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說話故意沒壓住聲,其他家長附和著捂嘴冷笑,「垃圾。」
班主任擔心家長騷動,拎起兩兄妹的衣領提到我跟前。
「你們的家長來了,現在你們當著大家的面重新說一下吧,是怎麼打人的,都打了誰,打到哪裡,還有該怎麼賠,好好說一說。」
此時,辦公室其他老師陸續走進來,門外也慢慢圍上了其他學生。
八卦的神情里,似乎都在期待這一場公開處刑。
班主任拽著何斯文的手臂又往前推了一下,手中的鋼筆有意無意划上她的臂膀。
她忍不住低呼,惹來班主任的不耐煩。
「你怎麼回事,讓你做個自我檢討那麼難嗎?你們兩兄妹打人的時候可沒那麼慫啊。」
現場氣壓低得厲害,何嘉年死死拽著拳頭,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話。
「他們活該。」
一句話頓時讓幾個家長炸了,紛紛從椅子上跳起來。
「小子你找死。」
何嘉年雙腿不停地抖,但仍是毫無畏懼。
他扶了下已經裂開的眼鏡,聲音因激動而打顫。
「是他們先罵何斯文……是……肥豬,又說我們天天……吃豬飼料……我才打他們的,他們打不過我,又說我和我妹……有一腿……」
現場有人倒抽一口涼氣。
何嘉年突然提到一個名字,「閆辰睿,他還提出讓我和我妹……親嘴……」
被提到名字的家長臉紅一陣白一陣,衝過來就要揍他。
「你放屁,你這個有娘生沒娘養的,嘴巴里就沒有一句真話。」
彈幕這時閃過:
【兩小孩的童年陰影來了,從小就沒人關心,女配看人多也不敢出聲,任由其他家長對兩小孩施暴。】
【書里描寫得太慘了,兩兄妹被打傷不止,今後在學校徹底無法抬頭見人,雙雙成為被霸凌的對象。】
【等一下……不是說女配不發聲……?】
彈幕停滯的時候,我已經接過對面家長的拳頭,反踢一腳,踹得他跪在地上。
等眾人愣神的片刻,我拿出手機報警。
「對,這裡是和平小學,我現在在第一教學樓二樓辦公室……」
掛掉電話,我把兩兄妹拉到身後。
「看來現在大家各執一詞,誰都不信誰,那就讓警察來調取監控再分辨是非吧。」
聽到我找警察,班主任臉色發白。
「也不是什麼大事,有必要叫警察嗎?小題大做。」
在場的家長也坐不住了,有人心虛想要開溜。
「我先去看看我孩子傷得嚴不嚴重,再談。」
我搶先走過去攔在出口:「急什麼?警察來了一起問,要是我家有錯我家賠唄。」
那人悻悻地又回去坐下。
幾個人面面相覷,不自覺開始抖腿。
又有人先聲奪人:「你們現在認錯,商量好賠償就算了,等下警察來了我怕你收不了場。」
剛才被我踢倒的男人捲起袖子,虎視眈眈地威脅我。
「臭婊子,你以為找警察來好使?我去你的!」
他再次襲來,我用老黃教過我的招式,迅速攥住他的手腕。
瞬間,他痛得齜牙咧嘴。
沒料到我能對付一個中年男人,一時間,場上變得安靜。
我轉身抱起何斯文,「你覺得這件事自己有錯嗎?」
她睜著無措的眼睛,恍惚地搖頭。
我心下瞭然。
何嘉年性格耿直,不屑撒謊。
只要何斯文沒有先犯錯,那施暴者就是別人。
班主任慢慢挪到我身邊,低聲和我打馬虎眼:
「其實我也不確定到底哪一方說謊了,要真是閆辰睿錯了,我待會定給兩兄妹一個交代。」
完全沒有了之前決絕的口吻。
想來她預先知道兄妹倆從小地方轉學過來,沒什麼背景。
以為我家好拿捏,藉機想在其他家長面前表現,所以才叫來大家。
我抬眸,看一排家長穿得人模人樣。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裡是在商會洽談。
裝,有本事等會繼續裝。
警察的到來驚動了校長。
班主任沒想到事情演變得那麼嚴重。
看到監控確實是其他同學對何斯文辱罵在先,一群人想著糊弄過去。
統一口徑稱是擔心自己孩子受欺負,所以才心急沒有問清孩子緣由。
他們說完就想走。
我不允,叉腰哂笑,「不打算對我弟弟妹妹道歉就走嗎?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家教?」
何斯文一怔,驚訝地望過來。
我拉住她的手,「以後有人再挑釁你們,你告老師要是沒用就找我,我給你們做主。」
話音落下,旁邊的班主任臉色五彩紛呈。
校長目光落在他身上,滿臉寫著嫌棄。
經警察判斷,最終的處理結果是雙方都有錯,但其他同學先挑釁,需要對方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幾個罵人的小孩被叫到現場,和他們的父母一樣,一字排好。
弓著腰,對兩兄妹大聲道歉:
「對不起。」
5
等到放學回家,我詢問何斯文,班主任有沒有對他們甩臉色。
聽到說沒有,我才放心地讓她們去洗手,準備吃飯。
餐後,何斯文主動提出洗碗。
何嘉年拿出抹布擦桌子。
兩人看我的眼神欲言又止,直到臨睡前,何斯文來敲我房間門。
扔給我一張紙條後,轉身就跑。
紙條上寫著:【謝謝。】
看來,兩個小鬼頭還是懂得感恩的。
我沒看錯。
彈幕:
【劇情走向不對勁,不應該是女配的漠不關心,導致兩小孩絕望,然後痛恨所有人嗎?】
【難道你們沒發現這個女配怪怪的嗎?她經常瞳距失焦往前看,我都懷疑她看見我們,劇透了……」
【不可能吧,要不我們叫一下她?黃薔你看得見我們嗎?】
我:「……」
避免讓他們產生顧忌,不再給我透露信息。
我裝作若無其事地從彈幕下穿過,出門去上衛生間。
彈幕繼續:
【她都沒反應,說不定作者是故意的,先讓天命兄妹產生希望,然後女配突然翻臉,再讓他們陷入絕望,這才是殺人誅心最殘忍的方式。】
我失笑地回到房間,經過次臥門口,腳步停了下來。
聽到裡面傳來細微的鼾聲,輕輕推門走進去。
給兩兄妹重新蓋上涼被。
就像老黃曾經對我的照顧一樣。
月光從窗戶透進來,微弱的亮光一晃一晃。
隱約中看得出來房間被收拾得很整齊。
會感恩,還愛乾淨。
怎麼不是好孩子呢?
