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真的沒有錢,你放我走吧!」她伸手摸了下額頭上的傷口,卻只摸到了滿手血,終於嚇得哭了起來。
空氣里那股鐵鏽似的腥甜味更濃了,熏得我胃裡直翻騰。
前世被踩斷脊骨、像破布一樣扔出窗外的劇痛猛地刺穿記憶,我控制不住地後退一步,脊背的毛全炸了起來,喉嚨里擠出恐懼的低嗚。
喪彪卻在我身後拍了我一爪子。
它似乎也有些害怕,卻示意我噤聲。
帶著我趁臭傢伙不備,悄悄溜進了客廳死角。
臭東西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猛地扭過頭,渾濁的眼睛掃向我們之前藏身的角落,卻什麼都沒發現。
「你以為老子想帶你過這樣的日子?」臭東西忽然換了腔調,軟下語氣,「陳佩榆,哥就是干這行的,如果不是對你有幾分真心,早就把你賣得渣都不剩了。」
「現在創業也是為了以後能夠改行,帶你過好日子。」
「可是你看看,你連一分錢都不肯支持哥,讓你貸裸貸都不肯。果然女人都只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
他罵罵咧咧地轉身走向旁邊一張搖搖晃晃的桌子,上面堆著些啤酒瓶子和煙蒂。
他胡亂翻找著,嘴裡不乾不淨:「媽的,你看哥現在窮得叮噹響,連個像樣的藥都沒……嗯?」
他的動作頓住了,手指從一堆垃圾底下摳出一個零錢罐!
正是陳佩榆從家裡偷出來的那個!
臭傢伙忽然又變了臉,「窮逼,沒用的東西,偷這麼個玩意兒出來,難道還想老子白養著你?」
他操起零錢罐猛地砸向陳佩榆。
罐子裡幾個硬幣被他甩得嘩嘩響。
砸在陳佩榆身上時卻發出一聲鈍鈍的悶響。
陳佩榆發出一聲慘叫,閉眼沒了聲息。
19
我的心猛地一沉!前世爸爸被捅倒在地時的樣子猛然撞進我的腦海!
「嗷!」滔天憤怒衝垮了喵的理智!
後腿猛地一蹬,我不管不顧地朝著臭東西那張猙獰的臉撲了過去!
「哪裡來的死貓?」臭東西猝不及防,被我狠狠撞在臉上,尖銳的爪子在他臉頰和脖子上劃開幾道血痕。他吃痛地大罵,蒲扇般的大手帶著風聲狠狠朝我扇來!
我閉上貓眼,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傳來。
睜眼一看,原本倒地不起的陳佩榆不知何時爬了過來。
「寶寶!快跑!」她死死抱緊了臭傢伙的腿。
臭傢伙被徹底激怒,朝著陳佩榆的腦袋狠狠砸了幾拳。
見掙脫不開,惱羞成怒的臭傢伙竟然從腰間拔出了一把摺疊刀,朝著陳佩榆扎去。
前世,爸爸就是被這把刀捅死的。
「嗚哇!」危急時刻,一直不動聲色潛伏著的喪彪忽然發出兇悍的嘶吼,鋒利的爪子狠狠撓在臭東西的手腕上。
臭東西痛得倒抽一口冷氣,手上動作一滯,刀子掉在了地上。
喪彪一擊得手,卻是毫不戀戰。
落地後他敏捷地一個翻滾,沖我厲聲嘶叫:「靚坤!撤!」
我急忙跟著跑,四肢卻因為剛才的爆發和巨大的恐懼有些發軟,踉蹌了一下。
「操!兩隻畜生找死!」臭東西徹底被激怒了,他一腳踹開陳佩榆,朝著我們兩個撲來!
巨大的身軀瞬間堵住了本喵逃跑的路!
「喵!」喪彪卻早在進攻前就研究過了逃跑的地形,它的貓眼飛快地掃過狹窄的房間,猛地竄向廚房。
廚房裡有一扇窗戶,現在是夏天,臭東西開著窗戶通風。
「想跑?」臭東西獰笑起來,他抄起一個空啤酒瓶,看準喪彪跳躍的軌跡,狠狠砸了過去!
「砰!」
啤酒瓶砸在窗框上,玻璃碎片像冰雹一樣四濺!濺了我和喪彪滿身。
千鈞一髮之際,喪彪縮了一下脖子,身體擦著飛濺的碎玻璃,撞開窗戶上的紗窗,翻了出去。
我的脖子卻被一隻粗大的手狠狠扭住!
20
「敢撓老子?小雜種,看我怎麼收拾你!」臭東西提著我的脖子,走回客廳。
巨大的陰影完全籠罩了我,他的怒吼在耳邊咆哮著,帶著濃重的酒氣和血腥味。
前世瀕死的劇痛和絕望瞬間攫緊了我的心臟!
