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福女不進無福之家完整後續

我最後一絲力氣被抽干，老闆訕訕地進來，問，「之前……訂好的菜還要上嗎？」

「上。」我一邊擦手一邊說，「招呼個人來把這裡收拾一下。」

我自己一個人吃六菜一湯，又加了兩個我最愛的菜，吵架太累了，吵得我都餓了。

臨走時打包了一份豬肚雞，「老闆，記孫家帳上——孫東海，他來訂的桌，12 棟 2 單元 1703，就住後面小區。」

5

晚上和閨蜜婷婷打電話時，婷婷聽得人都傻了，「不是……你真罵啊？」

「不然呢，等他們騎我頭上拉屎。」

「嘖嘖嘖，你真行，那孫思明咋樣啦？」

「不知道啊，沒聯繫。」

「你不去醫院看看他嗎？」婷婷問。

「放心，死不了人的。」

「你不感動嗎？他為了你和父母鬧成那樣。」

「換作你呢？」我翻個身問她。

婷婷想了想說，「他確實太極端了，用傷害自己的方式威脅別人，根本沒有從根上解決問題。」

「孫思明太不成熟了。」

「那你還想和他走下去嗎？」

我想了想，我自己也不知道。一夜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凌晨天亮時剛剛睡著，就被一陣砸門聲吵醒。

正打開門正要罵，一看是我爸媽。

「爸媽，你們怎麼來了？」

「囡囡，你沒事兒吧？」爸媽拉著我看了又看。

我疑惑道，「我能有什麼事？你們怎麼來了呀！」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們昨天接到思明姐姐的電話，說你在他們家耍了好大的威風！」爸爸道。

「是呀是呀，原本你突然打電話說要取消兩家見面，你什麼都不肯說，我們擔心你，昨天接了電話後，我們趕緊給你打，打了十多個都沒打通，把我們急壞了！」

看了看手機有一百多通未接，昨天怕孫家人騷擾我，我睡覺手機開了靜音。

爸爸媽媽打了一百多通電話都沒聯繫上我，我一陣心酸。

「孫思淼怎麼說的？」我給爸媽各倒了一杯溫水。

「沒……沒咋說。」爸媽不敢看我。

他們不說我也知道，想必王思淼說的話一定不好聽。他們老實善良了一輩子，到老了還要受這種委屈氣。

「聽說，思明受傷了？」爸爸開口。

「兩個人過日子總有磕磕碰碰，得饒人處且饒人。」媽媽道。

我把這兩天的事情挑重點和爸爸媽媽講了一下。

最後我說，「我不打算和孫思明過了。」

爸媽沉思了許久，才道，「我們支持你，囡囡，這樣的人家，哪怕思明再心向著你，過起日子來也有數不清的磋磨。」

「是呀，哪怕思明為了你跟孫家一刀兩斷，日後過起日子來，這也是一根橫亘在你們之間的刺。爸爸同意你的決定。只是，孫家，尤其是思明知道你要同他分手嗎？」

「還不知。」

「我們一直都會是囡囡的後盾。」

第二天我去醫院看孫思明。

他問我，「我給你打了無數個電話，你都不接。」

孫思淼站得離我遠遠地，孫父孫母在一邊恨得咬牙切齒，卻都不敢說一句話。

「我今天來，當著你爸、你媽和你姐的面，想和你把話講清楚。」

孫思明用手捂住耳朵，好似預感到什麼，「我不想聽。」

我沒搭理他，我掃視一眼孫家眾人，「各位做個見證，如你們所願，今天我和孫思明正式分手。」

「早這樣多好。」孫思淼翻白眼，孫思明惡狠狠地盯著她。

「你最好嘴巴放乾淨些。」我瞪她一眼，笑道，「而且我們都是成年人，沒必要大事小事去找人家爸爸媽媽，孫思淼，你最好管好自己，別找我爸媽。」

孫思明激動起來，「我不同意分手！」

孫思淼不理會她發狂的弟弟，「你和思明在一起這麼多年，思明在你身上花了不少錢吧？」

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出。「所以呢？」

「所以，分手沒問題，帳總要算算清楚吧？」

我看一眼孫父孫母，他們沒做聲，顯然是同意他們女兒的說法。

「沒錯，」我從包里掏出來一個長長的單子，「這是我這兩年和孫思明互贈禮物的清單，因為約會吃飯都是我和孫思明輪流來的，就不算了，合計起來呢，孫思明要支付我 11586 元。」

在一起三年，我送過孫思明一部手機，一副耳機，以及一部遊戲本，各種小節日我都有和孫思明互贈禮物。

孫家一直在經濟上對孫思明多有限制，孫思明口袋裡從來就不寬裕，他為ṭũ̂₀了送我一隻 MCM 的包包，曾經省吃儉用多方兼職花費了一年。孫家一直提防著我，擔心我占孫思明的便宜，如今分手了還要倒打一耙，真是好笑。

