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賜給我一個面首。
我寶貝得不行,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結果宮變時,他執劍對準了我的脖頸。
逼我跳下城樓。
「乖阿嫚,一點都不疼 。」
我笑了笑,忍住了淚意。
轉身一躍而下。
騙人,真的好疼。
一睜眼。
我回到了十六歲。
父皇對我說:「阿嫚,聽說你想要個面首?」
我義正詞嚴地拒絕。
「不,請給我一套三年高考五年模擬,我要把卷子寫到爛。」
1
直到跳下城樓的前一刻。
我也想不通。
作為公主的面首,岑鈺享盡榮華富貴。
他為什麼還要背叛我?
我幫他平步青雲,從一個奴僕到公主府的一人之下。
他要權勢,我就替他謀了個官位。
他要調查自己的身世,我便安排他進入大理寺。
我對他百依百順,就差燒香將他供奉起來了。
結果此刻面對的是,他執著銀劍,身披盔甲。
斬殺我的父皇,逼死我的皇兄,甚至任由我被敵軍折辱。
如今他又將我逼上城樓,以身殉國。
他還是如以前那般,聲音溫潤中帶著一絲慵懶。
「殿下,你若是不死,難以平民憤。」
我看著城牆下圍觀看戲的百姓。
他們紛紛仇視地盯著我,憤怒地攥著拳頭。
「殺,殺,殺!」
這一刻,我悟了。
戀愛腦真害人啊。
這些年我寵著岑鈺,卻失了民心。
在他們眼裡,我就是個荒淫無度,禍亂朝綱的公主。
現在國破家亡,折辱我還不夠,還要我以身殉國。
我攏了攏衣襟,寒風凜冽,我撫平了凌亂的髮絲。
「你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岑鈺盯著我,眉目如畫,眼角微紅。
「乖,阿嫚,一點都不疼。」
我輕笑一聲,決然地跳下城牆。
下一秒。
身體宛如被碾碎一般,四肢百骸傳來刻骨痛意。
岑鈺又騙我,真的好疼。
可是不過幾秒。
腦海裡面恍惚地聽到冰冷的系統音:
「皇城 boss 長公主,以身殉國,伏誅於城樓下,恭喜玩家『003 號』攻略成功,獲得豐厚副本獎勵!」
哎?有點耳熟。
很快耳邊又傳來岑鈺遲疑的聲音。
「攻略任務結束,盛嫚該當如何?她可是真的死了?」
「……」
2
再次睜眼。
我發現自己回到了十六歲生辰前。
我駕著公主轎輦,浩浩蕩蕩地縱街出行。
我原本就是胎穿,在現代擺爛人生,臨死都是個單身狗。
死後我變成了盛國唯一的公主。
父皇母后疼我入骨。
也是唯一未到及笄,就被賜予公主府邸的公主。
大概是前輩子寡久了,看條狗都眉清目秀。
所以十六歲生辰,父皇問我想要什麼禮物。
我摩拳擦掌,「我想要個面首。」
這在大盛國史無前例,哪有公主不要駙馬,直接跳過要面首的。
但我父皇寵我啊。
立馬安排下去給我選妃,啊呸選面首。
面首大多數是賤籍官宦之子,只因為父輩觸犯法律,家人一律為奴為仆。
上輩子我駕車出行的時候。
正好遇到岑鈺一家被流放邊境。
他穿著囚衣,身形消瘦,凌亂的髮絲垂在消瘦的臉頰上。
