臣妾乃是罪臣之女，怎可為新帝之母！」

皇上費力一笑：「念瀾, 朕知道, 你很聰慧。

「當初你被朕寵幸, 自請受罰，朕就知道你與旁人不同。

「在這宮裡, 帝王的憐惜是最難得的東西, 你懂得利用這一點往上爬, 很好。

「你說你是庶女，身份卑賤，可朕從不覺得庶出就低人一等。

「朕的生母，只是宮裡一個粗使宮女, 可即便如此，繼承大統的人依舊是朕。

「出身低微又如何, 若是爭氣，自然可以靠自己爭一個好前程。」

原來當日皇上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他並未揭穿我, 大概是存了一點惺惺相惜的念頭。

是啊, 門第不好又如何。

誰能料到，最後坐上太后之位的，竟是我這個處處被人瞧不上的庶女。

20

新帝登基後，果然按照先皇的遺願, 尊我為太后。

我下旨為娘親修建了一座園寢。

依山傍水，風景如畫。

她雖斥責我不擇手段，卻也不曾拒絕我替她爭來的恩寵。

「重若」輾轉幾年, 遇見了父親。

父親貪戀她溫柔和順，替她贖了身。

卻不想, 嫡母和沈茹清以出身為由, 對娘親處處折辱。

可這一切，並非我娘親的過錯。

她只是一個弱女子，又如何能與這世道抗衡。

如今我成了太后，再也不會有人敢像從前那般, 對我肆意欺辱作踐。

若是娘親地下有知，也可以安息了。

重生一世，我總算得了個還算圓滿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