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竟然還給我坐實了呢。
趙觀瀾跟王妃兩人坐在一起飲茶。
王妃看了看手裡的信,詫異地對著我說道:「小七,你不是孤兒啊。」
啊?怎的好端端的,又去調查我的身世了。
我低頭翻看著王府的帳冊,隨口應道:「不是啊,我又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我爹是光祿寺卿柳祥,我娘是他的三姨娘。」
這話一說出來,屋子裡靜了靜。
趙觀瀾蹙著眉,看著我:「那你怎的流落到慈善堂了?」
我不以為意地說道:「我爹吧……就是那種出門先邁右腳還是左腳都得算一算的人。他升官那年,算出來家裡有人克他。本來啊,八字克他的是我姐姐。但是我姨娘覺得姐姐身子骨弱,我從小能爭善斗,就買通道士,說克我爹的人是我。」
我攤攤手,無奈地說道:「然後他們就把我扔了唄。」
沒什麼悲慘的身世。
就這麼簡單。
趙觀瀾跟王妃一時語塞,似乎想安慰我,又不知從何說起。
我先開口說道:「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沒什麼好提的。我姨娘說得也沒錯,我的確活的還算好。在慈善堂搶飯吃都是第一,後來去了神偷幫,我老大見我聰明,很是照顧我。就連他去青樓,都帶著我給他守門。」
王妃便問我:「你跟我相遇時,也才十二歲。給你老大守門,是幾歲?」
我回想了一下,不確定地說道:「七歲還是八歲吧,記不清了。總之男女那點事兒,我早早就懂了。所以姐姐你要總覺得我跟趙觀瀾睡過幾次,就覺得我吃虧了。」
以前的日子,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遠。
我回味地說道:「說實話,我那會兒覺得我老大威風極了。還幻想著長大以後幹掉他,我做老大,他給我做男寵。那樣的話,我就最威風了。」
趙觀瀾便說:「我這個王爺總比神偷幫的威風吧?你不如將來幹掉我,來做皇帝。」
我翻了個白眼兒,不想接茬,低頭繼續看帳冊。
不過話說回來。
我抬頭看向王妃,好奇地說道:「姐姐,好端端的查我的身世做什麼?」
王妃看了一眼趙觀瀾才說道:「沒什麼。既然你的家人這樣不仁義,就當沒有吧。後天便是太后壽辰,小七,你同我一起進宮賀壽。」
我不想去,直接拒絕道:「我不去!」
趙觀瀾淡淡地說:「姜明薇一貫視容靜嫻為眼中釘,你若不去,她這個皇貴妃不知要使什麼手段欺負你姐姐了。」
我登時挺直了腰板說道:「我去!」
王妃被我逗樂了,捏了捏我的臉,笑道:「你啊,保准能把姜明薇氣暈過去。」
我好奇道:「姐姐,為什麼姜明薇要欺負你啊?」
王妃沒說話,趙觀瀾就搶先答道:「因為她愛慕我,嫉妒你容靜嫻占了王妃的位置。」
就這?怪無聊的。
我撇撇嘴,「一個老男人有什麼好搶的。姐姐那是當年沒辦法,才嫁給你的。」
說到這裡,我又來氣了:「趙觀瀾!和離書根本沒用!你這麼騙我,會遭報應的。」
趙觀瀾面色淡然地說道:「已經遭報應了。」
我看看天色,催他趕緊滾。
今夜,我跟王妃睡在一起。
王妃摟著我,香香軟軟的。
只是夜裡,我又聽到她咳嗽好幾聲。
睡夢中我想著,等過完太后壽辰,我便去千佛寺拜一拜。
祈求姐姐早點康復。
13
我在太后的壽宴上看了好一場熱鬧。
泰寧殿里,一片寂靜,只有寥寥數人。
趙觀瀾穿著甲冑,手執長劍站在殿上。
大名鼎鼎的皇貴妃姜明薇,面色冷漠地坐在病懨懨的皇上身邊。
王妃見我左看看右看看,拿了個果子塞我手裡。
我跟趙霄對視一眼,均是看出了雙方眼裡的興奮。
我:「你爹要反了!你要做皇子了!將來你要多很多小娘跟弟弟妹妹了。」
趙霄:「你夫君要反了!你要做後宮妃子了!將來要斗很多女人!」
我踹他一腳:「去死!」
他擰我一下:「那你閉嘴!」
太后端坐高位,忽然指著我問道:「你說,哀家淪落到今天這個境地,錯在哪兒了?是不該扶持皇帝,還是不該將趙觀瀾送到西北為將?」」
啊?問我?
