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擁有了換卷能力。
高考交卷時,她將自己的白卷和別人的卷子交換。
最後考了七百零三分,是全市狀元。
不僅在班級群里不斷炫耀,還在採訪里打造學霸人設,爆紅網絡,出盡了風頭。
然而她卻不知道。
那個被換了高考卷子的女孩,是個執念鬼。她年復一年地參加高考,就是為了能成為全市狀元。
動了執念鬼的執念,是要付出代價的。
1
師父說我需要經歷完整的人生。
所以他送我下山,把我安排進了一所高中,讓我跟著同齡人一起參加高考。
我叫玄玉。
幼年時遭親友所棄,幸得師父所救,成了玄門最小的入室弟子,跟著師父學了不少玄學秘法。
所以當我來到臨陽二中的第一天。
我就清晰地感受到新同桌趙茜茜的身上,有一股長年累月的氣運流轉術法的痕跡。
雖然已經拚命遮掩。
但我見到她的第一面,還是感受出來了。
所謂氣運流轉,就是通過秘法將對方身上的氣運不斷吞噬,最後為己所用。
打個比方——
從命格上看,註定孤苦一生不得好死的人。
倘若通過氣運流轉之術,掠奪他人福澤,就可以改變自身命格,不僅福澤深厚,還可以長生。
但是那個被掠奪氣運之人,就需要承擔掠奪者的人生,孤苦一生,甚至因為反噬還會悲慘萬分。
從趙茜茜的面相上看。
她本該是一個早夭的面相,就是僥倖活下來,也會體弱多病,沒有任何醫治之法。
可偏偏她活到了十八歲。
甚至,無比健康。
雖然在山上修行的時候,我就曾聽師父說過這個氣運流轉之數。但是使用氣運流轉之數消耗太多,沒有到師父這個級別的玄學大師,是絕對不會輕易使用的。
所以我對趙茜茜身後的人很好奇。
「聽班主任說,你從小在山上修行。」
「怎麼,你會算命嗎?」
趙茜茜顯然對我這個新同桌十分好奇。
她用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捏著筆,不斷在草稿紙上畫著圈兒。
另一隻手則捏著手機,不斷刷著小視頻,時不時笑出聲。
在靜謐的自習課里笑得格外刺耳。
自習課。
別人都在低頭刷題,只有她在玩手機。
但是沒有一個人敢提出異議,甚至連最為嚴苛的紀律委員,也選擇對她視而不見。
見我盯著她,趙茜茜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反手就把手機塞進了口袋,然後問了我這麼兩句話。
「算命,會一點。」
師父之前教過我,行走江湖需要低調。
謙虛,總歸是有備無患。
趙茜茜直接笑出了聲,然後用食指指了指自己,帶著些許玩味:「那你能看出我是什麼命格嗎?」
顯然趙茜茜不相信我年紀輕輕,就真的能夠看透秘法之術,探尋到本該屬於她的真正面相。
說白了,她只是純粹逗個趣兒。
「富貴、順遂,並且一生安康長壽。」
我儘量用著她能理解的詞語解釋。
這是最直觀的,且一眼就能夠瞧出來的面相。
或許是這話好聽。
趙茜茜嘴角的笑意深了些,看我的眼神也比剛才要更加和善。
她剛想開口說話,但卻被我直接打斷了。
我慢慢湊到她面前,用著只有我們兩個人才能夠聽到的聲音說:
「可這不該是你的命格。」
「趙茜茜,你應該在六歲那年就夭折的。」
2
趙茜茜找老師舉報了我。
她紅著眼坐在老師辦公室里哭,委屈到不行。
說我在學校里搞封建迷信,還說了一些詛咒她的話,這讓她精神上感受到了傷害。
雖然我說的明明都是實話。
但班主任還是對我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又讓我交一份檢討,轉頭繼續去哄著趙茜茜。
同班有個女孩子看不過去,她在班主任離開後,扯著我的袖子,悄悄告訴我:「趙茜茜的爸爸給咱們學校捐了三棟樓,所以班主任也不敢得罪她。」
哦,果然金錢是萬惡的來源。
搞不過,真的搞不過。
趙茜茜哭了好久,班主任哄得筋疲力盡。所以我的桌子從第一排搬到了最後一排,只能和垃圾桶做伴。
