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衝上去,卻被趙珏拉住:「皇嫂莫急。」
他將我拉到一旁,小聲說:「皇嫂此刻衝出去做什麼?皇兄是太子,若是惹惱了他,勢必會牽連將軍府啊。」
我愣住了,他說的對。
我衝出去能做什麼?真要拿寶劍砍了他嗎?
可是,可是那怎麼辦呢?
趙珏安慰我:「依我愚見,皇嫂還是先回去吧。你就是再生氣,也不能顯露出來啊。女子妒忌是德行大虧,到時怕是你的位子也不保。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他說得懇切,我問他:「你為什麼要帶我來看?你不是他的弟弟嗎?」
趙珏表情僵硬了一瞬,而後苦笑道:「實不相瞞,蘇將軍是我敬重之人。況且當日,當日我也曾向將軍求娶愛女,只是皇兄他……」
趙珏搖了搖頭,無奈道:「皇兄畢竟是嫡子。我又有什麼辦法呢?但我實在不忍心看你蒙在鼓裡。」
「懷玉,你不要過於傷心,不值得。」
「世上,還有人是傾慕你的。」
他說了一大堆,我沒怎麼聽懂。
只記得他讓我不要張揚。
可我回宮後,神情恍惚,竟走到了書房。
趙琮正低頭翻著書卷,聽見動靜不悅道:「不是說了不許打擾孤嗎?」
他抬頭看見我,一愣:「怎麼是你?」
6
趙琮皺眉:「怎麼穿這麼單薄,你去哪兒玩了?」
他起身,為我披上大氅。
我卻沒忍住,問出口:「你真的喜歡那個唱戲的女子嗎?」
趙琮:「誰?」
我氣急,把大氅脫下來丟到他懷裡,咬牙道:「你方才還在聽她唱戲,現在問我是誰?你到底有幾個女人!」
我一急就容易掉眼淚,現下更是忍不住,眼淚跟珠子往地上落。
趙琮急了:「你別哭啊。」
「我今日去御書房陪父皇議事,哪有空去聽什麼戲!」
不過他聽出了不對勁,轉而問我:「你在哪兒看到的我?誰帶你去的?」
他去御書房議事?可我見到的背影明明是他嘛!這是怎麼回事?
我不懂,所以我全說了。
說完了才想起來趙珏囑咐我千萬別張揚。
壞了,現在全揚出去了。
我偷瞥趙琮的臉色,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問:「你,你會休了我嗎?趙珏說我妒忌的話,就不能當太子妃,你會休了我,還會連累將軍府。」
趙琮自聽完來龍去脈後便面色鐵青,聞言倒是鬆緩了些,用手帕替我輕輕擦去眼淚,將我摟進懷裡,溫聲道:「傻丫頭,我怎麼會休你呢。」
「我只有你一個娘子,過去、現在和將來,都只有你一人。」
我貼在趙琮的胸膛,聽見他的心跳聲,震耳欲聾。
奇怪,不是隔了這麼厚的衣物嗎?
我再細細聽,哦,原來是我的。
趙琮真是神醫,我心裡漏的那處,好像一下子就被他補齊了。
可是,「那梁王為何要騙我呢?」
趙琮冷哼:「他野心大得很,如今竟然將主意打到你身上來了。」
趙琮眼神一轉,沉思片刻後說道:「玉兒,有件事需要你幫我。」
我眼睛一亮:「真的嗎?那你說!」
我最喜歡幫忙了,在家時我便經常幫爹爹擦拭長槍,爹爹誇我能幹呢。
我也想幫趙琮!