後頭是士兵揮舞的鞭子。
他身上處處都是血痕,一張臉俊美得不似凡人,有種淒涼的破碎感。
他就暈倒在了我的轎輦面前。
我驚為天人。
我將他帶回了公主府,悉心照料,不顧他罪臣之子的身份。
對此父皇給我的答覆是:
「阿嫚喜歡就好。」
只可惜,一步錯,步步錯。
這一切不過是早有圖謀,岑鈺從一開始接近我,就不過是利用我罷了。
3
而此刻。
我回到了上輩子遇到岑鈺的時間段。
我掀開轎簾。
看著街的那一頭,果然出現了一群被押送的囚犯。
我四處尋找了一番。
果然又在人群中看到了岑鈺那張臉。
這一刻,前程往事。
盡數湧入我的腦海。
我飛快地放下帘子。
衝著身旁的侍女說了一句:
「晦氣。」
侍女嚇得瑟瑟發抖。
立刻出了轎子對外面呵斥道:
「放肆,誰敢衝撞長公主的轎輦,還不快速讓道!」
押送犯人的士兵惶恐不已,快速地揮動鞭子。
一鞭鞭地抽著犯人呵斥道:
「趕緊給公主讓道,不然你們幾條命都不夠死的。」
我從窗戶看到了外面的情況。
岑鈺被鞭子抽中,鮮血淋漓,臉色蒼白地倒在了路中間。
就跟上輩子一模一樣。
但是我再也沒有了見色起意和惻隱之心。
上輩子岑鈺通敵賣國,在敵軍攻陷皇城之後。
他便被封為大將軍,我本以為他會看在昔日情分上,好歹留我一條性命。
結果等來的只是他讓下人傳來的一句:
「士兵們連日以來辛苦作戰,這盛國公主就賜給他們做軍妓吧。」
無數雙髒惡的大手在我身上遊走。
如果不是有人及時斬殺那些士兵。
我恐怕……
我手指攥緊,指甲差點陷進了肉里。
侍女回稟:
「殿下,有個犯人在路中間暈倒了,我們這……」
我平靜地攏了攏衣袖。
「碾過去。」
侍女瞪大眼睛,「碾過去?!」
「怎麼?本殿下的話也不管用了是嗎?」
4
我故意提高了音量。
料想車外的人聽得個一清二楚。
侍女不敢不從,硬著頭皮招呼車夫。
我撐著下巴,透過車窗看著倒地不起的男人。
他嘴角似乎微微抽搐了一下。
下一秒。
岑鈺幽幽轉醒,迷霧般的眼神濕漉漉地看向轎輦。
他勉強地撐了起來,緋色的唇瓣虛弱地開合:
「抱歉,驚擾了公主的座駕,奴這就起身讓路。」
我呵呵冷笑了兩聲,站起身,掀開轎帘子走了出去。
看著跪伏在地的岑鈺,冷聲道:
「抬起頭來。」
他身形單薄得如同一張紙,眉角銳利,薄唇上不見一絲血色。
此刻抬起頭露出了白皙光潔的脖頸和微微顫動的喉結。
嘖嘖,還是一副勾欄模樣。
上輩子我是被豬油迷了心肝嗎?
我有些煩躁地轉頭質問侍女:
「驚了本公主的座駕,按照大盛律例,該當何罪?」
上輩子我就是被他這副尊容捕獲,覺得這麼可憐的小狗,必須要撿回家養去。
沒有想到撿到的是一條毒蛇。
這一世我學乖了,打算先把他給摁死。
侍女瞧我的反應,立馬高聲道:
「按照律法,罪奴之子驚擾官員或皇室座駕,應當拔其舌,斷其手腳。」
「嗯,尚可,那就動手唄。」
我語氣里不帶絲毫的猶豫。
岑鈺抬起頭看向了我。
那雙瀲灩的眸子帶著一絲的驚訝。
我嗤笑地看著他。
換你讀檔重來,你還敢走這條路嗎?
