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體好就好,這樣我才不擔心。」我含笑說道。
路言川蹙眉看了我一眼,抿唇沒再接話。
我心裡卻樂開了花。
原來,時隔多年,當年那個開朗健談的青年,已然長成了冷淡悶騷的性子。
次日上午,路言川陪我去了療養院。
我本以為工作狂的他,對於周內請假應該很牴觸,或者直接扔下我就走。
在我第三次看路言川的時候,他抬頭與我的目光對上,冷淡地道:「我們上一個實驗前不久才完成,最近不忙。」
我沒忍住,沖他笑了笑:「嗯,謝謝你。」
「我們夫妻之間,沒必要這樣見外。」
「好。」
我的手攬上他的手臂,明顯感覺到他的身體僵硬了一瞬。
「我現在月份大了,走路都有些困難,你讓我借點兒力。」我的藉口讓路言川無法拒絕。
隨後,他甚至還貼心地將我的包包拿了過去。
我唇角又微微翹了翹。
到了療養院,見到醫生,我心裡微微有些不安。
路言川側頭看了我一眼,驀地牽起我的手,緊緊地抓住。
他的手心乾燥而溫暖,我慌亂的心就那樣安定下來。
「江小姐,我也不繞彎子,有話直說了。」醫生開門見山地說。
我看了路言川一眼,點頭。
「是這樣子的,我們給您母親治療的途中,發現她的病因可能並不是像您前面所說的,僅僅是因為您爸爸的去逝受到刺激。通過干擾治療,發現她的病,可能還是感情糾紛有關係。如此一來,我們需要向您確認清楚原因,這樣才能對症下藥。」
我蹙眉:「在我的記憶里,我媽媽和爸爸的感情一向好,並不會有什麼感情糾紛。您看看需要什麼,我一定配合。」
「江小姐,這樣吧,因為您對您母親的感情經歷一無所知,我們也只能從您父親這邊下手。請問您這邊,父親有沒有什麼熟悉你們家的親戚呢?我們能不能找他們了解一下情況?」
我的眉頭皺得更緊:「我爸當年是孤兒,我從小就沒見過他其它的親人。所以,這件事情上我怕是沒辦法。」
醫生聞言也陷入了沉默。
片刻後,醫生再度開口:「那您生前父親的照片還有吧?可否給我們一張。既然沒辦法從旁人口中得到線索,我們想用深度催眠來了解一下您母親的過去。當然,這個也不一定有用。」
「那這對我媽媽的身體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不會,我們療養院的催眠師都是高級催眠師,不會讓影響身體的情況發生。」
我看了看窗外木然地坐著的媽媽,點頭:「好。那就拜託你們了。」
醫生笑:「其實我們把握也不大,不過,最壞也不過如此了,不是嗎?」
「對。」
15
路言川請了假。
突然就空出來了一個下午,他問我:「下午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我想了想,輕拍了拍自己的肚皮:「算了,我現在這個樣子,不太適合到處跑,還是回家看電影吧。」
路言川又看了一眼我的肚子,點頭,算是默認了。
在路言川第五回看我的肚子的時候,我側身面朝他:「你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不然這樣讓我精神都緊張了。」
「我感覺你的肚子大得有些不正常,什麼時候孕檢的?」
「上周,醫生沒說什麼啊,都挺正常的。」
「嗯,你預產期什麼時候?」
「還有一周左右吧。」
「好。」
我拉住他的衣袖,祈求地問:「我生孩子的時候,你來,好不好?」
路言川的步子頓了頓,片刻後,點頭應聲:「好。」
我看著他,眉開眼笑。
他突然問我:「就這麼開心?」
「嗯,每次想到一個人生產,心裡就慌。有你在,就不怕了。」
「你後悔嗎?」
「什麼?」
「後悔這樣辛苦地為他一個人承受生育之苦嗎?」
我看著路言川英挺的眉眼,軟了眸光:「不後悔,從來不悔。」
路言川的臉色驀地就黑了,向前的腳步又快了幾分。
我竟然瞬間領悟到了他黑臉的原因,心裡卻又不太確定。
「啊!」我驚叫一聲。
路言川立馬回頭,退回到我身邊:「怎麼了?」
我擺手:「沒事,剛踢到一個石子,差點摔了。」
「江魚,你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這麼大人,走路都不會了。」路言川嘴上不饒人,雙手卻扶住了我的身子,放緩腳步跟著我的節奏緩慢朝前走。
我捂嘴偷笑。
想起路媽媽說過的,他這些年並沒有談過女朋友,剛才的想法得到了證實。
他,路言川,還是在意我江魚的。
確定了這一點,突然我就沒那麼想告訴路言川,孩子是他的種了。
像路媽媽說的,他知道自己嫌棄的孩子原來是自個的後,會是什麼樣的大型打臉現場呢?
