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理她,轉頭就進了公司。
公司好轉,她擦掉眼淚,繼續和她那些老姐妹逛街做臉打牌下午茶。
好好當著她的金絲雀。
以前做我爸的,現在做我的。
到現在,她還沒明白,誰才是她的天。
「好啊,那我把你的卡停了,給他?」
我媽心口一窒,眼淚說掉就掉。
「我就知道,你爸走了,你開始嫌我多餘了。」
我可算知道她為什麼會喜歡阮軟了,除了她救過聞競的命,這倆本質上才是一路人。
一心只做依附男人的菟絲花,聊起來有共同話題呀。
在這個小說世界,男人是永遠的高位者,尤其是像聞競宋漠這種家族擁有更多社會資源的男人,會是無數女人不斷為之趨附的對象。
我媽,阮軟包括未曾覺醒前的我,只是這些女人中的一個縮影而已。
「姐姐,我們女人最重要的是找個好老公,女人太強勢太有事業心可是沒人愛的哦。」
多麼蠱惑人心的宣言,多麼理所當然的遊戲規則。
只要獲得男人的心,這個女人就是贏家。
就如同現在。
我聽到我媽說:「聞舒,我知道這些年你很努力,公司被你打理得很好,但這些以後都是你弟弟的,你遲早是要嫁人的,你不能這麼對你弟弟。」
我笑了,我是真笑了。
且不論我會不會結婚,但我是決計不會白給別人打天下的。
我說:
「媽,是你那腦子裡裝不了二兩香油的兒子給了你什麼自信嗎?你這個想法很可怕。他有維持你逛商場就要買空幾家店的能力嗎,還是你覺得這些年你那些富貴姐妹還帶你玩兒是因為你生了兒子?
「你錯了,是因為我,是我才讓你有了站在我面前跟我頤指氣使的勇氣!」
而我,是個女人。
我媽愣了,表情一片空白。
我知道我說的這些話,會對她造成什麼樣的心靈衝擊。
畢竟在原故事線中,我可是聽了她的教導,連阮軟懷孕都到廚房熬湯的人。
可我,早就應該這麼做了。
我不再看她,逕自上樓。
我知道她肯定不會就此罷休,沒關係,時間還長,我們慢慢來。
沒過幾天,宋漠就找上門來,將一堆合同扔在我面前。
「聞舒,你什麼意思?」
我懶洋洋地抬眼看他,不說話。
「為什麼取消和宋氏的合作。」
我不得不說他這個問題問得很智障。
「合同到期了,我不想續了,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
我又不是傻子,為了賭一時之氣,拿合同違約金賠著玩兒。
宋漠啞然,他在我辦公室來回踱步,最後氣憤地瞪著我。
「我不懂你到底在鬧什麼,訂婚要取消,兩家公司合作你也要取消。
「還是你就想用這種方式引起我的注意,聞舒,這就是你拿捏男人的方式?跟我玩兒欲擒故縱?」
不等我回話,他又自顧自地點頭。
「行,你成功了,我們結婚,現在就拿戶口本去民政局,你能不能別鬧了。」
我翻了個白眼,回懟他:「宋漠,來,你跟我說說,你渾身上下有哪些優點,值得我扒著你不放。」
我嗤笑一聲,笑他自以為是。
像他這種金銀窩裡養出來的矜貴少爺,自是覺得自己哪兒哪兒都好,有大把的女人纏著他不放才是正確的,但你要讓他自己說他究竟哪裡好,他就說不出來了。
有錢?我也有。
有顏?不好意思,這我也有。
