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母嚇得腿都軟了。
「蘇禾,你瘋了!他是你的親弟弟!」
蘇母哀嚎痛哭,有鄰居亮了燈。
蘇禾冷笑:
「你只管叫!到時候所有人都知道蘇耀是殺人犯的兒子!」
嚇得母親噤了聲。
蘇禾說:「要麼把學費給我,放我走,要麼我現在捅死他,我去償命!」
她雙目赤紅,額角爆出青筋,緊緊握著剪刀,往弟弟的脖子扎去。
「哎呀疼疼,媽媽,你快拿錢給她啊,我不想死……」
弟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蘇母妥協。
蘇禾拿了錢,用盡全身力氣,狠狠踹了弟弟一腳,朝小區外狂奔。
身後傳來母親的哀嚎:
「乖寶,摔疼了沒有!」
「乖,快別哭了,心疼死媽媽了。」
蘇禾拚命奔跑,眼淚被甩在了身後。
從這一刻起,
她沒有家了。
或許,她從來就沒有家。
不然,為什麼媽媽從來沒有叫過她乖寶呢。
跑出小區,她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再抬首,對上凌薇的眸子。
「蘇禾,是我。」
所有委屈,剎那間噴涌而出。
17
蘇禾抱著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張開雙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斷斷續續的哭聲傳進我的耳朵。
「凌薇,為什麼我這麼努力,媽媽還是不愛我……」
「為什麼女兒生來就要為兒子鋪路……」
「媽媽也是女人啊,她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字字泣血。
控訴著一個女孩十八年的痛苦過往。
聰明如她,
又怎麼會不知道答案呢。
有些人,就不配做父母。
所有的討好,終將是一場空。
蘇禾此時的宣洩,
只是在為壓抑已久的情緒找一個出口。
我托住搖搖欲墜的她,
就像當年,她拼盡全力托住我一樣。
「蘇禾,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18
九年前,我被仇家綁架。
對方向我母親索要大額贖金。
我被人蒙住眼睛,帶到一個偏遠的村子裡。
枯井裡黑魆魆的,只能看到頭頂一片圓圓的天空。
我哭得嗓子都啞了,
回應我的,只有深夜的蟲鳴和鳥叫。
餓了一天一夜之後。
一個圓圓的腦袋出現在井口。
「小姐姐,你別害怕,我想辦法救你出去。」
她的聲音脆生生的。
從懷裡掏出一塊餅子扔給我。
「你先墊一下肚子,我去報警。」
我吃著餅子,噎得眼淚直流。
過了沒多久,罵罵咧咧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你個賤胚子,敢壞老子的好事,老子這麼做,還不是為了掙錢養活你們!」
不等我看清來人的臉,伴隨著一聲尖叫,有重物從井口扔了下來。
我下意識抱頭避開。
才看清躺在地上的,
是剛才那個小女孩。
她的半邊臉高高腫起,嘴角也出了血。
因為摔落,整個人疼得縮在地上,半天才坐起來。
小女孩撓撓頭,帶著哭腔說:
「對不起啊,村子裡只有一部電話,被我爸發現了。」
我才知道,她是綁架者的女兒。
一個小話嘮。
蹲在井底,絮絮叨叨和我說了很多事情。
從她家的雞鴨鵝,
再到她每門都考滿分的功課。
末了,還不忘誇我:
「小姐姐,你人真好,肯聽我講話。」
我就算不聽,也沒地方躲吧。
她撓撓腦袋:
「我沒有朋友,我爸媽只疼弟弟,從來不聽我說話。」
「你長得這麼好看,還願意做我的朋友,你人真好。」
我:……
到了晚上,小女孩問我怕黑嗎?