孫思淼一把搶過清單，直呼不可能，不住喊著孫思明核對，孫父孫母也不停附和著。

孫思明大吼，「都是真的，到底有沒有聽我講話，我不同意分手！」

孫母大驚失色，「談戀愛講究個你情我願！花出去的錢哪有往回要的道理！」

孫思淼正色道，「就是！」

我覺得好笑，「沒關係，我也沒打算往回要，姐姐要是不提，我也不會往外拿呢！」

孫父孫母惡狠狠地盯一眼孫思淼，嫌她壞了事情。

我最後看一眼孫思明，「這個手分定了，你是好人，但是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情，沖你這群家人，我這輩子也不會嫁給你的。」

「叔叔阿姨，與其想著怎麼提防我，不如管好你兒子，他如果再糾纏我，我一定會報警的。」我笑著對孫父孫母說。

6

斬斷三年的感情並不容易。

但是長痛不如短痛，我不斷地告誡自己：這樣大好年華，我不能陷入孫家這個牽扯不清的大泥潭中。

孫思明第二天果然來找我，他一直在我門口敲門。

我給孫思淼打電話，「孫思明在我家門口，他一直敲我的門，半個小時，你們不來我就報警！」

沒一會兒，我聽到孫思淼帶著孫父孫母氣喘吁吁地跑來。

門口有可視門鈴，我很清晰地看到，孫母哭著捶打孫思明，「你為什麼就非她不可啊！」

「思明啊，你以為我們怎麼過來的啊，是王琪那個賤人呢！她就在屋裡看著你敲門，她連見你一面都不肯，還要報警抓你，你何苦呢？」孫思淼痛心疾首。

許是著急趕過來，孫父只忙著喘氣，一直沒開口。

不過，他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倒是頗能感同身受，我看見他重重的摔了一下拐杖，「趕緊回家，別在這裡丟人現眼！白白讓賤人看了笑話去！」

孫思明最後是被孫家人拖走的。

爸媽倚在門口擔憂地看向我。

「沒有擋門神可以出門買菜啦，老媽！」我笑。

爸媽肉眼可見地鬆了一口氣。

凌晨時，孫思明又跑來敲門。

媽媽披著衣服出來，「要不然……你見他一面吧！」

我搖頭，果斷打電話報了警。

凌晨三點，我和孫家一家人在派出所碰了面。

孫思淼一見面就要撲上來打我，「你這狠心的賤人！你竟然報警抓思明。」

警察攔住了她，「請你注意影響，這裡是警局！」

孫思淼停手站好，「警察叔叔，你可要給我們一家做主啊！」

孫父孫母也顫顫巍巍地演戲，一臉善良老實的做派，我冷笑，這一家子真是說演就演，哪裡有需要，哪裡就是他們的舞台呀！

孫思明一直看著我，只是不停地跟我重複一句話，「琪琪，我不要分手，我不要和你分開！」

「你冷靜一些！」警察拍桌，看向我，「你來說！」

「他們家不同意他和我談戀愛，我跟他分手了，他天天來我門前糾纏，已經嚴重影響到我的生活了，警察同志。」

「她說的對嗎？」

「我就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還敢報警抓人！」

「我們不同意他倆在一起就對了，這種女人誰敢娶，警察同志，你說說，你說給你，你敢要嗎，你能要嗎？」

「她太歹毒了，我七十八了，被她指著鼻子罵呀，我老頭子不如去死！」

「琪琪，我不同意分手，不同意……」

他們又七嘴八舌地開口，警察把記錄本往桌子上一摔，「一個一個地說！」

「我不想分手，琪琪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孫思明跟個機器人似的見縫插針地開口。

「人家不願意，你就不能這樣，強扭的瓜不甜，你這樣糾纏人家只會更瞧不起你，而且你這種行為說嚴重一點就是違法。」警察同志嚴肅道。

孫思淼忿忿不平，「一定是她先勾引我弟弟的！不然我弟弟怎麼勾了魂似的天天往她那裡跑，半夜我打個盹兒的功夫他就被勾走了！」

我看她一眼，懶得同她廢話，「我告你誹謗罪開庭的時候，希望你能對你說的話負責。」

警察同志嚴正教育了孫思明和孫思淼。

最後等孫思明承諾說不再騷擾我才作罷。

出警局時，孫思明突然喊住我，「琪琪，你為什麼可以做到這樣心狠？一點都不留情面？」

我攔了車回家補覺，臨上車時我同孫思明開口道，「因為我不欠你的，孫思明，到此為止吧，不然大家都不好看。」

好話歹話說盡了，你永遠叫不醒裝睡的人，孫思明不願意醒，但他遲早要醒。

孫思明果然沒有再上門。

但是，他開始不定時地站在我家樓下，不上前也不打擾，只是靜靜地站著。

清晨我出門跑步時，看見他遠遠地坐在我家樓下發獃。

媽媽擔憂地說，「囡囡，要不你別下去了！」

「讓他在那兒站著，他站不了幾天的，媽，你放心，我了解孫思明。」

他像個小孩子一樣，做事三分鐘熱度，等過了這一陣子，他想開了，自然不會再來。

我裝作沒有看見他，從他身邊跑過。

一天，兩天，三天，……第六天時，孫思明沒有出現，然後，他再也沒有出現。

聽大學同學說，孫父孫母給他找了很多相親對象，孫思明來者不拒，卻甚少有結果。

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我無心工作。索性辭職在家全職備考雅思，挑燈夜戰一個月，雅思考到了 7，我遞交了香港理工大學的碩士申請。