回到小區,剛出停車場,到樓下,就與路言川那個小師妹迎面撞上。
「嫂子,師兄,你們這是剛出去了?」
路言川沒吭聲,我只能笑著回道:「嗯,對。你這是?」
「上次撞了嫂子,我心裡過意不去,今天來看看。前些日子沒空,就耽擱了。嫂子,你叫我小段就行了。 」小段笑得熱情。
上門是客,既然是來看我的,自然沒有往外攆的道理。
「那你倒是來得巧,再早一會兒,就遇不上我們人。」
「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嫂子,你還好吧?」
「挺好的呀。」
小段健談,東南西北地與我扯了一大通。
進了屋,保姆阿姨說路媽媽下午回老宅了,我便明白,她這是給我和她兒子製造獨處的機會呢。
看了看面前的小段,路媽媽知道了肯定得跳起來,說這小姑娘沒眼色。
路言川不耐煩聽我們聊天,就回了他自己房間。
我與小段有一搭沒一搭的尬聊。
突然,小段輕聲對我說:「嫂子,其實我挺羨慕你的。」
對於這突然轉了的話題,我瞬間聞到了八卦之味:「嗯?我一個黃臉婆,你羨慕我什麼?」
「路師哥喜歡了你那麼年,惦記了那麼多年,你們還生成了正果,還不讓人羨慕啊?」小段狀似隨意地開口。
我的眼亮了亮:「看你這說的,我多不好意思啊。」
「嫂子怕是不知道吧?這些年,追路師哥的人特別多,他愣是沒動過心。咱們同事還八卦過路師哥是不是性向有問題,後來才聽人說,原來師哥是一直惦記著嫂子,才沒有談戀愛的。」
我唇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想起自己曾經也誤會過路言川性取向,掩嘴笑道:「小段,多謝你告訴我這些呀。」
小段皺了皺鼻子:「其實我是嫉妒嫂子,能得師哥這樣看重。曾經,我也和其她女孩子一樣,對師哥抱著幻想。直到一次喝醉了,聽師哥不停的喊嫂子的名字,又到上次在醫院,看見師哥對嫂子緊張的樣子。我才算明白,嫂子在師哥心中的地位。
嫂子,師哥對你的心,幾乎我們所有的同事都清楚。師哥與嫂子當年的事情,我也聽聞一二,如今嫂子與師哥幸福,我們心裡酸澀的同時,也跟著高興。只希望嫂子能多待師哥好些,不要像……像曾經那樣,傷了師哥的心……」
「小段,你在說些什麼?」小段的話還沒說完,路言川的聲音就在身後響起。
小段的臉瞬間通紅:「師哥,我……我就是和嫂子說說家常。」
路言川的臉很冷:「我們夫妻間的事,不需要你一個外人傷心。你也來了一會兒了,趕緊回去吧。你嫂子中午要休息了。」
竟然直接下了逐客令。
小段眸中泛起水光,羞囧著臉訥訥地告辭。
16
送小段離開。
回來看著路言川緊抿著唇還站在原地,我笑著上前拽了拽他的手:「小段說的話,是真的嗎?」
「誰……」
看路言川那開口的架勢,我就知道他准沒好話。
翻了個白眼,我打斷他的話:「路言川,你可說過,咱們現在是夫妻。有什麼事兒,還是好好說的為好吧?其實呢,對於小段的話,我特別開心。」
路言川臉色更冷,卻沒再說什麼。
半天,冷冷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輕笑:「路言川,不管你當初為什麼要與我結婚。可是做為你的妻子,我很開心。真的。」
看著我,路言川的神色慢慢軟化。
片刻後,路言川突然一把輕擁我入懷:「小魚,我想你。」
我的鼻頭一酸,回抱了他:「我也想你,從未停止過。」
「小魚,我不跟你較勁了。你的以前,我真的不再去計較了。往後,我們好好過日子。」路言川的頭放到我的肩上,嗓音沙啞。
「好。不過,孩子他爸,我好像羊水破了……」我僵著身子對路言川道。