我點頭,又搖了搖頭。
原本怕的。
有她在,好像不那麼怕了。
月光的銀暉穿透雲層,照進井裡。
她從地上起身,小手攀住井壁。
「小姐姐,你站到我肩膀上,先這樣再那樣,然後爬出去。」
我看了看高高的洞口,又看了看她瘦小的身子,輕輕搖頭。
「快點,我爸爸晚上會去賭博,等他回來,你就跑不掉了!」
她拽了拽我的袖子,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我走了,那你怎麼辦?」
小女孩笑了笑:「沒事,頂多被打一頓,我習慣了。」
看我踟躕,她又說:
「好朋友要講義氣,就算不救你,我也會被打。你先出去再說。」
我小心翼翼站在她的肩膀上,試了不知道幾次,才攀住井口,狼狽地爬上去。
「你等一下,我找東西拽你上來。」
小女孩頭搖得像撥浪鼓,沖我揮手:
「不用,天亮了我肯定能出去,你快跑,順著大路一直走,可以到鎮子上。」
我跑了幾步,又折回來:
「你叫什麼名字?」
「蘇禾。」
19
我逃出去後,警察順藤摸瓜,找到了幕後真兇。
我的父親。
他為了讓私生子進門,把我綁走,逼母親交出公司股份。
東窗事發。
父親被帶走前,惱羞成怒,指著我質問母親:
「你肚子不爭氣,生了一個沒根的東西,指望她把家業守住嗎?」
他好像忘了,公司是母親一手創辦起來的。
我卻忘不掉,在外面雷厲風行的母親,回家甘願忍受他的侮辱與謾罵。
好像女人的強大,天生就是一種錯誤,是對男人的褻瀆。
我也忘不掉,他那個私生子為了報復,曾試圖侵犯我。
更忘不掉,他為了毀掉母親,給她下藥,想讓她成為男人的玩物。
母親為守住顏面,咽下苦果。
往事種種,浮上心頭。
九歲的我抄起水果刀,狠狠捅進他的腹部。
父親倒在地上,看著滿腹鮮血哀嚎。
我還想扎第二刀時,母親紅著眼睛制止了我。
她抬起腳,踩住刀柄,刀刃徹底埋進皮肉。
「趙德成,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我的女兒動手。
「你不配做一個丈夫,也不配做一個父親。」
父親和私生子一併被送了進去。
母親使了點手段,將事情壓下去,我改隨母親的姓。
還是有傳言。
說凌薇心狠手辣,九歲就弒父害兄。
我不僅捅了父親,
還讓那個私生子徹底失去功能,成了沒根的東西。
我很後悔。
後悔自己不夠強大,不能早一點動手。
一夜之間。
我沒了朋友。
母親想送我出國。
可是,我又沒有做錯,
為什麼要躲呢。
一定是因為我足夠勇敢,
才有機會和好朋友再次重逢。
20
夜晚的風吹過。
圓月掛在枝頭。
銀暉落在我和蘇禾身上。
就像十年前。
蘇禾的腦袋靠在我肩上,
髮絲掃在我的臉頰,被淚水沾濕。
她一掃方才的陰霾,用輕鬆的語氣說:
「大小姐,我們這絕對是救贖文!」
「霸道總裁愛上落魄窮逼的我!」
我知道,她在故意逗我開心。
拿手敲了一下她的腦袋。
「神經!」
她又歪著腦袋問:
「大小姐,你轉學不會是為了我吧?天吶!」
我抿唇,推了她一把:
「少自戀!」
生怕她看出我的目光的躲閃。
蘇禾伸開手,一枚掉了鑽的發卡出現在手心。
「大小姐,看在你沒有放棄老奴的份上,這個送給你,你別嫌棄哈!等我以後賺了大錢,給你換真鑽」
一定是🧊餅太大,太好吃。
不然我的嘴角怎麼忍不住高高翹起呢。
當晚,宿舍落鎖,蘇禾跟著我回家。
母親忙著開拓海外市場,很少回來。
偌大的家裡,只有我和管家並保姆傭人。
老管家見到蘇禾怯生生地跟在我身後,笑得一臉欣慰:
「蘇小姐,你是大小姐第一個帶回家的女孩。」
蘇禾瞳孔震動,緊張一掃而散。
沒想到小說梗照進現實了。
她笑得人畜無害:
「叔叔您放心,老奴一定會伺候好大小姐的。」
管家:……
蘇禾回了學校,她母親或許害怕了,沒再找她。
顧嶼深卻來了。
彈幕又雪花一般飛來。
算了。
不讀了。
厭蠢。
走廊里,顧嶼深拉著一張驢臉。
「凌薇,你讓開,我想單獨找蘇禾聊聊。」
我一臉無奈。
你看我是不想讓開嗎?