我剛想轉身坐回轎輦,結果一道嬌喝聲音從背後響起:
「雖然他是罪奴,但又不是故意擋住公主的轎輦,殿下這罪責未免過重了。」
我回頭一看,發現人群中出現了一個弱柳迎風的貌美女子。
她身穿素衣,頭髮只用木簪挽住,對我的態度不卑不亢。
我剛想開口。
就有侍女在我耳邊低語。
此女是當朝勝遠將軍的閨女葉蘇蔓。
她從小跟隨她父親在外打仗,剛從邊關回京。
因為她父親立下赫赫功勞,所以她被父皇破格升為縣主。
她每月初一、十五都會在街頭施粥,救濟乞丐。
城裡的百姓們都稱她為女善人。
從葉蘇蔓站出來的那一刻開始。
我就發現岑鈺的眼神落到了她的身上。
其實侍女不說,我對她也是印象深刻。
因為上輩子我生日宴時,這個葉蘇蔓就一曲劍舞,不知迷倒多少世家公子。
大概因為太過出彩,有人竟然在宮宴結束之後調戲她。
她誓死不從,結果被我路過的皇兄所救。
因為怕污她清白,皇兄便找我去跟父皇說情,迎娶了葉蘇蔓過門。
她就成為了我的皇嫂。
也就是葉蘇蔓冊封當日。
岑鈺十分反常進入了我的寢殿,醉氣熏熏地擁住了我。
一聲聲地喚我阿嫚。
說從見我第一眼時,就已經傾心相許。
現在我瞧著岑鈺看葉蘇蔓的眼神。
心中突然明了。
原來那一夜的阿嫚,不是阿嫚。
是阿蔓。
5
此刻我看著兩人。
上一世並沒有發生葉蘇蔓當街求情的事情。
想必是因為我篡改了劇情,沒有主動撈走岑鈺。
導致了葉蘇蔓跟我提前對上。
我嗤笑地看著葉蘇蔓。
「原來是葉家小姐,那你覺得我該當如何?」
葉蘇蔓剛想開口。
一直沒說話的岑鈺卻突然抬頭道:
「多謝這位小姐的說情,本來就是奴衝撞了殿下,理應當罰的。」
我看著兩人暗地裡眼神拉絲。
就覺得有些噁心。
「葉小姐說得對,我這責罰是有些重了,既然如此,今日這事便就過去了吧,該流放的流放,本公主要回府休息了。」
我揮了揮袖子主動坐回轎輦。
葉蘇蔓大概也沒有想到我會那麼容易就罷休。
一時之間愣在街上。
周圍的百姓不明所以,紛紛夸葉蘇蔓人美心善。
「等等……」
我轉頭看向她,「怎麼?你還有事?」
「殿下就這樣回去了?」她出聲道。
「怎麼?難不成還需要我給一個罪奴寫一份悔過書不成?」
葉蘇蔓一臉窘迫,「那自是不必……」
「我看葉小姐替這個罪奴三番四次說情,難不成你們兩人曾是舊相識?既然如此,要不我就做主免去這罪奴的身份,將他賜與你?如何?」
說完我不等她回話,就定下了這件事情。
岑鈺更是驚訝地看著我,「公主殿下……」
結果我轉頭已經催促下人趕緊走。
上輩子我當街留下岑鈺,後來他才能接近我,成為我的面首。
如今我將他賜給了葉蘇蔓。
不管他們兩人是終成眷屬也好,暗通款曲也罷,總歸後面沒辦法牽扯到我的身上。
6
擺脫岑鈺之後,我鬆一口氣。
回到公主府大門不出。
謝絕一切的訪客。
將上輩子的關鍵節點全都寫到了紙上。
但我只恨自己在現代的時候沒有熟讀三十六計,跟孫子兵法。
書到用時方恨少,我現在就恨不得把書讀到爛。
這幾日再也沒有聽說岑鈺的消息。
我找下人出去打聽,據說那天葉蘇蔓到底沒有帶走岑鈺。
也是,岑鈺父親因為收受賄賂,草菅人命,被判斬首。
他們一家子都被充公為奴。
就算葉蘇蔓仗著自己父親名聲在外,也不敢帶著一個罪奴回家。
不過很快我派去盯著葉家的人就傳來了消息。
說葉家小姐的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清秀的郎君,這郎君戴著一張銀殼面具,一直陪同葉蘇蔓左右。
我深呼吸一口氣。
我果然沒有猜錯,岑鈺跟葉蘇蔓早就相識。
而他對我也並沒有善罷甘休。
我是他的攻略對象,他如果攻略失敗,想必會受到殘酷的懲罰。
我在紙上畫了一個大大的 X。
不過我已經想好了備用的計策。
我求助皇兄,將他那些有謀略、有才華的門客盡數推給我。
好歹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吧。
結果沒有想到一時之間,公主府門庭若市。
坊間開始傳言我這個公主白日宣淫。
最愛有才華的俊美才子,金屋藏嬌。
果然上輩子沒走過的路,這輩子還是得走。
7
很快就到了秋獵之日。
我被召入宮。
看著父皇慈愛的容顏,我潸然淚下。
「父皇。」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
父皇見狀微愣。
作為盛朝唯一的公主。
我自小就被寵愛長大,父皇從未用繁文縟節束縛過我。
「嫚兒,你馬上就及笄了,你可有想法?」
我被問得愣住。
「什麼想法?」
父皇欲言又止,母后在一旁也臉色尷尬。
許久才道:「聽說你想要一個面首?」
誰亂傳的消息?