「啊?不是還有半個月嗎?」准爸爸路言川雖然覺得這娃不是自己的,但是對於娃他媽還是緊張的,就是有些找不到重點。
「路先生,此刻,你應該趕緊打電話給醫院,然後,再立馬帶上必需品送我去醫院。」我咬著牙提醒路言川。
「哦,對對對,我先給醫院打電話。」路言川掏出手機抖著手打電話。
我深吸一口氣,吩咐阿姨去收拾東西。
17
經過最初的慌亂後,路言川迅速地鎮定下來,有條不紊地安排一應事宜。
甚至在出發前,還抽空給他爸媽打了個電話。
到了醫院,我第一時間被安排進待產房。
醫生檢查過後,笑著說:「宮口才開,先等一會兒,不行再打催生針。你的一切檢查都不錯,應該可以順產。」
我除了宮縮頻繁,還沒有感覺到陣痛,淡定地點頭。
醫生又轉頭對一臉懵的路言川道:「你趕緊去給你老婆買點紅牛、巧克力什麼的補充一下體力。」
「好。她還沒吃飯,現在還可以吃吧?」
「可以可以,準備點好的,讓她吃了有力氣生。」
「好。」
路言川出去打了兩個電話,又回了待產房。
他握著我的手,沉默地坐在床前,臉色蒼白。
一會兒後,隔壁床陪著產婦的中年婦人,對路言川說:「小伙子,醫生讓給你媳婦兒去買點紅牛、巧克力回來,你趕緊去啊,不然一會兒疼起來,你媳婦兒都沒力氣吃了。」
路言川愣了一下,旋即有禮貌地道:「謝謝阿姨,已經去買了。」
那阿姨看著他,嘀咕了幾句,最後從包里翻出一塊巧克力遞了過來:「我兒子買得多,你先給你媳婦兒吃一塊吧。」
路言川蹙眉,不太想接。
我看著這一幕,推了推他的手。
路言川最終接過:「謝謝您了。」
他握著那塊巧克力,也不剝開,明顯不想讓我吃。
那阿姨急了:「哎,我說你這小伙子, 怎麼這樣對你媳婦兒?你不願意去買,我把我兒媳婦的都給你了,你竟然都不給你媳婦兒吃,哪有你這樣的?」
路言川驚愕地看著阿姨,顯然沒經過這樣的事。
我憋著笑安慰阿姨:「姨,謝謝您的巧克力,是我這會兒不想吃。等一會兒想吃了,我再吃啊。您兒媳婦宮口開了幾指了?」
阿姨臉上這才帶了笑:「不謝不謝,閨女啊,這生孩子,女人得去半條命,你可得自己顧惜著自己啊。有些時候啊,老公也不可靠。哎,不說這些不說這些。我兒媳婦開了三指了,這會兒已經開始疼了。」
路言川的電話鈴聲響起,打斷了我們的聊天。
我也沒什麼心思再說話,感受著腹部頻繁的宮縮,望著房頂發獃。
路言川走了出去。
一會兒後,提了兩袋東西過來。
「能坐起來嗎?咱們趁現在還不痛,趕緊吃點東西。」路言川拿了個凳子過來將吃食擺出來。
「都有什麼?」我緩緩坐起來。
「紅燒排骨,雞湯,牛腩還有蝦。」
「我哪裡吃得了這麼多?你也一起吃些吧。」
「你先吃,我這會兒吃不下。」
我看了看飯菜,問隔壁床的阿姨:「姨,您兒媳婦吃過了嗎?要不要再吃點?」
待產的女人笑著道:「要是有多的就分我點吧,你們這飯菜太香了,我又覺得餓了。」
路言川聞言,將我愛吃的排骨留下,又裝了一碗雞湯,還將牛腩和蝦也撥了一些給我。將剩下的全送給了隔壁床的女人。
忙完這些,又去袋子裡搗鼓。
我一邊啃著排骨一邊問:「這都是些什麼啊?」
「巧克力和紅牛。不知道你喜歡吃哪種,就讓他們都買了些。」說著,路言川拿出一盒巧克力和兩罐紅牛遞給那個阿姨:「剛才謝謝您的巧克力,這些您收著。」
阿姨不好意思地擺擺手:「不用不用,已經吃了你們的飯菜了,哪裡還能拿東西?再說,我剛那也才一塊巧克力。」
路言川將東西放到他們床前:「買得比較多,我媳婦兒一個人也吃不完。」
待產的女人見此,拿過巧克力:「哇,這個牌子好貴的,我都不敢買。」
阿姨瞪了兒媳婦一眼,不好意思地道:「那謝謝你們了,年輕人,剛才不好意思,是姨誤會你了。沒想到,你是個疼媳婦兒的。你媳婦兒有福了。」
