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鐘後。
我大叫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
怎麼會這樣?!
和網戀對象的好友在遊戲間裡肆無忌憚地討論追人。
結果被當事人聽了個全程。
我這下是徹底沒臉再見顏裕了。
我獨自一人在宿舍里鬱悶了好幾天。
室友進來時,我還在糾結要如何挽回自己的顏面。
「檸萌,學校有競賽,我拿了申請表,你有興趣嗎?」
「哦,好。」
「那我替你報名了。」
「哦,好。」
我像個人工客服。
機械般地回復著室友的話。
就這樣呆躺了一下午。
我一骨碌從床上起來。
算了,早死晚死都得死。
反正也不會有更尷尬的事情發生了。
我收拾一下,風風火火地出門。
「哎,檸萌,你去哪?」
「清華!」
24
我對清華已經輕車熟路了。
一股腦直奔顏裕的實驗樓外。
正好碰到他和別人一起出來。
「顏裕!」
之前見過我的一個顏裕的同門和我打招呼。
我找顏裕的次數不少。
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對方看著我氣喘吁吁的樣子。
「學妹,又來找老顏啊?」
我點點頭,對方應該困惑我這回又有什麼事。
但他沒問。
我也徑直無視了他。
目光直勾勾地看向顏裕。
「顏裕,我想追你,你願意嗎?!」
「咳咳咳咳!」
兩個人一個瞪大了眼睛。
一個猛地咳嗽起來。
咳嗽的那個人當然是顏裕。
而剛剛問我話那個。
已經在震驚的同時以平移的動作緩慢移出了我們的視線範圍。
「檸萌!」
真奇怪。
明明鼓足勇氣告白的人是我。
但紅了耳朵,整個人像是被蒸汽蒸得腦袋冒煙的人卻是顏裕。
顏裕看看自己已經消失,但耳朵依舊注意我們這邊動靜的同伴。
一邊看看我。
「過來。」
他拉著我走到一旁。
雖然我有些緊張。
但都已經到這份上了,再緊張我也得壯著膽子等顏裕的回答。
顏裕自顧自地緩了一會。
半是責備半是無奈。
「你是女孩子……能不能……」
我知道她要說啥。
無非是讓我矜持一點。
可愛英斯坦說了。
顏裕這樣的人,得靠死纏爛打,厚顏無恥。
「我忍不住嘛……你不給我發消息,愛英斯坦下線了也沒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其實我都猜得出來。
愛英斯坦不會無緣無故掉線。
顏裕盯著我好幾秒,突然氣笑了。
「愛英斯坦說你速度不行,我看你這挺可以的啊。」
?
什麼速度?
過了會我才想起這話。
但我有點不明白顏裕的意思了。
而且顏裕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又看了我好幾秒。
「跑過來的?」
「啊,對。」
「出這麼多汗。」
他抬起手,微涼的指尖突然觸碰到我的額頭。
周圍一下子就安靜了。
我本來還納悶他為什麼要沒頭沒尾地轉移話題。
但現在。
我的心啊,就跟古井泛泡泡一樣,咕嚕咕嚕的。
我眨巴了兩下眼睛。
「顏裕,你同意了是不是?」
「同意什麼?」
「我追你啊。」
顏裕見我把話題扯了回來,又笑了。
他微微低頭看著我。
「不用追。」
「什麼?」
「我說,不用追,怪累的。」
25
你以為故事就這麼完了?
當然沒有。
為了表達我對這段感情的認真程度。
我還是決定履行一個追求者的職責。
讓顏裕知道,我才不是對他一時興起的喜歡。
若若知道了這件事情。
一時間哭笑不得。
當然,她笑的不是我的所作所為。
而是我每次碰到顏裕,總是會發生一些烏龍事件。
雖然最後的結果是好的。
但這個過程,讓人啼笑皆非。
「我一開始是沒做好背調,以後就不會了。」
「是嗎?」
當然不是……
因為……在我的身上,還埋著一個最大的雷。
那就是:
我應該怎麼告訴顏裕。
其實我是北大的。
我並非要一直瞞著顏裕。
當初若若說了,要是我沒追成。
那一個清華一個北大,以後見面就不用尷尬。
但要是我追成了,清華北大離得近,我來回跑也不影響。
但現在……
我覺得還是有必要給自己是北大人鋪墊一下。
一開始我採用的是試探和迂迴政策。
首先是下雨天。
我沒帶傘,讓顏裕來校門口接我。
他走了十五分鐘,把傘撐在我的頭上。
護著我往教學樓的方向走去。
「顏裕,你覺得,這個距離,方便嗎?」
我本意是想問:
這個校門離北大最近了。
如果顏裕覺得方便的話,那我就跟他坦白我是北大的人。
但顏裕似乎沒往這方面想。
他垂眸看了一眼我被雨霧打濕的肩膀。
將傘又往我的方向挪了一點。
然後回答道:
「不方便。你進來點,要淋濕了。」
他順手攬住我的肩膀。
將我整個人攏在傘下。
我:「……」
第一次鋪墊,失敗了。
……
還有一次,是我找顏裕吃飯。
我特意選在食堂等他。
他的實驗樓離食堂也就十五分鐘距離。
我很快就見到他了。
「顏裕,我覺得我們離得太近了。」
顏裕不解。
顏裕疑惑。
「我們現在在交往,離近點不是很正常?」
「但俗話不是說,距離產生美嗎?你覺得,咱倆離得遠一點怎麼樣?」
我比划著。
顏裕輕輕皺眉。
他拉著我又靠近幾分。
「不怎麼樣,我近視,離遠點只會產生馬賽克。」
我:「……」
好吧,我再次感到一陣挫敗。
27
直到一個星期後。
「檸萌,這是參賽須知書,你看一下。」
在我依舊思考如何讓顏裕得知我是北大人的時候。
室友突然回來了,她遞給我一份資料。
「什麼參賽書?」
「清北聯名舉辦的物理競賽啊,你上次不是讓我幫你替你報名嗎?」
什麼?!
