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連點頭,一本正經,有理有據。
「第一眼見到他們,我就覺得親切,這是緣分,不能拒絕。
「再說了,我給誰當女兒,都是您的孫女。」
老爺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話糙理不糙,都是我何家的孩子。
「要是你奶奶還在,一定會很喜歡你。」
他感嘆地說道。
「以後你就好好跟著老大家。
「你爸媽呀,他們就是太順了,什麼都想順著自己的心。」
至此,我的歸屬也算是明確了。
作為我爸新鮮出爐的女兒,我的第一個願望是不和何楚遙同校。
我懶得處理那一堆關係。
轉校過去肯定是風言風語,一堆人指指點點。
還要整天看她那張哭臉。
煩死了。
我爸欲言又止,但還是應了。
「行,你先上學。
「以後的事再說。」
後來我才知道,我當了爸爸的女兒,以後要走的路是不一樣的。
接受的教育和培養更是要全部調整,重新規劃。
但現在,我只是一個剛進入新家庭的高一學生,滿腦子好好學習,想當一個家長眼裡的滿分小孩。
我打小就聰明,特別聽老師的話。
老師說:「只有知識不會背叛你,學到的就是自己的。
「你們最好的路就是好好學習。」
新學校我很滿意。
同學們都不知道我彪悍的過去,在這我就是個陽光快樂家庭有愛的小女孩。
每天開開心心背著書包上學,和同學們打成一片,靠著腦瓜子聰明,給同學們答疑解惑,迅速混成班裡人見人愛的存在。
她們還不好意思地投喂我,覺得耽誤我時間。
但給她們講題的時候,我自己也是在學習。
可快樂的心情持續到我被何楚遙和一個陌生男子堵在車前。
誰懂,媽媽安排接我上下學的車裡竟然坐了兩個人。
打開車門的瞬間,我就煩躁地往後退了幾步。
「帆帆,你別走。」
聽著何楚遙的聲音,更煩了。
我一腳踢走路上的小石子。
「遙遙在叫你,你沒聽見嗎?」
胳膊被那個男生拉住,我嘖了一聲。
「聽見了又怎麼樣,關我屁事。」
我拿出手機準備給媽媽打電話。
我要告狀。
卻被那個男生一把奪走手機,仗著比我高把手機舉起。
就是不讓我夠著。
我一腳踢上他的膝蓋。
手機直接掉下來,我沒接住,啪嗒螢幕摔碎了。
他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神不怎麼友善。
我大概猜到他是誰。
7
「哥哥你沒事吧。」
何楚遙擔憂地擼起他的褲子查看,被他制止。
「我沒事。」
他強忍著痛意安慰。
我挑了挑眉,覺得有些膩歪,看不慣眼前這兄友妹恭的一幕。
「有事快說,說完賠我手機。」
何楚逍齜牙咧嘴地說道:「爸媽想讓你回家。
「你天天賴在大伯父家算怎麼回事。
「我知道你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那家人爸媽也處理了。
「給了他們一筆錢,以後不會打擾你。
「你可以放心。」
我忍住再踹一腳的衝動,白眼快翻上天。
嘲諷道:「我放心?
「到底是讓我放心還是他們自己放心,抑或是讓你妹妹放心?
「我回來這麼久,冷言冷語打壓,一分錢沒我的份,現在和我說回家?
「回個屁。」
何楚遙被我諷刺的眼神看得臉通紅。
我不想和她有什麼糾葛,我就希望她離我遠點,別出現在我眼前。
看著她就不爽。
憑什麼她過得那麼好,我嫉妒。
她似乎是鼓足了勇氣。
「帆帆,你為什麼沒有去一高?
「是因為不想看見我嗎?」
我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對,因為有你。
「誰知道來了這,你們還是過來了。
「煩不煩。」
她被我說得好像要哭出來了。
何楚逍看著我有些無奈,又心疼他的妹妹。
「你說話別那麼沖。
「我們又不欠你的。」
我直接當場表演一個沖。
「那我欠你的?
「滾遠點,別讓我看見你,看見就煩。」
何楚遙卻攔著我不放。
「如果我離開,你會不會心裡好受些?」
她眼睛通紅,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我會和爸爸媽媽說,我會離開何家回去。」
我沒什麼反應,何楚逍直接炸了。
「這不關你的事,你憑什麼要走。
「那個家你哪能去,你一回去,指不定就被欺負得沒人樣。」
呦,他也知道回去沒好日子過。
看來沒蠢到家。
「何帆,你說句話。」
8
我雙手抱胸,看著他們表演。
「有這功夫回去演,別當著我的面唱大戲。
「我不吃這一套。
「還是那句話,這家,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想讓我受委屈,不可能!
