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遇到空難,別人都在寫遺書,孤兒的我打算跟周扒皮老闆開一個玩笑。
「老闆老闆,長話短說,我喜歡你。」
「真的很喜歡很喜歡。」
「老闆,永別了。」
千鈞一髮之際,機長憑藉多年的經驗力挽狂瀾。
飛機安全落地的時候我還在恍惚。
直到看到被一排黑衣保鏢簇擁的老闆血紅著眼睛奔向了我。
1
機倉里混亂不堪,有人尖叫,有人痛哭,有人哀嚎。
我像個另類,面無表情,無動於衷。
但是沒人注意到垂在雙腿兩邊的手,正死死的攥著褲子,因為太過用力白嫩手指的皮都被捻掉了。
有的人在寫遺書,有的人在手機編輯著什麼。
這時候我才想起什麼,趕緊拿出手機,死老闆周扒皮為了隨時找到我,給我配的手機都是衛星版。
此時我呼吸有點急促,但是想想我活著的這二十五年,也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事情或者人。
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只有無盡的工作。
這時候我嘴角慢慢勾了起來。
找到和老闆的對話框。
剛想發什麼,飛機突然加劇了顛簸,如果沒有安全帶,我可能會被掀飛。
四處翻飛的行李砸在我身上,巨痛襲來,感覺臉上熱乎乎的,我一模才發現滿手的血。
再淡定的我此時此刻也害怕了起來,淚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流了下來。
我攥緊手機,繼續編輯剛才的話,但是卻帶了點急迫。
「老闆老闆,長話短說,我喜歡你。」
手上的血染紅了螢幕,臉上的血也流進我的眼睛讓我看不清東西。
胡亂的抹了下眼睛上的血,繼續抓緊編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
我被自己的惡作劇感動了,無聲變成啜泣,然後也和其他人一樣開始痛哭流涕。
魏昭是很可惡的老闆,雖然不苟言笑,做事嚴謹,能力出眾,智商超群,長相俊美,又有潔癖,但是確實足夠大方,我身為助理已經年薪百萬。
但是我累~非常累~幾乎二十四小時待命,沒有私生活,沒有任何朋友。
我哭著想我的前半生,飛機顛簸的更甚,一個空姐被狠狠的砸向我,在我發完「老闆,永別了。」的時候,手機被砸飛,而我接住空姐,死死的抱著她防止她再次受傷。
2
我以為我必死無疑了,結果機長力挽狂瀾。
等飛機落地的時候,我還在閉著眼睛咬著牙死死的抱著懷裡已經暈倒的空姐,好像抱著個人連死也不是那麼孤獨了。
周圍想起此起彼伏的哭喊和歡呼,等我睜開眼睛,向窗外看去的時候,漆黑的夜卻燈火通明。
飛機周圍停滿了消防車、救護車、警車。
我全身酸痛,等了半個小時才開始有人管我,先是醫護人員接走了我身上的空姐,看到醫生給她固定了脖子我才放心,還好這個空姐沒被砸死。
等有人來扶我的時候,我感覺我還能站起來,也沒感覺骨頭哪裡斷了。
下了飛機,周圍全是人,有工作人員扶著我往救護車上走。
突然,像心靈感應一樣,我看見了遠處被一群黑衣保鏢簇擁的人。
我的老闆周扒皮魏昭,此時正焦急的四處張望。
終於與我對視上的瞬間,周圍的一切好像靜止了,距離那麼遠我竟然清楚的看見了魏昭的表情,甚至驚訝於他此時的狀態。
雙眼猩紅,平時一絲不苟西裝三件套的他,此時穿著睡衣,甚至沒有穿拖鞋,白皙骨感的腳就那麼站在塵土飛揚的機場水泥地上,看的我眼角一陣抽搐。
我老闆超級潔癖,是怎麼忍受的了這麼光腳站在那裡的。
看見我的瞬間,我感覺他如死水般的血紅眼睛瞬間像注入了生命。
魏昭瘋了般向我奔了過來。
身後跟著烏泱泱的一群保鏢,但因為現在現場實在人太多了,並沒太多人注意這裡。
等我被老闆抱進懷裡的時候,平靜的心臟居然跳的異常的快,飛機上沒死,此時卻感覺馬上要猝死。
然後我就在老闆冰涼的懷抱里暈了過去。
3
再次醒來,周圍全是白色,手上輸著液。
護士看我醒了,馬上去叫醫生。
我的頭被包成了中東首富,一系列檢查後我才開始記憶回籠。
我靠,我和老闆表白了,然後老闆鞋都沒穿就過來抱我。
難道老闆喜歡我?不應該啊,喜歡一個人難道不是什麼都不讓我干,給我開小灶,給我多發獎金嗎?
