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突然想到了什麼,抱出一個小罐子。
面色為難:「這是公主親自為娘娘做的山楂丸,難道是……」
人群中有位嬤嬤大喜。
「就是這個!」
她走上前行禮,「奴婢在小廚房看見公主拿著玉瓶往裡面倒,一定就是那會兒下的藥!」
皇帝冷眼看著她。
「公主豈容你栽贓陷害,把她拖下去審問。」
嬤嬤頓時傻眼了。
皇帝竟然如此信任公主,這跟她想的不一樣啊。
打了二十大板,嬤嬤開始撐不住了。
招出一切都是皇后指使的。
所有人都齊齊地望向皇后。
「證據呢?」
皇后盯著癱軟在地上的嬤嬤,逼問:
「沒有證據,就憑你的片面之詞,也敢汙衊本宮?」
嬤嬤身子劇烈顫抖,冷汗早已浸濕鬢角。
「皇后!」皇帝不滿地呵斥。
「有什麼說什麼,是真是假朕自有定數。」
皇后只好擠出一副和善的表情。
嬤嬤狠狠閉了閉眼,爆出真相。
「公主才是皇后的親生子!」
13
當年換娃的事徹底被揭露出來。
皇后想要用崔氏一族的胎記認回孩子。
卻不想成了一切的證據。
「臣妾才是受害者啊!」
皇后踉蹌地走到元昭面前,聲音帶著撕心裂肺的痛楚。
「是沈嬪換走了本宮的孩子。」
「她讓她的皇兒成了嫡長子!可憐本宮的公主,我也是最近才查到的真相。」
元昭死死地攥住拳頭。
「所以這就是母后容不下我的原因嗎?」
皇后臉上的痛楚僵住了。
元昭幾乎是吼著出聲:
「我不稀罕當什麼嫡長女,沒人想當您的孩子!」
「還有……我拒絕後,你答應我不會下藥,可為什麼孩子還是沒了?」
「不是本宮……」皇后頓住,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是沈嬪!是她自導自演陷害本宮!」
「夠了!」
皇帝沉聲打斷,他盯著皇后。
「朕最後問你一次,此事可與你有關?」
皇后嘴唇動了動,就在她即將開口時——
「是兒臣乾的。」
一道清朗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元宸從殿側緩緩走出。
他擋在皇后身前。
「是兒臣知曉了身世,才對沈嬪的孩子出手,一切都與母后無關。」
殿內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皇帝的目光落在元宸身上。
「真是你?」
元宸緩緩跪下,額頭觸地。
「兒臣一時糊塗,以為這樣就能保住太子之位。如今才知釀成大錯,願接受父皇任何懲罰。」
皇帝未接話,而是突然看向了皇后。
皇后頓時反應過來,抬手給了元宸一巴掌。
「糊塗啊!你怎麼能背著本宮做出這樣的事……」
皇后的話還未說完,皇帝對她已經徹底失望了。
他抬了抬手。
突然出現一個暗衛,送上一個包袱。
德公公小心翼翼地翻開包袱中的一卷卷密信和證物。
紙張發出細微的沙沙聲,訴說著那些被塵封的罪孽。
是皇后這些年謀害皇嗣所有的證據。
包括當年在御花園的那一場設計。
皇帝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皇后。
「陛下……」
皇后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帶著一絲沙啞和無力,「臣妾……冤枉。」