明明是蘇禾她死死拽住我的衣襟。
在這 cos 老鷹捉小雞呢!
小雞從我身後探出腦袋,偷感十足:
「顧同學,你有什麼事?」
21
顧嶼深伸手要抓小雞,小雞靈活地躲回我身後。
「哎哎哎!有什麼事你直說,我怕大小姐誤會。」
顧嶼深看我的眼神,像刀子一樣鋒利。
「凌薇,你真是好手段,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我看著顧嶼深有鼻子有眼的臉,忍住想扇他的衝動。
顧嶼深說,昨晚他趕去蘇家,蘇禾已經被我帶走了。
他從鄰居口中得知蘇禾拿剪刀威脅弟弟的事。
「你怎麼能那麼傻,萬一傷到自己怎麼辦?」
「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現在跟我走,我會保護好你,學費我替你出。」
校草一氣呵成,沉浸在霸總的戲份里無法自拔。
彈幕【哇呀呀】刷屏。
真是紅豆吃多了相思。
蘇禾看看我,又看看顧嶼深,臉奇怪地紅了。
她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緩緩吐出一句話:
「你離我遠點,我只想學習,不想北極拔草。」
彈幕迅速轉為罵評——
【臥槽,神他媽北極拔草, 惡毒女配,你還我清純小白花!】
【妹寶啊,你是乖孩子,別說這種亂七八糟的話。】
【男主喜歡的是清純小白花呀!!!】
偶爾, 還夾雜著清新自然的評論——
【只有我覺得女主成長了嗎?】
【附議!憑什麼非得男的來救!】
【支持女主做大女人!】
【我就不一樣了,支持大小姐狠狠扇我。蹂躪我!】
【我是大學生,先扇我!】
我:……
終於明白, 蘇禾稀奇古怪的言語是從哪裡學的了。
只有顧嶼深的眼睛裡,透露著清澈的愚蠢:
「蘇禾,你是腦子學傻了嗎?什麼北極拔草, 北極有草嗎?」
「我說了會保護你, 絕不會讓你吃一點苦!」
我和蘇禾用同情的眼神看著他。
過了半晌, 他終於反應過來,
臉漲得通紅,咬牙說了句:
「草!」
抬腿走了。
背影有些慌張。
蘇禾在我肩上蹭了蹭:
「大小姐,瞧見了沒,他就是一個自以為是的草包,你說你當時盤他幹啥呀!」
手又不老實地摸了摸我的腰:
「大小姐,您盤老奴吧, 老奴會伺候好您的。」
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掰開她的手:
「我是直的, 滾開呀~」
蘇禾「嚶嚶嚶」直叫:
「大小姐好霸道, 老奴好喜歡~」
我搖頭, 嘆氣。
說好的柔弱小白花呢?
這分明是一朵邪惡小黃花。
22
邪惡小黃花發奮圖強,一舉拿下市狀元,被清北搶走了。
我去國外學了商科, 順便接手海外業務。
黃花同學孜孜不倦, 向我灌輸她新學的各種黃色廢料。
卻沒耽誤她成為一名優秀律師。
她開了事務所, 事業做得風生水起時,又全身而退,投身公益。
她免費為弱勢群體打官司。
還成立了「薇禾基金會」。
資金用於建立希望小學, 資助山區女童上學,提供女童生理衛生包、幫扶女性創業……
毫無疑問。
我成了她背後的「金主」。
山區女子學校開學那日。
蘇禾站在講台,意氣風發地講:
「女孩們, 請你們記住,女性的價值, 從來不該被性別和偏見定義。
「我們女性,生而強大,從此刻起, 昂起頭顱,挺直脊樑, 去開拓屬於你們的疆域。
「要拼搏, 要互助, 要握緊命運的刀鋒, 親手開刃。
「女孩們, 出發吧, 在群山之巔,書寫你們的壯麗篇章!」
台下掌聲如雷。
蘇禾迎著風,站得筆直, 一身正氣。
等到我回國那天。
她瞞著我,請了兩排男模。
在我走出機場時,
整齊劃一地高喊:
「老奴歡迎大小姐回國!」
就數隊首的小黃花喊得最歡。
我的天!
好神經啊!
我好喜歡!(*´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