本、本喵竟然嚇尿了!
幸虧喪彪逃走了,沒有看到本喵的糗樣。
「什麼玩意兒?臭死了!」臭傢伙看到我竟然尿了,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他高高舉起我,把我朝牆上摜去。
「嗷!」一陣劇痛,本喵慘叫出聲。
臭傢伙卻仿佛高興了,哈哈大笑起來,「該死的畜生,讓你敢撓老子。」
本喵絕望地閉上眼!
鐵鏽的味道從喉嚨里傳了出來。
看來這輩子本喵又生了病,和上輩子的感覺一模一樣。
本喵這是又要死了嗎?
絕望時刻,那個被打得滿頭是血、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陳佩榆,不知從哪裡爆發出一股駭人的力量,像一頭髮瘋的母獸,猛地從地上彈了起來!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像前世保護我的媽媽一樣,狠狠撞在臭東西的腰側!
臭傢伙駭人的表情忽然變得怔愣,原本掐著我脖子的手也緩緩鬆開。
「喵?」
我緩緩睜開眼,卻見陳佩榆的手裡正拿著臭傢伙剛才甩在地上的摺疊刀。
「敢……敢捅老子?」
「你找死!」
「啊啊啊啊……」陳佩榆徹底應激,她嗷嗷亂叫,舉著刀正想再扎臭傢伙一下,門卻被從外面撞開了。
「不許動,警察!」
陳佩榆放下刀,撲到和警察一起趕過來的媽媽懷裡,高聲哭了起來。
21
或許是這輩子爸爸媽媽還有錢。
本喵在一個叫寵物醫院的地方待了半個月,就回到了原本的家。
醫院裡有兩個小姐姐每天都來偷看本喵。
還仗著本喵骨頭疼,不能撓人,偷偷摸本喵的腦袋和屁股。
「這就是那隻網紅貓寶寶啊,真的好可愛啊。」
托喪彪的福,我們勇斗臭東西的英姿被喪彪的媽媽直播了。
現在,本靚坤也是網紅啦!
爸爸媽媽卻沒有為我註冊某音帳號,他們說只是希望我健健康康地成長,當一隻無憂無慮的貓。
陳佩榆現在不是壞女人了。
她現在恢復到了以前的善良、乖巧。當然最重要的是,她終於開始好好複習了。
「寶寶,我一定要好好讀書,現在不好好讀書,以後就會被殺豬盤!」她抱著我說。
「喵?」我睜著貓眼,疑惑地看著她,「所以,那豬到底殺了沒有?」
日子一天天過下去,本喵終於徹底痊癒,骨頭不疼了,也沒有不舒服了。
正在本喵以為這輩子可以和爸爸媽媽和陳佩榆一起快樂生活的時候。
陳佩榆這個壞女人,又對本喵做了一件這輩子都無法原諒的事。
讓我,靚坤,紅星小區地下世界冉冉升起的新星,遭遇到了貓生中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
事情發生在那天下午。
陳佩榆,這個前科累累的壞女人,居然用一包我無法抗拒的小魚乾,溫柔又狡猾地將我哄騙進了那個熟悉的寵物貓包!
當時我就覺得她笑容里藏著刀,可那該死的小魚乾……太香了!
再醒來時,世界不一樣了。
肚子底下空落落的,一種從未有過的、帶著點鈍痛又極其彆扭的感覺揮之不去。
我想試著舔一舔。
脖子上套著的一個巨大的「花冠」卻阻擋了我。
一種巨大的恐慌襲來,本能告訴我,有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不見了!
22
「喵嗷!」我悽厲地嚎叫起來,在柔軟的貓窩裡瘋狂打滾。
是哪裡不對?到底是哪裡不對?
媽媽擔憂地湊過來,想摸摸我的頭:「寶寶乖,不疼了不疼了,手術很成功哦。」
「喵嗷嗷嗷!」我躲開她的手,憤怒地哈氣。
成功?成功什麼?成功偷走了本靚坤的尊嚴嗎!
我焦躁地在客廳里踱步,尾巴像根憤怒的旗杆一樣高高豎起,拍打著空氣,發出啪啪的聲響。
陳佩榆那個罪魁禍首,居然還敢若無其事地坐在沙發上看書!
她甚至還對我笑了一下!
那笑容在我此刻的眼中,簡直比臭傢伙的刀還要惡毒!
不行,我必須弄清楚!
趁爸爸媽媽不注意,我拖著還有點發軟的後腿,爬上了窗台。
我仰起脖子,用盡力氣發出呼喚:「喵——嗷——嗚——!」(喪彪!喪彪大哥!江湖救急啊!)