學識,能力我一樣也不差,他宋漠還沒能不要臉到我面前自賣自誇。
可我到現在都記得我撐起聞氏時,公司內部群狼環伺,那些男人都是如何在看我一個女人的笑話。
想看我跌落谷底,想看我掙扎哭泣,然後承認自己就是個女人,無力又柔弱。
宋漠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紅,唇齒翕合偏偏說不出話。
最後急眼了,扔下一句「你別後悔」就走了。
我撿起桌上那些合同,翻了翻,然後打了個電話。
6
我有個很有骨氣的弟弟,為了證明他自己有能力。
他將名下的房產和車子鑰匙都扔給了林秘書。
據林秘書表示,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鑰匙扣。
很好,很硬氣。
聽說聞競拿身上僅有的那些錢,租了個三室一廳,帶阮軟那母女倆住了進去。
說到阮軟那個媽,聞競為了袒護阮軟,將當年火災的罪證全都銷毀了,讓我追無可追。
聞競心比天高,在阮軟的鼓動下,寫了幾個商業計劃書就跑去拉風投。
可惜,他不了解自己,他平時那些酒肉朋友卻很了解他。
聞競鎩羽而歸,又不折不撓地找了幾個融資機構推銷自己,結果也是一樣。
他寫的那些,就是一堆廢紙。
林秘書將複印本拿給我看,我笑了一個下午。
對不起,我不應該嘲笑一個人的夢想,我有罪。
笑完後,我殷切叮囑林秘書,下次不用再拿給我了,浪費紙張。
為了解決溫飽問題,聞競只能老老實實找公司上班。
他沒什麼工作資歷,工作找得艱難,大公司看不上他,小公司他又看不上,而且只能從實習生做起,工資少得可憐。
就這他依然逞強沒讓阮軟養他,畢竟阮軟跟他在一起後,奢侈品和錢一樣也沒少收。
這些我沒要回來,畢竟男人的尊嚴還是需要尊重的。
況且我並不認為她會把這些錢反哺到聞競身上。
聞競堅持要養阮軟母女倆,最後選擇了去送外賣,前一天的工作費用第二天到帳那種。
為此,阮軟特意開通了社交平台帳號,當起了網紅,她發短視頻記錄聞競每天賺多少錢,而那些錢里的絕大部分又都給她買了什麼禮物。
這是她炫耀的資本,證明著聞競有多愛她。
「是親親老公送的禮物呀,好喜歡!
「老公辛苦啦,今天老公騎車不小心摔了,好心疼,嗚嗚,ps 可他依舊沒忘記送我想要的彼之良娃娃,老公愛你呦,麼麼噠~」
……
評論區漸漸熱鬧起來,好多人開始誇她馴夫有道,求攻略:
「小姐姐和老公好恩愛哦,怎麼找一個這樣的老公!求!
「這就是嬌寵吧,有錢沒錢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啊!我哭了!
「直男們快給我看!」
阮軟極度享受這些讚美,開始給自己打造「嬌妻」人設,偶爾一兩條視頻發的就是她做好家務乖乖等聞競回家的內容。
甚至開了直播,訴說她和聞競的戀愛過程。
「我很愛他,但是因為階級門第的原因,他姐姐並不允許我們在一起。
「還罵我是老窮鬼生的小窮鬼,活該窮一輩子。
「只因為我媽媽原來是在她們家做工的保姆,可是我想說,職業的高低有那麼重要嗎,為什麼會有職業歧視存在?
「難道我們不應該用美好的人格和品德來定義我們每一個人嗎?