這是我得罪趙茜茜的下場。
我剛把自己的桌子搬到最後一排,趙茜茜就趾高氣揚地站在我面前,用腳踹了踹我的桌子腿。
「玄玉,別以為你在山上學過兩年,就真的能夠看透我的命格。我有的是錢,照樣能讓你生不如死!」
小姑娘年紀輕輕,可是口氣實在大得厲害。
我倒是想教訓她一頓。
但是師父臨走之前還叮囑過我,這次送我下山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體驗一次高考。
跟高考無關的,我都不可以出手。
個人命運自有天定,趙茜茜前十八年雖然瞞過了天地。但為人實在不好,本不屬於她的氣運終究會有耗盡的那一天。
欺瞞了天地,等到被發現的那一天。
下場只會更慘。
而且我也曉得趙茜茜為什麼這麼有底氣。
能夠替一個本該在六歲死去的小女孩轉換氣運,並且讓她今後的人生福澤深厚,她背後之人的功力絕對不亞於師父。
甚至可以說是和師父旗鼓相當。
她有這樣一張底牌握在手裡,自然不用害怕我。
雖然這麼說。
但趙茜茜自己說這句話的時候,也刻意壓低了聲音,避免讓其他人發現。
畢竟是虧心事,知道的人當然是越少越好。
趙茜茜又趾高氣揚地在我面前轉了好幾圈,一句又一句,都在說我不該得罪她。
說我以後的日子,只會越來越難過。
我謹記師父的教導,絕對不會在高考前惹事。所以我乾脆在心裡默念了一遍靜心咒,將這傻缺玩意兒拋之腦後,低頭開始刷題。
修煉玄學秘術,我一向得心應手。就連比我早好多年入門的師兄們,現在都不是我的對手。
可是英語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母,各種不同的變化組合,實在看得我頭痛。
想到下山之前,師兄們打賭我究竟能夠考幾分。
是的,幾分?
可真夠侮辱人的。
所以我也憋著一口氣,勢必想要考出一個好成績,讓我親愛的師兄們都刮目相看。
趙茜茜見我沒有再說話,以為我是怕了她。
沖我冷哼了一聲,又故意當著我的面警告全班人,讓所有人都不要和我說話。
「讓我知道你們有誰不聽話,以後就不要在這個學校里混了。」
趙茜茜冷眼掃過班上的每一個人,看著大家都如鵪鶉蛋一樣低下了頭,這才滿意地坐回了座位。
小孩子把戲,幼稚到不行。
但確實從這天之後,班上沒有哪一個同學敢跟我說話。
但我不寂寞。
因為坐在我旁邊的,除了垃圾桶,還有一個他們都看不見的女孩。
女孩年紀很輕,長得也很好看。
是由執念化成的。
從我來到這個班級的第一天,我就看見她一個人坐在角落裡瘋狂刷題。
從早刷到晚,沒有任何休息。
她的桌子上還有一張便利簽,上面寫著全市狀元幾個大字,應該是她生前的執念。
所以哪怕人沒了。
也一直都困在自己的執念里。
看她這個刷題的架勢,大有不拿下全市狀元就決不罷休的意圖。
「看樣子是個執念鬼。」
我輕聲嘟囔了一句,那女孩手上的筆只是一頓,依舊沒抬頭看我一眼,又繼續瘋狂刷題。
是真的勇。
在我面前,她也絲毫不帶怕的,只是不斷執著地幹著自己的事情。
桌子上的試卷已經堆積如山,每一張試卷上都被寫得滿滿當當。
字跡娟秀,可見用心。
她沒有散發出任何惡意,也沒有化成惡鬼到必須消滅的地步,所以我之前乾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現在突然間跟她當上了同桌。
這感覺挺奇妙。
我嘗試跟她打招呼,但她不搭理我。一直捏著手裡的筆不斷刷著題,我湊近了些看著那些問題上的年份。
二〇一九年。
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年。
這姑娘,執念真的不淺啊。
眼看著她用了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就刷完了整整一套數學題,而且正確率高達 98%,這成績妥妥能上雙一流大學。
但是她還是很不滿意,猩紅著眼也死死盯著那兩道錯題,身上的怨氣也若隱若現。