正想著,有人急切的推門而入。
說曹操曹操就到,魏昭身後跟著醫生,他自己板著臉站在旁邊看著醫生給我檢查。
我有點不自在,眼睛絲毫不敢盯著他看。
醫生檢查完說沒有什麼大問題,但是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還有頭上水腫加縫了七針要多加註意。
我點點頭,虛弱的好似林黛玉。
等醫護人員都走了,魏昭也沒有要和我說話的意思,而是神色複雜的看著我。
我被看的發毛,也睡不著。
「那個……老闆,這算工傷嗎?」
「不算。」冷漠,疏離。
我的心情 down 到了谷底,委屈又有點酸澀的情緒在我的心中蔓延。
「哦~那好吧,反正有醫保,對了,老闆,我之前給你發的信息是開玩笑的。」
魏昭的表情終於變了,冷漠的看著我,「開玩笑?」
「對。開玩笑的。這樣你就能記住我這個忠心耿耿的助理了。哈哈……」兩聲乾笑讓魏昭的臉徹底黑了。
「這個月獎金沒了。」
「什麼?」我不敢置信,內心委屈酸澀的情緒蕩然無存。
「你這個周扒皮,我為了你出差去談項目,不算工傷不說,你竟然還扣我獎金?魏昭,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不近人情,就算是個普通同事,你看見了也該體貼的關心一下吧,我是個病人,不是什麼你的死對頭。」
我大聲的咆哮,恨不得把對方罵的狗血淋頭,但是看著面前帥的慘絕人寰的俊顏,實在說不出什麼髒話。
「靠。我要辭職。我不幹了。」我憤怒的錘著床沿。
「不行,你簽了十年合同。」
「啊~請蒼天,辨忠奸啊~」因為劇烈的情緒波動,我一個氣血上涌,直直的向後倒去。
剛才還神情肅穆的魏昭瞬間緊張的上前攬住我的肩膀,把我帶到他的懷裡。
4
頭痛劇烈,眼前發黑,冷汗直流。
魏昭抱著我的手顫抖,我一下子想起機場前最後的那個擁抱,還有魏昭那慘白的好看的腳。
「魏昭,你為什麼當時連鞋都沒穿。」我問出了自己迷茫的問題。
魏昭緊抿著嘴沒有說話,像在和自己的內心掙扎,然後我就聽他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說喜歡我,是假的嗎?」
「當然了。」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我聽見旁邊一聲呼氣,好像終於放心了一樣。
我的內心酸澀一片,果然他還是怕我是真的喜歡他。
沒有人知道,我是真的喜歡他,只是我不停的給自己洗腦,也沒有人知道,飛機上,我是藉助開玩笑給他發真心話,我想不管他信不信,反正我說了也無憾了。
但是沒想到現在成了這種結局,我的暗戀從一開始就是 BE 的。
魏昭把我慢慢放倒在床上,我閉著眼睛想逃離這種尷尬的氛圍。
沒過一會,魏昭就走了,他給我找了護工,而且這裡是單人豪華病房,住起來也很舒服,反正帶薪休假,我可要多休息幾天。
住院的這段時間,魏昭一次都沒有來,護工給我送來了新的手機。
我重新登陸上公司的內部通訊。
翻著以前的消息,大家之前談論過歐航 117 飛機故障差點墜毀的事情。
還談論了明星機長力挽狂瀾,臨危不亂的豐功偉績。
最後,這兩天的消息,大家都在小號群里談論魏昭帶著女朋友視察公司的事。
我的瞳孔瞬間放大,雙手拿著手機,仔細的盯著消息介面。
還有小童偷拍的背影,一身深藍色西裝的魏昭側著臉和一個漂亮溫婉的女生說話,從這個角度我都能看見魏昭表情的溫柔,是我從來沒看見過的。
我感覺呼吸有點困難,頭突然發瘋了般疼痛了起來。
我捂著頭在床上扭曲,護工進來看見我這個樣子馬上轉身去叫醫生。
我瞬間重新回到了飛機上,周圍都是痛哭的人群,我分不清虛實,好像一切根本就是一場夢。
我拚命的晃著腦袋,但是周圍的一切依然沒有變,尖利的嘶吼,到處往下砸的行李,眼前血紅一片,我摸著頭,手上是帶著溫度的血。
我害怕了,我還在飛機上,飛機沒有安全落地,一切都是臨死前的夢。
沒有魏昭著急的奔向我,沒有潔白的病房,沒有我們那場尷尬的對話。
我驚恐的全身顫抖,捂著腦袋大聲的喊著,「我不要,我不要死,我不要……」
如果不曾讓我得到一點點的溫暖,我不能這麼懼怕死亡。