「無事。」路言川淡淡地說了一句,轉頭對我說:「你別怕,你吃完了咱們就轉去樓上。我媽和我爸已經過來了,一切都安排好了。」
「嗯,不過,轉去樓上做什麼?」
「給你單獨安排了醫生,前面情況緊急,我聯繫的副院長,他給咱們安排了最好的醫生,不過今天那個醫生剛好請假,所以才先來這裡。一會兒她就到了。」
我瞭然地點頭。
萬惡的金錢主義。
不過用在自己身上的時候,說實話,心裡有點小爽。
18
經歷過陣痛和痛苦的斜切,我順產下一子一女。
沒錯,是龍鳳胎。
其實,懷孕兩個多月的時候就查出來了。
路言川的態度讓我覺得沒有說的必要。
而且孩子一直健康,我自己身體也沒什麼不適,除了肚子大點。
後期甚至忘記了肚子裡是兩個寶寶。
病房裡。
路媽媽和路爸爸一人抱著一個孩子,嗔怪地道:「小魚,龍鳳胎你怎麼都不早說?生兩個孩子,風險加倍。現在想想,你七個多月了還在上班,我心就跳得厲害,還好我的兩個寶貝孫兒堅強。」
我虛弱地笑笑,沒說話。
路言川蹙眉轉移了話題:「媽,月嫂請好了嗎?」
「嗯,一會兒就到。哎呀,小囡囡朝我笑了,太可愛了,比臭小子貼心多了。」路媽媽一臉驚喜。
我抽了抽嘴角,這麼小的小寶寶,哪裡看得出來貼不貼心。
路言川也湊了過去,用手指戳了戳小囡囡的臉。
路媽媽一巴掌拍開他的手:「你輕點兒,小孩子的臉那麼嫩,哪裡是你這樣戳的?」
路言川訕訕地放下手,我捂著嘴偷樂。
第四天出院,直接去了月子中心。
看著亦步亦趨的路言川,我詫異地問他:「你不用上班?」
「請了一個月假。」
「你請這麼長時間假,領導也批?用什麼名義請的?」
「產假。」
我剛喝進嘴的水就噴了出來:「咳咳……路言川,你又不生孩子,你好意思請產假?」
路言川幾大步走過來幫我拍背:「慢點喝。我媳婦兒生,我請產假怎麼了?我都攢了好幾年的假沒休過了。」
好容易止住了咳,傷口因為扯動,疼得厲害,我蒼白著一張臉,狠狠地瞪路言川:「都怪你,我才受這樣的苦。」
路言川蹙眉喊冤:「哪裡就能怪我了?孩子……」
我身體難受得緊,見他這副樣子,突然就覺得特別的委屈,淚水就浮了出來。
路言川身子一頓,嘆了口氣,坐上前來安慰道:「好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這些日子,你安心坐月子,我都陪著你。」
我勉強得了些安慰,止住了淚水。
這一夜,我突發高燒。
這些日子以來,我堅持母乳喂養,雖然有兩個孩子,但是太小,奶水根本吃不完。
前幾日還只是覺得不舒服,到了這天晚上,就覺得胸部硬得像磚頭,一碰就疼,隨之而來的還有高燒。
路言川向來沉靜冷凝的臉崩了,知道我發燒的時候,甚至忘了按床頭的鈴,直接跑著去找醫生。
沒幾分鐘,就呼啦啦一大群醫生護士過來了。
圍著我問了好些個問題,又檢查了一遍,才道:「問題不大,乳腺發炎了,等下給你通通乳,幾天就能好。不過以後喂過孩子後,余奶一定記得擠出來。」
我燒得難受不想吭聲,就聽路言川非常好脾氣地問了許多有關的問題。
頭一偏,我的淚就流了下來。
路言川發現我哭過後,嘆著氣問我:「現在是不是後悔了?」
我瞪著他,恨恨地道:「後悔了,後悔死了。那個王八蛋,簡直不是人。」
路言川似乎心情很,符合著道:「確實是個混蛋,讓你受這樣的苦,他頭都不冒。你也是個傻子,就這樣的人,還甘心為他生兒育女。」
「是啊,大傻子。這樣的混蛋,活該一個人過。」
「嗯。對。」
我說我的,他說他的,兩個人的對話,竟然很和諧。
路言川確實是個混蛋,路媽媽一天兩回地來,抱著兩個小寶一個勁兒地說長得像爸爸。
就這樣,路言川還以為他媽是心理作用,絲毫沒看出任何端倪來。
19
我在月子中心住了一周後,接到了療養院的例行電話。