他湊到耳邊,嘰里咕嚕說了一通。
我越聽眉毛越蹙成一團:「這樣可以嗎?」
趙琮摸摸我的頭髮,微笑道:「娘子玉雪聰明,一定可以。」
趙琮說可以,那我可以。
不久後合宮夜宴,我當眾提出要替趙琮立側妃。
在場眾人神色不一,皇后驚訝,貴妃欣喜,爹爹疑惑。
還有趙琮,面色鐵青。
陛下最為穩重,幽幽問我:「太子妃何出此言?」
我將心裡背了無數次的詞說出口:「臣女入東宮已近一年,至今無所出,於皇嗣無功,忝居高位、惴惴不安,願為太子納側妃,綿延子嗣,方不負天家恩德。」
說完後我低下頭,深深吸了一口氣。
陛下當然沒有準,他只懷疑趙琮對我不好。
趙琮臉都黑了,忙解釋:「兒臣絕無此意。」
可宴席後他先我一步而去。
於是幾日後便有消息傳出去:太子與太子妃生了嫌隙,感情不復當初。
與此同時,梁王趙珏的書信遞進了我的寢宮。
7
我躺在趙琮的懷裡,有一搭沒一搭地戳著他的下巴。
他正認真看趙珏送來的信,口中時不時說道:「嘖,卿卿佳人,思慕已久。」
「願為連理,共赴一生。」
這全是趙珏送來的酸話,一開始趙琮看見時暴跳如雷,將信紙揉成一團,吼道:「那個畜生!竟敢對你有非分之想!」
我將信撿起來,展平,又拍拍他的肩膀:「夫君莫要生氣,別忘了我們的大計!」
趙琮咬牙,讓人給趙珏寫回信。
信的內容他不讓我看:「別污了你的眼睛。」
好吧,不看就不看。
趙琮又將下巴靠在我的肩頭,低聲問我:「娘子,我跟他誰更好看?」
我:「誰?」
趙琮急了:「那個覬覦嫂子的畜生!他雖然陰毒,但,但承襲了貴妃美貌,京中不少人誇他翩翩公子……你,你也這樣覺得嗎?」
他越說越小聲,我疑惑:「沒人誇你嗎?你明明比他好看一萬倍呀!奇怪,那些人眼睛瞎了嗎?」
我還在自顧自說話:「一定是他們沒怎麼見過你,或者是趙珏花錢賄賂他們了,你不要往心裡去。」
說著說著,趙琮突然從我脖頸往上吻。
漸漸地,我就說不出話了,只能聽他說:「娘子,只要你如此想便好,我不在乎他們說什麼。」
趙琮的計謀很有效,沒多久同書信一起送過來的,還有趙珏四處搜集的珍寶。
南疆的玉石,北海的珍珠,樣樣珍品。
我讓春枝將東西收進庫房,盤算著這些都能換成銀子,等冬日裡多給宮人們置辦些衣物。
趙琮很是幽怨,脫了衣服往我懷裡鑽:「娘子,為夫也冷。」
「怎麼會?這才幾月?何況我門窗都關好……唔……」
趙琮急匆匆吻我,在彼此喘息中說道:「我夜夜爬牆,當然會冷。娘子要好好替我暖暖。」
東宮裡有趙珏的耳目,我問趙琮為什麼不直接除去,他說:「除去反而多事。如今敵明我暗,行事更方便。」
所以他表面對我冷淡,耳目便將消息傳到趙珏那兒。
只是苦了趙琮,堂堂太子,竟然要爬牆翻窗。
我不忍心,便由得他折騰。
第不知道多少個早晨,醒來時我渾身無力,忍不住問:「夫君,你是不是吃補藥了?」
趙琮臉一紅,替我揉腰:「我,我下次輕點。」
那也不行,我搖搖頭:「沒事,我挺得住。」
見趙琮還是擔心,我忙說:「你放心,我自幼習武,沒關係的!」
趙琮臉漲紅:「你,哎,你,娘子,你真可愛。」
這下我臉也熱熱的了。
嘿嘿,趙琮說我可愛,那就是他會愛我。
他說過,現在和將來都只會有我。
我也只會有他,所以我什麼也不怕。
趙珏這頭自以為勾引住了我,那頭又與我爹爹頻繁來往。
8
趙珏白天同爹爹說了些什麼,晚上那些話便能悄悄送進東宮,同時也送進陛下的御書房。
趙琮越發忙碌,趁這段時間他沒空折騰我,我回了趟將軍府。
自然,對外的消息是太子妃與太子不合,氣到回府。
我是哭著進將軍府的。
大門一關,我瞬間收住,沖爹爹跑去:「爹爹!女兒回來啦!」
爹爹原本揪著的眉毛舒展開,笑著應我:「誒!爹爹在!」
爹爹上下打量我,點點頭:「看上去在東宮過得不錯,太子殿下待你如何?」
爹爹很憂心:「玉兒,你同爹爹說實話,太子與梁王,你更中意哪一個?」
我大驚:「爹爹你是不是老糊塗了!還是真的被梁王唬住了?我當然只喜歡太子呀!」
為防爹爹站錯隊,我千叮嚀萬囑咐一定別亂來,凡事都聽陛下和太子的。
爹爹看著我,欣慰點頭:「玉兒長大了。」
可不是嘛,如今我得陪趙琮演戲,還得提醒爹爹謹慎行事,哎,我真忙,不過能者多勞嘛。
演了大半年戲,某天趙琮對我說:「娘子,一切要結束了。」
「趙珏同岳父大人,還有宋侍郎家密謀,意圖逼宮。」
「趙珏那個畜生,竟然在父皇日常飲食里下藥,父皇最近身體不適,已不大理事了。」
聞言我有些驚訝,趙珏膽子竟然大到這種地步?
