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十八歲起,每一年我的力量都會被削弱。
無論我怎麼鍛鍊、補充蛋白,都無法抵擋激素的分泌。
我漸漸變成了現在瘦削薄肌的體型。
但這已是我好不容易維持的了。
比賽前,我查了下對面 Beta 的信息。
二級運動員,擅長田徑和網球。
如果我是個純正的 Alpha,即便是這樣他也贏不了我。
可我是個 Omega。
虞檀看了眼我的卡片,輕輕地彎起了笑眼:「哥哥,要跟我換嗎?」
我搖了搖頭:「不用。」
他抽到的是馬術,包括盛裝舞步和障礙賽,技巧性比較強,的確比舉重要好。
但是他忘了,我是平民出身,馬術和高爾夫,我都不會。
倒如老前輩所說的,舉重已經是最適合的了。
那麼……要如何贏過對手呢。
理智告訴我及時放棄,因為隊友肯定會贏。
但是,內心處的不甘始終涌動著。
我到底不甘心自己只是個羸弱無能的 Omega。
繞過虞檀,我獨自走進了更衣室。
齊墨正在裡面靜靜坐著,手臂上還抵著一支抑制劑。
他的手邊放著一張「射擊」的卡片。
他只說了三句話。
第一句。
「我知道你是 Omega。」
第二句。
「節目結束以後我們就去結婚。」
第三句。
「我可以接受你身邊有其他的男人,無論是誰。」
這幾句,他說得是多麼傲氣凜然。
仿佛是高高在上的施捨,來自一個 Alpha 對一個 Omega 的垂憐。
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沒有上去給他一拳。
嘴角止不住地掛上冷笑,我狠狠扯過外套。
「齊墨,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把一個 Alpha 當成 Omega,我看你是抑制劑打得腦子不太好了。」
步伐越走越快,我下定決心要贏得舉重比賽。
熟悉的彈幕又飄散在眼前。
【哎呀,男德哥搞不懂了吧,明明自己都這麼大度了,幹嘛老婆還這麼生氣!難道真的是外面的野男人太厲害了?】
【他就是太笨了,不懂我寶真正想要的是什麼,等著吧,凌狗待會就來送溫暖了。】
我腳步一頓,忽然,對面走來一個人。
正是凌徹。
他手裡拿著一針藥劑,見到我,笑了笑:「你來了。」
我凝視那針透明的藥劑。
「這是什麼?」
他接下來的話和身後彈幕重疊在一起。
【A 級力量提升劑。】
「抱歉,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不能答應。」
我輕輕搖了頭。
「勝之不武的事情,我不能做。」
凌徹沒說話,墨色的眼睛卻一點點亮了。
朝他點點頭,我繞開了他的好意,朝門外走去。
離比賽還有三天,現在還有時間。
三天,我幾乎把時間壓榨到了極致。
除了最基本的生活要素,我幾乎付出了所有。
結果如何我不知道,但盡力了,就已經夠了。
終於,在三天後的比賽中,我用盡全力,終於贏得了 Beta 對手。
對方不意外,朝我友好地笑笑。
在外人看來,Alpha 贏 Beta 是必然,只有我知道其中的艱辛。
但是。
我終於贏了。
下場時,我已經脫力了。台下的隊友里,齊墨表情不變,遲戈微微一笑,虞檀恨不得跳起來,而凌徹的表情掩不住欣賞。
然而就在同時。
一段被剪輯過的視頻悄然登上各大社交平台的榜單。
10
#M.S 林年作弊
#作弊者滾出娛樂圈
#A 級力量藥劑的功用
畫面上的凌徹遞給我一管藥劑,清晰可見包裝上的「力量增幅」字樣。
視頻到此戛然而止,只留下了令人浮想聯翩的結尾。
網絡上罵聲不斷。