「我真的不理解,可我真的很愛他,想和他永遠在一起。」
……
阮軟的直播內容被人截成視頻片段發到網上徹底爆火。
聞競的身份被扒了出來,廣大吃瓜網友的憤怒譁然而起。
這件事導致的結果就是,令他倆落到如此地步的元兇,也就是本人我,遭遇了網暴。
職業歧視的標籤同時也狠狠地打在了我身上。
7
我的私人手機號,個人住址,辦公地點都被扒了出來,公司股價也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而我也趁機收購了一些散股,增大自己持股比例。
整個輿論情況很不明朗,已經上升到社會階級高低的程度。
公司前台開始每天都能收到數不清的花圈,每一條輓聯都寫著「職業歧視婊去死!」,以及還在淌著血的死老鼠,用雞血寫的恐嚇信……
家裡那邊倒是還好,因為是別墅區,隱私保護做得極好,只是苦了物業每天的打掃費用直線上升,其他業主因為受不了大門口堆放的污物也開始不停投訴,物業經理苦不堪言,只好把電話打到我這裡。
「聞小姐,現在網上對您的討論太瘋狂了,我們物業雖然有責任全心全力保護業主隱私,但是能力實在有限,您看看能不能處理一下?」
掛斷電話後,手機很快就有下一個電話進來,還有無數條謾罵簡訊。
我曾在無聲的夜晚一次次翻看簡訊內容,罵什麼的都有,大多都喊我快去死。
「嫁不出去的老處女,你不是媽生的嗎?有什麼臉歧視別人!去死!
「都是女人,你怎麼這麼惡毒啊,人家找到好男人,你羨慕嫉妒恨是吧!
「這位姐你可快點出事吧!你是真噁心,你在高傲什麼啊!」
……
阮軟也開始給我發消息。
「姐姐,你看大家都在罵你誒,你說你是不是錯了呀?
「姐姐,上班還要挨罵,真辛苦,看到你為我和阿競的未來這麼努力賺錢,真的好心疼你。
「哎呀,你也別太難受,等你老了我一定會給你找個好一點的養老院的,畢竟沒人愛也是很難過的。」
我笑了笑,關了手機,沒理她。
這些天她靠著流量做起帶貨主播,賺來的錢都拿去瘋狂地買買買,可見這陣子的「苦」日子算是給她憋壞了。
我媽敷著面膜無語地坐在我旁邊,嘴上一直嘟囔著都怪我,早答應他倆在一起不就好啦,結果鬧成現在這種樣子,害得她想出門約人逛街喝茶都不得行。
還說她的 SA 給她預留的幾個包到了,一直催著她去門店,她目光炯炯地看著我。
「這些包都要配貨……」
自從那天我對我媽說了那些話後,她最近花錢就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花多了會被我停卡。
見我盯著她不說話,她瑟縮地往後伸了伸脖子。
「你這麼看我幹嗎?」
我放下手機,把手一揮,聲音裡帶著誘惑:「媽,以後每個月我從公司定額的慈善基金中拿出 500 萬給你用怎麼樣?」
我媽眼睛睜得很大,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你,你說真的?」
我認真點頭,她沒運營過公司,不知道公益基金接受監管,不能隨意挪用,但哄她一個足夠了。
「對,我只有一個要求,你要去我規定的地方,將這些錢花完就行。
「怎麼樣,心動嗎?」
我媽小雞啄米似的瘋狂點頭。
很好,真乖。
我起身,上樓換衣服:「我約了人,午飯就不陪你吃了。」
咖啡廳。
等人的時候,手機一直閃個不停,就連宋漠那個蠢貨也打電話來嘲笑我。
「聞舒,遭報應的滋味怎麼樣,你現在在公司的處境一定很艱難吧。
「你求我,我勉強可以跟你繼續兩家的合作,這女人啊,離了男人終歸是不行的。
「承認吧,你連阮軟的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她比你乖多了。」
……
嘖。
這個下頭又戀愛腦的傻叉,我果斷掛了電話,拉黑。
我約了聞競的前未婚妻費若寧,她到得還算準時,我喜歡有時間觀念的人,這樣合作起來可以避免很多麻煩。
費若寧施施然坐在我面前,姿態高傲。
「聞小姐還真是膽子大,現在被人罵成這個樣子,竟然還敢出門。
「看來貴公司輿情處理做得實在是差勁。」
她一臉戲謔,擺明了要看我笑話。
我愜意地呷了口咖啡,開口回敬她:「不比費小姐,被你父親拿來當作聯姻工具的滋味好受嗎?」
8
費若寧一下變了臉。
沒錯,在聞競悔婚後,費若寧父親為了家族利益,又重新給她訂了一樁婚,完全不顧她願不願意。
聽說她爸的原話是:「我把你養這麼大,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現在該是你回報我的時候了。」
聯姻是兩家商業利益交換最緊密可靠的方式。
作為家族子女,享受了家族提供的既得利益,就要為其付出相應的酬勞。尤其是女性,往往不會被考慮成為公司的繼承人,而她們的最終結果就是走向聯姻,奉獻自己。
我問:「你甘心嗎?」
費若寧凜了神色,神情明顯帶了些許黯然,她自嘲說著:「不甘心又怎麼樣,我有得選嗎?」
「我不像你,家中生變,給了你上位的機會,你可以想取消訂婚就取消,可我有這個權力嗎?」
「如果我給你這個機會呢?」
費若寧頓了下,顯然有些蒙:
「你現在自身難保,你拿什麼跟我說這個?