王妃笑了笑,推推我。
我便站起來,老老實實地說道:「您要問我的話,我覺得扶持皇帝沒錯,把趙觀瀾送到西北為將也沒錯。成王敗寇,若不是您當機立斷,搶占先機,你們母子三人早就成了別人的手下敗將。」
太后大笑起來:「聽聽!連一個外人都知道哀家的良苦用心!當年先帝病重還未立下太子!多少人虎視眈眈地盯著帝位!趙觀瀾,你恨了哀家這麼多年,可那時哀家有的選嗎?」
趙觀瀾只是冷淡地說道:「我說過很多次,我從不恨您將我趕到西北去。」
太后反問他:「那你為何非要這個皇位不可!」
皇上憂愁地說道:「母后,這些年我大半時間都在病著,朝堂之上全是您說了算。可如今世家林立,黨爭不斷。您為了平衡勢力,為了籠絡人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然讓那些人把你架在空中,拿捏住了。這朝堂之上,再過些年,還有咱們母子說話的餘地嗎?」
太后顯然被戳中軟肋,不吭聲了。
可她依舊是心裡堵著一口氣,環視一周,盯著我說道:「你還沒說!哀家錯在哪兒了!若說得對,哀家有賞,若說得不對,拉出去杖斃!」
我不情不願地說道:「您也不能逮著我一個人欺負吧。」
太后氣得差點跳下來打我:「怎麼,如今哀家連一個趙觀瀾的妾室都指使不動了。」
王妃溫柔地笑道:「太后問你,你說就是,不管對錯,都有我幫你擔著。」
姐姐發話了,我自然要聽。
我便老老實實地說道:「您非要說錯在哪裡,第一,錯在不夠狠心。
當年趙觀瀾遠在西北,皇上纏綿病榻。
這十五年的時間裡,您有大把的機會稱帝,可您偏偏沒有。
第二,錯在患得患失。
您既然已經攝政十五年之久,還管別人說您名不正言不順做什麼?
做了,就別怕被說。怕被說,就別做。
搞到最後,一個威風赫赫的攝政太后,竟然被臣子拿捏住了。
要我說,做得好的賞,做得不好的殺!」
橫豎皇上是您兒子,執掌兵權的也是您兒子。
最後的結果,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
太后聽完以後,沉默了許久許久。
她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答:「林霜七。」
太后淡淡地說道:「很好,來人,拉出去砍了!」
我躲到王妃身後,瞪了太后一眼。
沒天理了!您老都朝不保夕了,還想拉我陪葬呢。
皇上一臉頭疼地說道:「母后!咱們體面點不好嗎?好端端的,為何非要殺了二弟的寵妾呢?今日,我會立二弟為皇太弟,擇日禪位於他。我們一家子鬧得刀兵相向,沒什麼好處。」
太后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我自己生的兒子,我了解!他趙觀瀾豈會把一個寵妾帶到這裡,見證他人生的時刻!這女人,留不得!還有你,靜嫻!身為容家嫡女,該知道臥榻邊不容他人酣睡,你竟然還幫趙觀瀾養著這個女人!」
還挑撥離間起來了。
我從王妃身後探出頭去,對太后張牙舞爪地說道:「我咋了!我跟姐姐情比金堅!我永遠不會背叛她!」
太后狠狠剜了我一眼說道:「觀瀾,你做皇帝,哀家沒意見。唯有一點,你的皇后必須是容家人。你若對靜嫻不滿,擇人另娶就是。」
想得美!
我姐姐必須是皇后!
太后如今還有話語權,無非有兩點。
首先孝字當頭,她無大錯,趙觀瀾沒法對她做什麼。
其次,太后把持朝政十數年,若真要拚死一搏,對趙觀瀾沒什麼好處。
但,我今日是有備而來的!
太后沒有污點,那我就給她製造一個污點。
我捂著肚子大叫一聲。
趙霄趕緊扶住我,他驚惶失措地吼道:「娘!太后毒殺了四姨娘肚子裡的孩子!」
身下的血囊破了。
血不斷地湧出來,打濕了我的裙擺。
王妃身子一抖,差點暈過去。
趙觀瀾手裡的劍砸在地上。
他距離我短短五步之遙,竟然還踉蹌一下,差點摔倒。
我掐了趙霄一下。
趙霄也立刻口吐鮮血,搖搖欲墜地哭道:「太后!您好狠的心啊!竟要我父王親子斷絕!」
皇上氣得也不裝病了!立刻喊人。
太后百口莫辯啊!
