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破涕為笑。
男友媽媽招呼我們吃飯:「今天只能吃救援的大鍋飯了。不過,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比什麼都重要。」
每次在男友家,我都會感到無比溫馨。
仿佛被人捧在手心。
和令人窒息的原生家庭相比。
簡直是天上地下的區別。
飯桌上,男友媽媽關切地問:「清月,你的家人都平安嗎?」
04
我這才想起來。
距離地震發生已經過去大半天時間。
如果有人受傷的話,應該已經被送到集中的醫院裡了。
我隨口撒個謊。
「韓姨,我不知道,我昨晚在單位住的。」
男友知道我不願提及家人,趕緊使眼色制止他媽繼續追問。
「再怎麼說,早晚是親家。也得關心一下不是?」
我知道他媽是善意的。
地震這種自然災害,但凡是個熟人,都會互相關心一下。
更何況,是在幫我們攢彩禮的未來公婆呢。
飯後,我找個理由先走了。
我要去醫院看熱鬧。
戴上帽子口罩,全副武裝。
找了好久,終於在前世我的病床上找到了汪笑楠。
她正哭著罵媽媽。
而媽媽躺在她對面的病床上。
「都是這個老女人不救我,害我截肢。你賠我腿!爸,你幫我把她的腿剁下來!」
「為什麼你只是全身骨折?我卻要雙腿截肢!我爸讓你來救我,你根本不敢進來。眼睜睜看著重物掉下來砸到我的腿上,卻不知道幫我擋著。」
「我爸娶了你這種女人,算是倒霉了。」
「我要讓我爸休了你!你這種惡毒繼母,誰攤上誰倒霉!」
「我的一輩子都被你毀了!」
繼父站在兩張病床中間,憤怒地看著媽媽。
眼裡冒火,仿佛下一秒就要衝過去咬死她。
媽媽全身打著石膏,掩面嗚嗚地哭泣。
繼父不停攥拳。
護士的目光不時發出警告。
繼父的內心是個慫人。
所以他在家以拿捏媽媽來滿足自己的自信心。
他的拳頭攥了又攥,最後還是鬆開了。
他安慰著汪笑楠,答應等媽媽一出院就跟她離婚。
汪笑楠這才停止謾罵。
滿意地點點頭。
媽媽一聽見「離婚」兩個字,情緒突然崩潰。
開始放聲大哭,尖叫,嘶吼,哀嚎……
本就嘈雜的醫院裡,她的動靜居然引來了矚目。
周圍人竊竊私語。
繼父臉上掛不住了。
朝媽媽大吼一聲:「別嚎了,還不夠丟人啊?」
話音未落,媽媽便啞了聲。
外面報道地震的記者扛著長槍短炮往病房裡望。
生怕錯過新聞。
汪笑楠自知理虧,不想被關注。
將頭偏到一邊,不再說話。
繼父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問媽媽:「關清月呢?怎麼一直沒看見她?」
05
嚇得我趕緊關機。
媽媽一怔:「對呀,地震前她明明在房間睡午覺。人呢?不會是……沒出來吧?我忘記去叫她了。」
繼父皺眉自言自語道:「剛剛志願者統計死亡人口的時候沒說有她,這醫院裡也沒有。我讓志願者幫我找家裡的現金,也沒找到。難道,這地震還能讓人和錢一起失蹤?」
一旁的志願者聞言道:「地震中人口失蹤是很正常的,財物丟失更是常見。」
繼父半信半疑地點著頭。
「那……國家有補償嗎?比如,家裡丟了個人,國家給幾十萬。丟了錢,國家給補。」
志願者臉色比豬肝還難看。
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沒聽說過。」
「哦,你不知道啊?那我問問別人去。」
志願者嘆了口氣,強忍耐心解釋道:「是沒有這種政策,不可能有。」
說完,轉身出去了。
「這樣啊。」
繼父低頭思索著什麼。
不一會兒。
繼父一改剛才的態度,端了一碗粥。
笑眯眯地走到媽媽病床前。
喂她吃了兩口,她的臉色從慘白變得紅潤。
繼父附到她耳邊,低聲嘀咕著什麼。