醫生和我說了很多,大致意思就是我媽的病逐漸好轉,我有空的話可以去多看看她。
我說了我在坐月子的事,醫生笑著祝福:「恭喜恭喜,還是龍鳳胎啊,那我得多沾沾喜氣,讓我兒媳婦兒爭取也一次生倆。江小姐,那就不打擾你了。說不定等你出月子,再過來的時候你媽媽已經恢復了許多,能認出你了。」
聽到好消息,我的心情也極好:「那可得多謝你們。」
「江小姐客氣了,那你好好休息,再見。」
剛掛電話,路言川就問:「媽的病情有好轉?」
我揚唇笑:「嗯。對。讓我多去看看她,說不定能好得更快。可惜我得出月子了才能過去。」
「明天我去看看媽吧,雖然她不認識我,也讓你心裡有個安慰。」路言川溫聲道。
「好,那你給她帶些櫻桃去,她愛吃。」
「好。」
生了孩子之後,我突然就覺得心態變了。
以前,總是在心裡做著與路言川離婚的準備,不太願意用他的錢,也不願意使喚他,總覺得這樣,似乎我的那點兒自尊心就能得以留存。
現在,我就覺得,他是我老公,是我孩子的爸爸,而且貌似他對我還是有些情意在的。那他的錢,我不花,難道留給別的妖精花嗎?我不使喚他,讓他有精力去讓別人使喚嗎?
自家男人的錢,該花就花,絕不能心軟。
自家男人,該使喚就使喚,絕不能讓他偷懶。
沒錯。
一晃就出了月子,因著是兩個小寶貝,再加上兩個月嫂和一個阿姨,路言川原來的那套房子就顯得不夠住了。
路言川一揮手,就帶著我去了他的別墅。
他爸送他的成人禮。
好吧,有錢人的世界我不懂。
更不懂的還在後頭。
回到家。
我剛在床上躺好,路媽媽就過來了。
「小魚,這些給你。你給我們生了那麼好一雙寶貝,這些都是給你的獎勵。」路媽媽將東西塞給我。
我拿起一看,一張房產證,兩張卡。
路媽媽笑得特別溫柔:「這套別墅就在這附近,以後啊,你和言川吵架了,不想與他住,就自己過去住,不理他。這兩張卡,一張是我給的,一張是你爸給的,各有五百萬,都是你的私房錢。」
這對於 18 歲以後,手上的存款沒超過三萬的我來說,簡直是巨款。
這也讓我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了,原來我嫁了個豪門。
我將頭搖著跟撥浪鼓似的:「不行,媽,這太多了,我不能要。」
「小魚,媽送出來的東西可不會收回去了,你收好。這也不僅僅是給你的,還是給孩子們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只能接受並道謝:「那謝謝媽和爸。」
「這才乖。」
「媽,在醫院的時候,可有給寶寶們做 DNA 鑑定?」這話我問得自然。
因著路言川這個混蛋忘了這事,我想路爸爸路媽媽雖然嘴上不說,可心裡自是存了個疙瘩,這對於兩個小寶貝以後來說並不是好事。
是以,對於這件事,我很積極。
路媽媽臉上的笑更深了幾分:「嗯,你上次問過後,我們就做了。言川這渾小子,到現在還蒙在鼓裡呢。」
我扁扁嘴:「就怕他一直發現不了。」
「這兩孩子長得特別像他小時候,等過段時間長開了肯定會更像。到時候媽提醒提醒他。哎,委屈咱們小魚了。晚上想吃什麼?媽吩咐阿姨做給你吃。」
「好,謝謝媽。煮點魚湯吧。」
「行。」
20
我出了月子第一件事,就是帶著兩個小寶貝去看我媽。
我抱一個,路言川抱一個,叫了司機開車送我們過去。
我先去見了醫生。
醫生笑著說:「你媽媽好了很多,現在對很多事情都有了反應。你多過來陪陪她,說不定什麼時候她就清醒了。」
「好。」
我媽對比以前,果然精神氣都要好很多。
臉上有氣色,也多了幾分靈動,不再死氣沉沉的。
我將孩子抱給她看:「媽,你看,這是你的外孫女丸子。可愛不可愛?」