偏愛的父母,我才不要。
何楚遙的眼淚掉下來了,何楚逍則對我怒目而視。
我只當他在無能狂怒。
看著何楚遙哭得稀里嘩啦的樣子,我屬實是不耐煩了。
我只想過個平靜的日子,懶得和他們糾纏。
現在這樣皆大歡喜。
她如果心裡有坎,自己去解決,別拿我開涮。
我收起所有的尖銳,認真道:「你們聽好,話我只說一次。
「那個家我不會回去。」
一個註定會受盡委屈的地方,我為什麼要選擇?
我又不是受虐狂、窩囊廢,我的心也是肉長的。
「他們偏愛養了十幾年的女兒,不愛我這個沒相處過還粗俗的親生女兒。
「同理,我這個親生女兒也不愛他們。」
我不是小狗,給塊骨頭,就搖著尾巴過去。
我缺愛,但也不是他們隨便施捨一點就行。
要給,就給我一份完整的。
摻了雜質的愛,我寧可不要。
我看著何楚遙,眼神平靜,言語犀利不留情面:「我不會和你和平相處,我很討厭你,非常討厭你。
「你在那個家,要走要留是你的事,和我無關。
「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因為這個爛事再來找我。
「我真的很不喜歡你,也不想看到你。」
我沒忘記一旁的何楚逍,隨手也發了一張屏蔽牌。
「也請你記住,我是你大伯父的女兒何帆,下次見請叫我一聲——堂妹。」
看著面前這對被我控住的兄妹,感覺真爽。
最煩他們這種自以為是的人。
我都離開他們了,還非找上門。
煩人。
回家第一天看著我時露出提防眼神,就註定我不會把他們當親生父母。
當個二叔二嬸倒還行。
畢竟誰家沒個表面親戚。
何楚遙欲言又止,眼淚啪嗒啪嗒。
我直接上車讓司機快走,我不想和他們多待一秒。
每一秒都是消耗我的情緒,浪費我生命。
可幻想美好,現實慘澹。
趕走小的,來了老的。
怎麼,上演追女兒火葬場?
發現我是真的頭也不回就走,拿捏不住了?
得到的時候不珍惜,失去了追悔莫及?
好好笑。
看著二嬸的表情,我覺得真假。
愛和不愛真的很簡單。
媽媽看向我的眼神,像是看自己的珍寶,每一分一秒都是欣賞:「我的寶貝怎麼這麼完美,這麼厲害,我好愛我的寶貝女兒。
「我要讓她天天幸福,天天享福。」
而二嬸的神情是帶著審視以及高高在上,試圖通過生母這一身份對我實現壓制的慾望。
我一個吃不上雞蛋就能掀了飯桌,大過年罵我就敢把餃子全倒垃圾堆,逼著我吃過敏的菜我就在他飯里加瀉藥的人,還能被她拿捏?
我被風吹過被雨打過,依舊頑強抗爭,堅決捍衛自己權利。
我成功實現全家人敢怒不敢言,最起碼明面上要公平。
這樣的我絕對不會為了她一點點虛假的愛意就低下頭顱委曲求全討好她。
不是所有父母都愛子女。
養父母當時認為我是親生女兒,不也不愛我嗎?