陰森森的風。
在這個炎熱的夏天,倒是給我帶來了一點涼爽。
就是如果經常這樣子的話,我身體也會吃不消的,所以我決定幫一幫她。
「二〇一九年到現在,很多題型都改了。以前的書本已經不適用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給你燒幾本最新的複習資料。」
我並沒有指望她能夠回答我。
畢竟是執念鬼,除了對執念之事會作出反應之外,其他的都會充耳不聞。
但她這次抬頭看向我,眼裡帶了點渴望和激動:「你真的能夠幫我嗎?」
她聲音有些沙啞,大概是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說過話的緣故。
我點頭。
「但是你得把名字告訴我。」
有她的名字,我才能夠把東西直接燒給她。
她眼中忽然暗了一瞬。
但是在我最新版複習資料的誘惑之下,她還是告訴了我她的名字。
「我叫鳳盈。」
鳳盈,鳳盈。
可真是一個充滿祝願的名字。
3
或許是因為我給她燒了複習資料。
鳳盈終於不像以前那樣,一天到晚只顧埋頭刷題。
有時候也會停下筆來看我,看著我一塌糊塗的分數,會忍不住別開眼,最後又大發慈悲地指導我幾個題目。
我本來基礎就很差。
再加上因為得罪了趙茜茜,連帶著把班主任也得罪了個乾淨。
班上的同學更是迫於趙茜茜的壓迫。
一句話也不敢跟我說。
所以平時做題目的時候,就算我有什麼不懂的地方,也沒有人能夠幫我,只能靠自己摸索。
雖然我在修煉玄學秘術上有極高的天賦。
但是這學習。
家人們,誰懂啊!
這學習實在是太難了。
書本上每個字拆開我都認識,合在一起的時候就讓我頭痛。
第一次月考。
我的數學只是勉強及格。
趙茜茜雖然從來不會參加任何考試,但這不妨礙她提前拿到我的試卷,然後當著全班的面,又開始笑話我:
「讓我們來瞧瞧玄玉大師,聽說在山上修行了很多年,怎麼考成這個鬼樣子啊?」
「就你這個成績,你怎麼好意思過來插班?」
「玄玉啊玄玉,你難道是因為成績太差,所以小時候不念書,被送到山上去當女道士了嗎?」
一句又一句,嘰嘰喳喳個不停。
「趙茜茜。」
我一把搶過她手裡的卷子,然後緊緊盯著她:「犯口舌煞,會損陰德的。」
說話的同時,我迅速將手裡的符咒打在她的後腰上,打算給她一個小教訓。
師父也曾經說過——
忍無可忍的時候,就不用再忍了。
否則容易把自己憋出病。
趙茜茜聽完我說的話,忽然間笑了起來。笑的聲音很大,導致整個班的人都盯著她看。
「我倒是想看看,我會怎麼損陰德!」
結果她的話才剛說完。
身後有一個人突然喊「小心」,趙茜茜條件反射回頭,一坨染了粑粑的紙飛進了她嘴裡。
在那一刻,整個世界都寂靜了。
我迅速往後退了三步,和她保持了安全距離。
「現在,相信了?」
回應我的,是趙茜茜堪比殺豬般的尖叫聲。
4
那一坨粑粑紙。
是兩個男孩子在廁所里打鬧,打著打著突然認真了起來,然後一個人手裡捏了一團,互相丟向對方。
趙茜茜,正正好好被砸到。
而且還被砸到了嘴裡。
這是一個充滿味道的趙茜茜。在一聲尖叫之後,她翻了個白眼,癱軟在地。
直接暈了。
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去碰她。
實在是她嘴裡那個黃白色的東西,過於噁心。
我也懶得管。
總算是讓她遭了口舌煞帶來的報應,也算是解了我這些天受的氣。
拿著卷子回到桌子上,鳳盈直勾勾地盯著我。
在我準備樂呵呵地跟她打招呼的時候,她嘴裡吐出了冰冷的話語,徹底傷透了我的心。
「剛及格,你腦子去哪兒了?」
她好冷漠,但我不說。
不過在她說完這句話後,鳳盈就主動開始為我講解我不會的題。
或許是連續四年夜以繼日地刷題。
她真的一眼就能看出來解法。
「鳳盈,為什麼一定要成為高考狀元?」
我還是沒忍住問出了這句話。
她沒回答我,只是手裡的筆差點被她捏碎了。
5