「冤枉?」皇帝冷笑一聲,「朕念在你是皇后,一直未與你計較,可你是怎麼做的?唆使元宸替你頂嘴!」
「你這樣的人不配做一國之母,朕對你太失望了!」
……
元宸為皇后求情,在殿前跪了三天三夜。
願入佛門,為早夭的子嗣超度祈福。
為皇后贖罪。
崔相一黨更是上書請罪,以昔日扶持皇帝之恩情。
求皇帝開恩。
最後,皇帝允了。
未罷免皇后。
將皇后與元宸一起送去了國清寺。
我作為被設計兩次、後宮最委屈的嬪妃。
因禍得福,一舉封妃。
賜封號宸妃。
掌管後宮。
14
後宮重新恢復安寧。
我的身子逐漸好轉,見我無礙後。
元昭自請去軍營歷練。
「母妃,只要您答應,父皇就一定會同意的。」
我瞧著元昭,有些猶豫。
軍營太苦了,即便元昭天生神力,又與秦將軍學了一身武藝。
可她畢竟嬌生慣養地長大。
這一刻,我竟又仿佛看到了許久未見的彈幕。
【能不能尊重小公主的意見,她天生神力就不該被束縛在這宮裡!】
【我不接受小公主最後成婚,困在後院相夫教子這個結局啊啊!】
那個大夫還真沒說錯。
多個不同的想法在腦海中盤旋。
形成了彈幕。
最後,我還是應了。
元昭抱住我,「謝謝母妃。」
「同母妃客氣什麼,你這孩子……」
「那個嬤嬤是母妃的人吧?」
元昭緩緩從我身上抬起頭,眼眶通紅。
「母妃是一開始就不打算生下這個孩子?還是因為知道了我不是你的親生孩子……」
我頓了頓,輕柔地為元昭拭去淚水。
將一切告訴了她。
自早產後,我便很難有孕。
直到有人尋到了民間的一款秘藥。
這藥能使人假孕。
脈象、症狀,皆不會被發現。
但假的畢竟是假的,最多維持三四個月。
所以流掉孩子,栽贓到皇后身上。
是一開始就計劃好的。
那日我故意讓皇帝聽到談話。
一是為了讓皇帝派人監視元昭,給她一個清白。
二是想借他的手,徹查當年的事。
「可皇兄為何要頂罪?」
元宸為什麼要淌入這場渾水呢?
我嘆口氣。
或許是因為我的那個親生孩子啊。
像極了我。
15
元昭離宮後。
日子過得越發快了。
這幾年裡,沒了皇后的插手。
後宮陸陸續續添了三位皇子、一位公主。
即便我不再受寵。
皇帝依舊每個月都會來我宮裡坐坐。
只是他的身子越來越差。
直到一場風寒,徹底壓垮了皇帝。
國不可一日無君。
可皇子們都還小。
皇帝病倒的第三日,崔相聯合眾臣。
請皇帝下旨從國清寺迎回大皇子蕭元宸。
皇帝答應了。
可拿著聖旨回來的人卻讓眾臣大驚失色。
「喂喂喂,糟老頭子們,你們這都是些什麼表情?見到本殿不開心嗎?」
眾臣面面相覷,俯身行禮。
「臣等見過公主殿下。」
元昭緩緩上前,路過各位將軍、六部尚書、皇室宗親……
一步步走到崔相面前站定。
立於眾臣前方。
他們驚覺,當年的小公主已經徹底長大了。
她雖沒有尋常男子的個頭。
卻身姿挺拔、凌厲英氣。
如畫的眉眼蘊含的不是溫婉嬌媚。
而是異於普通女子的剛毅。
「外公,如果沒記錯的話,本殿才是皇后親子,正統嫡出長女。」
崔相眉心一跳,「可……可你是女子!」
元昭哼笑,「女子又何妨。」
「論才情,論武學,本殿皆不輸。」
「這位置,我蕭元昭為何坐不得?」
……
崔相沉默片刻,點頭下跪。
「臣,叩見皇太女。」
後面的大臣們咬了咬牙。
崔相能這麼快點頭,還不是因為血脈相連。
若是迎回蕭元宸,他可就沒了這皇親國戚的身份!