我怎麼不記得?
在室友的提醒下,我這才回憶起來。
就是我去找顏裕那天的事情。
「這比賽,能退嗎?」
如果我沒記錯。
前段時間顏裕來北大,說在籌備的競賽項目就是這個。
室友朝我搖了搖頭。
「報名表已經遞交上去了。」
「對了,這一次的評委居然是上次和你一起吃飯那個,原來他是清華的呀。」
「……」
看來是不能再鋪墊和迂迴了。
比起顏裕突然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發現我是北大人。
我覺得我還是直接去清華,和他當面說清楚比較好。
但是因為清北聯合賽的事。
兩大高校的物理系都陷入了賽前的緊張準備當中。
參賽選手們是。
評委們更是,都不用打聽。
光從我和顏裕的聊天記錄就能看出。
我們已經三天沒有互發消息了。
我找不到顏裕,只好打電話。
「顏裕,我有話對你說。」
「寶寶,我最近在忙競賽的事,有什麼事晚點再說可以嗎?」
沒辦法晚說。
我都無法想像。
到時候我穿著北大文化衫,出現在清華的競賽場上。
再跟評委席上的顏裕對上視線,是一種怎樣的場面。
但我還沒來得及開口。
顏裕電話那頭就有人喊他過去。
於是他掛斷了電話。
直到比賽前一天。
我都沒來得及和對方說這回事。
就這樣,比賽當天。
主持人在台上介紹著這次的參賽團隊。
而我的注意力全在評委席上。
顏裕沒看到我。
但我知道,這只是暫時的。
因為很快,主持人就報道了北大這邊的隊伍。
「北大物理系,大一新生,檸萌!」
他的話音落下。
我就看見評委席上的某人迅速抬起了頭。
隔著不遠的距離。
我也能感覺到對方微微眯起的眼睛。
疑惑但震驚的視線。
哈哈哈哈……
驚喜嗎?
28
整場比賽下來。
我都不敢朝評委席看。
但我能感覺到,落在我身上那道不解又欲言又止的視線。
我從來沒覺得一個人的眼神能傳達出那麼多話。
後來比賽結束。
顏裕三天沒理我。
我實在沒忍住,去找了他。
顏裕正在做實驗。
隔著半扇玻璃,我輕輕敲響窗戶。
「顏裕。」
他穿著白色的實驗服。
也不知道在白板上計算著什麼。
密密麻麻一團。
聽見聲音,也只是微微掀了掀眼皮子。
我終於知道愛英斯坦說的「顏裕就算面無表情,也能嚇死人」是什麼感覺了。
我心虛地走進去。
「顏裕。」
對方沒理我。
我捂著手,哎呀了一聲。
「前兩天比賽,手滴到試劑了,疼。」
沒等我話說完。
面前一道人影閃過。
對方二話不說抓住我的手。
「怎麼不早說?!」
沉重嚴肅的聲音響起。
顏裕握著我的手,四處檢查著。
我眨眨眼睛:「騙你的。」
「……」
身邊的人影僵住。
顏裕抬眸。
護目鏡架在他的眼睛外面。
但眼神里的清冷依舊未減。
「還騙了我什麼?」
他的聲音從口罩里傳出。
顏裕什麼時候用過這樣冷淡的語氣和我說話。
我覺得心口跟針扎了似的。
眼圈忍不住委屈地一紅。
「對不起,顏裕,我不是故意的。」
29
我很真誠地跟顏裕道歉。
是我當初自作聰明,以為他的學校是北大。
後面還一錯再錯,一瞞再瞞。
「我就想著,我說我在清華, 我們見面的機會能多一點。」
我真不是故意的。
後面我也好幾次要和他說啊。
是他自己要不腦子不開竅,要不沒時間。
聽著聽著,顏裕哭笑不得。
「合著最後是我錯了?」
「沒有, 是我的錯。」
顏裕嘆口氣, 指腹掃去我的眼淚。
「哭什麼?我又沒說我生氣了。」
「那你剛才那種語氣。」
「嚇唬你的。」
「……」
我盯著顏裕,還是沒覺得心情緩過來。
「可是你三天沒理我了。」
我還給他發了消息。
顏裕嘆口氣:
「因為這幾天,我在算你來清華的路數。」
「什麼?」
「我的實驗樓和北大宿舍隔了好長一段距離。你為了見我,往返其中,一定走了很多路。」
我愣住了。
沒想到顏裕居然會在意這個。
他朝我示意一旁白板上的內容。
「這是我算出來的, 可能不太準確。」
「可是……我知道的是, 原來你已經朝我走了這麼多步。」
「以後,換我來走。」
30
(顏裕番外)
Q:什麼時候開始心動的?
