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我。
其實我沒什麼好說的,只是看她們在打架,幫忙報個警而已。
但是出於這種惡劣行為,我還是說了幾句:
「我的訴求就是賠償我一個鞋櫃和鞋子的清潔費。」
桂芝蘭馬上接話:
「我憑什麼賠償啊,又不是我撞的。」
「誰撞的你找誰賠啊,那個屎湯也不是我帶來的。」
陌生女子聽她甩鍋,也惱怒了:
「你個老媽子,要不是你推我,我會撞到鞋櫃嗎,還不是都怪你!」
「湯還不是你灑的,弄得臭死啦,果然跟網友們說的一樣,沒素質的農村婦女!」
「你罵誰農村婦女,你給我說清楚。」
「罵的就是你,心裡沒點逼數嗎?」
「xxx 村是不是你老家,還自稱在城裡買房了,我看房租錢都是賣換來的!」
「pia」
倆人一句罵一句,又打起來了。
警察看倆人一個不讓一個,猛拍桌子發出巨響:
「鬧什麼鬧啊!這是什麼地方!再鬧全關起來!」
雷子俊在家裡找不到吃的,他又光腳出門坐電梯下樓。
「這是不是瘋婆娘的孩子,咋跑出來了。」
同乘的鄰居拍照發在群里。
「鞋也不穿,腳看起來髒兮兮的,像沾到油一樣。」
「好臭,他剛進電梯一大股臭味。」
鄰居回復。
「估計沒換尿片吧,拉屎了。」
「太不講衛生了,必須讓物業管管她家。」
雷子俊跑到地面上,細碎的石子把他腳底磨出血了,他躺在地上大哭不止。
「媽媽媽媽我好疼啊」
「嗚嗚嗚嗚嗚嗚」
他腳底一直在出血,用手去摸了兩下血液,幾分鐘後又暈過去了。
小區里沒什麼人閒逛,所以還未發現雷子俊暈倒。
派出所里民警各自調解工作,最後解決辦法是她們倆共同給我賠償,並支付清洗費,她們互相道歉調解。
「多少錢,你的鞋櫃。」
桂芝蘭一副瞧不起的樣子看著。
「一萬二。」
我輕聲回道。
「什麼!一萬二,你怎麼不去搶?」
「這要是一萬二,我馬上把它吃了。」
「別以為我們農村出來的就不識貨。」
陌生女子仔細打量我的鞋櫃:
「居然是 xz 牌子的,怪不得這個價格。」
「喂,大媽,你不會付不起吧?」
「六千塊錢都拿不出來,還好意思說買房了。」
「別怪我又給你傳到網上去,惹人笑。」
警察跟我們回來監督:
「有購買記錄嗎,或者發票。」
他問我。
我翻了好一會才找到當時的購買記錄「12888」。
「真沒看出來哪值一萬二了,128 我都不信。」
桂芝蘭把我手機搶過去仔細看,生怕是假的。
一番吐槽後她不情不願的給我轉錢過來,然後把我的舊鞋櫃搬到她家去了。
用她的話來說就是這個鞋櫃已經是她的了。
陌生女子也不計較那麼多,道完歉離開。
8
桂芝蘭費勁半天把鞋櫃搬回去,聞到家裡一股臭味。
「我記得我剛才灑湯的時候特地關門了,就怕家裡臭。」
她自言自語說著,以為雷子俊還在睡覺。
「怎麼客廳也是臭的,沙發上也有味。」
她收拾完鞋櫃剛坐下休息又被臭到。
一瞟眼地板上還沒消失的腳丫子印,她慌張起來。
「兒子,兒子你在哪?」
她跑進房間沒見蹤影,嚇得到處亂喊,無人回應。
「滴嘟滴嘟」
民警剛走到樓下發現了暈倒的雷子俊,臉色蒼白沒有血色。
他馬上打電話喊救護車。
「怎麼救護車又來了?」
「最近小區真是熱鬧啊,每天不是警察就是救護車。」
桂芝蘭聽到救護車聲音馬上跑下樓去。
「兒子,我的兒子。」
她等不了電梯直接跑樓梯下去,一路上都在喊兒子。
「我咋又聽到瘋婆聲音了?」
「702 我也是我也是。」
她半路把鞋跑掉終於跑到一樓。
「放開我兒子放開我兒子。」
她衝出去甩開醫務人員的手,只見一張毫無血色的小臉。
哇的一聲她哭了出來。
「我兒子怎麼了,誰把我兒子怎麼了。」
「現在還不清楚,要送醫院檢查才知道。」
醫務人員著急給她解釋。
「別動我兒子,你們都讓開。」
她哭著鬧著緊緊抱住雷子俊身體。
警察出聲說道:
「你要真為你兒子好就趕緊讓他們去醫院治療。」
「再耽誤下去,孩子有生命危險的。」
桂芝蘭這才恢復一點精神放開。
「每次都是她家,鬧得我們小區都出名了。」
「我看她瘋瘋癲癲的樣子,精神估計不太正常。」
鄰居們又在群里討論起來。
桂芝蘭跟到醫院,她這幾天的神經已經被徹底擊潰。
「到底是為什麼,我們想過個好日子有這麼難嗎。」
「在老家要被嫌棄,來城裡還要被嫌棄,我們做錯了什麼!」
一個小時檢查後雷子俊才有所好轉,原因又是他暈血,加上腳底被灰塵感染才會這麼嚴重。
這些年都是桂芝蘭一個人把孩子帶大,一年有 200 天都在醫院跑。
她實在承受不起了。
當初她在老家懷孕,條件有限沒有得到充足的營養保證,前夫也不給她錢按時產檢。
