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鬧鬧的眼睛周圍開始長出全包眼線,叫聲也從嚶嚶嚶進化成了 werwerwer。
蘇程的噩夢,開始了。
8、
蘇程從來都沒有想過,為什麼會有這麼吵的狗。
幼年時期活潑可愛的奶比,剛過三個月,就變成了比格大魔王。
長了乳牙的鬧鬧就和兩歲的蘇程一樣,全自動闖禍機。
鬧鬧更強,它還會 werwer 叫個不停。
而且小時候的蘇程只是把他能夠到的東西都丟到地上,並不會去破壞那些東西。
鬧鬧就不一樣了,它所到之處,寸草不生,片瓦不留。
它瘋狂地撕咬所有東西,門框,桌子腿,盆栽。
沒有它霍霍不了,只有它夠不到。
蘇程每天上課帶去的課本都是爛的,校服褲腳也被咬得坑坑窪窪,他的同學都開始嘲笑他。
「喲,咱們班裡怎麼來了個叫花子啊。」
「書是破的,衣服也是破的,蘇程,你家不會真的是撿破爛的吧。」
面對同學的嘲笑,蘇程沒有生氣,他靠在牆壁上,眼神空洞,手底下還在寫寫畫畫。
同桌趁他不備,把那張紙搶了出來。
滿頁的「救救我」,嚇了同桌一大跳,他哭喊著扔掉手裡的紙,跑去找老師告狀。
趙老師看了那張紙上寫滿的「救救我」,還以為蘇程遭遇了家庭暴力,下午放學的時候,老師牽著蘇程的手,義憤填膺地帶著他回了家。
蘇程從衣領里掏出鑰匙,擰開門把手。
他剛把門打開一條縫,朝裡面看了一眼,就痛苦地閉上了眼。
蘇程默默地關上家門,小小的身軀死死地攔在大門前,「老師,我真的沒事,我媽可愛我了,你相信我啊趙老師!」
他越是這樣,趙老師越心疼他。
趙老師蹲下來,用力地摸了摸蘇程的小腦袋瓜,強撐著笑容安慰他。
「沒事的程程,老師在這呢,就算是你媽媽,也不能無緣無故地打你。
程程,你相信老師,老師會保護你的。」
蘇程都快哭了,「老師我相信你,但是我真的沒事,老師你回家吧好不好,回家吧,我求你了老師!」
趙老師按住他的肩膀,一臉嚴肅地說。
「老師既然說了要家訪,就一定要和你媽媽好好聊一聊。
程程,你要記住,戰勝困難最好的辦法,就是面對困難!
開門吧!程程!」
蘇程心如死灰,顫抖著用鑰匙打開家門。
趙老師給了他一個鼓勵的微笑,拉開門把手,大步走了進去。
三秒鐘之後,趙老師從房間裡沖了出來。
她緊貼在門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驚魂未定地向後看,仿佛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她。
她就像一頭誤入屠宰場的小鹿,眼中滿是惶恐和迷茫。
趙老師終於喘勻氣後,扔下了一句。
「蘇程,讓你媽明天來學校找我。」
就急匆匆地走了。
蘇程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完了!全完了!他的形象啊!
9、
當天晚上,本地貼吧突然出現了一個極其炸裂的樓。
樓主的標題就相當炸裂。
【誰懂啊,到學生家家訪,進門就走了兩步,踩中了兩灘狗屎。】
「本人是一位老師,自認為比較敬業。
今天下午,有個學生來我辦公室說,他的同桌在紙上一直寫『救救我』。
樓主去看了,情況屬實,所以安排了放學後的家訪。
該學生平時性格穩定,不哭不鬧,很招人喜歡。
樓主以為他是遭遇了家庭暴力,超級生氣,直接殺到他家門口。
學生開門看了一眼,就勸我趕緊走。
我真傻,真的,但凡我聽他一句勸,我也不會看見那麼震撼人心的場面。
以下的文字自帶畫面感,正在吃飯喝水的吧友們請謹慎觀看。
我不僅沒聽學生的勸告,反而叫他直面恐懼。
學生不語,打開了門。
進門的第一腳,我就踩到了軟綿綿的東西,同時,一股直衝天靈蓋的臭味撲面而來。
我的身體順著慣性踩下去第二腳,也是那種軟綿綿的腳感,臭味更重了。
學生家裡一片狼藉,地上散落著破布,焦黃的棉花,被拆開撕碎的衛生紙。
沙發靠背中間有一個大洞,茶几腿和餐桌腿傷痕累累,勉強支撐。
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臭味,幾乎要讓我窒息。
我還沒反應過來,沙發後面就探出來了一個狗頭,衝著我嗚嗚嗚亂叫,嚇得我拔腿就跑。
今天穿的那雙鞋我已經扔了,很貴,心痛,但是我真的不想要了。
一看到那雙鞋,我就會想起那種讓人頭皮發麻的腳感。
不說了,樓主先哭一會兒。」
貼子剛發出來,一樓就被一個神人搶了。
「1L:沙發!我賭五毛,樓主碰到的肯定是比格!」
「2L:板凳!樓上為啥這麼肯定啊?比格不是挺可愛的嗎?」
「3L:因為我家也養了只比格。樓上,我家比格最近生小狗了,你要一隻不?免費送!」
「4L:這麼好?!來一隻。」
「5L:完了,又被騙一個,這座城,多了個傷心的人。」
………
一天之後,2L 在貼吧中發帖怒罵 1L。
「騙子!約好了上門送奶狗,把他家一歲大的比格扔我家門口了!