我上輩子被一個面首害得還不夠。
我這還敢要面首?
想起上一世的慘狀,我義正詞嚴地搖了搖頭。
「不,請給我一套三年高考五年模擬,我要把卷子寫到爛。」
父皇母后都不是穿越的。
自然聽不懂我的意思。
「看來坊間傳聞不可信,我就說我家嫚兒乖巧可人,怎會學那些東西。」
我也不是不學,只不過是上輩子吃了虧。
父皇隨即說道:「但你畢竟已經到了出嫁的年紀,父皇跟你母后打算在這次秋獵中為你挑選一位駙馬,你可願意?」
果然還是到了這個劇情。
上一世父皇跟母后就想在新科殿試的文武狀元中為我挑選駙馬。
但我當時一顆心都落到岑鈺的身上。
斷然拒絕,要了岑鈺做面首。
這一世我如果想避開岑鈺,唯一能走的路子,就是找一個可以跟岑鈺抗衡的駙馬人選。
徹底斷了岑鈺攻略我的心思。
「嫚兒聽從父皇的安排,想必父皇會為我挑選一個好夫婿。」
8
秋獵選擇城郊的馬場。
大盛國崇尚武藝,當年父皇便是靠著騎馬打來的天下。
所有京中所有適齡尚未婚配的公子小姐都可以參加。
我特意選擇了一身艷紅色的騎馬裝。
我騎著棗紅色駿馬出來的時候。
正好看到了葉蘇蔓。
她竟然跟我不謀而合,都穿了一身紅衣。
不過在我意料之中。
她身邊為她牽馬之人,果然戴著一個銀色面具,那身形都不用多猜,定然是喬裝打扮的岑鈺。
我捏緊了韁繩,上一世替我牽馬的人。
也是岑鈺。
但在打獵途中,馬匹受驚,我差點滾入懸崖,當時是岑鈺以一己之力拽住韁繩,將我從懸崖邊上救了回來。
也是那時,我被他徹底俘獲芳心。
我冷笑兩聲,都是陰謀詭計。
就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一個悅耳磁性的男音:
「公主殿下,今日似乎心情欠佳。」
我回頭一看,是一個穿著白色騎馬裝的少年。
他拽住韁繩,輕身上馬,可謂是飄若游雲,矯若驚龍。
我眯了眯眼,此人名叫穆臨舟,忠伯侯的嫡子。
也是我上一輩子最討厭的人之一。
沒別的,他太愛裝,小時候上太學院時,他各方面都是最為出類拔萃的。
而我就是屬於那種差生,自古差生,是非多,他尤其愛嘲諷我。
沒人喜歡一直打擊自己的人,哪怕這人再俊美也不行。
「看到你來了,心情自然不好。」
我移開視線,放鬆韁繩策馬而去。
結果穆臨舟卻隨即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