因為村婆說她懷的是個兒子,她才拼了命要生下來,只為自己能有點地位。
誰知道生下來一個瓷娃娃,大病小病接連不斷,過敏源層層增加。
雞鴨魚肉多種蔬菜通通不能吃,零食飲料更是不敢碰。
她為了看護兒子把工作辭了,每天就在家裡直播賺幾十塊錢。
每天小心翼翼的照看兒子,她的神經總是緊繃著,終於現在擊潰了。
人人都說她是瘋子,是癲婆,她也沒有辦法。
9
她沉下心來看群消息,誰都在笑話她,責怪她。
最後一根稻草被壓倒,她不顧形象的在群里開麥回懟:
「你們都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麼日子,憑什麼說我。」
「城裡人都喜歡站在道德最高點去看不起農村人嗎!」
「我要是從天台上跳下去,你們全是殺人兇手。」
「我的死全是你們逼出來的!」
小區鄰居看見消息,紛紛回應:
「跟我可沒關係啊,屎盆子別往我頭上扣。」
「我們都沒見過你,要死死遠點,別死在這晦氣。」
「你不住,我們還要繼續住呢。」
桂芝蘭看無人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更是咆哮大罵:
「你們以為我願意得這個孩子嗎,沒生出來之前我怎麼知道他病這麼多。」
「還不是怪他那個不成事的爹,基因不好早該斷子絕孫。」
「窮人就不該生孩子,要把人折磨死。」
「要怪就怪我命不好,攤上這樣的男人和孩子。」
「為什麼老天對我如此不公平,為什麼!為什麼!」
她獨自在群里發泄情緒,仿佛這樣能讓她舒服點。
沒有人回復她了,我直接把群免打擾。
物業把門口清理乾淨,那個受傷的工作人員直接離職,不想再受氣。
如果不是房子買在這,我也想搬走了。
每天都要應付奇葩領居,身心俱疲。
桂芝蘭發泄完照樣要去照顧雷子俊,她既覺得可憐又覺得心疼。
「媽媽,我不想住在這了,每天都在受傷。」
雷子俊看著桂芝蘭說。
當初就是她為了一時面子去夜總會打工,拿了不少錢才咬牙租這套房子,付了三個月租金。
每天都在陽台直播, 村裡人刷到她都說有出息,不靠男人自己也活得很好。
她很受用這些話,所以打死也不肯離開。
但是小區里人越多,過敏源就越多, 矛盾更是隨時發生。
她住進來這兩個多月時間,爭執起了幾十次,三天兩頭過敏來醫院,都快成附近的名人了。
「叮叮叮」
房東給她打來電話。
「喂, 小蘭啊, 我提醒你下周該交房租啊。」
「我這可不允許拖欠房租啊,不然第二天就收拾東西走人。」
「這個地段不愁沒人租, 你是知道的。」
桂芝蘭太累了,而且這幾次看病和賠償, 她身上所剩的一萬塊錢現在也幾乎花光。
「姐, 我不租了。」
「你們城裡人的消費我實在承受不起。」
「下周我會搬走,你把押金退我。」
房東一聽她不租了, 又在電話里陰陽怪氣:
「你們這些鄉下人真是不守誠信, 當初說好的長租我才給你低價的, 現在才三個月你就要反悔。」
「按照合同, 你不續租我就不退押金。」
說完房東掛斷電話, 桂芝蘭連回嘴的力氣都沒了。
10
「兒子, 走回家, 咱不住這了。」
我在家做飯,味道飄了出去。
他們在家飢腸轆轆。
「媽媽, 我好餓, 什麼味道好香啊。」
桂芝蘭也很餓,但她拉不下臉過來蹭飯,於是又給他兒子說:
「兒子,你去敲門,你就說你餓了想吃飯,她看你是小孩子不會拒絕的。」
雷子俊聽懂點頭來我家敲門。
我打開門問他:
「你找我有事嗎?你媽不在家?」
雷子俊靦腆的說:
「阿姨我好餓, 可以給我點飯吃嗎?」
說完他肚子響起來。
經過這幾次的事情我對這小孩已經有了陰影, 光憑他的過敏反應,誰敢給他隨便喂東西吃。
「不行, 你吃了會過敏的, 叫你媽媽給你做飯吃吧。」
我冷聲拒絕關上門。
桂芝蘭從她家貓眼看著全程, 忽然大笑起來:
「城裡人真是冷漠,一點人情味也沒有。」
她隨便煮了麵條當晚飯, 雖然不好吃, 但餓得不行也顧不上那麼多。
深夜她在群里髮長文, 說自己要搬走離開,鄰居們都出來鼓掌。
她的怒火又起來了:
「你們記住,是我不想跟你們住在一起, 是我拋棄了你們。」
到最後時刻她都還嘴硬, 也沒有人計較。
發完消息她便退了群,之後幾天她每天都在老城區呆著,終於 800 塊錢租了一個老破舊房子。
房東到最後也沒退她押金, 她都沒追要,拿上行李帶上兒子離開了。
我只祈求下一位租戶能正常點,不然輪到我要搬家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