媽媽時不時點頭。
看了眼外面的時鐘,快到晚飯時間了。
我決定先回男友家。
剛看見韓墨,他興高采烈地告訴我。
媽媽剛才給他打電話了。
哎呀,我忘記告訴男友。
不要把我在他家的消息告訴媽媽他們。
「你……告訴她,我在你這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第2章 繼妹結婚
腿不自覺地開始用力,仿佛下一秒就要逃跑。
「阿姨沒問起你。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讓他們知道你在這,也沒主動說。」
我稍稍鬆了一口氣。
自責道:「都怪我,忘記跟你們說了,不要讓我媽他們知道我在這。他們還不知道我現在是死是活呢。」
韓墨激動地說:「你媽說,彩禮降到50萬。我家已經存到50萬了,一會兒我們到醫院拿給你媽,你就是我的了。」
說著,他將我抱起。
看著他真摯的臉。
我的眼眶又紅了。
「這個錢,一分都不給他們,我也嫁你。」
「我知道,你不是愛慕虛榮的女孩子,也知道你家裡的事情,你也是沒辦法。」
「我說得是真的,真的不用給他們,一分錢都不給。」
他歪著頭,疑惑地看著我。
我想了想,還是沒有告訴他前世的事。
「我要逃離,要與他們切割,要斷絕關係。」
他愣住了。
「我知道,你跟他們的關係一直不好。可你不是一直很心疼你媽,才始終沒忍心離開那個家嗎?」
我苦笑著。
是啊,前世,我心疼她在繼父面前伏低做小,只為保全這個家,博個好名聲。
我一直相信她口中說的愛我。
只是迫於種種原因,無法表現出來而已。
直到生死關頭,我才徹底寒心。
「現在……我想通了。」
「那你家不放人怎麼辦?」
「作為一個成年人,他們又沒拿繩子綁著我。只要我想逃離,沒人攔得住。他們能拿捏我的,最多只是戶口本。我這個活生生的人,還能被一張紙綁架了?」
他有點為難:「可是,我要娶人家的女兒。總不好一分錢不給吧?我爸媽也會不好意思的。」
我思忖片刻,計上心來。
打了個響指:「要不然,這樣吧。」
06
之後的一周里。
韓墨的手機被媽媽和繼父打爆了。
可我們死活就是不接。
在第八天的時候,他們終於繃不住。
找上門來了。
一大早,簡易的地震棚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韓墨,怎麼不接電話呢?」
「親家,我們來看你們了。」
「你們在哪間地震棚呢?快出來。」
我伸了個懶腰,拉著韓墨不緊不慢地走出來。
看見不遠處的繼父推著輪椅,輪椅上坐著全身纏成木乃伊的媽媽。
他們看見我,嘴張得老大。
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
媽媽指著我,手指顫抖著:「清月,你還活著……怎麼會在這?我打電話你怎麼關機?」
我笑著打趣道:「地震把我給震出來了,不知道怎麼就跑到這來了。」
媽媽看上去只是身體不便,精神卻好得很。
繼父不再講話,像個工具人一樣站在那。
只由媽媽開口。
「韓墨,現在人都在你家了。咱們上次說的50萬,不算數了,彩禮還是80萬。但你今天可以先給50萬,再打一張30萬的欠條。」
我笑著說:「媽,你說彩禮的事啊。80萬彩禮韓墨已經給我了,現在屬於天災,特殊時期,我們也不打算辦婚禮了。」
說著,我拿著偽造的轉帳記錄給她看。
她僅看了一眼,便高興起來。
「太好了。韓墨家真是有本事,這麼快就湊夠80萬了。你現在趕緊轉到你繼父卡上,我們這就回去,不打擾你們了。」
「真是不巧!我全投進股票了。現在股票大漲,半年後能翻一倍呢。」
話音未落,繼父的眉毛都立起來了。
媽媽臉色一變:「你憑什麼拿我的錢去投股票?」
