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低頭喝了一口水。
狠嗎?
我覺得一點都不狠。
狠的是他,在我最信任的時候,把刀捅進了我心裡。
7
第七天晚上,我正關店準備回家,門口的玻璃被人敲了兩下。
我抬頭一看。
是周子墨。
他看起來憔悴得嚇人,鬍子拉碴,眼睛布滿血絲,襯衫皺巴巴的,像是很多天沒好好休息。
我本想直接拉下捲簾門,但他擋在門口,不肯讓開。
「程程,我只說幾句話,就走。」
我抱著胳膊倚在櫃檯邊:「三十秒,計時。」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像是在組織語言:
「我知道自己錯得離譜……帖子發出去這幾天,我丟了工作,朋友躲著我,爸媽天天為我吵架,我才明白你在我生活里有多重要。」
我沒說話。
他繼續低聲求:「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我們把婚禮辦了,過去的事就當作一場噩夢,好不好?」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噩夢是能說翻篇就翻篇的嗎?周子墨,你是覺得我記性太好,還是覺得我尊嚴不值錢?」
他臉色一僵,剛要再開口,門外又走進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他媽。
她一進門就開罵:「程恩,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狠心?子墨都這樣了,你還不肯原諒?婚禮取消了,我們老周家的臉往哪擱?」
我反問:「我的綠帽子,是我自己套上去的?」
他媽氣得臉發白:「男人有點小毛病很正常,你這麼咄咄逼人,以後誰敢娶你?」
我放下手裡的鑰匙,冷冷地說:「那讓你兒子去娶那個最愛吃蝦滑的女人,不就兩全其美了?」
他媽被我噎得說不出話,臉色鐵青。
但她很快換了副嘴臉,擠出一絲笑:
「程恩啊,結婚是兩家人的事,不是你任性就能取消的。要是你今天跟子墨回去,咱們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我走到門口,把捲簾門拉下一半:「我最後說一次,我不結婚了。你們想保住臉面,可以自己找台階下,不用在我這裡演。」
他媽臉上的笑瞬間僵住,指著我破口大罵:
「你等著後悔吧!等你三十歲還嫁不出去,就知道今天的決定有多蠢!」
我冷淡地回:「我寧可孤獨終老,也不嫁給不忠的人。」
說完,我用力把捲簾門拉下,將他們隔在外面。
金屬門板落下的那一刻,我聽見他媽在外面拍門,周子墨低聲勸她走。
回到店裡的那一瞬間,我反而覺得空氣輕了許多。
這場硬碰硬,不是為了贏誰,而是為了讓我自己徹底死心。
小雪晚上來看我,我把今天的事說了一遍。
她氣得直跺腳:「這種人,連挽回都不是真心的,就是不甘心輸給你!」
我點頭:「所以我不會給他任何機會。」
小雪忽然笑了:「既然他們怕丟臉,那不如我幫你安排個大戲,讓他們的臉一次丟個乾淨。」
我挑了挑眉:「說說看。」
8
小雪的計劃簡單又致命。
她先聯繫了一個做活動策劃的朋友,用我和周子墨的名字,假裝給一家餐廳下了私人包間的大單。
說是我們婚禮前的家宴,要請親友過來聚聚。
消息放出去不到一天,周子墨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還有幾個狐朋狗友都收到了邀請。
而真正的主辦人,是我。
我特意定了兩張投影幕布,把這些天收集到的照片、視頻、聊天記錄全整理好。
包括:
七夕那天的外賣單據、
超市門口的視頻、
酒店接人的照片、
還有他們微信的聊天截圖。
......
每一幀都足夠扎心。
家宴當天,我提早到場,把一切布置好。
親友們陸陸續續到齊,包間裡熱鬧非凡。
他媽穿著一身暗紅色的套裙,滿臉笑意地走進來,還衝我擠眉弄眼:
「我就知道你會回心轉意的,今天這頓飯,就當你們倆和好的見證。」
我也笑:「阿姨放心,今天一定讓您永生難忘。」
周子墨最後進來,神情有些不安,大概沒料到我會來。
我遞給他一杯酒:「子墨,來,敬你。」
他狐疑地接過,還沒開口,包間的燈就暗了下來。
兩面投影幕同時亮起。
首先出現的是七夕那天的外賣小票,特寫鏡頭清晰到連「蝦滑她最愛吃」幾個字的筆畫都能數清。
親友們一開始還一頭霧水,直到畫面切換到星匯大廈門口,他替沈妍開車門的那一幕,全場譁然。
婆婆的臉色從紅變白,坐立不安:「放這種東西幹什麼?趕緊關了!」
我微笑著按下遙控器:「別急,好戲還在後面。」
畫面切到酒店宴會前的餐廳監控,他和沈妍肩並肩走進去,動作親密。
再到他們微信的對話。
所有人看向周子墨的眼神,已經變了。
有人竊竊私語:「這婚還能結嗎?這不是明擺著婚前就劈腿?」
有人嘆氣:「嘖,程恩脾氣還真好,要是我早一巴掌抽過去了。」
周子墨的臉漲得通紅,額頭青筋直跳:「程恩,你夠了!」
婆婆猛地站起來:「你這麼做,是要毀了我們老周家?」
我放下遙控器,平靜地說:「是你們自己毀的。」
「婚禮我早就取消了,今天請大家來,就是讓各位親眼看看,我為什麼不嫁。」
我看向周子墨,字字清晰:
「我不稀罕你的一紙婚約,也不稀罕你所謂的感情。你這點爛事,不配用誤會兩個字來糊弄。」
全場安靜了一瞬,緊接著響起幾聲附和。
「年輕人做得對,這種人不能要!」
「是啊,婚前就不幹凈,婚後還得了?」
