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要再玩了小米,要上課了,快跟我一起回學校。」
夏校長話音剛落。
那副骨架就開始朝我們移動過來。
不。
不是那副骨架在動。
是有個孩子,推著那副骨架移動。
隨著他的前進,還有殘留的血肉落在地上,帶來濃重的血腥氣。
玩家們臉色蒼白,卻沒人敢發出一絲聲音,他們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裡的震驚藏都藏不住。
那個叫小米的孩子,顯然十分欣賞這份恐懼。
兩隻沒有神采的大眼睛仔仔細細掃過每一個人。
在我面前的時候,小米停下了。
他歪了歪腦袋,沾著血的手不解地撓了撓頭,「姐姐,你為什麼會來這裡?不該在這裡才對啊。」
夏校長摸了摸他的腦袋,聲音溫柔十足,「小米,來了學校的就是客人,不可以這麼沒禮貌。拿到禮物了就快回班上去吧,同學們正等著你呢。」
小米點點頭,拉著骨架,哼著歌,一蹦一跳朝著學校走去。
「怎麼樣?小米很乖吧,他都已經快四十歲了。」夏校長繼續往前走著,聲音不大,但所有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我的學生們都很乖,你們會喜歡他們的。」
四十多歲嗎?
我記得,那個死掉的男人看上去也差不多四十多歲了吧。
那個男人顯然和小米是認識的。
他死前,嘴裡說的是,「我只是開玩笑」「放過我」「我錯了」。
除了我,一部分玩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有人疑惑不解。
有人驚懼不定。
有人悔不當初。
他們總是不明白,玩笑要兩個人都覺得好笑,才算是玩笑。
05
安靜。
整個校園都非常安靜。
這一份安靜是從我們所有人都踏進白塔中學,大門吱呀一聲關上開始的。
雖然隔得遠,但我能感覺到。
有很多「人」正在教學樓內緊緊注視著我們的一言一行。
「各位,我們白塔中學招聘了兩名門衛,兩名老師,還破格錄取了幾位學生。啊,我記得你們兩位就是門衛吧,門衛室不需要進入教學樓的,你們進去保安亭就可以了。」
夏校長指向了那一座小小的,散發著幽光的保安亭,「保安亭那有行為規範準則,你們只需要好好遵守就了。等到放學鈴聲一響,學生、老師還有門衛都可以安全離開學校。」
被指到的兩人臉上閃過一絲慶幸。
誰知道教學樓內還有多少怪物?
老師、學生,一聽就要和怪物接觸。
相比起另外兩種身份,他們實在幸運太多。
剩下的人臉色就不太好看了。
但夏校長並沒有理會,不顧人死活地朝著教學樓內走去。
大家緊緊跟著,上樓的時候,周茜他們擠到了我的身邊。
一隻大手緊緊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吃痛悶哼一聲。
他們卻只顧著看我的手腕。
「趙雨桐,你要倒霉了。」
沈清冷聲說著,不帶一絲表情。
從前的他也是這樣,身穿校服,捧著書,一副好學生的模樣。
我被人扇巴掌、潑水、按著下跪的時候,他從來不會對我出手。
但也是他,在我跟老師和學校反映情況,甚至報警的時候,站了出來。
冷冷地對我說:
「趙雨桐,不要做無謂的事情,誰叫你倒霉?」
之前我並不贊同。
但此時此刻,我無法反駁。
因為我的手腕之上是一圈又一圈的黑印。
這是夏校長的那隻手給我留下的。
已經不痛了,但是黑印並沒有消除。
「雨桐,其實我也很愧疚把你拉入遊戲,但是我們沒有辦法,如果玩家不夠的話,我們都會死。你那麼善良,一定不忍心讓我們去死吧?」
周茜握著我的手腕,親昵地摩挲,「雨桐,我們是同學不是嗎?就算過去有不愉快,也都過去了。重要的是,我們得從這個恐怖遊戲里活著出去。」
「雨桐,我們互幫互助吧,一起活著出去。」
周茜俏皮地朝著我眨了眨眼,仿佛之前帶頭把我推出去的人不是她一樣。
咚咚咚——
清脆的敲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周茜拉著我的手猛地收緊,整個人抖得像篩糠一樣。
順著她的目光,我看了過去。
教室旁的窗戶上全是一張張人臉!