恐怕彈幕接下來要失望了。
我絕對不會讓劇情按他們說的那樣發展。
這時,我怎麼也沒料到劇情的力量異常強大,何嘉年後面又出事了。
6
周末正逢兩兄妹生日,我下班後帶回來一個蛋糕。
兩兄妹表面上看起來平靜,但目光里的興奮難以掩飾。
「薔姐,這是給我們準備的嗎?」
看到我點頭,何斯文再也掩飾不住笑出聲。
「以後沒人能嘲笑我沒吃過蛋糕了。」
她不受控制地笑得前俯後仰,跺腳雀躍。
笑了很久。
彈幕一片沉默:
【按照劇情,天命女孩因為從沒過過生日,沒吃過蛋糕被同學嘲笑,又連帶被深挖出她和哥哥是連爸爸都不知道是誰的野種,女孩飽受侮辱,才發誓要做人上人,再也不被人看不起。如今劇情怎麼又變了?】
【奇怪,難道作者真的改劇情了?如果說女孩沒經歷苦難,將來怎麼成為江城首富?】
我對彈幕視而不見。
關燈後,拉著兄妹倆一起唱生日歌。
等到一曲終了,兩小孩虔誠地吹滅蠟燭,雙手合十許願。
我慢悠悠地拿出另外一個 4 寸小蛋糕,跟著一起。
等他們注意到小蛋糕上寫著我名字的時候,何嘉年又激動了。
「薔姐,你和我們同一天生日?」
我挖了一勺蛋糕咽下,歪頭看他們。
「不是,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就乾脆和你們一起,三個人一起過正好。」
兩小孩愣在原地。
我自嘲地笑笑,「我是我爸撿回來的,都忘記親爸親媽長什麼樣了。」
我說得輕鬆,何斯文眼裡卻有些不忍,雙目紅紅的。
她脫口而出:「薔姐原來你也是野種?」
何嘉年趕忙在旁邊糾正她,「是孤兒!」
我莞爾揚眉,「你們說的都沒錯。」
一下吃完大半個蛋糕,我滿足地靠在椅子上,「不管野種還是孤兒,都不影響我現在好吃好喝。」
我指著屋子轉了一圈,「也不妨礙我學會賺錢,買下這些去享受生活。」
何斯文似懂非懂,看著我一愣一愣的。
我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快吃,吃完給我回房間學習,這個蛋糕花了我兩百塊,十年後你們欠我三十六萬零兩百,記得還。」
倏地,何斯文臉上的感動消失殆盡,嫌棄地撇撇嘴。
何嘉年推了推鼻樑上新換的眼鏡,傲慢地說:
「哼,就知道你假好心。」
隨即他又小聲補了一句:「以後我們翻兩倍,十倍還給你。」
彈幕:
【……這個劇情方向我覺得不對!有誰可以和我說一下嗎?】
【我去,難道你們沒看出來女配陰險的一面嗎?我之前都說了,她故意先讓天命兄妹感動,稍後再給他們致命一擊,我們就等著吧。】
【啊?原來這樣?女配太歹毒了,我還以為她是想要感化他們,那她後面真是死得不冤啊。】
7
接到警察電話時,我正在專櫃接待客戶。
工服都沒換就匆匆來到醫院。
剛到搶救室門口,就看到一男子跳起來,脫掉皮鞋朝何嘉年砸去。
何嘉年被突然襲擊,額頭當場滲出血來。
男子沒有消停,朝著他咋咋呼呼。
要不是身旁有兩警察攔著,何嘉年顯然要被男子打死。
等我走近才發現是一個熟面孔。
那天在學校碰見的閆辰睿爸爸。
看見我的剎那,對方氣急敗壞指著我的鼻子。
「你們一群野雜種,我要你們給我兒子賠命!」
我內心咯噔一跳,意識到出大事了。
警察和我說明情況,何嘉年被舉報在學校給閆辰睿下毒,現在閆辰睿正在手術室搶救。
我抑制住內心的慌亂,佯裝鎮定望向何嘉年。
他雖然也激動,但是眸光里閃過精光,嘴角扯出一抹嘲諷。
「你來幹什麼?和這些人一樣要來給我定罪嗎?」
他年紀雖小,心眼卻多。
這時候還能有條不紊地攻擊我,說明他不以為自己犯錯。
我掏出紙巾,走過去給他擦拭額角的血跡。
故意用力碰觸他傷口,他才終於有了小孩樣,眼裡冒出霧氣。
聲音帶著哭腔,扭捏地和我解釋。
「我只是買了一瓶可樂放了點東西進去,然後就去上廁所,結果回教室就看見閆辰睿從我抽屜拿出可樂,擰開蓋就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