14
趙觀瀾已經被冊封為皇太弟兩個多月了,從王府搬進了東宮。
權力的讓渡,要溫和地進行。
他如今每日上朝,漸漸地要去適應做一個帝王。
威風啊,多威風!
可這些跟我沒關係,跟趙霄也沒關係。
我抄抄抄!
抄完佛經有道經。
抄完道經有詩經。
古人閒著沒事兒寫那麼多聖賢書也就罷了。
佛祖跟天尊怎麼也搞出這麼多經書折磨人。
總之,姐姐罰我抄書。
那日的事情把她嚇壞了,大病一場。
趙霄氣得要死:「你出的鬼主意,娘也罰我!我每天扎馬步、練武,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
我塞給他一支筆:「抄吧!要是讓姐姐看出來,我要你好看!」
我倆埋頭苦寫。
外面的宮女推開門進來,瞧我一眼說道:「側妃娘娘,姜太妃跟娘娘打起來了。」
這宮女,便是趙觀瀾的影衛紅蓮。
我進宮以後見到了青鸞、紅蓮、綠嫵四位姨娘師傅。
青鸞被派給了姐姐。
紅蓮跟著我。
綠嫵跟著趙霄。
我一聽,擼起袖子就往外走,「反了她了!」
我氣勢洶洶地去了長春殿。
一進門就聽到姜明薇詛咒我姐姐。
「容靜嫻,你活不久了。」
「你難道甘心給一個小姑娘作嫁衣?」
「不如你我聯手,將她除掉。」
我進去直接把姜明薇推倒在地上。
姜明薇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我說道:「你敢推我?!」
我晃著拳頭說道:「你少在這裡胡說八道!我姐姐要做皇后、太后、太皇太后!長命百歲的!」
姜明薇站起來,嗤笑道:「你裝什麼裝!趙觀瀾立你為後的聖旨都寫好了。至於容靜嫻,她能不能活過明年春天還未可知呢。本宮在宮裡活了十數年,你這樣的狐媚子,我一眼就能看透!」
我聽了,呆住了。
扭頭看向姐姐。
她眼裡溢出來一些悲傷,似乎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退後一步,堅決地說道:「這不可能!」
我把姜明薇打跑了!
自己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
可姐姐還是找到了我。
她把手裡的大氅給我披上,溫柔地說道:「跑這麼高的地方來做什麼?」
我不肯說話。
姐姐便摸了摸我的頭笑道:「聽說人死以後會變成星星。將來小七要是想我了,倒也是可以來這摘星樓,抬頭看看我。」
摘星樓起了風,她咳嗽幾聲。
我趕緊牽著她的手往下走。
我張嘴想要說話,可眼淚先落了下來。
我擦擦淚,篤定地說道:「姐姐,咱們走吧。」
她柔柔地問我:「去哪裡啊?」
我便說道:「去任何姐姐想去的地方。」
姐姐牽著的手,慢悠悠地走著,輕聲說道:「小七,從前我總覺得是容家嫡女的身份,王妃的擔子困住了我。可遇見你以後,才發現,困住我的是,是我的心。人其實不拘泥於生在哪裡,活在哪裡。心寬則天地寬,如今我瞧著這皇宮都不覺得面目可憎了。」
她摸摸我的頭,哄著我:「咱們就留在這裡,好不好?」
15
我絕不允許姐姐悄無聲息地逝去,就像冬日裡化掉的一捧雪。
無人記得下雪時的純潔美好,只會厭煩雪化時的泥濘。
我遇見她時,她是神女,是菩薩,是降世的慈悲。
容靜嫻,年少時是名滿京城的貴女,高高在上不沾塵埃。
那她這一生,就該被人供奉。
我要托舉著她,讓她留在史書上,永受香火。
我去找了趙觀瀾。
趙觀瀾擱下筆,瞧著我說道:「林霜七,你從哪裡聽說受封皇后,天壇祭祀可以讓容靜嫻康健起來的?」
我固執地說道:「一定可以!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受眾生香火,萬人念力,姐姐一定可以痊癒。」
