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去試了下門,電子鎖上的。
節目組有點東西。
窗紙投進來幽暗的月光下,整個房間籠罩著陰森的氛圍,紅喜床、紅喜服、紅燭、紅喜字。
桌案前有一張紙。
【蕭郎,我會穿著喜服坐在床前等你回來。】
哦,單線任務。
8
床邊掛著的紅燈籠亮起來,我抖了抖喜服,寬大,在鏡子面前套上,旁邊放著季先被搶的道具——紅豆簪子。
緩緩將簪子插入髮髻,別說,還挺好看的,我衝著鏡子微微一笑,便坐在了床上。
當然,我不知道,因為這個笑容,此刻彈幕瘋了,他們都在害怕地喊媽媽。
屏風後面的暗門輕輕地「吱呀」一聲,一個穿著紅喜服的高大男人走過來。
他戴著青面獠牙的面具,骨節分明的指尖倒了兩杯合卺酒。
「蕭郎嗎?」我問。
他點頭,把酒遞過來。
「是不是喝了酒,我就可以出這間屋子了?」
他坐在我身側,繼續點頭。
接過酒杯,我莞爾一笑,掏出一直綁在褲腿的匕首,迅速架在他脖子上:「鑰匙直接給我吧。」
男人一頓,跌在床上,胳膊肘支撐著微微仰頭看我,露出好看的喉結線條。
透過青面獠牙的面具,我看到那雙深邃如潭水的眸子裡是訝異。
我盯著他笑:「喝酒了,你的單線任務是不是就可以成功了呀?
「蕭郎?
「或者叫你……孟老師?」
與此同時,院子裡傳來了季先的號叫。
彈幕更瘋了……
9
彈幕此刻達到了高潮點,密密麻麻全是疑惑不解與崩潰。
「靠!孟鶴州不是在蕭郎的房間嗎?怎麼過來的?有沒有那邊直播間分屏的給解釋一下啊!?」
「不知道啊!我們這邊孟鶴州還坐在椅子上啊!我靠,別嚇我啊!!」
「不是,這個夏箏怎麼感覺什麼都知道啊?什麼孟鶴州是蕭郎啊?」
「等等啊,季先又怎麼啦?CPU 給我干冒煙了!?」
……
孟鶴州動了動姿勢,輕笑一聲:「怎麼發現的?」
摘下他的面具,我挑眉:「鑰匙給我,再告訴你。」
他倒是爽快,遞過來一枚鑰匙。
我收了匕首,這個沒開刃,剛剛不過是想著嚇他一下,沒想到這麼輕而易舉。
為了觀眾老爺們的觀感,我開始解釋:「節目組在第一條線的時候,就劇透了單線任務。NPC 暗示了好幾遍蕭郎終於回來了,那就表明,我們五個人當中,確實有一個人是蕭郎。
「孟老師,情書是你讀的,念念桃花鄉,你自己挑的道具桃木劍不會這麼簡單吧?
「喜服很肥大,按道理,節目組不會不知道我們三個女嘉賓的身形。
「那麼就有種可能,林娘其實早就懷孕了。
「蕭郎是每夜從東西廂房之間的密道過來與林娘私會的吧。」我篤定,「按道理,林娘枉死,蕭郎應該心痛不甘,但看孟老師這意思……」
「如果我喝了這杯酒,下一秒是不是被節目組的 NPC 拖走了?」
燭光微微搖曳,襯得他的側臉更加稜角分明。
孟鶴州輕嘆:「看來,我演技還是不太行啊。」
「孟老師演技很好。」我恭維,「就是節目組劇情設置得比較拉垮。」
此刻在監視器前的導演組:「……」
其實早就能猜到,我們一行人中來個反派,內部狼人殺,看起來才更有意思。
狼人——蕭郎,是想殺掉林娘。
哦不對,說不定……還有別的狼人。
我起身,鑰匙在手上打了個轉:「走吧,孟老師,再看看戲。」
10
彈幕的注意力從維護哥哥轉到了神秘解密——
「意思是,孟鶴州就是蕭郎?在新婚夜並沒有以新郎的身份出席,而是混在賓客中?為什麼要這麼做?」
「靠,才發現,孟鶴州在東廂房的時候,趁我們不注意,找了個人偶背對著攝像頭,然後偷偷進林娘的房間。就是說,如果夏箏沒發現,現在應該下線了吧……」
「臥槽,剛剛季先在院子裡的時候,看了下井口,尖叫之後然後就突然黑屏了!?」