但即便心不甘情不願,眾臣還是妥協,齊齊跪拜。
「陛下病重,臣等恭請皇太女殿下代為掌政!」
16
有了元昭分擔政務後。
皇帝安心養病,終於是身子好轉了不少。
這日,他難得清醒。
要我扶他去外頭透透氣。
這場病使得皇帝蒼老了不少。
見了風,更是咳得厲害。
艱難地從嗓子裡擠出兩個字:
「為何。」
「為何?」我輕笑一聲。
「陛下問的可是我為何給你下藥?」
皇帝帶著血絲的眸子死死盯著我。
仿佛要從我的臉上找到答案。
我俯下身,與他平視。
「陛下,我不後悔同陛下南巡時捨命相救,那是我該做的。」
「可我怨的是你納我進宮!那時我傷勢還未好,便被宮人按進浴池搓洗,送上床榻。」
「貴人……我沈南泱從不想當這貴人啊!」
「直到後來, 有人看不下去告訴我,暗衛的結局只有死,沒有退。」
「我才知道陛下納我進宮, 是給我一條活路。」
原以為說出這些埋藏數十年的話語時, 我會變得激動。
可到了這一刻, 我卻是難得的冷靜。
指尖撫過皇帝緊蹙的眉心。
「陛下,當年您留我一命。」
「如今, 臣妾亦如此回報。」
17
離宮這日, 不少人來送我。
有懷孕期間, 我關照過的趙美人。
她刺繡手藝絕佳, 知道我要走, 親手給我繡了兩身衣服。
還有不喜爭寵,卻愛吃食, 被送進宮的鹿嬪。
她熬了兩罐大醬讓我帶著,說是一路蘸著餅子吃可好吃了。
最後是德公公,他結結實實地給我磕了個頭。
「謝過娘娘救命之恩。」
當年我還是天子暗衛時, 德公公還是個最底層被壓迫的小太監。
差點病死那天, 是我路過救了他。
我扶起他, 「早已還過了恩情。」
若不是德公公相助, 也不會下了十幾年藥,皇帝都未曾察覺。
他起身,從包袱里掏出一疊銀票和金葉子。
「老奴沒什麼能送的,這些帶著不嫌多,都用得上。」
元昭是最後到的。
她沒能擠進人群,氣鼓鼓地道:
「你們若捨不得, 不如跟著母妃一同出宮好了。」
趙美人走不了,她還有皇子要照顧。
鹿嬪也走不了,她想念宮裡的御廚。
德公公不打算走了, 他年紀大了,在宮裡有小徒弟養老。
元昭也走不了,她用她自己換了元宸自由。
「母妃。」她抱住我, 一如小時候那樣往我身上蹭了蹭。
只是這次蹭在我身上的……
是淚水。
「有空了,記得回宮來瞧我。」
還有那一聲消散在空氣里的……
「真羨慕皇兄。」
「您要是我母妃就好了。」
18 元宸番外
母后說我是父皇唯一的皇子。
是正統嫡長子。
我要爭氣。
「你怎麼這麼笨,元昭都會走路了, 你怎麼還不會?」
「你怎麼這麼笨, 元昭都會說話了, 你怎麼還不會?」
笨、笨、笨……
母后說過最多的,就是我笨。
勤能補拙。
卯時起,子時睡。
我終於得到了太傅的誇獎。
可當我帶著文章去尋母后時。
她冷漠地瞧了一眼便甩在地上。
「就這樣的東西,本宮有什麼臉面求兄長上書請封太子?」
「自從有了你之後, 本宮次次都輸給那個女人!你真是個沒用的東西!」
……
我知道母后說的那個女人是沈嬪。
皇妹曾在書院曬過她的小包。
「母妃親手做的,她怕我念書餓得快,還備了糕點呢!」
沒想到我也有機會吃上沈嬪的糕點。
那也是我第一次被誇獎。
或許是這個原因。
我覺得她親切極了。
我開始不受控地關注她。
甚至偷偷跟著,看著她帶著皇妹放風箏。
她發現了我, 邀請我一起放風箏。
那是我最歡樂的時刻。
她要是我母妃就好了。
可這一晚,我病了。
母后罰了沈嬪。
我不能再靠近她了。
會拖累她的。
我不想。
……
得知沈嬪才是我的親生母親時。
我徹底被這個消息砸暈了。
我要為母妃做些什麼。
所以, 我故意替皇后攬下罪名。
一起被貶國清寺。
為皇妹保住了嫡出的名分。
京中聖旨召我回宮時, 在軍營歷練的皇妹一同出現了。
她拋了拋聖旨,笑容明媚。
「蕭元宸, 你把皇位給我,我把母妃分你啊!」
我在宮門口等了許久許久。
終於等到阿娘的身影。
腦海中閃過離別時,皇妹說的那句話。
「你們母子都視這皇宮為囚籠。」
「我便還你們自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