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婆婆肉眼可見地慌亂起來。
她還嘴硬地反駁:「哎呀,我都說了我今天沒見到壯壯,你這不是耽誤時間嗎?」
「不如讓警察去陸茗家小區里找……」
我打斷她的話:「兩個小區距離很近,都查一下比較好,你慌什麼呢?」
婆婆閉上嘴,眼睛盯著自己的腳尖。
陸茗不是傻子,看到婆婆這幅樣子,心裡頓時七上八下的。
她報完警,上去就揪住婆婆的衣領子:「我再問你一遍,你今天有沒有帶走壯壯?」
「真……真沒有……」
陸茗後退一步:「好,你最好說的是實話!」
她說完,跑著去小區的監控室。
可惜,結果註定讓她失望了。
警察來得很快,得到消息的物業也迅速安排人排查出入口的監控。
就在早上 9 點鐘,小區門口的監控清晰拍下了,婆婆牽著壯壯的手,從外面進來的畫面。
十分鐘後,壯壯又獨自跑了出去。
他的身邊,沒有婆婆的身影。
11
陸茗整個人都崩潰了。
在監控室里,她對著婆婆大打出手。
她可沒有我含蓄,而是騎在婆婆的身上揍,幾拳下去,就見了血。
「說!壯壯去哪兒了!」
婆婆臉上鮮血直流,嗚嗚地哭:「我也不知道啊,我跟他說了在小區里玩,他不聽我的我有什麼辦法?」
「只是上了個廁所,轉身的功夫他就不見了呀!」
我冷眼旁觀,聞言冷笑。
又是上廁所,又是一轉眼。
不知道這次轉眼,她轉了幾個小時。
圍觀的鄰居有人開口:「唉?你今天沒上廁所,一直在旁邊打牌呀!」
「對啊,散場都 12 點了,也沒見你中間起來找孩子呀?」
幾句話下來,陸茗臉上血色全無。
她發了瘋,拚命地掐住婆婆的脖子。
「撒謊精!那可是我兒子,你親外孫!」
「你把人領走,不好好看著,弄丟之後為什麼不告訴我!」
散場 12 點,現在都下午 5 點了!
整整五個小時,她不僅自己沒去找,甚至沒有開口讓別人去找!
要不是宋宇打電話過來,是不是孩子丟一夜她都不會開口?
婆婆囁嚅著說:「我,我跟他說了……」
「他才五歲!他懂什麼!」
陸茗聲音都嘶啞了:「要是壯壯有什麼意外,我跟你一起死!」
她失魂落魄地爬起來,目光落在我身上。
走到我面前,「咣當」一聲跪下來。
「嫂子,對不起。」
我抬眸:「說事兒!」
陸茗雙目血紅:「我知道你人脈多,求你,幫我找找孩子……」
「好。」
一碼歸一碼。
孩子是無辜的。
12
尋找孩子的隊伍迅速擴大,我動用了自己的人脈,在臨城掛滿尋人啟事。
饒是這樣,一時也沒有消息。
陸茗整夜整夜地不閉眼,晚上就在電話邊守著,白天就揪著婆婆去小區綠化帶狂揍。
什麼母女情分,什麼長輩孝道。
在她這裡全部不見了。
她近乎精神失常般的念叨著:壯壯一天找不回來,我就揍你一天。
壯壯要是不再回來,我就拖著你一起死!