同時又有些擔心:「父皇病了的話,那請陳大夫去瞧一瞧吧。」
陳大夫就是給我開避子湯的大夫,從我十歲摔到腦子起便一直為我調理身體。
「他雖然不是太醫,但醫術精湛絕不遜於太醫,讓他去瞧瞧吧。」
趙琮愣了會兒,隨後搖搖頭:「不必了。不提這個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我要將你送走。」
要我走?我不走。
「為什麼要送我走?怕我拖累你們嗎?我不會的,我武功很好,能夠自保的,留下來還能幫你們!」
趙琮和爹爹都在,我怎麼能走?
雖然傳言都說趙琮文字武功皆通,但平日見他都是和和氣氣的模樣,哪裡像會武功的樣子?
更何況,還有爹爹,他已年邁,萬一出了事可怎麼好?
我絞盡腦汁想說服趙琮讓我留下來。
可他將我重重貼在懷裡,瓮聲道:「不是你不厲害,是我不夠厲害。」
「你在的話,我會分心。」
「你放心,等事情一結束,我就去接你。我也會照顧好岳父大人,你不必憂心。」
趙琮說他會分心。
我忽然想起小時候爹爹每次出征前,娘親都會去廟裡求平安符。
爹爹將平安符收到懷裡,低聲嘆氣:「娘子,為夫是刀山血海里滾出來的,以前並不覺得有什麼,如今卻捨不得你和玉兒。我在外總是擔心你們娘倆。」
娘親抬手擦掉爹爹的眼淚,笑著說:「我們就在這兒,等你回來。」
我學著娘親的模樣,對趙琮笑:「好,你讓我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我等你回來。」
9
太子妃善妒,惹太子震怒,將人送至鎮國寺。
名為祈福,實為反省。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樣飛到各處。
趙琮以我的口吻,給趙珏去了一封信。
上書:必不負君。
三日後深夜,梁王反了。
趙珏帶兵,一路逼近皇宮。
禁衛軍早已被他收入麾下,再加上蘇將軍手下精銳,皇位似乎唾手可得。
他又假傳聖旨,將太子趙琮召進宮,此刻已被囚禁。
趙珏笑得放肆,一步步走向金鑾殿。
可推開門一看,他愣住了。
趙琮站在最高處,從上往下投來一瞥。
那氣勢,哪裡像是被囚禁的人?
趙珏意識到中計了,但他沉住氣,他還有兵馬!
他咬牙:「來人,給我殺了他!」
可禁衛軍竟然也不聽他指揮了,反而將他團團圍住,長槍齊齊對準他。
沒事,還有蘇將軍的人馬,對,對,他不能慌!
可是蘇將軍去哪兒了呢?
蘇將軍自請做先鋒,先一步闖入宮,此刻又在哪裡?