如果我那麼容易屈服,在養父母家裡,我就會成為姐姐的工具人,爸媽的人肉沙包,弟弟的血包。
說起來可笑,同為血包的大姐一直看不上我,甚至比弟弟更變本加厲。
好像我過得慘就能體現養父母愛她。
在我收拾她幾次後,她就偃旗息鼓了。
白天我打不過她,因為養父母偏幫著她。
我就在夜深人靜時拿剪子剪掉她的頭髮,剪爛她的裙子。
養父母打我罵我,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我扣黑鍋,我就半夜摸黑拿著墨水把他們臉全染了。
反正不要臉,乾脆就躲在家裡。
打我也沒用,罵我也沒用,我還敢。
我像是天生反骨,沒有聽話這根筋。
後我很討厭聽話,懂事。
續這兩個詞意味著被欺負,被壓迫和無止境地付出犧牲。
內就像隔壁初中沒上完就輟學去打工給弟弟賺學費攢錢的那個姐姐。
容她的人生,我一眼就能看到頭。
請但她每次提起,還會很幸福:「帆帆,你不懂,長姐如母,我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
到「要是我以後有錢了,嫁個有錢人,一定要給我弟買大房子,讓爸媽過上好日子。」
宮她一個肉都吃不上幾塊,瘦得乾巴巴的人,還一心一意榨乾自己為弟弟奉獻。
種她的偉大,我厭惡。
號就像重男輕女,根深蒂固地刻在一群人的腦子裡。
胡二女兒更是一個不變的詛咒。
巴要懂事,要付出,要討好。
主動把自己的皮肉論斤賣掉,把血流干,最後把骨髓抽出來。
士然後什麼都得不到。
看收穫一堆委屈和貧瘠的人生。
9
自由討論時間,我正在講題,身邊圍滿了我的迷妹。
為了迎接這樣的盛況,我每天都悄悄挑燈夜讀。
自律讓我從容。
「帆帆,這個題的參考答案提到了作者的情感態度包含譏諷,我怎麼看不出來。」
我趕忙開始看題。
由於多年鬥智斗勇的苦難生活,我在語文這一學科可謂是獨領風騷。
情感豐沛,筆下生花。
文本閱讀和鑑賞更是信手拈來。
班長敲了敲我的桌子:「帆帆,你媽來了,正在班主任辦公室。
「看情況好像不太好。
「你快過去吧。」
我張了張嘴巴。
腦袋想破了也沒想出來我在新學校乾了什麼需要被叫家長的事。
既沒暴揍滿口黃謠的爛人,也沒手撕姐弟,可謂是好學生一枚。
班裡的同學團結友愛,積極向上。
每天兩眼一睜就是學習,氛圍濃厚到我都不想放學。
所以班主任叫我媽來幹嘛?
我趕忙一路小跑過去。
我媽還沒被叫過家長,別被嚇到了。
當我看到二嬸的那刻,我心都累了。
原本提起的心 Duang 一下放到肚子裡。
我扭過頭一本正經地和班主任說:「老師,她不是我媽,是我二嬸。」
班主任疑惑地看了看我們。
「老師,您別聽她瞎說。
「我是她親媽。」
我認真地糾正道:「是生了我的媽,但不是我戶口本上的媽,按照親戚關係來講,我要叫您一聲二嬸。」
我隨手掏出放在手機殼裡的戶口本複印件,給班主任以及周圍老師展示一圈。
展示完畢後,我小心翼翼地收好。
並禮貌地再次問候二嬸。
「難道您忘了嗎?
「上戶口那天,您攔在我們車前,我和媽媽與您進行了一番親切且友好的交流。」
隨即解鎖手機展示出當時出示過的全家福。
「這是我當時給您看的全家福,您看,我,我媽媽,我爸爸。
「多麼和諧的一家三口。」
二嬸的臉此刻有些發青,我只當作沒看見。
繼續繪聲繪色幫助她回憶當時的情景。
「當時你的女兒何楚遙還在您的身後,我還禮貌地告訴您,您的女兒在那呢。」
周圍八卦的眼神讓二嬸臉色難看,她從牙縫裡擠出話語。
「你適可而止,別鬧了。
「我才是生了你的人,你現在這樣簡直丟人現眼。」
我微微一笑,繼續保持禮貌的姿態。
「二嬸,這句話我要對您說才對,您別鬧了。」
她壓抑住怒火說道:「帆帆,媽媽是真心實意想帶你回家。」
我繼續微笑,不為所動。
隨後話鋒一轉。
「二嬸,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您認為生恩大,還是養恩大。
「請您回答。
「想清楚再回答。」
她理了理自己的頭髮,重新調整儀態:「生恩大。」
我點了點頭:「如果是生恩大,我應該跟你回去,那何楚遙應該回趙家。」
二嬸隨即改口:「養恩大。」
我又點了點,若有所悟:「如果是養恩大,你沒有養育過我一天,養我的是養父母和大伯父大伯母,那我和你也沒多大關係。」
