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依舊.完整後續

蕭家庫房空了一大半，屋中的花梨木桌椅、博古架上的各種擺設字畫都被裝入箱子裡。

小姑撲過來要打我。

「唐蓉，這些母親要用來做我的嫁妝的，你都拿走了我怎麼嫁人？」

我淡淡一笑：「你嫁不出去跟我有什麼關係？」

小橘眼疾手快地去奪李小扇頭上的髮釵。

「這也是我們姑娘的陪嫁之物，還回來。」

李小扇大驚：「這是默哥哥送給我的。」

侍衛們大笑，竟然拿夫人的陪嫁去送其他女人。

蕭默的臉由青轉紅，他大概以為我會顧及臉面，只象徵性帶走一點。

「唐蓉，你真是一點臉面都不要了，如此銅臭味十足，我當真看錯你了。」

「比起你還差一點。」?

「你……」

金碧輝煌的蕭家一下子變得空蕩破舊起來。

11

「等等，難道我貴為將軍，家中就沒有一點錢財，全靠你嫁妝支撐？」蕭默攔住我們。

「你在外三年，皇帝給的賞賜和俸祿都在蕭老夫人手中，你可一問。」

蕭母結結巴巴：「唐氏陪嫁那般豐厚，我以為咱家用不上了， 所以那些賞賜我都補貼給你舅家了。」

蕭默臉黑如鍋底，撇過頭去。

我們一群人抬著箱子浩浩蕩蕩地準備離開。

婆母忽然又衝過來躺在我們面前。

「想帶走這些東西，從我身上踏過去。」

這些侍衛可是聽命平王的，怎容蕭母拿捏，他們毫不留地把蕭母抬起來扔到一邊。

婆母哎喲哎喲地喊疼，一邊大罵我沒有良心。

我就是太有良心了，才讓你們欺侮至此。

走到將軍府大門，我忽然停住了腳步。

「唐蓉，你若出了這個門，以後就別想回來了。」

蕭默的聲音雖然冷，卻隱隱含著一絲期盼。

「是嗎？」我挑眉問她。

「你如果不走，我可以當一切都沒發生，咱們還和以前一樣。」

「哦？我只是想起來這個大門還是我命人做的，拆了帶走吧。」

蕭默的臉頓時精彩極了，我怕忍不住要笑出來。

小橘趁我停下的當兒，竟然帶著人把園中花草樹木拔下不少。

「這些都是我家小姐從南方買來的名貴品種，好養活，你們若要，請自行取走。」

街坊鄰居們早被動靜吸引過來，聞言紛紛而上，一奪而空。

相信將軍府靠媳婦嫁妝裝點門面的事兒馬上就會成為茶樓談資。

我只覺得心情大好。

天光明媚，萬里無雲。

我終於走出了這個牢籠。

臨走時，蕭默恨恨地看著我。

「唐蓉，我今日所丟臉面，他日必然要奪回來，你等著。」

當然我並不懼怕他，因為蕭默又惹上了新的麻煩。

蕭默在西北的時候，曾經因管理不善導致軍糧不足，他便命幾個心腹搶奪西北百姓的糧食充作軍糧。

我夢中似乎也有這件事，不過蕭默很快用我的嫁妝銀子擺平了，給了那些百姓大筆賠償才壓下此事。

但是我家產業遍布大周各地，只要有點風聲，口口相傳，飛快傳到了京都。

士兵搶奪百姓口糧可是行軍大忌。

蕭默又被訓斥一番，念在他軍功在身，暫且被革職留家。?

將軍府的牌匾也被人卸了下來。

蕭默的母親跑來我家門口撒潑。

「唐蓉，你一日是我們蕭家婦，終身就是。你別想一個人躲著享福，快拿銀子給我們。」

「縣主的名字也是你一個老婆子叫的？以下犯上，該打。」

我家中婆子連給蕭默母親好幾個耳光，直到她求饒為止。

我以為蕭默來是找我興師問罪，他卻哈著腰，低著頭。

「唐蓉，之前的事是我錯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保證將你和小扇一視同仁。」

我挑眉：「蕭默你現在無官無職，哪裡配得上我？」

蕭默被扎了痛腳，不再偽裝：「果然你們商人最是薄情寡義。唐蓉我告訴你，你得了縣主封號又怎樣，你可是生不出孩子了，誰會娶你？乖乖跟我回去，以後小扇的孩子勉強喊你一聲母親。」

李小扇又有了身子？

12

「我身子好得很，才請過脈。倒是蕭默，我看著你印堂發青，好似難有子嗣之相。

「對了，那日你給喝的桂花釀我跟你調換了杯子。我不喜歡喝，選了放在你面前的那一杯，量少一點。」

「你……你這個毒婦。」

蕭默面色大駭，想衝上去打我，卻被我家護衛揍了一頓，丟了出去。

他爬起來朝著醫館方向急跑。

等他回家，立刻對著迎上來的李小扇拳打腳踢。

「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我如今落魄了，說，懷了誰的野種。」

李小扇被打得鼻青臉腫，急著解釋。

「我沒有懷身子，我只是不想再操勞那些家事才騙你的，默大哥。」

李小扇所言都是實情，蕭默被罷官後，家裡奴婢走得走逃的逃，他們也無力支付下人的月銀。

蕭母和蕭默的妹妹過慣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日子，哪裡願意洗衣做飯，這件事就落在了李小扇身上。

李小扇自認自己的雙手是上戰場殺敵的，怎麼心甘情願？於是便裝作懷了身子，蕭默這才跑到我面前耀武揚威。

諸事不順，正在氣頭上的蕭默哪裡聽得進去李小扇的解釋。

我找人把奄奄一息的李小扇帶了回來，還請了大夫上門給她治傷。

她神色複雜地看著我，忽然大哭。

她本是西北一個莊子的女孩，跟著哥哥也偷偷上過戰場殺敵，怎料落得今日下場。

我給了她一筆錢，讓她回西北家鄉。

臨走前，她對我說出一番話。

我面上不為所動，心中卻湧起驚濤駭浪。?

