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手回娘家完整後續

都說我是氣血不足，建議我買點花茶和枸杞補補氣血。

走之前，金宇整理我的行李的時候，特意放了兩包進去。

我哥他是徹徹底底誤會了。

嫂子肖芸也很開心，她走到我哥後面，摟著我哥的腰，去捏了一下鼓囊囊的包。

「讓我來猜猜，這次妹妹給我帶啥了。」

她捏了又捏，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哈哈！我就知道，裡面有水乳、面膜還有精華噴霧對不對？」

說著，她就撒開我哥的腰，給我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曉揚啊！嫂子真是沒嫁錯人！你哥真是有一個頂好的妹妹！」

「MUA！」

她甚至還親了我一口。

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戰戰兢兢地開口：「爸媽、嫂子，你們都誤會了！禮物我真的買了，但落在車上了，這包里的都是我自己的東西。」

「不信我打開給你們看。」

我哥這下臉色有點不太好看了，他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我的胳膊：「曉揚，還想騙我們尋開心呢！你怎麼可能把東西落車上了！你和金宇每次回娘家帶的東西，都是特別貴的東西。一包茶葉就是三四千，一瓶酒就得五六千，怎麼可能落車上了。」

「好了！好了！別尋我們開心了！」

說著，他把頭扭向我爸：「來吧！爸！把包里的東西都拿出來分了吧！時候也不早了，大家早點把各自的東西拿回去，等會兒還得給曉揚做飯呢！」

我爸也迫不及待地點了點頭：「行！那我就拆了啊！大家不要急，一個一個來領。」

我看著我爸小心翼翼地打開包的拉鏈，感覺自己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4、

我爸先是拿出了我的幾件衣服。

都是夏天穿的裙子和睡衣。

我爸一臉疑惑地看著手裡的那些衣服，嘴裡喃喃道：「這都是啥呀！曉揚，你帶的這些衣服你媽也穿不了啊？」

他又看了一眼我嫂子肖芸。

肖芸比我胖很多。

我爸又對著我哥搖搖頭：「也不像是給你媳婦買的啊。」

我爸失望地把我的那些衣服放在旁邊的椅子上，接著繼續往裡掏。

終於掏出了幾瓶水乳，肖芸臉上一喜，趕緊接了過去。

但很快臉色就變了：「不對啊！這些水乳是大牌子沒錯，但怎麼都是用過的啊？」

她拿起一瓶面霜看了看，嘴巴很快就撅起來：「你看，這面霜都快見底了。」

我哥這個時候也覺得有點不對勁了，但他堅持我是在開玩笑，於是也把頭埋到袋子裡去搜剛剛在外面捏到的兩包茶葉。

結果在裡面掏了半天，掏出的是我的玫瑰花茶和枸杞。

「這······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不是茶葉啊？我一個大男人金宇給我買什麼玫瑰花茶啊！」

他又看了一眼枸杞：「這東西男人倒是可以喝，可這便宜玩意兒在網上買不就行了嗎？還得大老遠坐高鐵帶回來？」

小虎看大人翻了半天也沒拿出他的遊戲機，急得再也坐不住了。

擠過他爹，就把另一個袋子打開了。

那裡面是我的洗漱用品和幾本專業書。

小虎一邊掏一邊把裡邊的牙刷牙杯扔了一地。

他有點氣急敗壞：「小姑，我的遊戲機呢，你給我藏哪了！怎麼這裡面都是牙膏牙刷？」

直到把袋子裡的東西全都倒出來，他都沒看到遊戲機的影子。

我哥眉毛已經擰得像麻花了，他看著手裡的玫瑰花茶和枸杞，不可置信地看向我：「曉揚，你不會這次真的沒帶東西回娘家吧？」

他這話一問，我爸、我媽、還有嫂子全都盯向了我。

5、

我趕緊解釋。

「不是！你們聽我說，不是沒帶！是帶了忘在車上了，等車子都開走了我才發現。我坐的是村東頭二龍哥的車，二龍哥你們也是知道的，他耳朵不好使，我追著車子喊了半天，他也沒聽見。」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這麼急於解釋。

解釋我是真的帶了禮物，極力讓自己不被爸媽誤會。

全然忘了跟金宇爭執的時候，自己的那副胸有成竹和自信。

我哥一下子就把笑臉收了。

把手裡的枸杞和玫瑰花茶往桌上一扔，拉著小虎：「在這裡呆著幹什麼！還不快點回房間寫作業！」

小虎還在念著遊戲機，我哥把他往樓梯口拽：「遊戲機！遊戲機！誰說了要給你買遊戲機了，你小姑是欠你的？她有給你立字據一定會給你買嗎？真是的，趕緊給我上樓，我不叫你你不准下來。」