現在 vx 拉黑了,電話也不接,大騙子!」
底下一堆哈哈哈的,2L 挨個問要不要狗。
「不要。」
「要不起。」
「樓主你要的話,我家比格可以送你。」
10、
家裡的慘烈狀況,我通過掛在天花板上的監控,盡收眼底。
蘇程把鬧鬧塞進籠子裡,邊哭邊收拾衛生。
我不忍心看到他哭泣,只好轉身閉上了眼睛。
蘇程吭哧吭哧地拖著地,被關進籠子裡的比格大魔王非常不爽,嗷 wer 嗷 wer 地給他配背景音樂。
好不容易收拾完地板的蘇程聽到鬧鬧的歌喉,瞬間崩潰了。
他跪坐在剛拖完的地上嚎啕大哭,哭累了就繼續擦牆。
在尿床都不能控制的年紀,蘇程慢慢學會了自我管理。
晚上,我帶著蘇程最愛吃的蛋撻回家時,蘇程已經抱著狗籠子睡著了。
鬧鬧把腦袋湊在他身邊,陪他一起睡。
我把蘇程抱進浴室里,把他放在小凳子上,快速給他洗了個戰鬥澡。
蘇程在我進門的時候就醒了,可是他累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腦袋靠在浴室的瓷磚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大早,蘇程撲到我床邊,嗷嗷大哭。
「媽媽,我們把鬧鬧送給別人好不好,我真的受不了呢。」
我閉著眼睛,熟練地給傻兒子順毛。
「程程,既然你當初選擇了養鬧鬧,鬧鬧就是我們的家人了。
你不能因為鬧鬧還小,不懂事,就要把它送人啊。
媽媽知道,程程是最有責任心的男子漢,肯定會好好教鬧鬧的,對不對啊。」
蘇程沉默了許久,突然小聲說,「可是媽媽,鬧鬧不是你買回來的嗎?」
喲呵,還會甩鍋了。
成長了呀小伙子。
「沒錯,鬧鬧是媽媽買回來的,但是決定要不要讓鬧鬧在咱們家生活,是你的決定呀,程程。」
我反手將鍋扣回他腦袋上。
蘇程年紀還小,正好背個黑鍋鍛鍊一番。
他似乎發現了哪裡不對,又好像忘了什麼,腦子裡亂成一團,迷迷糊糊地上學去了。
直到走到學校里,蘇程才想起來,他忘記和媽媽說趙老師要見她的事了。
想到昨天下午打開門那個窒息的場景,還有地上兩個詭異的腳印,蘇程只希望趙老師不要有心理陰影。
11、
鬧鬧一歲之後,性格終於變沉穩了一點,每天 werwer 的時長慢慢變短。
這讓蘇程和我都鬆了口氣。
蘇程也漸漸習慣了在當鬧鬧爹的同時,還要偶爾兼職當我媽的日常。
他學會了上網查閱資料後,搜索的第一個詞條就是。
「如何科學養育比格。」
為了讓鬧鬧安靜一些,蘇程一筆一畫地記下如何正確消耗比格的精力。
同時他也了解到了比格的別名。
大耳朵怪叫驢。
從那天開始,蘇程每天早早起來煮粥,蹬著自行車,帶鬧鬧出門遛彎。
他現在腿太短了,跑不過即將成年的核動力驢,只能蹬自行車去遛鬧鬧。
早晚各一趟,風雨無阻。
不得不說,這樣的高強度運動,確實讓鬧鬧消停了下來。
只有一點,鬧鬧經常會追在別的狗屁股後面。
不是友好交流,也不是想小美狗。
它想坐生產線上吃。
蘇程恨不得跪下來求它別吃了。
根本沒有用,鬧鬧現在爆沖一下,能幹翻一百斤的大金毛。
小小蘇程,不在話下。
三年級的時候,蘇程帶著鬧鬧去公園玩。
他在草坪上坐著,鬧鬧晃悠著一對大耳朵,歡快地在四周奔跑,嚎叫,werwer 的聲音響徹整個公園上空。
蘇程已經服氣了,他接受了這個現實,只要鬧鬧沒嚎叫著要吃狗友手中的熱乎乎,他就謝天謝地了。
「哇,那條狗好可愛啊,那是什麼狗,我怎麼沒見過啊。」
蘇程頭都沒回,說的肯定不是他家的那條倔驢。
鬧鬧來去如風,飛快地竄過人群,跳到蘇程後背上,拚命地扒拉他的外套,嚎叫著要喝水。
大耳朵怪叫驢突然發威,讓本來想要過來摸一摸它的小姐姐們停住了腳步。
她們面面相覷,「它剛剛是不是叫了,會不會咬人啊,要不咱們別摸了。」
「可是,它真的很可愛啊,你看它的大眼睛,可愛的耳朵。
再說了,狗狗本來就是要汪汪叫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