趙觀瀾摸了摸我哭腫的眼睛,嘆道:「你當年為了求你爹娘不要拋棄你,在千佛寺跪拜了整整九千台階,叩拜諸天神佛,用血抄經。可,都沒有用,不是嗎?」
我沒想到趙觀瀾連這件事情都知道。
是,從那以後。
我便不信神佛,只信自己。
我望著趙觀瀾說道:「若你不封姐姐為後,世人該如何評說她?史書又該如何書寫她?你在西北十數年,她苦守王府做個賢妻。在皇家宗碟上,她是你的妻子,趙霄的母親。你為帝,她不為後。又該平白無故地多出多少惡言來揣測她?」
我語氣越發篤定地說道:「趙觀瀾,我姐姐一定要做皇后的。」
趙觀瀾靜靜地說道:「林霜七,你對我只有一點好感,卻用我的愛來要挾我,這對我不公平。」
我對上他的眼神,淚眼汪汪地說道:「我欠你的情,將來還。但是姐姐,不能死。」
趙觀瀾長長的嘆口氣,才說:「你十二歲時,容貌漸漸長開了。你老大賭得傾家蕩產,要將你賣去青樓做妓。若當時你逃到街頭,是我向你伸出手,而不是容靜嫻。咱們之間,會不會多些故事。」
我搖搖頭,「可就是姐姐,只有姐姐。」
不嫌我髒髒臭臭。
不嫌我是個見不得光的小偷。
把我帶了回去。
只有她,沒有別人。
16
趙觀瀾給了姐姐一場盛大的、絕無僅有的封后大典。
容家嫡女容靜嫻的名頭,再一次如同太陽般熱烈地閃耀起來。
對她疏冷的爹娘、親族,上趕著來見她。
對她橫眉冷對的姜明薇,送了好些珍貴的禮品。
姐姐在封后典禮之後,真的一日日好起來了。
夜裡,我偷偷跪在封后大典的祭壇上。
「謝謝。」
趙觀瀾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
他揪了揪我頭上的髮髻:「你是不是謝錯人了?」
我抬頭看他:「我不想跪你。」
我知道,是趙觀瀾私下吩咐了好多人去民間尋醫問藥。
有了結果,他才告知我。
趙觀瀾掀起衣袍,坐在地上,平視著我說道:「林霜七,咱們在這裡拜堂吧。」
我瞧見他藏在大氅下的紅衣,嘿嘿一笑:「咱們在這裡當著你祖宗的面洞房吧。」
趙觀瀾扯著我的臉頰,很用力,很用力。
「容靜嫻的病好起來,你願意給我個笑臉了?」
我扯著他的衣帶問他:「雖然我這人天下絕無僅有的好,但是趙觀瀾,我很好奇,你喜歡我什麼?」
趙觀瀾面無表情地說道:「喜歡你臉皮厚。」
嘖,不愧是趙觀瀾,喜歡我最大的優點。
有眼光。
17 番外
勤政殿里燃起了燭火,趙觀瀾才發覺今日哪裡覺得不舒服。
太靜了,靜到讓他難以忍受的地步。
他母后是個喜靜的人。
自小宮中連一絲絲動靜都沒有。
連他在母后跟前說話,都得輕聲輕氣的。
趙觀瀾從前覺得,自己也是喜靜的。
可後來才發現,自己是喜歡熱鬧的。
又或者說,是喜歡林霜七的熱鬧。
他問道:「皇后跟貴妃什麼時候回來?」
太監恭敬地說道:「貴妃說是去五日。」
五日,這才走了一日,他就被這宮裡的寂寞綿綿地纏繞著。
透不過氣。
登基五年,催他選秀的摺子鋪天蓋地地飛來。
連皇兄都在勸他。
「觀瀾,你久居西北可能不覺得。在宮裡的寂寞,能逼瘋人。」
「選一些姑娘進來排遣寂寞,就不會覺得這日子難熬了。」
也許吧。
趙觀瀾想著。
他現在滿心滿眼的都是林霜七。
疑心是自己見過的女人太少了。
他對女人,生來是敬謝不敏的。
宮裡爭鬥不休,他母后是佼佼者。
仿若每一個女人生來都戴著一張面具,令人捉摸不透。
好比姜明薇。
當年他走時,她哭哭啼啼地說自己沒得選。
又好比容靜嫻。
穿著嫁衣好比穿著喪服。
冷淡至極。
趙觀瀾在摺子上寫了個允字。
鴻臚寺辦事是利索的,很快就把選秀的事情張羅起來。
隔日在勤政殿,瞧見滿面紅光的鴻臚寺卿。