六月時，我收到了香港理工大學的 offer。

總要看看外面的天空，人生的答案從來都不只有一種。

萬幸我沒有嫁給孫思明，沒有嫁到孫家去，如今看來，不是老天關上了我的門，而是老天打開了我的窗。

7

入學一年後，寒假時我回大陸。

婷婷約我逛街。

「你聽說了沒有？」婷婷一見我就迫不及待地八卦。

「什麼？」

「孫思明的瓜啊。」

「我們早不聯繫了。」

「可勁爆了，你絕對想不到。」

聽說孫思明在我走的半年後就閃婚了，她媳婦兒是他父母千挑萬選選中的，聽說兩家子知根知底，叫李甜甜，被他們全家誆騙著懷孕後領了證，辦婚禮時咬著牙不下車，非要二十萬的下車錢。

孫家人輪流上陣好說歹說，新娘子就是態度堅決，不給錢絕不下車。

孫思明他姐當場就鬧了起來，「我跟你說，別給臉不要臉，大喜的日子呢，我們夠給你臉了，你在這兒搞這麼一出噁心誰呢！」

伴娘是新娘的表妹，一米七八的個子，是位專職的散打教練，專業非常出色。

伴娘上來就是一巴掌，「你罵誰不要臉呢？你跟誰大呼小叫呢？」

孫思淼被打懵了，「你敢打我？」話說著劉志豪也沖了出來，兩口子撲上去就要拚命！

那伴娘左右開弓，一人一下子，左邊把孫思淼一個過肩摔，摔了個狗吃屎，右邊一把把劉志豪推搡在地上。

孫母一邊喊著哎呦喂，一邊上前，「我命真苦啊，攤上這樣沒規矩的親家，我這把老骨頭，我真的死了算了！」

看熱鬧的人群里有人議論，「這婆婆也夠新娘子喝一壺了，這大婚的日子呢，一口一個死呀死呀的，很晦氣！」

「半斤八兩吧，這新娘也挺拗的！」

伴娘上前一步，孫母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沒站穩，一直跌倒了。

伴娘笑道，「大傢伙可看明白了啊，我可沒碰她一根毫毛, 這老太太想訛人自己倒的！」

雙方親友打成一團。

「那場婚禮的精彩程度，真的是十分對得起我花的 200 塊錢, 比電影都好看。」婷婷意猶未盡。

「後來呢？」

「後來不知道, 看熱鬧的太多了, 我沒擠進去。那新娘子娘家人是真的強悍啊, 打得孫思明家叫來了兩輛救護車。聽隔壁站著的大媽說，一輛車上是孫思明他媽和他姐，另一輛車上是他姐夫。」

「新娘子娘家人不錯啊，挺仗義, 留了老爺子一命。」

「你多損呢！」

兩個人哈哈笑成一團。

「那孫思明呢？」

「不知道，雖說是他的婚禮，但是他的存在感好像不是很強。」

「意料之中。」

聽說後來婚禮沒辦成，孫母和孫思淼出院後, 和孫父一家人帶著孫思明去新娘子家賠罪。

吃了三次閉門羹。

第四次才被請進門，老兩口好話說盡，掏了五十萬出來給新娘子做嫁妝, 這才重新把新娘子接回家去。

臨走時，孫思明的老岳母還陰陽怪氣地說, 「好好的事兒讓你們辦成這樣，你說你們要是早掏錢多好呢！」

孫父孫母訕訕地, 不敢反駁一句，只敢點頭稱是，回來就氣病了。

新娘子也不是善茬, 懷著孕嬌貴得很，主打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可憐孫父孫母一把年紀，還要天天跑前跑後地伺候她。

半夜要吃烤冷麵, 八月十五要吃大顆的草莓，臘月里要吃水蜜桃，老兩口叫苦不迭。

孫思淼替父母去討回公道，罵罵咧咧地話還沒說幾句。新娘子就一個電話喊來了表妹，表妹當著孫思淼的面捏Ţṻ₈碎了四顆核桃，然後姐倆兒一起靜靜地看著孫思淼笑。

孫思淼大氣不敢喘一聲，惡狠狠地盯著孫思明, 「你媳婦兒這個樣子欺負我們, 你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你還是不是男人！」

孫思明陰沉地盯著孫思淼，「姐, 這不是你和爸媽苦苦求來的媳婦兒嘛！」

「你們費盡心力求來的呀，我只不過聽從了你們的安排, 你們為什麼、又怎麼能怪我呢？」

婷婷最後說，「不過說實話，同學們都說，你有福氣，跑得快。」

我聳聳肩, 不置可否。

人做壞事多了, 總會陰溝裡翻船。無所謂，世上的事誰也料不准，東邊日出西邊雨。惡人自有更惡的人來磨。

我想，並不是我有福氣, 而是我永遠善良但有底線，永遠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永遠不拿自己的人生去賭一場看不見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