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走的十一年完整後續

音樂響起，我牽著歡歡的手，隨著跳舞的人群，翩翩起舞。

歡歡害羞地紅著臉，但我看到了她眼角有掩飾不住的笑意。

8

歡歡去新學校報到的第一天，我一大早就起來給兩個孩子準備早餐。

我將八寶粥盛好，放在餐桌上晾涼。

又趕緊去叫兩個孩子起床。

我正在廚房攤蔥花雞蛋餅，就聽到客廳有碗摔碎的聲音。

我趕緊出來查看。

地上是剛打碎的粥碗，八寶粥濺了一地。

我趕緊問兩個孩子有沒有受傷。

妹妹搖搖頭：「媽媽，沒事，我和姐姐都沒有燙到。」

「那就好。」我點點頭。

「媽媽，你再給姐姐盛一碗吧，姐姐的粥打碎了。」

「好。」我轉身去廚房準備盛粥。

卻聽到身後歡歡的聲音：「不是我打碎的，是妹妹打碎的。」

「才沒有，明明是姐姐你不小心打碎的。」妹妹在爭辯。

「不就一個碗嘛，誰打碎的都沒關係，只要沒人受傷就行。」楊奕邊收拾邊跟兩個孩子說話。

「不行，爸爸，姐姐在撒謊。」妹妹伸著小手指著歡歡。

「不是我。」歡歡也在為自己辯解。

我將剛出鍋的煎餅端給她們。

「你們倆都不要說了，快把煎餅吃了，吃完讓爸爸開車送你們，上學快要遲到了。」

老公帶著兩個孩子出門後，我點開了餐廳的監控回放。

歡歡端起了粥碗，不小心滑落在地上。

她愣了一下後，迅速將妹妹的粥碗挪到自己面前。

是歡歡在說謊。

9

楊奕回來後，十分著急地衝進書房找我。

我知道他肯定也看了監控。

「打碎一個碗這麼小的事，歡歡為什麼要撒謊呢？」楊奕有些不解。

我想了想對他說：「打碎碗在咱們家的確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

「但是，在歡歡以前生活的家庭里，說不定是件很大的事。」

「你是說歡歡在買家那裡，可能因為打碎碗，受到過懲罰？」楊奕眉頭緊鎖地看著我。

「我也不確定，但大部分人撒謊的原因，的確是為了逃避懲罰。」

「那你說怎麼辦？管還是不管？」

管肯定是要管，但是，要怎麼管，我一時半會兒還沒想好。

歡歡回來的時間太短，我根本無法準確地判斷出她目前的性格秉性。

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的是——

她身體里流淌著我的血，絕對不會成為一個壞孩子。

10

妹妹學會了寫十個漢字。

她拿著田字格的本子衝著楊奕尖叫。

「爸爸爸爸，你說過，要是我會寫十個漢字，就給我買玲娜貝兒的手錶是不是？」

婆婆從廚房出來：「你看看你屋裡有多少玩具了？還要！」

「可是奶奶，爸爸已經答應我了。」

楊奕接過田字本，伸著大拇指給茴茴點贊：

「是的，我答應茴茴了，等下吃完飯，咱們就去超市。」

吃完飯，我們帶著倆孩子逛超市，茴茴直奔玩具架的玲娜貝兒的手錶。

我拉著歡歡，讓她也挑一個喜歡的。

她搖搖頭拒絕。

我想可能是這些玩具太過低幼，已經不符合她的年齡，所以也沒有再強求她。

妹妹戴著十九塊九的手錶，興奮得蹦蹦跳跳。

我和他爸感慨，小孩子的快樂真簡單，才十幾塊錢就打發了。

可是第二天下午從幼兒園回來，茴茴的眼睛都哭腫了。

我問她怎麼回事，她哇的一聲又哭出來：

「媽媽，我的玲娜貝兒不見了。」

「怎麼會不見呢？是不是忘記放在哪裡了？」

「沒有媽媽，我昨天晚上睡覺前，就放進了書包，早上到了學校，就發現書包里沒有玲娜貝兒了，嗚嗚嗚……」

「別哭了茴茴，我們再一起好好找找。」

茴茴含著淚點點小腦袋。

就在我們全家人都翻箱倒櫃地幫茴茴找手錶時，歡歡一聲不響地回了房間，還從裡面反鎖了門。

正在彎著腰，翻找沙發縫隙的婆婆忽然直起身，指著歡歡的房間：「會不會是……」

「不可能，別瞎說！」婆婆還沒說完，就被她兒子懟回去。

婆婆見狀不再言語。

可是晚上，我看到楊奕在查看早上出門前的視頻。

視頻里，茴茴將書包放在客廳的餐椅上，轉身去了洗手間。

歡歡從房間出來，坐到了放著書包的餐椅上。

她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書包，又抬頭往廚房的方向望了望。

緊接著，她拉開拉鏈，拿出手錶，關上書包，放回原位。

她將手錶裝進了自己的口袋，妹妹從衛生間出來，她們開始吃早飯。

楊奕雙手捂著臉，然後抬起頭望著我：

「老婆，你說怎麼辦啊？」

11

第二天就是歡歡的生日，即使沒找到她，每年她生日，我們都會給她準備一個禮物。

楊奕問我：「老婆，這禮物明天一下都送了嗎？」