「M.S 就是嗑藥了吧,之前舞台都是有水分吧!」
「和 Beta 比都需要打針,算什麼 Alpha?」
「贏不了比賽,就用這種下作手段,我呸!」
……
飛星大廈里,趙姐的臉色沉如水,用審視的眼光盯著我。
「林年,你真的用那管藥劑了嗎?」
我毫不猶豫搖頭:「沒有。」
「那就去把剩下的監控放全了!」趙姐冷冷轉頭向工作人員道。
「趙、趙姐……這段不是監控,是對方放的紐扣型攝像頭,已經自動銷毀了。」
「看來,是有人刻意要陷害你了。」趙姐冷靜分析。
「現在網上輿情很嚴重,要刪評嗎?」工作人員忐忑道。
趙姐搖頭:「不行,如果刻意刪了,反而會引起更大的反彈。現在必須得立刻給出回應才是。」
「可是沒有證據該怎麼回應呢……」
「驗血!」
她和工作人員異口同聲道。
「只要你的血里沒有藥劑成分,真相就可以水落石出。」
「不行。」
第一個拒絕的居然是齊墨。
他從沙發上直起身來,身上莫名多了一股凜冽的壓迫感。
「既然我們沒做錯,何必掉入自證的陷阱。」
「祖宗,現在不是自證不自證,而是我們真的要完蛋了……」
趙姐急得團團轉,而我遽然起身。
「趙姐,我去。」
「啊?」
「我說,我去驗血。」
虞檀略吃了一驚:「林哥,你想好了?」
凌徹握住我的手臂,微微搖頭:「我替你去,那管藥劑是我提供的,我去召開記者發布會。」
「不用了。」我輕輕撥開他的手,笑道,「謝謝你的好意。」
「不過,該有的風雨,我還是得自己面對。」
11
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瀰漫。
節目組的攝影師扛著機器,黑壓壓的直播鏡頭對準我的手臂。
纖細潔白的一隻手,卻被扎入抽血的針頭。
鮮紅的、濃稠的血液爭相湧出來。
眼前發黑時,絲絲縷縷的彈幕又飄出來了。
【不對啊,這個走向,不是說好的是強制愛賽道嗎?】
【就是,好奇怪啊。本來這裡受受被全網黑以後就會被囚禁在別墅里,然後輪番上演修羅場,怎麼突然變成這個走向?】
【仔細想想,好像就是從林年拒絕那管藥劑開始的,也許劇情的走向整個改變了。】
【說實話,我一點也不想他變得強大,這種小美人兒不就是得被強取豪奪才有意思嗎?】
【是啊是啊,Omega 稱霸娛樂圈早就看膩了,還是 Alpha 們扯頭花好看!】
我垂下眸,竭力忽視那些彈幕,可它們無孔不入。
潔白的台子上,纖細的手臂上,地上的灰塵上。
讓我想起了在出事前一夜收到的秘密簡訊。
「Alpha 的世界很有趣吧。」
「可惜,這樣的日子即將結束了……猜一猜,如果大家知道你是 Omega 會怎麼樣?哥哥有可能很受歡迎,不過下半輩子應該就只能大著肚子,只會張著嘴巴給男人親吧~」
「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
「不過,哥哥要是能在今晚 12 點來唯利酒店頂層的話,說不定我會考慮放過你~但是我還是覺得,你會更喜歡退出娛樂圈。」
後面的話更過分。
而我冷靜地截圖、保存證據、拉黑。
當晚,更是沒有去指定的地方。
第二天,那段視頻就傳到了大江南北。
我被萬人辱罵,被無數人聲討離開娛樂圈。
對面的 Beta 給我發來道歉信息,說他也沒有想到是這種結果。
我冷靜回復,並沒有怪他的意思。
這並不是他故意為之,我又怎麼會怪他呢。
第三天,我在直播鏡頭的見證下去驗了血。
醫院裡,也不乏有對我指指點點的人。
「呵,他以為這樣就能洗脫罪名了嗎?」
「哪怕是清白的,作為一個 Alpha 沾上這樣的醜聞,未來也就毀了!」
「是啊!除非他現在原地變成 Omega,否則這輩子就完了!」