我媽的眼睛就黏在了丸子身上。
片刻後,她甚至還伸手要抱孩子。
我看了看醫生,醫生笑著點頭。
我將孩子交給她。
她溫柔地抱過孩子,站起身來回地走,熟練地哄著,嘴裡還念念有詞。
突然,我媽停了下來,眼神清明地道:「不對,這不是我的小魚,我的小魚早就長大了。」
我一驚,在醫生的示意下忙走上前,從我媽懷中抱過孩子,笑著說:「媽,我才是小魚好不好?這是您的孫女。」
「小魚?對,你是小魚。我的乖女兒,小魚……」我媽看了我幾分鐘,突然一把抱住我,放聲大哭。
我怕嚇到孩子,忙將孩子將給一旁的路言川。
我回身抱住我媽,輕聲安慰她:「好了,不怕啊,小魚一直在的。」
哭了很久,我媽放開我,條理清晰地道:「媽的乖女長大了,還生了寶寶。唉,媽像做了一場渾渾噩噩的夢,一朝醒來,一切都變了。」
我不可置信地去看醫生:「醫生,我媽這是好了?」
醫生也驚喜地抬頭看著她,疾步走上前問了好幾個問題,我媽對答如流。
醫生笑道:「江小姐,看樣子,你媽媽真的是突然就清醒了過來。實在是太好了,恭喜你。不過以現在的情況看,還是得好好地調養。」
「嗯,好,謝謝醫生。」
我再一次抱住了我媽:「媽,小魚想你,好想你……」
話才出口,就已經淚流滿面。
這些年的日子在眼前晃動,心裡所有的委屈好像都找到了可以訴說的地方。
我媽回抱了我,拍著我的背,輕聲哄:「對不起,都是媽讓你受委屈了。」
「不許您說這樣的話,您醒了,那咱們以後就好好地過日子。」
「好好好。」
「媽,這是您的女婿路言川。還記得嗎?」
大學時剛談那會兒,我帶路言川見過我媽。
「記得記得,好孩子好孩子。你們這一路走來,很辛苦吧?多謝你陪著我的小魚。」
我搶在路言川開口前道:「媽,言川對我可好了,一點都不辛苦。」
路言川明白過來,也開口說道:「媽,您別說這樣見外的話,咱們是一家人。以後啊,讓我和小魚一起孝敬您。」
「好,這是我的外孫和外孫女吧?來,讓我看看。」
一時間,一室的歡聲笑語。
路爸爸路媽媽知道我媽媽清醒過,馬上就要過來,我正要給路言川使眼色,醫生阻止了。
「其他的人還是晚些天再過來吧,病人的病情還不太穩定,人太多太吵不太好。」
如此,路爸爸路媽媽只能作罷。
這一天,我媽執意要留我單獨說會兒話。
看她這個神色,我便知道是有什麼想與我說。
路言川很有眼色地帶著孩子先走了,臨走時,他輕聲對我說:「我晚點過來接你。」
「嗯,你們路上開車慢些。」
「好。」
21
九月的陽光溫和。
我與我媽坐在陽光下的樹影里,我伏在她的膝上,她輕輕地撫著我的頭髮。
時光緩緩流淌而過,我似乎能聽見它的聲音。
良久,媽媽輕輕地開口:「小魚,在你的心裡,一直以為我跟你爸爸,是恩愛異常的,是不是?」
我心裡一驚,身體僵硬起來。
媽媽輕輕地拍了拍我的頭:「別怕,媽媽沒事,現在很清醒。我想跟你講個故事。原本,這些事過去了就過去了,本不該跟你講的。
可是我知道啊,它藏在我心裡太久了。如果不把它講出來,我怕哪天我又不清醒了。
我已經讓我的女兒一個人在這個世上受了那麼多苦了,我可不能再讓她在這世上毫無依靠。還有我的外孫們,我想看著他們長大成人。」
我依在她懷裡,輕聲回:「媽,你說吧,我現在長大了,你什麼都可以對我說了。」
「我跟你爸是白手起家,你爸是孤兒,我也沒好多少。我跟他戀愛那會兒,很苦也很甜。苦的是貧窮的日子,甜的是心。
到你出生後,我們的日子才慢慢好起來。你十歲的時候,你爸走了大運,生意一下子就上了幾個台階。那之後,為了照顧你,我就退出了公司回歸了家庭。
你 15 歲的時候,我發現你爸有外遇了。那時候你還小,我不敢讓你知道,死死地瞞著。也不敢找你爸鬧,一個人晚上不知道哭了多少。你看看你爸多可笑?他能一邊外面養著情人,一邊回家後對我溫言細語極盡關懷。
