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被人放了出去。
我按照計策等到半夜三更才回到公主府。
剛剛歇下不久,就聞到一股甜膩的香味。
我屏住呼吸,用濕毛巾掩住了口鼻。
寢殿之內就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
床幔之外,多出了一個高挑清瘦的身影。
我立刻閉上眼睛裝睡。
只見那身影挑開了床幔,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地撫摸上我的臉頰。
熟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解:
「阿嫚,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你這一世不肯多看我一眼?你明明愛的是我,不是嗎?」
我忍住了噁心反胃的心情。
他卻繼續呢喃:
「你竟跟那個登徒子卿卿我我,你知道我看了心好痛?明明以前你的心裡眼裡都只有我一個。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你這一世做出這樣的變化。」
他說話間,呼吸貼近了我。
手指在我脖頸上遊走,最後落到了我的鎖骨處。
就在他靠近我衣襟的前一秒。
我的被窩裡面多出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直接攥住他。
一個戲謔的聲音從我被窩裡面冒了出來:
「沒有想到竟然還逮到一個登徒子,公主殿下,看來愛慕你的人挺多啊,要不我挪挪位置,讓他一起?」
我立刻睜眼,假裝驚慌地起身。
靠在了我身後的穆臨舟身旁。
「你是誰?膽敢闖進本宮的寢殿!」
此刻的岑鈺並沒有戴白天的面具。
他的臉龐光潔如新,根本沒有絲毫的疤痕。
他臉上閃過錯愕和不可置信。
我就知道,他白天肯定是求助了系統,用了易容之法。
穆臨舟的手死死地鉗住了岑鈺的手腕。
岑鈺的眼神從錯愕,變得憤怒。
「你為何在阿嫚的床上?」
穆臨舟歪頭看著我。
「殿下,他問你呢,你上哪招惹的風流債,他會不會一生氣,把我殺了啊?」
我翻著白眼,暗罵穆臨舟老陰陽人了。
這是我跟他商量的計策之一。
他猜測岑鈺今晚必然來找我,便喬裝成下人跟我回了公主府。
偷偷藏在我的被子裡面。
就等岑鈺上鉤。
沒有想到岑鈺真的中計了。
岑鈺目光噴火,白皙的臉上漲紅,下一秒他左手拔出利刃。
直接就朝著穆臨舟的心窩刺了過去。
但穆臨舟也不是好惹,一邊拽著我躲避。
一邊從枕頭下抽出軟劍迎了上去。
我看著這一幕,也不再猶豫,朝著寢殿外大喊:
「來人啊,有刺客行刺!」
說著我就主動地擋在了穆臨舟的身前。
「你不可以傷他!」
岑鈺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目光受傷地收回了短劍。
「阿嫚……你……」
「你什麼你?你夜襲我寢宮壞我好事,你到底要幹什麼?等等,你不是白天救駕的面具男嗎?我認得你,你到底有何居心,竟然半夜行刺!」
侍衛聽到我的呼喚,飛快趕到。
而穆臨舟見他分神,每一劍都刺中他的要害。
很快岑鈺身上就鮮血淋漓,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
最終他不敵落敗。
跪倒在地。
我披上披肩,還特意給旁邊的穆臨舟也披上了外套。
那裝的是一個郎情妾意。
穆臨舟也特別上道地握住我的手。
「是我不好,讓殿下擔心了。」
他話音一落,岑鈺直接氣血攻心,又吐出一口鮮血。
我見狀,嗤笑一聲。
「來人,把他打入天牢,嚴加審問,他到底是受何人指使,竟然敢多次行刺本宮!」
岑鈺被押走之前,還不甘心地盯著我。
「阿嫚,你是不是……也重生了?」
我看著他,「本宮不懂你的意思,但你壞了本宮的好事,你幾條命都不夠賠的。」
岑鈺被拖了下去。
我看著地上的血跡,若有所思。
穆臨舟瞧見我的神情。
忍不住湊過來賤兮兮地問。
「殿下心疼了?畢竟是老情人,捨不得下手也是人之常情。」
「你想多了,我只是覺得被這麼一個人碰觸,感覺噁心。」