他們的臉擠在窗戶上,五官被壓得扁平,分不清男女。
只有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我們,隨著我們的移動而轉動。
「好啦,你們的教室到了哦,進去和同學們打個招呼吧。」
門,開了。
06
奇怪的是,當我們走進教室的時候,教室內空無一人。
剛才的一切,仿佛只是我們的幻覺。
周茜、孫浩、沈清,還有另外三人都是學生。
校長,還有一個戴著眼鏡的女人是老師。
夏校長拿出了九份《白塔中學行為準則規範》,笑眯眯地看向我們。
「一人一份,要好好遵守哦。啊,看我這記性,少了一份,是誰拿不到呢~沒有拿到的人,必須跟我走哦,不然所有人都要受到懲罰。」
「我的!那份是我的!」
「我也要!誰跟我搶,我就殺了誰!」
剛才還安靜的玩家一下子鬧了起來,我深知這份規則的重要性,第一時間就沖了上去。
但不知道是誰從後面拽住了我的衣服,狠狠把我往後拉。
緊接著,是一隻又一隻手。
都在把我往後拽。
越過我時,還有人暗罵了一聲廢物。
十個人,九份規則。
連生嬌體弱的周茜都有孫浩幫她拿到一份,只有我沒有。
跑!
我不再留戀,轉身就跑,直接跑出了教室。
「抓住她!她跑了我們都要被懲罰!」
「我不想死!抓住她!」
「媽的!居然敢跑?你跑了,老子不就被害死了!草!」
九個人對著我拳打腳踢,把進入遊戲後的一切怒火和恐懼都發泄在我身上。
我被死狗一樣拖回了夏校長面前。
周茜替我拉了拉衣服,蓋住了裸露出來的皮膚,卻蓋不住她滿滿的惡意,她輕輕附在我的耳側,「你也別怪我們,都怪你自己命不好沒有靠山。原本還想和你一起出去的,雨桐,下輩子記得投個好胎。」
痛。
吸一口氣都好痛。
再被兩根觸手包裹住時,我再也沒有任何力氣反抗。
「大家要好好相處哦,那麼,我就先帶人回辦公室了。」
我被綁著,拖在半空。
夏校長的辦公室出乎意料的正常。
「那些人都會死的吧?」我癱倒在沙發上,狼狽得可以,「就和小米的玩具一樣,他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那我呢?夏校長,我做錯了什麼?」
這才是我始終都不明白的地方。
一開始,我以為這個遊戲是隨機挑選玩家。
但小米的玩具出現的時候,我就明白了。
這個恐怖遊戲挑選玩家,是有目的性的。
其他幾個人,或許並不無辜。
但我不一樣,我從來沒做錯什麼。
難不成,真讓周茜他們說對了。
我這個人就是天生倒霉。
為什麼是我?
憑什麼是我?
死,也該讓我死個明白。
身上一松。
夏校長有些無奈,「小同學,這可跟我沒關係。把你拉進遊戲的是你的同學,原本你是無法被拉進來的,但誰叫你特殊呢?副本還以為,你本身就是屬於我們的人。」
就在這時,口袋裡的手機一震。
我伸手去摸,摸到了口袋裡的東西。
手機、一張冥幣、還有一個信封。
夏校長輕笑出聲,朝著我揚起下巴,「不過,你同學說的話,我很贊同。有時候沒有靠山就是很倒霉,不過,放輕鬆,往後看,你的靠山已經來了。」
07
我的靠山?
