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比信任18歲的江徇,卻對28歲的江徇心生芥蒂。
我理不清混亂的關係,所以我陷入沉睡。
16
18歲的江徇下樓取藥的時候,碰見個黑西裝的成功人士,正在抽煙。
他走上前,「先生你好,這兒不能抽煙。」
那個人理都沒理他,直到江徇拽過他的煙,用腳碾滅。
兩人才相對而見。
他們彼此的雙眸放映出熟悉的輪廓。
「江徇。」
「江徇。」
時間碎片讓他們在此相聚。
「一次次傷害到言川哥的人,就是你吧?」
18歲江徇眯著眼睛,眼神挑釁,頭髮控制不住怒火往上直挺挺地伸。
「原來白言川新找的小男友,就是你啊?」
28歲的江徇鬆開紐扣,活動手腕。
「我怎麼就不爽呢?」
「我怎麼就不爽呢?」
兩人如出一轍的話語。
一拳砸在對方臉上,招招用狠勁。
落得最後,兩人雙雙鼻青臉腫。
「你走到最後,也會是我這副樣子,你會步入我的後路。」
28歲江徇挑了下嘴角,眼中是最深的嫉妒。
18歲的江徇淬了一口,瀟洒離開。
他不會成為28歲的江徇。
他要陪他的言川哥殉情。
他回到病房的時候,言川哥還在睡覺。
他搓捻了一下言川哥的頭髮,有根頭髮居然是白色的。
這不符合三十多歲的年紀,但他知道他的言川哥受了委屈。
而這委屈的來源,都是因為他江徇,他害得。
他不敢想像,言川哥是怎樣看著18歲的自己出現在他面前。
他不敢想,自己每說一句「我愛你」對言川哥造成的折磨。
他此刻只能守著言川哥,等待他的醒來。
等待對他的審判。
17
我睜開眼的時候,江徇哭個不停。
「別哭啦,我還沒咽氣。」
我捏著江徇的鼻子,想逗他開心,像他逗我那樣。
「言川哥,你恨我嗎?」
「傷害你最深的人是我,最愛你的人也是我,你應當推開我的,是我死纏爛打揪著你不放手。」
「你打我吧,你打死我,我想和你陪葬。」
江徇又嗚咽地哭。
說什麼也止不住。
我預料到的最糟糕的場景發生了。
我雙手放在被子上,非常認真對他說:「我從未後悔過喜歡上你,我很開心跟你度過的那些時光。」
「江徇,很抱歉我們的以後不太美好,但現在此刻,我想說我愛你。」
江徇摟著我的腰,我們緊緊依偎。
窗外閃過一個人,似乎被刺激到了,大跨步轉身就走。
「你推我去附近的公園吧。」
江徇很聽話,把我抱在輪椅上,推著我到公園。
這是我母親離別前見過的花園。
也將是我生命的最後終結。
我懶洋洋闔上眼睛,享受陽光的溫度。
「快點跑——」
「有車闖進來了!」
周圍群眾聲嘶力竭地大喊。
一輛失控的汽車,朝著我們衝過來。
江徇把我護在身下。
「言川哥,別怕。」
我感受到血滴落在我臉頰上。
我想呼救的聲音卡在喉嚨。
我只喊出最後一句,「阿徇!」
那場車禍,肇事者和受害者都沒搶救過來。
1828歲的江徇番外
第一天。
江徇漫無目的地在墓地走動。
白言川這邊的親朋好友很少,趕過來悼念的人更少。
他還是選擇在所有人走後,才走進那塊狹小的墓地。
他點燃一根煙,幾縷煙霧轉了兩圈,然後消失不見,就像人的生命一樣。
矮小的方盒裡除了有白言川,還有18歲的江徇。
他恨、他怨,憑什麼白言川能接受18歲的江徇,卻不願跟他說句話。
他是做了些錯事,他不求得他的原諒。
至少搭理他,罵他兩句都好。
江徇蹲在地上,揉自己脹痛的腦袋。
好端端的,人怎麼就沒了呢?