小虎掙脫了半天，發現力量懸殊，最終被我哥拽上了二樓。

然而，小虎上了二樓後，我哥就再也沒下來。

嫂子肖芸有點尷尬地笑了笑，把我的水乳和精華放回了行李：「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這是曉揚你自己用的東西，剛剛動了你的東西，你別介意。」

我趕緊擺擺手：「沒關係的，都是一家人，這水乳和精華我其實也給你帶了一套，可惜忘車上了，你放心，我回去後再給你寄。」

「不用了。曉揚，都是一家人，不用那麼客氣。」

說完後，她看了一眼我爸媽，又看了看我：「那個，我去樓上看看你哥，他這人脾氣火爆，輔導不了孩子寫作業，我上去看看去，別到時候又把小虎給弄哭了，要哄半天。」

「行，那嫂子你先去吧。」

「哎……」肖芸應了一聲，也咚咚上樓了。

我聽見她和我哥爭吵的聲音。

「你幹什麼！一言不合就甩臉子，好歹你也做做樣子吧？就這樣把你妹妹晾在樓下，算什麼？」

「做什麼樣子？她一個嫁出去的女兒回娘家，什麼都不帶，她都不做樣子，我憑什麼還要做樣子！」

「我看啊，這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也就前兩年禮節還做得到位，你看這才不到三年，回家就不帶東西了！」

「不帶東西就算了，還撒謊自己帶了忘車上了！誰不知道每次金宇回來帶的那都是高檔玩意兒，一盒煙就得上千，一瓶酒就得好幾千，說把這些東西忘車上了，她自己不覺得燙嘴嗎？」

「就算沒帶，曉揚也就這一次沒帶吧？你用得著這麼小心眼嗎？這家裡四個房間，四台空調誰裝的？還不是你妹裝的？這不是錢嗎？還有媽上周說頭暈眼花，那些藥和補品的錢誰給的？還不是你妹掏的錢！」

「何孝勇，你這個當哥哥的還有沒有點良心？」

「肖芸，你到底是不是我老婆，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我告訴你，我就沒見過外嫁女回娘家不帶東西的！」

「你捫心自問，你每次回去，我哪次不讓你帶東西了！」

我聽見我哥咬牙切齒：「我看，說不定就是我妹夫的主意，反正老婆已經騙到手了，給不給娘家人送禮無所謂了！我妹也是個沒主意的主，老公不讓給娘家送禮就不送啊！也不想想，以後要是被婆家欺負還不是得靠我們來撐腰。」