這一次,圍觀的鄰居再也沒人敢吭聲。
我閒著無聊,拎著油漆桶去那天跟婆婆玩牌的鄰居家。
鮮紅的油漆潑到牆面和門板上,血糊次啦,十分駭人。
但沒人敢吭聲。
那些玩牌的鄰居,一個個跟鵪鶉似的,站在一邊看著我潑。
「不讓你們跟我婆婆玩牌,你們都當耳旁風。」
「現在孩子丟了,陸茗快瘋了。」
「你們猜猜看,等她弄死了我婆婆,下一個,會不會恨上你們?」
在場的各位,都是幫凶呢。
不眠不休的三天後,終於,壯壯被找到了。
不幸中的萬幸,壯壯在外流浪了一天,又渴又餓的情況下,被一個拾荒大爺撿到了。
大爺給壯壯吃飯喝水,原地等了整整兩天,才終於等到找孩子的人。
宋宇當場給人跪下。
陸茗也紅著眼趕到,想要抱壯壯,被宋宇一把推開。
「離婚!明天就離!」
「你媽就是個攪屎棍,有她在,誰都別想過好!」
陸茗張了張嘴,拚命搖頭。
「我把她送走,我今天就把她送走!」
當晚,婆婆連人帶行李被扔在我家門口。
陸茗滄桑著一張臉,看著我,沒吭聲。
我挑眉看她:「恩將仇報?」
陸茗搖頭:「不是我,我說不再贍養她之後,她自己來你家門口蹲守的。」
婆婆還是那副低眉順眼的樣子,拎著行李,可憐巴巴地說:「你是我兒媳婦,你不能不管我呀。」
我呵呵一笑:「不好意思,我沒有贍養義務,你愛死哪兒死哪兒去!」
婆婆猶猶豫豫地又去看陸茗。
陸茗慘然一笑:「別看我,我怕我忍不住扇你!」
13
最後匆匆趕來的陸謙,指著陸茗的鼻子破口大罵:
「這是咱親媽,你說的都是什麼話!就算咱媽有點不靠譜,壯壯不是已經找到了嗎?」
「你難道因為一場意外,就不認親媽了嗎?」
「意外?」陸茗紅著眼瞪回去,「壯壯好好跟著我老公在家裡玩,是她說想孩子了,沒通知別人的情況下偷偷把孩子帶走!」
「帶走壯壯只帶了五分鐘,牌局一開立刻扔在一邊不管!」
「我聽說,你家小寶也遇到過這種事情?怎麼,咱媽的命是命,孩子的就不是嗎?」
「孩子能找到是警察的功勞,鄰居的功勞,她就知道跟在人群後面哭!裝委屈!撒謊!」
「你讓我怎麼認她?家破人亡的那種認法嗎!」
陸謙一時語塞。
半晌嘆出一口氣:「不管怎麼說,她畢竟是咱們的親媽!」
陸茗笑出了眼淚:「你一個既得利益者,在家裡有嫂子帶孩子,在外面吃著嫂子的軟飯。每天回到家享受著咱媽的做飯服務,你當然會覺得她好。」
「既然你那麼愛她,以後你倆鎖死,一起過到老吧!」
陸茗一秒鐘都不肯再留,電梯沒到,她轉身進了消防通道下樓。
我抱著胳膊看面面相覷的母子倆。
半晌,陸謙目光落在我身上,說:「方卿,看在孩子的……」
「閉嘴!」我打斷他的話,「離婚協議明天送到你家,記得簽收。」
「哦,最後祝你跟你媽,天長地久。」
我關上門。
門外傳來陸謙故意加大的聲音:「沒事,媽,她們不管你,我管!」
婆婆帶著哭腔的委屈聲音說:「還是兒子好啊,養兒防老,只有兒子能管我呀!」
我翻了個白眼。
一個日常光出嘴不出力的,一個有力氣瞎幾把使的。
祝福你倆,堅持的時間能長一點。
我給助理打電話:「把我婆婆的生活費斷了吧。」
14
陸謙沒了工作,以往有我供給,他根本沒有儲蓄的習慣。
前一陣子,有婆婆每個月 5000 的生活費頂著,日子倒也能過得下去。
但現在,倆人的收入歸零,花銷又高。
那點可憐的存款火速消耗殆盡。
等到陸謙兜里再也掏不出一毛錢的時候,他開始跟婆婆伸手了。
「媽,你之前存的養老金呢?拿出來應應急!」
婆婆百般推脫:「我都存了死期,取不出來!」
什麼取不出來,是她不想取。
本質上,她就是一個披著懦弱外衣的精緻利己主義者。
有些苦,別人能吃,她不能吃。
她的錢,自己能花,親兒子都不能花。
到了月底,倆人淪落到沒錢交房租,當天就被房東趕了出去。
沒法子,陸謙只好找了一家理髮店,操起老本行。
婆婆本想在家裡混吃等死,每天過著兒子供養、休閒打牌的日子。
但僅僅過了半個月,在外受苦受累的陸謙看不下去了。
你不是不肯掏養老金嗎?
有手有腳的,你也別閒著!
他帶著婆婆在附近找了一家餐館,讓婆婆給人洗盤子,一個月掙兩千塊錢買菜錢。
哪成想,就這麼基礎的工作,婆婆照樣能給他捅出簍子!