二嬸發覺不對,想要挽回顏面。
此時,辦公室的老師基本都去上課了。
八卦的幾位也在班主任眼神示意下和他一起去溜達溜達。
我也就不再委婉了。
委婉不管用,有的人就是聽不懂人話。
我直接打斷了她。
「二嬸,其實你不用回答我這個問題。
「這個做人啊,要厚道,不能既要又要。
「在你眼裡,哪個對你有利你會選擇哪個。
「你不想離開自己的養女,就會說養恩大過天。
「你想逼著我認你,讓我委曲求全聽你的擺弄,你就會說生恩大過天。」
二嬸焦急地想辯解:「我不是這麼想。」
我一隻手伸過去啪唧捏住她的嘴。
她的話我不想聽。
我只想自己說。
希望她聽完趕緊走,別再找我,好好和她的一雙兒女相親相愛。
畢竟在我眼裡,真假千金就像是養蠱搶資源,最後誰死愛誰。
我只想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你既想把養女放在身邊繼續養著,又想讓我聽你的話,不要破壞家庭的平衡。
「讓我用乖巧懂事,卑微地祈求原本就應該給我的愛。
「我只想說,不可能。」
我很有禮貌地沒有開罵,希望她能感受到我的禮貌。
10
「說得好!」
看著媽媽拍著手替我鼓掌,滿眼笑意地走進來,我頓時樂得頭頂開花。
「媽媽~」
尾音都開心地跳出一個小波浪。
媽媽好快,我好愛。
距離我發消息也就才二十分鐘,媽媽就趕到了。
肯定是從公司馬不停蹄趕過來。
「帆帆,媽媽的寶貝。」
看著我和媽媽膩歪在一起的場景,二嬸臉色逐漸變得蒼白。
「老二家的,帆帆現在是我的孩子。
「老爺子同意了。
「上次家裡開會,你自己也願意。
「現在又打著帆帆媽媽的名號來學校找孩子,你想幹什麼。」
看著媽媽氣場全開的樣子,我泛起星星眼。
就是就是,上次一聽我能繼承大伯的所有財產就同意了。
現在又來找我,這份母愛有點不行。
變臉比麵包變質還快。
「大嫂,我只是想帆帆,我才是生了她的人。
「這麼多年,我都沒和她好好相處過。
「當時我也只是我怕她欺負遙遙,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在養父母家乾的那些事。
「我是她媽媽,我怎麼會不疼她。」
二嬸聲淚俱下,有些淒悽慘慘。
但我完全沒被打動。
二嬸繼續哭哭啼啼地賣慘。
「我養了遙遙那麼多年。
「我看著她一點點長大。」
她用手比畫著嬰兒的大小。
「小時候遙遙生病,我不眠不休,日日夜夜看著她。
「她身體不好,換季就發高燒,過敏的種類也多。
「帆帆非讓我把遙遙送回去,我怎麼捨得,我好不容易養大的孩子呀。
「被抱錯是帆帆的命,和遙遙有什麼關係。
「我為遙遙付出了那麼多才把她養成現在這個樣子,憑什麼要還給那家人。
「這和拿刀割我的肉有什麼區別!」
她將自己對何楚遙的一腔母愛全部展現出來。
但關我屁事。
還是覺得我不夠討厭她?
我冷冷地看著她,思緒萬千。
既然被抱錯是我的命,那女兒不認媽也是二嬸自己的命。
「大嫂,你也是看著遙遙長大。
「當初你不能生孩子,你也曾把遙遙當自己的孩子看。
「你應該理解我的慈母心。」
媽媽聞言把我摟得更緊了。
我甚至顧不上二嬸又一次拿她對何楚遙的慈母心刺激我。
原來媽媽不能生孩子。
如果媽媽有自己的孩子,一定會很愛很愛她。
她和爸爸都是很好的父母。
媽媽斬釘截鐵地否決了二嬸的話。
「這不是你的藉口。
「你從一開始心就是完全偏的。
「我問你,你說遙遙是你看著長大,你不捨得。
「如果遙遙是二弟出軌生的,你會不會捨得?」
我瞪大了眼睛聽媽媽詭辯。
和不講道理的人,直接不講道理了。
二嬸不服地回道:「這根本不是一回事,不能混為一談。
「大嫂,你沒有生育過,你不懂當媽媽的感覺。
「如果你是個媽媽,你一定能明白我的一腔慈母心。
「可惜你不能。」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媽媽的肚子。
我立刻把媽媽擋在身後。
二嬸隨即指責道:「大嫂,你不能生可以去領養。
「你不能搶別人的孩子。
「帆帆是我生的,我和她才是血濃於水的親母女。
「這輩子都斷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