趙觀瀾眉眼冷淡地說道:「柳祥,朕選秀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鴻臚寺卿總算有了一樁大事,誠惶誠恐地要辦好。
因著皇上不想鋪張浪費,便低調行事。
篩篩選選,只允許選一些京官的女兒。
一共選了十名秀女,輪番到勤政殿去做宮女侍奉趙觀瀾。
「皇上,奴婢為您研墨吧。」
「皇上,夜深了,您吃點點心吧。」
也不知是不是林霜七活潑,給了這些人一些例子。
總之,來的秀女全都是些話多的、浪漫的,甚至有些僭越。
膽子大的,甚至不管不顧要給趙觀瀾彈琴唱曲兒。
豁出去的,上來就自薦枕席要睡了趙觀瀾。
每日勤政殿里不安生,鬧哄哄的。
趙觀瀾沒有一夜能睡好,厭煩得厲害。
熱鬧是熱鬧。
可這也太熱鬧了。
他煩得厲害,聽到門外傳來一個聲音。
「皇上大半夜地在聽曲兒?」
「這什麼新添的喜好。」
「他處理公事的時候,不是最喜靜嗎?」
趙觀瀾抬頭,就瞧見林霜七走了進來。
這些年,她長高了許多,也漂亮得有些驚人了。
衣裳一看就是容靜嫻為她挑的。
煙雲紗的料子,輕輕裊裊地籠罩著她。
偏偏她一向走得快,裙擺飛揚起來,好似一捧煙霧。
林霜七跑過來,摟著趙觀瀾笑嘻嘻地說道:「有沒有想我呀?」
不等趙觀瀾回答,她又說:「唉!瞧你憔悴得這模樣,不太好看。」
趙觀瀾一句話沒說呢。
林霜七已經鬆開了他,好奇地看向彈琴的姑娘, 問道:「怎的不彈了啊,挺好聽的。」
她又笑著說:「正好,姐姐也愛彈琴,往後你就到皇后宮裡吧。」
秀女抿了抿嘴, 疑心這是貴妃嫌她出挑,要送給皇后折騰她呢。
她委屈地看著皇上。
這一眼,就讓林霜七看出了端倪。
林霜七立馬看向趙觀瀾, 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趙觀瀾忍無可忍,把人抓到寢殿去。
他立馬說道:「沒有的事兒!你別陰陽怪氣的刺我!」
林霜七那張嘴,一開口能噎死他。
趙觀瀾見林霜七眨眨眼, 又說:「是很想你。相思催人老, 林霜七, 你可憐可憐我。」
這次,話多的貴妃難得沒有揶揄可憐的皇上。
她清清嗓子說道:「姐姐在行宮養身體,有趙霄陪著她,我倒也放心。趙觀瀾,你們明日休沐,也不用早起上朝,咱倆玩一會兒吧。」
趙觀瀾瞧她鬼靈精的樣子, 便問:「玩什麼?」
果然, 林霜七嘿嘿一笑:「玩兒大將軍跟小娘子的遊戲!我是大將軍, 你是小娘子!」
趙觀瀾心裡呵呵一聲。
總之, 不管玩什麼遊戲, 林霜七是一定要做威風赫赫的那一個。
貴妃,是不夠威風的。
隔日,睡到晌午才起來的趙觀瀾, 下了兩道旨意。
其一, 鴻臚寺卿柳祥的差事辦得不好, 挨了十板子。
惹得柳祥心裡叫苦,立刻去千佛寺好好拜拜,跪了九千個台階, 那叫一個虔誠。
這還不夠,和尚說他命里有劫難,鼓動他用血抄寫經書, 日日三拜九叩。
柳祥愣是把膝蓋都跪爛了,吃了一個月齋飯, 人也病了消瘦了,受盡苦楚。
其二,遣太子太傅入宮, 重啟明德殿,令皇后嫡子趙霄、太上皇的五個兒子, 一起入宮讀書。
但, 貴妃穿著一身素服, 混在裡面算怎麼回事兒。
為此, 趙觀瀾淡淡地說道, 閒事兒少管。
趙霄心想, 娘親說得果然沒錯。父皇要讓小七做個威風赫赫的人。
保不齊來日小七在一眾皇子之間拔得頭籌,父皇就會尋個藉口讓小七跟他一起臨朝聽政。
這麼想想,趙霄覺得自己也挺威風。
他跟小七可是天下第一好啊!
坐在明德殿聽課的林霜七, 心裡在想。
趙觀瀾到底查出她多少事情。
為何連她年幼時在佛前立誓,永不屈居人下,要做個威風赫赫的人都知曉呢。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