一日宴會上，太子妃尋我說話，我心中詫異，我和太子妃並無往來。

「一日夫妻百日恩，蕭將軍已知錯，縣主何不給他一次機會？」

南疆又發生動亂，太子力保蕭默領兵去平息戰亂。

蕭默竟然攀上太子這棵大樹。

果然蕭默又官復原職了，他騎著高頭大馬，將我堵在半道上：

「唐蓉，你這輩子只能做我蕭家婦。太子答應我，等我再次立戰功，就求陛下重新給我們賜婚。」

「唐蓉，被丟棄在莊子上的日子可好受啊？想不想再體會一番？」蕭默陰森森地笑了起來。

我心中不由顫了顫，他也重生了？

蕭默對我伸出手掌，然後緊緊一握：「唐蓉，你不管前世還是今生都只能成為我手心的玩物。」

我強作鎮定：「蕭默，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蕭默哼了一聲，駕馬而去。

我調轉車頭，往平王府而去。

根據李小扇提供的消息，平王動作很快，蕭默此次打敗西戎，勝利而歸的幕後真相被挖了出來。

三年前陛下派的主帥是鎮國大將軍，而蕭默只是名不經傳的副將陪同而去。

在最後一戰中，蕭默帶著的援軍故意在路上耽擱了許久，等鎮國大將軍把西戎兵打得七零八落，蕭默他們才姍姍到達。

正好鎮國大將軍他們只剩最後一口氣了，也沒熬過來。

蕭默趁機摘取了勝利的果實。 ???????????????????

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蕭默藉故大雨才延誤軍情，所以其他人也沒懷疑過他。

蕭家即刻被查封，蕭默在出征前夕鋃鐺入獄，率兵去南疆的人換成了平南王的心腹。

13

蕭默披散著頭髮，身形佝僂，先前的挺拔俊朗之色蕩然無存，只有滿身頹然。

「蓉兒，這些都是誤會，我沒有故意延誤軍情, 你能不能去求求陛下重審案件？」

我搖頭：「我只是有名無實的縣主, 官場上的事我不懂。」

當日我求他時, 他說給我的話，我如數送給他。

蕭默忽然緊緊盯著我：

「你是故意的，從我歸來你就很反常，還提前把家業捐贈出去，事後又設計我和你和離。」

「對呀，我都是故意的。」我抿唇一笑。

蕭默神色兇狠地瞪著我，好似我是什麼十惡不赦的罪人：

「所以你為什麼不如同前世一樣呢？犧牲你一個人換我青雲直上, 家宅美滿？」

卻聽到婆母笑呵呵地吩咐：「將軍一個月後要娶平妻，你們好好收拾府邸。」

「這這」「憑你愛我啊，你既然願意在府中苦熬三年等我，那你心中自是對我有感情的。」

「我對你的一點情義從你用軍功求娶平妻就蕩然無存了。」

夢中我確實很依賴他, 也要求自己做個賢妻良母, 所以才那般信賴他。

「對了，你的母親已經氣病了，恐怕時日不多, 你的妹妹也被抓到教坊司。」

我不再看蕭默的反應，留下這句話就匆匆離開。

蕭默明日就會被斬首示眾。

我在城外搭了粥鋪, 給逃難的流民施粥，流民親切地喚我「唐姑娘」, 我再也不是蕭家婦了。

我累得靠在樹邊小憩的時候，孩童們悄悄把我圍起來，唯恐我被人驚擾。

我出嫁前曾幫父親打理家業，但嫁出去後母親怕對我名聲不好，便不再讓我參與其中。

如今我重操舊業，剩下的產業也做得蒸蒸日上。我名下鋪子也越來越多, 招收了不少女工, 她們有了自力更生的底氣, 不再懼怕被夫家休棄。

我日日忙碌, 生活充盈。

曾經被困在蕭家三年的生活恍如隔世。

平王妃還為我尋了一個家世清白的舉人為上門夫婿。

新婚那日, 我對他說：「若是你哪日變了心意同我說便好，我自會拿些銀錢給你離開。切莫欺騙於我。」

他鄭重點頭。

就如同母親所言，人變心乃是常事, 不必糾結其中, 好聚好散便可。

這世上能把握住的只有自己而已。

太子被蕭默牽連, 加上他這些年結黨營私, 又毫無建樹，被廢了儲位。平王被封為太子。不久皇帝病重去世，平王登基，平王妃也榮升為一國之後。

皇后問我可有什麼想求的。

我斂了神色，伏地叩首, 語氣虔誠：「商人雖然以盈利為生, 但也是大周子民，他們也想和普通人百姓一般讀書寫字，有考取功名、光耀門楣的機會。 」

皇帝考量許久, 又見眾商人在我帶領下，捐獻銀子修橋建路，還建了不少學堂。

?最終廢除了商人不可入仕的條例，當然只有對朝廷有貢獻的商戶孩子才有機會考學。

不過這對我們商家也是天大的恩賜了, 商人不該那般被輕賤。

這樣我的兩個兒子進可入仕，退能繼承家業，甚好甚好！

這一世我終於所得皆所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