「送，明天一起送，不過送完留給我半小時的時間，我要跟歡歡單獨聊聊。」

第二天趁孩子上學的時間，我趕緊把家裡布置一番。

這是歡歡回來後的第一個生日，從她回來那天，我們就開始籌備。

歡歡終於放學回來，一進門就被氣球和彩帶包圍，電視上滾動播放著她小時候的照片和生日快樂歌。

我和妹妹推著滿滿一車的禮物走向她：「歡歡，生日快樂！」

可能是因為從未經歷過這樣的生日，所以她很快紅了眼眶。

我將滿滿一大車禮物推進歡歡的臥室：

「歡歡，走，咱們去你房間慢慢拆。」

老公朝我使了個「就看你的了」的眼色。

我和歡歡進了屋。

12

歡歡坐在地上一個一個地拆著禮物，我幫她清理撕下來的膠帶和盒子。

每打開一個盒子，她眼睛裡就會有亮晶晶的光芒。

我問她：「喜歡嗎？歡歡。」

她興奮地點點頭。

我告訴她：「你走丟後的每一年，我和爸爸都會給你準備生日禮物。」

歡歡抬起頭望著我。

「這裡面很多東西，都是我小時候喜歡的，自己沒擁有過，就希望一股腦地補償給女兒。」

「你小時候生日也沒有禮物嗎？」歡歡邊拆禮物邊問我。

「是的，你外婆家那時候條件不好，我小時候的各種要求幾乎都沒有被滿足過，所以慢慢地，我就學會了偷東西。」

聽到這裡，歡歡手上的動作一頓。

「所以，我一直覺得，小孩子偷東西，是因為在那樣的家庭中，得到一個東西太難了，所以會覺得偷來的更快。」

歡歡抬起頭望著我。

我繼續道：「而且小孩子偷東西並不是一件特別了不起的事，因為幾乎所有人都偷過。」

歡歡似乎有些驚訝。

我朝她笑了笑：「不信你可以問問很多成年人，幾乎小時候都偷過東西。」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但是這個方法不好，這個方法會引發很多後續的麻煩和問題。」

「在咱們家，想要得到一個東西沒有那麼難，你只需要告訴爸爸媽媽，你的感受和需求就可以了。」

歡歡的耳朵有些紅。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會知道接下來怎麼處理，而且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只要不再發生，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歡歡紅著臉低下了頭。

我抱了抱她：「好啦，咱們出去吃蛋糕吧，爸爸和妹妹還等著我們呢。」

妹妹扯著嗓子大聲唱著生日快樂歌，歡歡吹了蠟燭，將最大的那塊蛋糕放在妹妹面前：

「妹妹最大聲，給妹妹一塊最大的。」

沒心沒肺的妹妹大聲喊著：「謝謝姐姐！」

楊奕在桌子下戳了戳我，朝我豎起大拇指。

第二天放學回來，茴茴一進門就興奮得哇哇叫。

「媽媽快看，我的玲娜貝兒手錶回來啦！」茴茴伸著手向我展示。

「媽媽，我書包里居然還多了一個玩具，是一個可以照相的泡泡機。」

我和老公相視一笑。

因為那是我們昨天送給歡歡的生日禮物之一，一個可以隨時拍照記錄的拍立得。

被歡歡轉送給了茴茴。

14

找到歡歡前，我和那些丟了孩子的父母一樣，每年都會參加各種線上線下的尋子活動。

又到一年的五二九尋親防拐日，這一次，我準備帶著歡歡一起參加。

停好車，我拉著歡歡的手，往活動的廣場走。

遠遠地就看見廣場上，人山人海的家長們舉著牌子，有的甚至已經白髮蒼蒼。

他們脖子上掛著、T 恤上印著孩子的照片。

舉著牌子吶喊著：「寶貝回家，天下無拐，加油！加油！」的口號。

現場的記者在不停地拍照，有的家長舉著牌子對著記者哭喊。

因為經常一起參加活動，久而久之，都已經相互熟悉。

有認識的人看到我帶著歡歡來，蜂擁著圍上來。

他們含著淚望向歡歡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他們自己的孩子一般。

一起和我結伴找孩子的劉姐，直接抱著歡歡放聲痛哭。

這些人里，只有我和劉姐丟的是女兒。

突如其來的擁抱和哭聲，讓歡歡稍微愣了一下。

短短几秒後，我看到她抬起手，不停地拍著劉阿姨的背。

劉姐就這樣哭了好久，情緒才稍微平復下來。

她望著歡歡的臉，哽咽地說：「我們家沐瑤也該有這麼高了。」說完這一句，她又止不住地哭出聲。

「劉阿姨，我能回來，您女兒肯定也能回來。」

歡歡上去握著她的手。

天色漸暗，我拉著歡歡準備回家。

她卻突然推開我的手：

「媽媽，等一下，我想去給劉姨買瓶水。」

十一年又七十六天，我終於等來了我的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