「你的錢?我的彩禮為什麼是你的錢?」
繼父忍不住了,慍怒道:「屁話!你的彩禮不給你媽,反而給了股票。股票是你爹還是你媽?趕緊給我退出來。否則,別想結婚,你媽不同意。」
我白了他一眼:「愛同意不同意,沒人需要她同意。」
繼父掏了掏耳朵,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聲音提高八度:「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超大聲,一字一頓道:「我結婚,無需任何人同意,尤其是你們。」
媽媽驚訝地看著我,仿佛從來不認識我。
繼父一把撒開輪椅,生氣地朝我走來。
舉起手要打我。
韓墨把臉一拉,腳下移動兩步,擋在我身前。
繼父秒慫。
一個青年男人和中老年男人的戰鬥力孰強孰弱。
不言自明。
更何況韓墨還高出繼父半個頭。
繼父小聲嘟囔著三字經,腳下快步往後退。
他不再說話。
手上使勁拍打輪椅,示意媽媽說話。
媽媽又像以往一樣,嗷的一聲,大哭起來。
上一世,我最見不得她掉眼淚。
每當她大哭時,無論任何事情,我必然妥協。
那時,我以為她是真情流露。
我心疼她的為難,心疼她的處境,心疼她夾在中間。
現在看來,也許她只是在表演。
哭只是她讓我妥協的手段。
如今,我雙唇微勾。
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她。
她乾嚎了半天,沒見一滴眼淚。
繼父看到我的反應,立馬在媽媽的傷口上狠狠擰了一把。
疼得她嗷嗷叫。
這次是真哭了。
是疼哭的。
我居然沒忍住。
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媽媽瞬間不哭了。
怔怔地看著我。
我微笑道:「繼續你的表演。」
媽媽的嘴張成O形,眼神中的不解都快溢出來了。
我若無其事地看著她。
她突然厲聲道:「關清月!我是你媽!地震把你腦袋震壞了嗎?還是把你震冷血了?」
我收斂笑容,嚴肅地說:「是把我震清醒了。」
07
繼父道:「你公婆呢?讓他們出來說話。你們小孩屁都不懂,說話不算。」
然後伸長脖子喊:「老韓,韓嫂,快出來!再不出來,你家的人都被兩個小崽子丟盡了。」
喊了半天,也沒人應聲。
今天這一幕,我早已料到。
已經提前將二老送到親戚那裡了。
只等他們鬧完這一出再接回來。
我們的爭吵早已引來圍觀。
鄰居們開始低聲議論,後來聲音越來越大。
「啥家庭呀?80萬彩禮,真敢開牙。」
「賣女兒賣得夠貴了,我看這閨女也就80多斤吧,平均一萬塊錢一斤。」
「閨女自己直接跑到別人家,爸媽跟在身後要彩禮。看樣子連姑娘自己都忍受不了他們。」
「我了解他們咋回事,倆人談了好多年,娘家人死咬著彩禮,搞得倆人一直結不成婚。估計現在姑娘不忍了,娘家人急眼了。」
「姑娘攤上這樣的父母也是倒霉。」
「還坐著輪椅呢,就過來要錢。急赤白臉的,跟欠他們錢似的。」
媽媽被目光灼得臉通紅。
繼父臉上掛不住,推著輪椅灰溜溜地走了。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我的心裡盤算著未來。
汪笑楠失去了雙腿,以後用錢的地方太多了。
他們不會輕易放棄的。
可是,我好像想錯了。
之後的日子裡,他們沒找過我。
仿佛在我的世界裡銷聲匿跡。
再聽到他們的消息。
是在家族群里。
媽媽發出汪笑楠的喜帖。
她要結婚了。
結婚?
地震剛過去3個月,之前也沒聽說她有固定的男朋友。
跟誰結婚?
不僅我一頭霧水,親戚們也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