這事兒拖了三年,到你上了大學,我就跟你爸攤牌了。你爸說要跟我離婚,說遇見了那個女人他才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愛情,她還給他生了個兒子。其實這些我都是知道的,我剛開始知道他們的事時,見過那個女人,她那時候正大著肚子呢。
我其實不甘心的,但我也沒鬧。只是跟你爸說,讓他演一場破產的戲。如果那個女人真的願意與他一起承擔巨額的債務,那我就與他離婚。如果她不願意,那就不要再和我提這件事。
你爸同意了。最後,我意料之中的,她口中所謂的愛情,不過是看在他錢的份上。那女人證實這些消息後,就帶著孩子失蹤了。還留言告訴你爸,說孩子不是他的。
你爸當場吐了血,之後大病一場,等他好起來再去管理公司,才發現公司出了大問題。是那個女人,跑了之後,將你爸公司的一些機密賣給了他的對手公司,然後就是四處籌錢。
錢沒籌著,最後他卻跳了樓。不過他跳樓其實與破產應該關係不大,他在跳樓之前見過那個女人。
我心裡一直不甘,我這輩子,所有的青春時光都給了你爸,陪著他吃苦陪著他創業給他生兒育女,最後他卻願意為了另一個女人丟掉性命。」
說到最後,我媽身子都抖了起來。
我心裡一驚,忙伸手抱住她,輕聲安慰:「媽,都過去了,過去了。你還有我,還有我的寶寶。以後,我們一起好好的。」
良久之後,我媽的身體放鬆下來,笑著說:「嗯,都過去了。往後啊,我們好好在一起。」
我望著從樹葉縫隙里落下來的細碎陽光,落了淚。
22
接我媽回家那日,是我一個人去的,休息了一個多月的路言川去上班了。
本來他執意要一起去。
我指著他響個不停的手機笑:「你覺得你再不去能安生?我現在聽到你的手機鈴聲就煩。再說,你下班回來了就能見到了,到時候你帶點她愛吃的水果,她絕對特別高興。」
路言川摸摸鼻子,上班去了。
我媽見我一個人過去,很緊張地問:「言川呢?」
我笑著安撫她:「他上班去了,你別瞎緊張,我們倆好著呢。」
「那就好那就好。」
路爸爸路媽媽都很熱情。
路媽媽還一個勁兒地拉著我媽看路言川小時候的照片,以證明女兒丸子和兒子包子與他們爸有多像。
路言川下班回來時候,瞄到了那相冊,當場黑了臉。
路媽媽絲毫不介意,甚至還拉著路言川也過去看了半小時,並且詳細地講解了那些照片上的黑歷史。
路言川逃回房間,去隔壁房間將抱熟睡中的兒子抱了過來。
我白他一眼:「他剛睡,你抱起來做什麼。」
「被我媽傷害了,來兒子這裡找點安慰。」
可能是血脈相連,路言川這傢伙,雖然當初死不承認這是他的種,可孩子們出生後,他倒是與他們很親近,每日都要輪流著抱會兒。
路言川抱著包子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出聲道:「為什麼我覺得孩子和我長得越來越像?」
我沒好氣地瞟他一眼:「你哥的……」
路言川黑了臉:「江魚,老子沒兄弟!」
我漫不經心地答:「哦,那可能是你養得好。反正你不是不孕嗎?」
路言川噎住,蹙著眉抱著孩子出了房間。
我沒搭理他。
幾分鐘後,路言川一把將我推倒在床上:「江魚,不如試試吧,看我到底孕不孕!」
說著,他驀地低頭親了過來。
這是結婚後,他第一次親我。
好聞的氣息將我整個人籠住,我整張臉都要沸騰起來。
一吻畢,路言川將我摟進懷裡,啞著聲音問:「孩子到底怎麼回事?平日裡我媽老說他們像我,我還不以為意。今天看了自己小時候的相冊,再看兒子和女兒,太像了。」
說起這個,我心裡來了氣,一把推開他,轉頭抓起枕頭砸在他的頭上。