不多時,一個矯健的狸花身影輕盈地躍上了樟樹。
它胸前的微型攝像頭在夕陽下閃著微光。
「靚坤?咋了老弟?慌慌張張的,又被人類幼崽欺負了?」喪彪大哥舔了舔爪子,一派大佬風範。
我悲憤交加,夾著尾巴,湊過去,壓低聲音,重點控訴了陳佩榆的惡行。
喪彪大哥聽完,那雙圓溜溜的貓眼瞬間瞪得更圓了,鬍子劇烈地抖了抖。
它湊近我,極其嚴肅地嗅了嗅我後腿附近的氣味,眼神里充滿了……複雜的同情?
「靚坤啊…」喪彪大哥沉重地嘆了口氣,爪子輕輕拍了拍我的頭, 「節哀順變吧。你…被噶了。」
噶了?
這個詞像一道閃電劈中了我!那個流傳在貓界的恐怖傳說!那個讓無數公貓聞風喪膽、引以為恥的酷刑!
23
我僵在原地, 渾身的毛像是過了電一樣炸開, 根根倒豎!琥珀色的瞳孔縮成了一條細縫,巨大的羞恥和滔天的怒火瞬間淹沒了我所有的理智!
陳佩榆!你這個喪盡天良、滅絕貓性、該下油鍋炸一萬遍的壞女人!
你竟然!你竟然敢對本靚坤做出此等慘絕人寰之事!
你偷走了我的未來!偷走了我的尊嚴!偷走了我稱霸貓界、開枝散葉的偉大夢想!
我猛地轉身, 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沖向沙發!目標明確——陳佩榆!
她正盤腿坐在沙發上,對著膝蓋上的筆記本電腦敲敲打打,鼻樑上還架著一副裝模作樣的眼鏡。
夕陽的金光透過窗戶,給她鍍上了一層虛假的柔和光暈。
呵, 歲月靜好?本靚坤讓你雞飛狗跳!
我後腿猛地發力, 整個身體騰空而起, 帶著復仇的烈焰, 精準無比地朝著目標——她那還帶著點嬰兒肥的臉蛋狠狠坐了下去!
「噗嘰!」
我的貓屁股結結實實地蓋在了她的臉上!
今天不捂死她,本喵跟她姓!
「唔!」陳佩榆猝不及防,她手裡的筆記本電腦「啪嗒」一聲掉在了地毯上。
「寶寶!夠了!」她手忙腳亂, 又驚又怒, 扒拉開我的身體, 「說過多少次了!貓屁股很臭呀!你這個壞貓!越來越過分了!」
過分?我過分?!
「喵!嗷!嗚!嗷!」(陳佩榆絕交!立刻!馬上!永遠!)
接下來的日子, 以後的每一天, 我靚坤正式向你宣戰!
番外
我叫喪彪。
是紅星小區的地頭喵。
這天, 我看到一隻鄰居家的加菲, 被人裝在籃子裡從三樓放下。
我意識到,這隻喵可能是被遺棄了。
我是一隻被人類遺棄過的貓。
當然,準確地說,才不是人類遺棄我,而是他們不懂得珍惜,我主動放棄了他們。
後來, 我遇到了現在這個媽媽。
她對我很好, 但那也是因為我天生聰明。
不像眼前這隻貓, 傻乎乎的。
它肯定是因為傻才會被遺棄的吧。
但是很快,我就知道我想錯了。
這隻貓叫寶寶, 它的爸爸媽媽很愛它。
只是寶寶家裡好像有一隻不怎麼讓貓省心的人類幼崽。
後面這個人類幼崽搞出了很多事。
我發揮自己地頭喵的人脈和本事, 帶著寶寶找了好多地方。
終於在一個老破小里找到了人類幼崽。
寶寶很佩服我的本事, 主動說要改名叫靚坤,當我小弟。
以後跟著我浪跡天涯。
我看著它扁扁的鼻子,拒絕了它。
我沒有告訴它,加菲貓是很難離開人類的,必須照顧得很精細才能好好活下來。
況且,現在的媽媽讓我很滿意,暫時我也沒有離家出走的想法。
但是寶寶似乎不服氣。
我開始經常能在小區里遛彎的時候遇到它。
有幾次我甚至看到它努力地爬上一棵樹, 想要去抓一隻鳥, 卻失敗了。
「靚坤, 你幹嘛呢?」看它垂頭喪氣的樣子, 我走了過去。
果然, 它看到我後, 立刻抖了抖毛, 精神起來, 「本喵就是想上樹看一下風景,才不是想抓什麼鳥呢。」
好吧,我這個小弟, 腦子不大好使,但是傻喵有傻福,不然怎麼會遇到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