乾了沒一個月,餐館老闆報警了!
因為一個自媒體博主探訪後廚,正好撞見婆婆用潔廁靈刷碗!
餐館老闆瞬間炸了!
他扣下婆婆,揚言不賠償 10 萬塊錢,就敢斷了我婆婆的兩條腿!
陸謙知道這事兒的時候,人都麻了。
他蹲在地上薅了半天的頭髮,依然想不通:「後廚不是提供洗潔精嗎?你用潔廁靈幹嘛?」
婆婆癟著嘴委屈解釋:「潔廁靈刷得更乾淨。」
「再說了,省下的洗潔精,不是可以帶回家給你用嗎,我也是好心……」
「好心好心又是好心!你的好心可真貴啊!」
十萬,換來半桶洗潔精。
這個價格,黃世仁聽到都得豎起大拇指!
陸謙不想賠錢,可惜,潔廁靈事件給老闆的餐館造成的影響太惡劣,不賠錢,人就得斷腿進去。
陸謙讓婆婆把養老金交出來。
婆婆捂著口袋拚命搖頭:「不行呀,這是我的棺材本呀!」
「兒子,你去找你媳婦要錢呀,她有錢……你別逼媽了好不好!」
15
時隔一個月,我再一次見到了陸謙。
沒等他開口,我直接扔給他一疊明細。
「你們家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事先跟你說清楚,公司是我跟你結婚之前開的, 跟你沒有任何關係。股息和分紅我有單獨的理財帳戶,完全可以證明是我個人婚前財產。」
「結婚的這幾年, 我的工資是每月三千,除掉養娃的費用之後, 我還能倒欠一筆生活費。」
「你自己想清楚再跟我開口。」
陸謙張了張嘴,臉色憋得鐵青。
「怎麼,你怎麼計算得這麼清?」
我冷笑,真當我是傻白甜嗎?
看上你跟你結婚, 是圖你提供的情緒價值。
我開心了,信用卡隨你刷。
我不開心了, 你一毛錢都帶不走!
現在還想從我身上撈一筆?做夢呢?
陸謙深呼吸:「我也是沒辦法了,說吧, 什麼條件才肯借給我錢?」
我揮揮手,助理遞上離婚協議書。
「簽了它, 孩子歸我,你凈身出戶。」
陸謙不敢置信。
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到離婚協議書,但他一直以為我是在賭氣。
如今離婚協議書和筆都懟到了面前, 他才有一種真實的感覺。
原來他的家,真的散了。
「你,你對我真的,就沒有一絲絲感情了嗎?」
我有些無語。
誰給他的自信,以為我對他的感情, 可以抵上孩子的命?
如果當初小寶出了意外, 我可以對他三刀六個洞!
僵持半小時,他還是咬牙籤下了離婚協議。
「別急啊, 還有一份欠條。」
我又遞給他一張紙, 似笑非笑:「對於陌生人的借貸,我按照銀行的規矩走。本金和利率都寫在上面了, 沒問題你就簽字。」
陸謙愣了一下, 艱難地簽下了字。
我讓助理轉帳,臨關門前好心提醒他:「這筆借貸為期兩年, 按照你的工資水平, 你要努力不吃不喝地攢錢哦!」
16
當天晚上,陸謙就帶著婆婆回了⽼家。
婆婆當然不願意,但一⽆所有、外債加⾝的陸謙,已經聽不進去半個字了。
回老家第二天,就聯繫了當地的基礎養⽼院, 把人送了進去。
從此之後, 再也沒探望過。
聽說, 前婆婆在里⾯,逢人就說,她有⼀兒⼀女,兒媳婦一個⽉給她五千⽣活費呢。
別⼈嘲諷她:「這麼好?那你怎麼來這兒了?」
不知內情的⼈還會同情幾句。
沒過幾天,就被人科普。
「她把他親孫子搞丟了, 所以失去了給她⽣活費的大款⼉媳婦。」
「她把她親外孫搞丟了,所以失去了要給她養⽼的⼥兒。」
「她給⼈刷碗捅婁子,讓兒子借錢賠了十萬, 所以她兒⼦把她扔這⾥不管了。」
「她呀,就是活該!」
婆婆臉色⼀拉, 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幾年後,她神志徹底不清楚了。
在她清醒的最後時間⾥,⼉女沒有一個去看過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