在飛機俯衝下地面的衝擊下,漫天的火海吞噬了我。
5
醒來的時候,迷迷糊糊耳邊響起醫生和魏昭的對話。
「精神疾病?」
「是的,而且不像是因為飛機那件事兒,他這個病應該挺久了,只是因為誘因最近犯病了。」
「他父母不在了,最親的人也離世了,確實過的不算好,您說讓他忙起來就能忘記痛苦,還是怪我,忽略了他的心裡問題。」
我迷糊中思緒翻飛,魏昭怎麼知道?等我完全清醒的時候,醫生已經出去了,魏昭安靜的坐在我身邊看著我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
「醒了?」
「嗯,魏昭,你是真的嗎?」
我不敢信,暈倒前的一切太真實,那漫天的火海和火舌燃燒頭髮的斯斯聲好像還在耳邊。
魏昭還是那張死魚臉,很少從他的臉上看到其他表情,但是他的行動卻讓我迷茫了。
他雙手捧起我的手去摸自己的臉,他的皮膚很好,摸起來滑滑的,鼻子很挺,等我反應過來得時候已經摸了半天,我趕緊抽回了手,臉燙的厲害,整個身體都趕緊不自在了起來。
「我是真實的,別怕。」魏昭的聲音太溫柔了,讓我恍惚的以為他是在乎我的。
「我……」
「公司不用擔心,醫生說你可以出院了,你家也沒人照顧你,這樣,你先搬去我那裡住吧,家裡有阿姨。」
我震驚得瞪大雙眼,他咳嗽了兩下,「怎麼說你也是我最得力得助理。」
心裡得那點漣漪撫平了。
這時候魏昭得電話響起,我無意一瞥,「婉柔」。
魏昭去接了電話,聲音是我從沒看見得溫柔,我想起了小童發的那張背影。
原來……自嘲的笑笑。
我還是和魏昭回了家,因為我怕,我怕再重複那天的場景,那漫天的火海,那讓人絕望的死亡。
6
魏昭的家在市中心的豪華大平層,四百多平,有的是房間,家裡只有一個阿姨,每天來打掃房間做晚飯就會走,所以大部分都是我倆在一起,他不讓我去上班,說給我放半個月假,小劉接替了我。
我恐慌的吃不下飯,在他再三保證不是要辭退我,就是讓我休息的時候我才放下心來。
其實我沒什麼事了,但是最近確實心情有點像過山車,一會開心,一會憂傷,這種交織的情緒讓我整晚失眠。
因為不像讓魏昭擔心,每天我都很早就睡覺,然後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的躺著,好幾次魏昭進來看我,我都假裝弄出輕微的鼾聲,魏昭才放心離去。
但是看著我日漸消瘦的樣子,魏昭還是擔心了。
「秦天,你可以出去逛逛,要不你去馬爾地夫玩幾天再回來。」
「不了,老闆,我沒事的,後天就拆線了,我感覺好多了,可以上班了。」
「不行。再給你放半個月假。」
「老闆你真的不是想開了我嗎?還是公司有什麼事兒……」我沒說下去,我已經不止一次的看到小童在公司通訊里發了魏昭和那個女人的照片。
兩個人很登對,群里還磕上了 CP。
我的內心酸澀一片,時常半夜驚醒,我不止一次的夢到飛機失事,還有魏昭跑來擁抱我,甚至夢見了魏昭給我辦了葬禮,還夢見魏昭結婚了。
每次醒來,我都有強烈的厭世感,也許我真的有精神病吧。
我回憶起我第一次遇見魏昭,是在我初一的時候。
那時候父母去世,和爺爺一起生活,沒有錢,時常餓肚子,班主任召集大家給我捐款。
少年氣的我覺得沒面子,但是一想這些錢可以讓爺爺少撿很久的垃圾,我就淡然了。
捐款僅限於班級。班主任拿給我名單的時候,我卻看見了一個陌生的名字,魏昭,兩千元。
是最多的,班主任說他是初三的第一名,在辦公室看見了非要給你捐款,你有時間謝謝人家,或者給人家寫個感謝信。
我給班主任鞠躬道歉,一共三千一百五十八塊錢。讓我和爺爺好幾個月都吃的很飽。
但是我沒有給魏昭寫感謝信,也沒有找他,我遠遠的看著他,陽光的少年汗水沾濕額前的發,矯健揮灑著汗水在球場奔跑,帥氣的樣子引起周圍一片尖叫。
那樣自信又蓬勃的生命力一下子擊中了我的心臟,我第一次從自己的心裡知道了一個叫「喜歡」的詞,也從那一刻知道了自己與旁人的與眾不同。
我不敢找他,是我少年怯懦的一場心悸。
接著我高一了,再一次看見了高三的他。稚氣褪去,少年成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