「何孝勇，我懶得跟你說。」我聽見嫂子肖芸恨鐵不成鋼的聲音。

過了一會，她蹬蹬蹬地跑下來了。

「哎，小虎非要你哥陪著他，算了，不用管他們，你先坐著，我去後院給你做飯去。」

就在肖芸轉身要去後院的時候，我媽看著桌上被翻得亂七八糟的行李，幽幽地說了一句：「芸啊，那雞娘今天都看了，都瘦了吧唧的，還不到殺的時候。」

肖芸愣了一下，然後說：「那我去殺魚。」

說完，她對我笑了笑：「這魚是咱爸從家旁邊的河裡特意給你釣的，鮮得很，絕對比城裡養殖的魚好吃。」

她剛擼起袖子要去撈盆里的魚，我爸說話了：「兒媳婦，爸忘了跟你說了，這魚是給小虎祈福用的，在家裡養個幾天，到時候還得放回河裡，可不能吃。」

肖芸又愣了。

她想開口說兩句，但最終還是把話吞了回去。

「那我去看看廚房裡還有什麼菜，時間也不早了，快十二點了，曉揚坐了這麼久的車，肯定餓壞了吧？」

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我。

正要抬腳往後院廚房走的時候，我媽拉住了她。

「哎呀！你說你在這瞎忙活什麼！小虎的作業孝勇能看懂？他一個大專畢業的能知道啥，你趕緊上去幫著看看，這裡有我呢，你就別摻和了！」

肖芸還想說話，被我媽一把推到了樓梯口：「好了！好了！你趕緊上去吧！吃飯了我叫你！」

沒辦法，肖芸抱歉地對我笑了一下：「那曉揚，我先上去看看，你在樓下坐會兒，爸媽他們也好久沒見你了，他們也想跟你好好聊聊天，我就不打擾了。」

5、

看著我爸媽都發青的臉色，我預感到不妙。

上次看到這種臉色，還是我大一的時候。

當時我拿了國家獎學金，一開心，就跟同學們去吃了一頓肯德基。

沒想到我撞見我哥了。

我哥當時在省會打工，就把我吃肯德基的事情告訴了爸媽。

正好兩天後是五一放假，回去後我爸媽的臉色就像今天這樣鐵青。

「何曉揚，你可真行！爸媽辛苦把你培養成大學生，你倒好，拿了錢就去吃香的喝辣的，你讀書的錢是家裡大風刮來的嗎？」

「你看看你哥，辛辛苦苦在省城打工，一個月才掙 4000 塊錢，你吃一頓肯德基就是他一天的伙食費。」

「拿來！」我媽把手一伸，讓我把獎學金給她。

「是不是我不跟你要，你就打算私吞這筆錢了？何曉揚，我還真不知道你這麼有心眼了呢！」

直到我把早早就準備好的紅包掏出來。

我媽看到紅包上我寫的字，她才鬆了口氣。

「啊！這！是媽錯怪你了！你說好好的搞什麼驚喜啊！」

紅包上，我寫的是：「給爸媽，這是我的第一筆獎學金，以後我會有更多的獎學金，我將全部給爸爸媽媽用。」

爸媽這才喜笑顏開。

但後來，我再也不敢當著他們的面隨便花錢。

大學四年我後來獲得的所有獎學金，一共有 5 萬，全部給了爸媽。

再後來我想讀研，爸媽又把這筆錢還給了我。

「我們可不想被人背後戳脊梁骨，說我們重男輕女，吸女兒的血！你既然想讀研，那爸媽自然會支持你。」

也正是因為這樣，後來進了很好的單位，有了很好的工作。

我總是沒事給爸媽打錢。

他們的養老金、每個月 2000 的生活費，這五年來從沒中斷過。

如今再看到這鐵青的臉，我立刻回憶起大學時第一次拿到獎學金回家，戰戰兢兢的一幕。

果然，如同當年一樣，我爸先開口了。

「雖然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但是我和你媽從來沒這樣想過吧？」

看著我爸陰沉的臉，我第一次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

但最終還是點點頭，說：「爸，沒有。」

「那是了，我們把你當親女兒，把你和孝勇一樣，當做自己的孩子，從來都是一碗水端平。孝勇他就讀了個大專，你呢？我們還把你培養成了研究生。不說圖你這個做女兒的給多少回報，但至少有一點，你得把我們家放在眼裡吧？」

我心臟一痛。

什麼叫做把我和哥哥一樣，當做自己的孩子？

又是什麼叫做不說圖我給多少回報，至少有一點，要把他們家放眼裡？

爸爸還在說什麼，我一時間居然有點聽不清了。

只知道腦子裡來迴響著我爸剛剛質問我的兩句話。

所以，其實這麼多年來，我把他們當做至親至愛的人，而他們卻一直都只把我當一個遲早嫁出去的外人嗎？

我感覺心臟發麻，牙齒髮酸。

眼睛裡有一股怎麼也擋不住的熱流似乎要奔涌而出。

眼睛好酸啊。

我可以哭嗎？

還是我一個外人，連哭的資格都沒有。

因為哭了也不會有人心疼我，會來哄我？

我的意識突然又回籠，爸爸的聲音又在耳邊逐漸清晰起來：「但至少有一點，我可以肯定，沒有哪個外嫁女，可以空手回娘家。」

字字句句，如細刀子割肉。

我無比地想念我在城市的那個家。

那個金宇會問我上班有沒有受委屈的傢伙。

他說：「誰要是敢欺負你，我就打爆他的頭！」

我想念他把我抱在懷裡輕聲哄我的樣子。

「好啦！別哭了！老公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你想吃什麼都行！不會的我立刻去學！我可是有廚神基因的，學什麼菜譜都是一次就會。」

我多麼希望他下一刻就能出現在我的面前。

然後帶我回家。

可睜開眼睛，在我眼前的還是我爸媽陰沉的臉。

爸爸還在絮絮叨叨：「你哥剛剛說得對！你也就結婚前兩年還做得到位，每次回來都是給家裡人準備了東西，可這還不到三年，你就懈怠了，怠慢了。」

「曉揚，你別忘了，我們才是你家人！金宇他對你再好，那也是一個外人！你不能聽他的回娘家不帶東西！這不是擺明了瞧不起我們家嗎？」

這完全是冤枉金宇。

每一年所有的東西都是金宇準備的。

他說怕我受委屈，一定要多帶點。

我以前還不信。

什麼委屈？

誰給我委屈？

原來金宇才是懂這個世態炎涼的人。

因為他家裡就有個活生生的例子啊！

而我卻盲目自大又自信，以為生活在愛的蜜罐里。

卻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玻璃渣里找糖吃。

一旦不找了，就發現爸媽的世界裡，根本沒有我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