「而且,你不會想讓我去勾引聞競,破壞那倆糟心玩意兒的感情吧,我不去,我可是有道德底線的!」
我扯扯嘴角,無語地將一份意向協議書放在桌上。
「和我合作,和聞氏合作,讓你父親看到你的價值,屆時聞氏會成為你的底氣,讓你取消婚約。
「我知道你想嘲笑我在說什麼大話。
「但,你敢不敢跟我賭一把?賭上你作為女人的勇氣!」
費若寧目光盯在那份意向合同上,神情明顯有些觸動。
我接著開口:「至於現在社會上對我的負面輿論,你以為是我公司沒有處理好嗎?」
我看了眼時間,提醒費若寧看新聞熱點。
網絡上開始出現各種視頻,裡面討論的內容無非都是我。
而訴說對象都是女人,各個職業的女人。
「遇見聞總是在一家商場,當時的我正在遭遇一場家暴,我前夫對我拳打腳踢,這件事也上了當時的社會熱點,如果不信你們可以去找去查。」
「我也曾跟廣大女性一樣,幻想婚後可以被自己老公疼愛,一心做依附他的女人,為他生兒育女,認真做好家務,履行母職。」
「可我的付出換來的是不被認可,是傷痕累累!聞總給了我新生,她鼓勵我參加工作,說聞氏企業從公司到工廠,基本上都配備了幼兒園和員工宿舍,讓我沒有後顧之憂。」
「試問一個眼中沒有苦難只有階級的人,會看到我,會幫助我嗎?」
「享受愛情並沒有錯,但我們也應該在愛情裡面做自己!」
「我媽媽是聞家現在的保姆,而我如你們所見,是個沒有左臂的殘疾人,但我現在是個老師,靠我自己的能力在社會上生存,我也曾放棄自己,但聞小姐是個善良的人,也沒有看不起我,甚至幫我找了老師和教材,讓我有勇氣站在講台上……」
「我是聞總的秘書,我姓林,你們看我現在衣著光鮮,有著很好的工作,覺得我的家庭背景一定很好吧。」
「但我來自山區,那個女孩長到十六七歲就輟學,要麼外出打工要麼嫁人的地方,我是被她資助的學生,我想上學,想走出困住我的重重高山,是她給了我這個機會……」
……
費若寧定定地看著那些視頻,又不停地抬頭看我,仿佛第一次認識我。
我並沒有陷入阮軟的自證陷阱,甚至這些視頻里都沒有講述關於她的一點一滴,卻又很好地抨擊著阮軟那套單薄的「嬌寵」理論。
因為視頻里的女人靠自己都活得很好,在這個社會上勇敢地拼搏。
至於職業歧視,這些女人的職業和境遇已經說明一切了,而且樁樁件件都經得起查。
而我壓根就沒處理阮軟帶給我的輿論威脅。
因為我要讓這場風暴滲透到這個社會的邊邊角角,讓我好借一場免費的東風,掀起更大的風浪,給自己打響招牌,樹立一個正面的女性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