「Omega 哪裡有這麼好變的!如果他是 Omega,那麼現在娛樂圈的頂級資源都會捧給他,直接就成為頂流了,幹嘛還苦哈哈表演?畢竟,自從三十年前,娛樂圈就沒有一個 Omega 了!」
「現在的 O 都被貴族們壟斷了,根本看不到,我看你們還是少看幻想小說吧……」
我靜靜坐在長椅上,身旁的虞檀擔心地看著我。
他溫暖的掌心也無法讓我的手變熱起來。
遲戈在一旁靜靜思考,而齊墨佇立在偌大的窗前,看夕陽如血。
三十分鐘, 是檢驗科的極限, 也是對我審判的極限。
終於, 戴著口罩的醫生出來了。
她看了看我, 又看了看鏡頭。
「結果出來了。」
趙姐迫不及待地問:「有力量藥劑的成分嗎?」
「目標的檢測結果是陰性,並沒有使用的痕跡。」
趙姐狠狠地舒了一口氣。
「不過……」
趙姐的心又提了起來。
「性別顯示為……Omega。」
醫生朝我伸出了手:「聯邦歡迎您的到來,尊貴的 Omega 先生, 只要您願意, 星辰科技的所有為您敞開。」
13
全球最大的直播平台上。
【去死去死去死小偷去死。】
【哈哈,做再多也沒用,Alpha 染上這種嗜好太丟人了吧。】
【有這樣的 Alpha 真是娛樂圈的恥辱,退圈吧林年!】
【支持退圈!】
【支持退圈!】——
【前面的別舞了,如你們所願,Alpha 的林年退出娛樂圈了,現在是娛樂圈唯一的 King——Omega 林年!】
【?瘋了吧?】
【沒瘋沒瘋!你們快去看這個直播(連結)】
……
醫院前。
網上的輿論再度反轉。
所有的熱搜都被#林年 Omega#的紅字屠榜。
趙姐捧著手機,張了好幾下嘴巴,差點不會說話了。
遲戈問我:「你還願意待在這裡嗎?」
我笑了笑, 任風拂面:「你說呢?」
遲戈悠悠道:「這是你的自由, 我無權干涉。」
我點了點頭:「是啊,若為自由故,萬物皆可拋。」
世人皆認為 Omega 一被發現就要藏於貴族後宅, 如珠寶蒙塵。
可我偏偏不願意。
我要做,就做自由的鷹鳥。
趙姐忐忑地看著我:「林年, 你會留下嗎?」
「會。」
我轉過頭來,看遠處的青山縹緲, 盤山公路上, 正趕滿了聞訊而來的媒體。
身邊藏著幾條窺伺的毒蛇, 偏偏都把自己當傻子。
我真不知道是開心好,還是傷心好。
給我發恐嚇簡訊的人很小心, 用了好幾個虛擬 ip, 又躍遷了好幾個伺服器。
可是他不知道。
在進入 M.S 之前, 我最愛的東西是編程。
我哥哥在失蹤前,也是聯邦最著名的年輕科學家之一。
所以我鑽研了幾天,早就破解了他的身份。
——虞檀。
這個看起來最無害,最依賴我的隊友, 卻偏偏是害我最深的人。
我在他的雲端里看到了無數我的照片。
熟睡的, 吃飯的, 運動的,練舞的……
一張又一張, 觸目驚心。
而眼前飄散的彈幕里, 也曾提及過他的行為。
這些,都被我敏銳地捕捉到。
自成年起, 我越來越察覺這世界是一本巨大的小說,所有的一切都麻木而重複地運行著。零零散散的彈幕更是偶爾出現,會提醒著我的關鍵節點。
但, 我是可以改變命運的。
所以我毫不猶豫, 毫不停歇。
正如彈幕所言,凌徹與其他隊友所做的或許並非出於本心,但卻或多好少能達成「為愛強制」的主線劇情。
可我偏偏不願意。
——當了十八年的 Alpha,再當幾十年離經叛道的 Omega 又如何。
所以, 我對趙姐微微一笑。
「您放心。」
「我會留下的。」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但我的夢想、想要站到更大舞台上的決心,從未改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