我往後一看。
是個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女人,她的後腦勺,長著一張漂白似的泡浮囊的臉。
對了,忘了說了。
我叫趙雨桐,是一名在校大學生。
在一家詭異酒店兼職前台,底薪兩萬,提成上不封頂。
才工作兩天,我接待的客人全都死了,而我僅僅兩天就拿到了十多萬的工資。
這個出現在夏校長辦公室的女人,是我直屬上司,紅月酒店的經理。
「夏校長,怎麼我的員工被欺負得這麼慘,我想,你該給我們紅月酒店一個解釋。」
經理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從我的口袋裡拿出了那個信封打開。
是一枚純黑的貓尾巴胸章。
夏校長的瞳孔豎起,緊緊盯著那枚胸章,嘴角咧到了耳後,嘴巴里鑽出一條細長的、分叉的舌頭。
僅僅是一眨眼。
夏校長就以飛快的速度跑了過來。
「這個東西可不好拿啊。難怪,難怪副本沒發現不對勁,難怪連我都沒發覺,你的員工居然是個活生生的人類。」
「聘用人類員工,被發現,你可就完了。不如,不如把這個胸章給我,我就當做什麼也沒發生,然後再把她放出去,怎麼樣?」
見我和經理都沒什麼反應,夏校長有些急迫,「你知道的,我的學校可是從來沒有人出去過的!這已經是我很大的讓步了。」
經理慢條斯理地把胸章戴在我的胸前,對夏校長說話的語氣就沒有那麼客氣了,「你應該知道,紅月酒店員工是被老闆庇護的,如果老闆知道了這件事,會親自來找你要個說法。」
「如果不想老闆來找你的話,那請你給我的員工一些適當的補償。」
夏校長臉一僵,瞳孔盡數消失,只剩下眼白。
「草!給給給!通關獎勵,我給她十萬行了吧!」
經理搖了搖頭,坐在了我身邊,「我們酒店員工不缺錢,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我低下頭。
兩個詭異說話,根本沒有我開口的份。
其實,十萬塊,我還是很想要的。
「你別太過分了!誰叫你們沒提前通知我的!」夏校長早就死透的身子被氣得泛紅,「就十萬,愛要不要!」
經理點點頭,拿出了手機,「那我這就跟老闆彙報一下,夏校長想跟老闆當面溝通。」
「等一下!」夏校長變出觸手,怕了過來,臉上帶著諂媚的笑,「我發現你這詭特較真兒!我又沒說不給。」
啪嗒——
夏校長的指甲變長,輕而易舉掐斷了一小節觸手。
那觸手一離體就變成了死物,如同玉雕的一般,被夏校長套在了我的手腕上,「小同學啊,這是我給你的補償。有了這個你就可以自由出入白塔中學,另外,你還可以替我選擇玩家。標記一個玩家,你就能獲得兩萬塊,怎麼樣,我大方吧?」
夏校長几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番話。
我看了看經理,見她點頭,才應了下來。
「小桐,你的請假信息我收到了。既然你還有熟人在這個遊戲副本里,今天讓你帶薪休假,你在這裡好好玩玩。」
08
好好玩嗎?
我在學校里從來沒有輕鬆過,更不要說玩了。
經理的提議,讓我心動得難以拒絕。
至於規則,三種身份我全都看了一遍,只能說毫無不對勁的地方。
由我來總結一下。
【第一:學生之間要團結友愛互相幫助,任何辱罵、毆打、欺騙行為絕對禁止。】
【第二:老師要承擔起自身責任,不能忽視學生請求,不能縱容學生間的欺凌行為。】
【第三:學生和老師都要嚴格按照課表上下課,不得打擾課堂秩序,不得違反校紀校規。】
【第四:門衛應堅守崗位,不能讓無關人員進入學校,不能讓學生無故離校。】
我的視線落在第一條上,久久無法挪開。
回教室上課,突然變成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呢。
叩叩叩——
我敲了敲教室的門,徑直走了進去。
見我安然無恙回來,教室里的幾人面色各異。
「你居然活著回來了?」
周茜皺眉站起身,一眼就發現了我胸前的黑色胸章,「這是什麼?給我看看。」
我捂住胸章,後退了一步,「不行,這是我的東西。」
「媽的,你以為你有拒絕的權利嗎?趕緊拿出來!」孫浩大步上前,捏住了我的手腕,「賤人就是賤人!這幾年沒揍你,你耳朵又不好使了是吧!」
孫浩是周茜的追求者,從入學開始就對她一見鍾情。
少年的感情總是熱忱赤誠。
可他表現的方式,是為了周茜對我大打出手。
孫浩的人生里沒有不打女人這回事,巴掌、拳頭、腳踹……
我的肋骨斷過好幾根。
沈清也是周茜的追求者,事情鬧大之後,他再出面,在我臉上丟下幾張鈔票。
「多給你兩張,你賺了,別拿你的事情讓周茜心煩。」
一文一武,周茜活得多開心啊。
「老師,孫浩要打我,你不管嗎?」
我轉過頭看向了校長和女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