趙琮身後忽然走出一人,對他抱拳:「殿下,梁王餘孽已盡數拿下!」
「蘇絳你個老匹夫,竟敢騙我!」
趙珏氣極了,可他稍有動作,便被禁軍拿下了。
趙琮派人來接我時,我正跪在佛前祈禱。
將門之女其實是不信鬼神之說的,但我此刻真的希望滿天神佛若在天有靈,就請庇佑爹爹和夫君平安順遂。
外頭傳來動靜時,春枝拿著短刃,將我護在身後:「小姐小心,若有不對,我拖住他們,小姐快跑。」
我的傻丫頭,這些日子她見我悶悶不樂,變著法子給我講笑話、變戲法逗我開心。
從我帶她回來起,她便立下誓言:「今生我的命便是小姐的!」
我其實從來沒把她當奴婢,她更像我的姐妹,同吃同住,又陪我進東宮,現在竟擋在我的身前。
我提起長槍,沖她一笑:「咱倆的武藝都是爹爹傳的,蘇家女兒,沒有逃跑的道理。」
還好,還好,來的是趙琮的人。
他跪下來說:「太子妃,成了。殿下讓我接您回宮。」
我忙問他:「他怎麼樣?可有受傷?還有爹爹,爹爹呢?」
下屬忙安慰我:「主子莫急,殿下與蘇將軍一切安好。」
安好就好,我握住春枝的手,彼此都鬆了口氣。
我進宮時,殿內已沒有旁人。
趙珏被剝去服飾捆著,只著單薄的寢衣倒在地上,身上血痕清晰可見。
見到我,趙珏突然笑得癲狂:「懷玉,懷玉你來了。你,你回來了哈哈哈。」
「趙琮!你贏了我,那又如何?你可知你的枕邊人,其實背地裡早就與我互通心意!」
「哈哈哈哈,那些書信,我可都好好存著呢,等著挑個好日子,給好哥哥你看看呢。看看你護著捧著的人,是個怎樣的蕩婦!在信里是如何勾引我的!」
趙琮走近,啪啪給了他兩巴掌,又重重踹了他一腳。
趙琮冷哼:「你也配提她的名字?」
10
趙珏不死心,咳出兩口血,又對皇位上的人說:「父皇,父皇,兒臣說的都是真的。都是她勾引的我,不然我怎麼會犯下大錯,對,都是她的錯,是蘇家的錯,父皇明鑑啊!」
陛下看上去神情懨懨,聞言只抬了抬眼皮掃了他一眼,並未出聲。
倒是我爹在懷裡掏了掏,拿出來一張聖旨,走到趙珏身前幽幽開口:「梁王可別血口噴人,我蘇家全是奉上命行事,有聖旨的。」
趙珏又咬死了我與他有染。
結果趙琮將從他府中搜來的書信,與我平日寫的字一同擺在趙珏面前。
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趙珏怔住了,喃喃道:「不可能,這不可能……不是你,那,那是誰?」
他猛地瞪向趙琮:「是你!從一開始就是你!是你們聯合起來騙我!」
趙琮神色絲毫未改:「事是自己做的,怨不得旁人。」
隨後趙琮沖高位作揖,聲音堅定清亮:「請陛下聖裁!」
趙珏被貶為庶人,賜死。
宋貴妃去除一切封號,打入冷宮。
其餘同趙珏有勾連的,均被處置。
朝中人員變動不少,而那些位子,都被換成了趙琮的人。
回了東宮,我仍是不放心,圍著趙琮轉圈:「這麼多血,真的沒受傷嗎?若是有,可別瞞著我。」
趙琮拉住我的手:「好了玉兒,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不要擔心。倒是你,都瘦了。」
他將我的鬢髮拂到耳後,眼神憐惜:「本該親自去接你,但當時還有事情要處理,我離不得。你可怪我?」
這是什麼糊塗話?
我緊緊抱住他:「不怪你,平安就好。」
趙琮伸出手將我圈住,下巴擱在我的頭上,繾綣良久,趙琮開口:「玉兒,你去過母后的坤寧宮,覺得那兒如何?若是搬去住,會習慣嗎?」
坤寧宮是皇后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