他媽臉色難看至極,扯著周子墨就往外走。
臨走前,她狠狠瞪了我一眼:「你等著,這事沒完!」
我挑眉:「放心,我等著。」
她怨毒的眼神,換來的只是更多親友對他們的指指點點。
等人走得差不多,小雪給我豎起大拇指:
「這一回,他們在親戚朋友面前算是徹底沒臉了。」
9
家宴之後,周子墨像是瘋了一樣。
先是打電話。
我拉黑,他就換別的號碼打。
我繼續拉黑,他乾脆用公用電話打到我店裡,聲音急得發抖:
「程程,我們談一談,面對面,好不好?」
我沒理。
三天後,他人就出現在了我花店門口。
那天正下著小雨,他穿著一件舊外套,衣角和褲腳全是泥。
我關著玻璃門,他就站在外面,臉色蒼白,眼睛裡布滿紅血絲,看著像好幾天沒合眼。
「我只想說幾句話。」他隔著玻璃,嘴型一開一合,「求你聽我說。」
我懶得開門,直接當他不存在,低頭修剪手裡的滿天星。
可他不走,就這麼站著,雨水順著額發滴下來,很快打濕了整件外套。
半個小時後,我終於抬起頭,冷冷地問:「你打算一直堵著我門口嗎?」
他苦笑:「你讓我跪我也跪,只要你肯回我一句話。」
「周子墨,你還不明白嗎?」我走到門前,與他隔著一層玻璃對視。
「我已經不愛你了。你站在我面前,帶給我的只有噁心。」
他的臉色一點點僵住,嘴唇顫抖:「可我們還有那麼多回憶……」
我打斷他:「那些回憶,已經被你親手毀掉了。」
見我毫無鬆動,他終於急了,聲音拔高:
「程恩,你非得逼我嗎?你毀了我的工作、我的名聲,現在還不肯放過我?!」
我盯著他,語氣平靜得像在說天氣:「不,是你自己把自己逼到這一步的。」
他臉上的怒意漸漸被絕望取代。
雨水順著他的下頜線流下來,像是眼淚。
過了很久,他啞著嗓子說:「你會後悔的。」
我輕輕一笑:「那就等我後悔的那一天吧,不過我勸你別等了,這輩子都不會有。」
說完,我轉身進了店,把捲簾門緩緩拉下,隔絕了外面的風雨。
那天之後,他沒再來找我。
但我在朋友圈裡,偶爾會看到一些共同好友轉發的感慨。
【有些東西,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
我知道,那是寫給他的。
只是那種悔意,對我來說,已經不值一提。
一周後,我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是他父親的聲音,低沉而疲憊:「程恩,子墨這孩子……最近狀態很差,你有空能去看看他嗎?」
我沉默了下,淡淡道:「叔叔,他的事以後不要再和我有關係了。」
說完,我掛斷電話,把這個號碼也加入了黑名單。
這一次,不只是他,我連和他有關的一切,都一起切斷了。
從花店的落地窗望出去,雨後的天很清澈。
我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從泥潭裡爬出來的人,身上沾滿了淤泥。
但只要不停向前走,終有一天會被陽光徹底曬乾。
周子墨不是我的終點。
是我重新開始的起點。
10
離開周子墨,已經過去整整三個月。
這三個月花店的生意越做越好,我學會了插花直播,粉絲一點點漲到幾萬。
每天早晨六點起床去花市, 傍晚收店去健身房, 偶爾和小雪去看電影、吃火鍋。
生活安靜、有序,沒有爭吵, 沒有背叛。
我瘦了十幾斤,穿上以前買了卻一直捨不得穿的紅色連衣裙,站在鏡子前,我幾乎不敢認出這是自己。
眼睛明亮, 整個人輕盈得像卸下了幾百斤的包袱。
那天是周末,我在店裡直播教粉絲做花束。
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停在了店門口。
我抬眼一看, 是個客人。
他二十多歲,陽光開朗, 買了一大束向日葵。
結帳時,他靦腆地笑:「我女朋友喜歡花,我每周都會買一次。」
那一刻,我竟然覺得很暖。
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人願意認真記住另一半的喜好, 並堅持去做。
我笑著祝他們幸福, 他也笑著說謝謝。
那陽光的笑容, 像一陣風, 把我心裡最後一點陰霾吹散。
我不知道的是,街對面停著一輛破舊的黑色轎車。
周子墨坐在駕駛座上, 眼神死死盯著我的店門。
他看著那個年輕人走出店門,抱著向日葵,回頭和我揮手告別。
看著我笑得那麼輕鬆自在。
他的手指攥得發白,像是要把方向盤捏碎。
幾個月, 他就從一個被人追捧的部門骨幹,變成了沒人願意搭理的閒人。
走到哪裡, 都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朋友一個個疏遠,連父母見到他, 都不再提成家的事。
他才真正明白, 我從他生命中抽身時, 帶走的,不只是一個人。
我轉身回到店裡,繼續面對鏡頭和粉絲聊天。
笑容自然、眼神堅定。
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他的名字。
有客人推門進來, 我起身迎過去。
陽光透過玻璃落在我肩上,暖得剛剛好。
那一刻,我想。
如果人生真有重來,我還是會選擇在那天,把捲簾門拉下, 把他隔在門外。
因為有些人,錯過就是一輩子。
而我, 不會再回頭。
車裡的周子墨,望著我消失在視線里, 緩緩閉上眼。
眼角泛紅, 卻終究沒再走過去。
他知道,我已經徹底走出了他的世界。
而他, 只能留在原地,看著我的背影,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