其實連顏裕自己也說不準。
可能是第一次見面。
也可能是後來檸萌第一次笨拙地找藉口來見他。
時至今日,顏裕依舊記得檸萌跟他告白的場景。
她問:「我想追你,你願意嗎?」
老天。
她那話落在自己耳朵里。
簡直就像是在說:我要娶你, 你願意嗎?!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愛又莽撞的姑娘?
即便言語略顯冒犯, 也不會讓人覺得厭煩。
像是一顆猝不及防的行星。
突然闖進沉寂千萬年的星際之中。
然後經久不斷地盤旋、徘徊、閃爍、發光……
顏裕第一次認識檸萌。
就是從她的打擾開始。
那個時候他無聊,開始在網上更新物理視頻。
沒什麼人看。
畢竟在大多數人的眼裡。
物理無聊、枯燥乏味。
就和他本人一樣。
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
視頻底下多了一位「忠實粉絲」——「小寧同學」。
每次她看完視頻後, 都會點贊評論。
評論千篇一律,起初他還以為是機器人。
直到有一天, 「小寧同學」突然問他:
能不能講講恆電電流。
哦, 原來是真人。
還是個高中生。
難得有人這麼堅持不懈, 還對物理感興趣。
顏裕當然不會拒絕。
起初他以為對方只是暫時有疑惑。
並不指望她對自己的視頻產生多持久的興趣。
但沒想到, 整整兩年。
對方都把他當成物理分數記錄儀。
「博主,這次物理我又考了 90 分。」
「博主,物理最後一道大題我拿了滿分。」
「月考, 物理, 94 分。」
「期中考, 物理,98 分。」
看著那些逐步增長的分數。
顏裕覺得自己像是在養一個很省心的電子寵物。
他只是給對方提供了知識的「營養液」。
她就進步飛速。
讓自己頗有成就感。
後來聽到她的聲音。
「電子寵物」一下子便有了「活人」感。
這難免讓顏裕產生了幾分多加關注的心思。
顏裕喜歡聽檸萌的聲音。
嘰嘰喳喳的,卻不會讓人感到聒噪。
這讓他覺得。
在自己平淡乏味的生活里, 會有一點色彩。
31
後來聽說檸萌的志願填了自己學校。
還偷偷跟愛英斯坦要自己的微信號。
顏裕的第一想法是:
「她要的話就給吧, 對了, 推我私人號。」
愛英斯坦詫異:
「你私人號不是不怎麼加人嗎?怎麼?對人家小姑娘感興趣了?」
是感興趣,但不是成年人的感興趣。
他對檸萌的興趣, 頂多停留在:電子寵物成精了。
多稀奇的一件事。
不得瞧瞧?
愛英斯坦撇嘴。
「你是正人君子,但人家小姑娘可不是你這樣想。」
顏裕起初不解。
後來才明白對方是何意思。
但在這之前, 他得先納悶一下。
為什麼檸萌都有他微信了,還不加他?
難道是因為自己長得丑?
還是因為自己年紀大?
眼看即將成精的電子寵物即將扮演消失。
顏裕不得不旁敲側擊,幾番暗示。
但偏偏人家聽不懂。
就這樣, 等待著,等待著。
終於, 有一天, 新生開學。
物理系的學院部門招收新成員。
「老顏,有人找你。」
他循聲看過去。
人群外站了個眼睛亮亮的女孩子。
「我……我是檸萌。」
一開始他是有些疑惑的。
直到對方開口。
像是儲存箱自動匹配了語音密碼。
叮——的一聲。
顏裕想起來了。
「小寧同學!」
你終於來了。
從這次見面開始。
像無數次他被網絡上的小寧同學吸引一樣。
如今, 他也被現實的檸萌吸引著。
32
顏裕不知道怎麼表達對檸萌的喜歡。
就只能像做實驗一樣。
這樣才能維持自己心中的平衡。
研三那年,顏裕終於想到了一個可以讓檸萌很高興的驚喜。
於是,他找到了對方。
「我有話對你說。」
「我也有話對你說。」
顏裕:「我考上了北大的博士, 以後可以多陪著你了。」
檸萌眨巴了兩下眼睛。
「怎麼辦?可是我也剛申請上清華的交流名額耶。」
「……」
「……」
沉默在兩人之間只停留了幾秒。
而後檸萌就和他一起大笑了起來。
「沒事沒事,距離產生美。」
是啊。
只要和檸萌在一起。
不管多遠的距離,都不是問題。
(全文完)
備案號:YXXBMrj0Z796K9h9mGXebhLP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