我用手絹粗魯地擦著自己被岑鈺碰過的臉頰和鎖骨。
結果下一秒,一雙手就奪過了我的手絹。
他捏著手絹一點點地擦拭我手上濺到的鮮血。
表情認真。
「女孩子精貴著呢,那麼粗魯幹嘛,身體是自己的,要好好愛護才對,別讓那些髒東西影響你。」
我看著他,神色微動。
15
岑鈺被押入天牢。
我連夜進皇宮吹耳邊風。
父皇果然大怒,下令嚴查此事。
但這件事情畢竟牽扯上了將軍府。
葉大將軍畢竟為盛國立下汗馬功勞,如果搜查將軍府必然會寒了老臣的心。
我知道父皇信任葉將軍。
可他根本不知道,上一世岑鈺通敵賣國,就是走的葉將軍的人脈關係。
他早就叛變了。
我建議父皇從葉蘇蔓下手調查。
可憐的葉蘇蔓剛剛被救醒過來,就被打入天牢。
這一世雖然岑鈺還沒有借我的關係勾搭上敵國。
但我堅信將軍府肯定有跟敵國來往的密信。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士兵從葉將軍府邸上搜出了密信。
葉將軍被坐實跟敵國通信。
鐵證如山之下,父皇大怒。
要將葉將軍全府上下斬首示眾。
岑鈺一個罪臣之子,引出了這麼大的動靜。
更是被嚴加看管。
而我在岑鈺被打入天牢第二日就去看了他。
他自然咬定跟葉家沒有關係。
我看著他狼狽的面容,看著自己曾經喜歡的人落到如今的下場。
我沒有報復的快感。
畢竟在岑鈺的眼裡,我也不過是一個攻略對象而已。
這個世界只是他的一個任務,一個遊戲罷了。
失敗了,他可以重來就是。
岑鈺見到我出現,表現得異常激動。
他似乎一直在等我一樣。
一聲聲地喚我阿嫚。
「別叫我的名字,你不配。」
我厭惡地看著他。
岑鈺受傷地盯著我,聲音沙啞道:
「你是不是記得上一世的事情。」
此刻他已經失敗了,我也不用再偽裝自己重生的事情。
「是,我記得,什麼都記得,包括你怎麼接近我,怎麼獲得我的信任,又是怎麼害死我的父皇,又是怎麼指使下人將我送去犒賞三軍,充當軍妓,這些我都通通記得呢。」
岑鈺瞪大了眼睛,下一秒猛地站起身。
「我從未指使過下人將你送去犒賞三軍,我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我嗤笑地看著他。
「哦,現在不承認了?無所謂,你這樣的人嘴裡有一句實話嗎?」
他低頭思索,似乎想到了什麼。
剛想開口。
卻被我無情地打斷。
「你放棄吧,這一世你攻略失敗了,我只是不懂你,你上一世明明已經攻略成功了,為什麼會選擇讀檔重來?」
這些幾天我一直在思考這件事情。
岑鈺是攻略者,可是上一世他已經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任務完成。
那為什麼我跟穆臨舟會再次重生。
而岑鈺為什麼沒有結束任務,反而選擇再來一次。
難不成虐我虐上癮了?非得看我死上千百遍才甘心。
他低著頭,凌亂的頭髮遮擋住了他的面容。
許久他才低低地笑出聲。
「因為我後悔了,在你死之後,我後悔了,我選擇了重新開啟攻略任務,因為這樣,我就能再看見你。」
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穆臨舟說得果然沒有錯。
渣男就是賤東西。
把我虐死之後,又後悔想從頭來過?
「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岑鈺,你既然是攻略者,那就好好當你的攻略者,別對任何角色動心。這樣顯得很不專業,而且還害人害己。」
我轉頭毫不留情地離開了天牢。
臨走之前,岑鈺看著我低低地說道:
「還沒有結束,阿嫚,只要一切重新來過,我還是可以讓你愛上我的。」
做夢。
16
剛出天牢,我就看到一個修長的身影站在逆光之處。
我深呼吸一口氣。
一步步地走向了他。
在經過他的時候,他拽住了我的手腕。
依舊嬉皮笑臉地看著我。
「公主利用完我就丟,會不會太渣女行為了?」
我好笑地盯著穆臨舟。
「到底是誰利用誰啊?計謀是你出的,人是你抓的,我只是工具人配合世子爺你呀。」
穆臨舟古怪地看著我。
「可我們睡過一個榻了啊,在古代,未婚同居得浸豬籠的呀。殿下身為公主當然不怕,可我一個純情少年郎,我怕呀。」
純情,還少年郎?