他如果再早一些發現白言川的異常。
會不會?
第二天。
江徇在外面的房子裡,沒有任何關於白言川的回憶。
索性,他回到自己和白言川之間的房子。
他掏出鑰匙,插進門孔,扭不動。
原來,換鎖了。
江徇不得已喊來開鎖師傅。
房門打開。
裡面的布局依舊熟悉。
只是缺少了他的東西。
他記得言川之前給他寫過一些信。
他來回地翻找,「不會啊,之前明明是放在這兒的。」
但,只找到一封字跡很新的信,是寫給18歲的江徇,不是給他的。
他終於在垃圾桶里,翻到燒掉的書信的灰燼。
言川真恨他,一點念想都不敢給他留。
或許,18歲的江徇和白言川都恨他,恨他走得太遠,忘記來時的路。
江徇躺在沙發上,感受著每個夜晚白言川等待他的場景。
他等了好久。
什麼也沒有,連個鬼魂罵他都沒有。
為什麼?
為什麼留下他自己啊。
第三天。
江徇望了眼陽台,裡面的花草大多凋零。
唯有靠近牆角的地方,還剩一隻獨苗苗。
江徇趕緊把它捧回客廳。
回憶很久沒使用的照料植物的知識,小心翼翼照料那棵盆栽。
他守著護著。
只要這盆栽活著,他就有個盼頭。
白言川總說他不會照料花草,每次叮囑的事情都忘得一乾二淨。
他也不想,但他公司太忙了。
所以,他這次辭去了公司職務。
一心一意照料花草。
第四天。
他的助理過來問,收購的白先生的花店交給誰。
江徇望著那盆迅速凋零的盆栽說:「交給專門的師傅吧。」
他終於認識到自己真不會照料花草。
花草活不下來,人也活不了。
為什麼他不能多聽聽言川在世的時候,對他的叮囑和教導。
盆栽是從根部枯萎的,外觀別無二致,實則從內往外開始壞掉。
江徇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了。
第五天。
江徇的工作夥伴,勸告他,讓他振作起來。
江徇退了兩步,「不不不,我沒了言川,活不下去。」
那位工作夥伴又說:「你早幹嘛了?」
江徇回想早些時候,自己在做些什麼。
在公司審批文件,跟商業夥伴吃飯,隨著他們去玩,去尋歡作樂。
然後,他就醉醺醺回家,享受言川做的醒酒湯。
他突然很想嘗嘗醒酒湯的味道。
於是他把自己灌醉,搖晃著身體去廚房。
回憶白言川的做法,給自己做了碗醒酒湯。
嘗了一口,又苦又澀。
像發酵的眼淚。
言川的醒酒湯是甜絲絲的,很暖胃,也很舒服。
言川會一邊捏著鼻子吐槽他身上的味道,一邊心疼他。
第六天。
富二代邀請他去酒吧玩。
江徇不願意。
富二代拖拽著江徇去了,前面展示了一排年輕的男男女女。
「你想要哪種類型,不是洒洒水的事嗎?」
江徇掃過他們的臉,不是,都不是,他只想要白言川。
「辦公室的花是你送的吧,我早就扔了,別去招惹白言川,我跟你說過。」
江徇一拳砸向富二代。
「一個大你八歲的老男人到底有什麼好的?」
「又老又任性。」
「這家不是三兩成群的玩,只要家裡人睜一隻眼閉一眼就行。」
富二代每說一句,江徇怒火就旺盛一分。
他到現在才知道,自己身邊的夥伴對白言川是這種看法。
不怪白言川心寒。
是他自作自受。
江徇打完架,筋疲力竭,躺在地上。
他不求白言川的原諒,他只想再見白言川一面。
第七天。
雨下得好大。
雨珠子淋在江徇身上,生疼。
他恍惚間看到一張溫和的面龐,撐著傘,一如往昔。
「要進來避雨嗎?」
他聲音溫柔,伸過手,似乎想扶江徇一把。
江徇慌裡慌張搭上那人的手。
頓時,煙消雲散。
江徇死在了暴雨後的晴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