「怎麼感覺夏箏腦子很好使的樣子啊……」
「我們家微微還好嗎?還有卞老師的情況怎麼樣啊?」
……
院內陰風陣陣,季先卻消失了,空無一物。
卞盈打開書房的門,神色凝重:「我在書房裡找到了些……東西。」
於薇腳步虛浮地出來,直到拉住我的胳膊才舒了口氣。
卞盈找到的東西很重要,是一封蕭郎的退婚書,她皺眉:「為什麼蕭郎已經退婚了,而林娘執意要辦這場婚宴?」
於薇分析:「或許是她太愛蕭郎了,在逼蕭郎做抉擇。」
我看了眼孟鶴州,沒說話。
他坦蕩地迎接我的目光:「話說,季先怎麼了?」
季先失蹤,按照劇情里的說法,應該是死了。
剛剛孟鶴州一直同我在一起,那就是說……
我的目光掃過於薇和卞盈,嘖,好難猜啊。
眾人的注意力轉移到院內唯一的枯井,枯葉圍繞,青苔滿布。
「井有蹊蹺。」孟鶴州言簡意賅。
於薇拉住我的袖子,依舊不敢上前,卞盈站在我身後,目光充滿著加油打氣。
得,繼續做坦克唄。
路過孟鶴州的時候,他的聲音輕到只有我和耳麥能聽見:「夏老師,你的身份……又是誰呢?」
11
直播間裡——
「有沒有腦子好使的借我用用?我迷惑了……」
「怎麼感覺夏箏有什麼隱藏任務啊?她藏得好深啊,感覺她一直在推著劇情走誒……」
「盲猜夏箏是林娘!」
……
井內漆黑,我拿著於薇還過來的蠟燭,摸索著濕滑的牆壁,一點一點向深處走去。
一聲聲細微的嬰兒啼哭。
我悠悠嘆一聲,這要是擱季先來單線任務,他能嚇尿了吧。
終於在幽深的隧道里,我看見了一個木盒子,細弱的啼哭聲就是從這裡發出的。
上面封著一道明黃符咒,古代是有個說法,用符咒封印早夭的嬰孩,防止其化為怨靈。
節目組真用心,那麼為了配合節目組……
我找到隱藏攝像頭,擦了擦,對著攝像頭把盒子打開,拿出道具嬰孩,進行了全方位展示的這麼一個大動作。
直播間如我所想的炸開——
「臥槽!!夏箏賠我手機!!!」
「退!退!!退!!!」
「厄運走開!!!」
……
「別慌啊。」我拆掉道具的電池,繼續對著鏡頭講解,「假的。」
節目組:「……」
直播間裡:「……」
我把符咒收進袖口,把玩著道具,席地而坐,開始對著攝像頭分析:
「林娘雖然懷孕,但看情況這個孩子已經流掉了,投入枯井,但林娘後來也死了。
「疑點有三:
「第一,這個孩子是林娘自願流的還是非自願?
「第二,蕭郎是否知道林娘懷孕,或者這個孩子的死亡就是他乾的?
「第三,到底怎樣才能走出林宅?」
在井裡又摸索一會兒,沒有其他的線索,聽到井口卞盈的呼喚,我窸窸窣窣地爬出去。
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我替孟鶴州隱藏了他是蕭郎的這個身份,把其他的線索講了下,幾個人圍著頭腦風暴之後……幾無所獲。
卞盈薅了下頭髮表示要禿。
於薇鎖眉:「丫鬟鶯鶯的房間裡只看到她平時給林娘做的女紅,還有林娘賞她的珠寶,應該是主僕情深。」
孟鶴州依舊沉默。
「孟老師怎麼看?」我問。
他終於抽回思緒,斂眸:「蕭郎,不會害林娘。」
低沉的嗓音還能品出一絲深情,他看我。
我:「不信。」
孟鶴州:「……」
12
劇情卡了,卡在季先消失的這個時候,我們四個人面面相覷,圍著井口,有些茫然。
破節目組,一點提示都沒有。
打了個哈欠,我開口:「要不我們……」
三雙視線投過來。
「回房間睡一晚?」
「……」
好像對於他們來說,確實不算什麼好主意……
但,我真的睏了。
本來想著速戰速決,結果大傢伙好像都挺害怕的,進度一拖,就拖到了我的生物鐘。
原本我就睡在凶宅啊,來這裡,不就跟回家一樣一樣的嗎?