趙茜茜後來一直沒回學校。
一直到高考前一天,她戴著口罩走進了教室,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就你這腦子,一天到晚刷題也沒用。」
我又看了一眼她的命格。
就算是被換了大富大貴的命格,可惜被換的那個人在學習上沒有任何氣運,所以趙茜茜成績一向都非常難看。
也從來不參加任何大型的月考。
每次別人一問,她就特別傲氣地開口:「我只是不想給你們壓力,等到高考,你們就能見識到我的厲害了。」
這句話,她說了很多遍。
雖然大家都怕她,但是班上沒有任何一個人相信她。
我同樣也不相信她能考好。
直到高考結束,成績出來的那天。
我才意識到了不對勁。
6
趙茜茜第一時間就往班級群里發了張成績截圖。
七百零三分,是本市的高考狀元。
「我早就說過我只是不想給你們壓力,我動動筆都能比你們考得好。果然天賦這種東西,不是什麼人都配擁有的。」
她在班級群里發了一段長語音,聲音傲慢到不行。
可大家不僅迫於她家的威脅,也確實被這個成績所折服,紛紛都在群里給她點贊。
考了全市狀元,有不少記者已經圍堵在學校門口,就為了能夠採訪到趙茜茜。
所以一大早,趙茜茜就坐著車來到了學校。無數個攝像頭對著她拍個不停。
從校門口到教室,她足足走了三個小時。
其間接受了無數個記者的採訪,拍了上百張美照,可謂在一天之間成為了大網紅。
一進教室,趙茜茜就轉頭對著還在身後窮追不捨的記者說:「學習這種東西,我覺得主要還是看天賦吧。我平常就正常學習,也沒補過課什麼的。」
這話一說出來。
不僅是班上的同學,就連在走廊里圍觀的其他班級的同學,也紛紛朝她遞來了羨慕的目光。
趙茜茜享受著這樣的目光,笑得格外得意。
然後她就發現了坐在角落裡的我。
她徑直走到我面前,對著攝像頭嬌笑一聲,然後跟我說:「看你每天刻苦學習,也就剛上了一本線。腦子這東西,你是半點都沒有啊。」
直接公開 diss 我,這確實是不能忍了。
我剛想給她一點苦頭吃。
但是在趙茜茜靠近我的瞬間,我就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非常濃烈的術法氣息。
轉換術!
這時候我發現,周茜茜背後一直趴著個女孩。
那女孩被長發擋著臉,正死死抓著周茜茜的肩膀,渾身的怨氣已經快要壓制不住。
是她。
那坐在教室角落裡不斷刷題的執念鬼,鳳盈。
執念鬼只會關注自己的執念,從來不會輕易纏上一個不相關的人。
如果纏上了,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
周茜茜用了轉換之術,將自己的試卷跟執念鬼的試卷調換了。
所以本該屬於執念鬼的七百零三分,如今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可執念鬼最重視執念。
動了執念鬼的執念,那就需要付出非常慘痛的代價。
鳳盈感受到了我的目光。
她微微抬頭,嘴角以一種詭異的弧度勾起,帶著隱隱的壓迫威脅,無聲地說:
「不要阻攔我……」
7
趙茜茜不斷炫耀。
甚至連我去廁所回來的路上,她都舉著自己考了七百零三分的手機頁面,沖我挑挑眉:
「玄玉,看見沒有?」
「這就是人和人之間的差距。」
「你能夠看透我的命格又如何?我同樣也有千百種辦法對付你!」
走廊上沒有人來人往,安靜得過分詭異。夾雜著的陣陣陰風,也越來越濃烈。
原本她也該感受到的,只不過趙茜茜實在是太高興了,忽略掉了外部一切不同尋常的氣息。
雖然現在鳳盈沒有趴在她的背上。
但憑藉現在的氛圍和磁場,鳳盈也在暗處不斷注視著趙茜茜。
沒有直接要了她的命,也是因為趙茜茜背後的那個人,給了她一張符掛在脖子上。
但是對於執念鬼而言。
哪怕灰飛煙滅,也是不可能放過趙茜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