「都說了是你的,某人還怎麼說來著,我可以當接盤俠,但是不要因此就把我當傻子。呵。」
路言川一把拽住我的手,將我又摟回懷裡:「小魚,我是真的沒有印象和你……」
我哼了哼:「你肯定沒印象啊,那次我們電視台去你們所里採訪,某人跟不認識我似的。可惜,喝酒了就抓著我不放,還一個勁兒地喊我的名字。」
路言川驀地瞪大眼:「那一晚,真的是你,小魚?」
我撇撇嘴:「不然你以為是誰?」
路言川苦笑:「我以為自己在做夢,夢醒了一場空。對不起,對不起,寶貝,都是我不好。」
「嗯哼,那得補償我。」
「嗯,肯定的。你等著。」說罷,路言川翻身下床,去衣櫃里翻翻找找。
出月子後直接回別墅,路媽媽直接把我的東西搬到了路言川的房裡,我裝模作樣地抗議了幾句,被路媽媽嘀咕了幾句,然後我壓著嘴角的笑「被迫」與路言川住在一起。
幾分鐘後,路言川拿了幾個文件袋遞給我。
我狐疑地接過。
打開一看,房產證、銀行卡、公司股份證明等。
「你全部家當?」我笑著看向路言川。
路言川點頭:「嗯,都給你。」
「你不怕我卷錢跑了?」
「你不會!我曾經那樣對你,你都還給我生下丸子和包子。小魚,謝謝你。」
我把東西一收:「行,要是以後你哪天對我不好了,我就帶著這些東西跑路, 讓你上街做個流浪漢得了。」
我尷尬地能扣起一塊地皮來,不時地抬頭向民政局裡面張望,祈求田甜可以早點出來。
「(時」路言川沉默了幾秒,又接著說:「不過我也得批評你, 都懷孕了,還想自己一個人扛,也不去找我。你什麼時候能不要這麼倔?」
「我也想過要去找你啊, 可是聽咱們單位的人八卦說,你是有女朋友的人了。那一夜,本就是我自己衝動,我總不能讓自己去做第三者, 去毀了你的幸福。」
「你個傻瓜, 沒有其他人。沒有你, 對我而言就沒有幸福。」
「你倒是得好好跟我說說,怎麼就莫名其妙要跟我結婚?還是在看見我大著肚子的時候,是不是同情我?」
路言川嘆氣:「其實,在領結婚證之前, 我去找過你一次。那時你與田甜在一起,你沒看見我, 她看見了。
你走後,田甜找上了我, 我問她你的情況。她很警惕地看著我, 告訴我你懷孕了有自己的幸福生活, 叫我不要打擾你。我心裡特別難受,可也只能接受現實。
那日在民政局門口看著大著肚子的你, 我心裡跟刀割似的。聽你說你離婚了,我什麼都沒想, 話就脫口而出了。我想, 既然我將你讓給別人,你也不能幸福,那我就將你困在身邊, 讓我自己給你幸福。」
路言川說完,懊惱地道:「我真是蠢,竟然不相信你的話。」
我不可置信地道:「不可能吧?田甜知道孩子是你的啊,她怎麼可能說那樣的話?」
路言川蹙眉:「可是她當時就是那樣對我說的啊。」
想了想,我撥了電話給田甜。
「小魚兒,你終於抽空想起我來了。」
「田甜, 我問你個事兒。」
大約我的聲音有些過於嚴肅,田甜也正了語氣:「你說。」
「路言川說在我與他結婚之前去找過我, 你還見了他?」
「這事兒啊?嚇我一跳, 我還以為我犯了什麼事兒了。是那個狗男人與你說的?哼哼,是有這麼回事。那是你剛懷孕沒多久, 我還不知道他就是孩子爸,不然我得罵得他狗血淋頭。」
「那時候我以為你有自己喜歡的人了,就叫他不要痴心妄想了,讓他滾遠點。」
「後來你們倆結婚之後, 我覺得這事兒不重要, 就沒與你說了。現在怎麼想起提這茬?」
我哭笑不得:「沒事兒,你有空過來跟丸子包子玩。」
「好呢,那我明兒就來看我兒子女兒。好些天沒見了,想他們了。」
掛了電話, 我望著路言川,路言川望著我。
兩個人驀地就相視笑了起來。
時光溫軟,似乎也帶上了甜蜜的氣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