呸,不要臉。
我上前作勢要捂住他的嘴。
他卻輕輕地將我扯到他胸口。
「殿下,這是嫌棄我嗎?」
「是嫌棄,況且我暫時沒有挑選駙馬的想法。」
他不甘心地追問:
「那你什麼時候有這個想法?」
我看著他,莞爾一笑。
隨即聲音轉冷:
「至少得岑鈺徹底消失之前吧。」
結果穆臨舟卻道:
「那你更應該需要我了,岑鈺的攻略對象是你,除非你成親,不然不能作為他攻略任務失敗。」
我詫異地看他。
「你怎麼知道?」
「攻略小說上都是這樣寫的,只要攻略對象嫁給他人,攻略者就會被抹殺。」
「所以,公主成親嗎?我家給我攢了很多嫁妝哦。」
17
穆臨舟說得沒錯。
只要我一日沒有成親。
岑鈺似乎就算不得失敗。
本來鐵板上釘釘的事情,突然之間迎來了反轉。
先是作為證據的密信突然被人提出乃是偽造。
後來更是有人跳出來,給身為罪臣之子的岑鈺平反。
一夕之間,之前我跟穆臨舟費勁收集的證據。
全部都被推翻。
想必這都是系統的幫忙。
系統在強行地幫岑鈺扭轉劇情,企圖起死回生。
我沒轍了。
只能硬著頭皮聽取穆臨舟的建議。
我進宮要求父皇替我跟穆臨舟賜婚。
而且日子越快越好。
父皇雖然不解,但抵不過寵女兒的人設。
我跟穆臨舟大婚當天。
岑鈺也被無罪釋放。
我身穿紅色宮裝跟穆臨舟攜手跪拜雙方長輩。
他難得正經起來。
還安慰我:
「你別擔心,只要岑鈺的攻略任務失敗,到時候你可以再休了我。」
我看了他一眼,有些無語。
「再說吧,成親呢,別當兒戲。」
就在太監準備高呼禮成之時。
重兵把守的大殿之上,竟然引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正是被無罪釋放的岑鈺。
他身形單薄羸弱,顫顫巍巍地走上大殿。
我害怕他這個時候來搶婚。
於是下一秒,我飛快地揭下蓋頭,對著笑眯眯的穆臨舟,就送上一吻。
飛快道:「禮成!」
穆臨舟摸著被我吻過的唇瓣,微愣片刻。
隨即將我摟入懷中。
「殿下,這一刻我等了三輩子了。」
而我的眼神看去,岑鈺的身形逐漸變淡,他似乎受傷極了,痛苦地栽倒在地。
而我再次聽到那個冰冷的機械音:
「003 號攻略者岑鈺,攻略任務失敗,即將被抹殺,五秒之後傳送回原本世界,五,四,三,二,一!」
岑鈺徹底消失在我們的面前。
我深呼吸一口氣。
正想跟穆臨舟說我們成功了。
可是下一秒我卻看到他的身體也開始變淡。
他的身上出現了波動的條紋和代碼。
他微笑地看著我。
「對不起啊,殿下,我騙了你,我也是攻略者,只不過我的任務是阻止你慘死的命運,還好,我都做到了。」
「不!」
我遭受不了打擊,瘋狂地想要去抓住穆臨舟的手。
結果他卻直接消失在我的面前。
公主大婚當日,駙馬爺當著眾人的面消失。
這顛覆性的事件本來應該引起軒然大波。
可是離奇的是,所有的人一夕之間,似乎全都忘記了穆臨舟這個人。
穆臨舟消失的第十日。
我渾渾噩噩。
穆臨舟消失的第三十日。
我似乎想到了什麼,再次走上了城樓。
上一世我就是跳下城樓才得以重生的。
如今我再次站上城樓。
看著巍峨的皇宮,看著長街小巷。
我決然地跳下城樓。
18
再次醒來的時候。
我不在皇宮。
我躺在一張病床上,渾身上下插滿了導液管。
我疑惑地坐起身來。
查房的護士見到我醒來,驚訝地大叫:
「醫生,醫生,35 號病人甦醒了,我們的治療成功了!」
我迷茫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是現代的模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沒有等我反應過來,一個熟悉的臉龐就撞進我的視線。
他身穿白大褂,面容俊秀,臉上掛著吊兒郎當的笑容。
只是見到我的那一刻。
笑容消失在他的臉上。
而我也脫口而出:
「穆臨舟!」
是的,我沒有認錯。
進來的醫生竟然是穆臨舟。
他看到我之後,也微微一愣,眼尾微紅。
「35 號病人盛嫚,歡迎甦醒。」
19
醒來之後第三天。
我才搞清楚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五年前我跟男友出去露營的時候,發生爭吵。
意外出了車禍,我跟男友雙雙成為了植物人。
而時代變遷,科學家們意外發現植物人並不是無意識地昏睡。
植物人們之所以醒不過來。
是因為被困在了另外一個世界。
於是便有研究機構,研製出來一個可以讓人進入植物人夢境中,喚醒植物人的儀器。
而我跟我的男朋友都作為了第一批實驗對象。
穆臨舟就是我的主治醫生,他主動請纓進入了我夢中的世界。
我聽聞這一切,似乎有了一點記憶。
我是有一個男朋友,當時出車禍的時候,好像是因為我發現他劈腿了我閨蜜。
我跟他大吵一架,結果導致意外發生了車禍。
「你說,我有個男朋友,他不會是……」
穆臨舟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
「沒錯,他就是岑鈺,你們兩人的夢境意外相連,想要將你們二人同時喚醒,難度太大了,只能喚醒一個。」
「所以岑鈺死了,我才能醒過來?」
穆臨舟沒多說。
「也不是,岑鈺他被困夢境,是他自己走不出來,唉,你明白的。」
我點了點頭沒有多說。
我在醫院待了一個月。
其間我去看過岑鈺一次,他依然陷入昏迷之中。
沒有清醒過來的跡象。
後來我做了各種檢查和復健。
直到後來我的家人來接我出院。
我回頭看著送我出院的穆臨舟。
「夢裡的事情,算不得數是嗎?」
他看著我,英俊的臉上欲言又止。
我燦然地笑了笑。
「我知道,你都是為了喚醒我,謝謝你,穆醫生。」
我抬步準備離開醫院。
可是下一秒我卻被人從背後擁住。
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誰說夢裡的事情算不得數?你難道想始亂終棄麼?殿下?」
「我以為你忘了,自己是駙馬了呢。」
他笑了笑,「這怎能忘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