直播間內——
「現在搞啥啊這是?真的要在凶宅睡覺?一人一間真的會嚇死的吧?」
「節目組咋一點提示沒有啊?夏箏現在這是擺爛了嗎?」
「服了,能不能別聽夏箏的話了?要是真的回房睡覺,我把腦袋旋下來給諸位當球踢!」
……
林宅外面傳來了打更聲,「咚——咚咚咚!」
四更,算起來是凌晨一點。
隨著打更聲,蒼老的聲音響起來:「午夜已到,回屋休憩——」
面面相覷的三人:「……」
在直播間把腦袋旋下來的友友:「……」
空氣寂靜了一瞬,於薇撇撇嘴:「我不想再一個人待那個房間了,很黑很害怕。」
卞盈抖了抖:「小孟啊……」
孟鶴州看她。
「借我三個億,我他媽要解約,破爛節目組我去你*******」
我:「……」
孟鶴州:「……」
於薇:「……」
直播間的吃瓜群眾:「……」
介姐們罵得是真髒啊!
13
當然,罵歸罵,鬧歸鬧,今晚必須要睡覺。
看著認命回屋的孟鶴州和卞盈,我沖於薇眨眨眼:「要不要一起睡?」
於薇眼睛一亮,重重地點了點頭。
她拽著我的袖子進屋,打更聲就停了,顯然節目組對我們這種小動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夏箏姐姐。」黑暗裡,她軟聲,「謝謝你呀~」
於薇本身就是童星出來的,娛樂圈情商高的小白花這個名頭可不是白擔的,對我這個快要被黑到退圈的人都能這麼友好。
嘖,真招人稀罕。
我拍拍她的頭:「別怕啊,有什麼事情喊我就行了。」
直播間裡——
「怎麼辦,我這個戀愛腦看個恐怖綜藝都能嗑 CP?」
「嗑到了嗑到了!」
「為我家『下雨』高舉百合大旗!」
……
摸索著床沿坐下,於薇抿唇:「你一直都住在……那些地方嗎?」
瞥了眼攝像頭,再看一眼單純無害的於薇,我瞭然。
姐們仗義!!!
「還好吧,有什麼能比窮更可怕的呢?」我挨著她坐下。
「你為什麼會出道呢?」
「缺錢吧,那會兒沒飯吃,就圖兩千塊錢包吃包住。」
於薇一愣:「月薪就兩千?」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哈哈哈後來鬧了點不愉快,就從宿舍搬出來了……」
所以後來就住進凶宅了唄。
可想而知,直播間此刻肯定一片聲討控訴,華娛公司微博底下肯定一片狼藉。
於薇拉住我的手,目光堅定:「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助的話,一定要找我。」
我笑:「以後沒有,現在倒是有一個。」
「什麼?」
明黃的符咒塞進她手心:「鶯鶯,一定要藏好了。」
於薇的瞳孔驟然一縮。
14
她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你你你……什麼時候猜到的啊?我……」
我理理床鋪:「放心,我又不會賣了你。」
她舔舔嘴唇笑開:「其實我以為,你會和孟老師站隊的。」
孟鶴州?
我思索了下,搖搖頭,不是一個很合適的隊友。
於薇又開口:「他是蕭郎,你作為林娘自然會相信自己的情人了,況且,你也在井裡發現了,孩子是我封印的。」
她也是個腦子好使的,猜出來孟鶴州是蕭郎了。
彈幕此刻已經在撲面而來的線索中失去了方向——
「誰能給我翻譯翻譯,她倆在講啥?」
「所以,夏箏的身份其實是林娘?於薇的身份是丫鬟鶯鶯?孟鶴州的身份是蕭郎?那卞盈和季先呢?」
「等等……我凌亂了,那鶯鶯為什麼又要封印這個死嬰?」
……
孩子確實是鶯鶯害死的,用她最先拿到的道具——明黃的符咒封印起來的,枯井怨氣衝天,所以季先在靠近枯井的時候會發生意外。
但我們靠近的時候卻沒事,只能說明季先……
跟於薇對視一眼,我讀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她有自己的單線任務。
但季先的確不能死,找到他,我們才能一起逃出林宅。
所以問題的癥結還是在……
枯井。
起身彈了下攝像頭,我衝著觀眾老爺們挑釁:「是不是想知道季先的身份?就不告訴你們!」
直播間:「……」
於薇:「……你好囂張。」
我彎眸,老子都是要退出娛樂圈的人了,囂張點怎麼了?
從先前孟鶴州進來的暗門,我跟於薇輕而易舉地打開鑽進去。
按照里院的地形圖,孟鶴州想來到我的房間,通過暗道,必然會穿過枯井。
所以,劇情里的季先失蹤真的是於薇做的手腳嗎?
那可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