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各種食材變著花樣給她做,她吃得滿嘴流油,嘖嘖稱讚。
不過三個月,人已經徹底發了起來,成了個徹頭徹尾的膏人。
她的母親瑞貴妃曾將她接去宮中半月,甚至將她關在住處禁止她過量飲食。
可她整日哭鬧,說母親要將她餓死,還偷偷摸去了御膳房,幾乎吃光了所有備下的膳食,導致當天宮中很多地方都延遲了一個時辰用膳。
她好像真的成了只饕餮,對食物永不饜足。
貴妃被各宮嘲笑生了只怪物,連夜將她送回了公主府,再也未踏足過一次。
皇帝已再不願召見她,甚至連皇家祭祀都沒讓她出席,反而讓她最討厭的七公主接替了往日她的位置。
她也毫不在意,好像餘生只需要吃東西,便能滿足。
很快,她胖得連路都走不了,反應都比從前慢上了許多。
沐浴時,平時的浴桶裝不下她,需得兩三個婢女一起掀開層層肥肉為她擦洗。
即使在沐浴中,她也命人喂她吃食,好像嘴裡一刻不塞下一點東西,她就會餓死。
府內僕從們見她如此,膽子也大了許多,有偷了值錢的物什悄悄離開的,即便有留下的,在伺候上也無從前盡心。
我幫很多人拿回了賣身契,告訴他們公主如今已徒有虛名,不如去其他地方謀生。
他們一個接著一個離開,對我感恩戴德。
若能有自由之身,誰願意以身伺妖魔?
20
公主府很快變得空空蕩蕩。
趙穆宜如今已是皇家之恥,更無人問津。
她每日如一灘爛泥般攤在榻上,壓的床榻吱呀作響。
我鎖上房門,將一個瓷罐放在她桌上,燃了三支香。
她目光呆滯,手裡尤還捏著只肥碩的雞腿,啃得身上都是碎屑。
直到我拿出一把磨得發亮的匕首,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把目光轉向我。
「婉娘……你……你拿刀做什麼?是要為我現片烤鴨嗎?」
我將匕首靠近她身子,比劃了幾下,搖頭:
「不,片你。」
她眼神倏然惶恐起來,聲音里也帶了絲哭腔:
「你……你在跟我開玩笑嗎?我是皇家公主,是父皇最寵愛的女兒,你要是敢動我一根汗毛,必會死無葬身之地!」
我笑了笑,眼中卻落下淚來:
「公主是嚇哭了?你凌遲我夫君時,他可曾有你哭的這般難聽?」
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眼睛盯住桌上的瓷罐,失聲尖叫:
「你是江別的未婚妻?都是他不知好歹,我堂堂公主看上他,他有什麼資格拒絕!」
我點點頭,語氣雲淡風輕:
「是,他於你只是個隨手可拋的玩物,但於我,卻是全部。你毀了我的所有,那麼,我也要向你討回一切。養了這麼久,你很爭氣,身上這麼多肉,凌遲起來,一定能玩很久。」
她瞳孔驟縮,拼了命想下榻,可她已經太久沒動,重重砸在地上,連翻身也翻不過來。
我提著匕首再次湊近,引起她又一陣尖叫:
「從哪裡開始呢?就從你引以為傲的臉吧。」
21
據朱雀大街的居民所說,八月十五那晚,清河公主府有個女聲整整慘叫了一夜。
有住得近的,還聞到濃重的血腥味飄了整晚。
他們都習以為常,以為又是清河公主在搓磨下人,家家戶戶關好門窗,並未理睬。
可約莫五更時,慘叫聲逐漸平息,公主府卻突然起了一場沖天大火。
火勢太大,像攜了千軍萬馬,迅速就吞沒了整個公主府。
等到大家反應過來,提著水桶前來救火時,整個公主府幾乎已成一片廢墟。
即使提了水,這火也很難澆滅,空氣中還有股奇特的味道,有好事者推測,應是事先澆了油。
公主府的下人們跑得七零八落,並無人出現,想必是怕被追究責任,早已逃命去了。
火勢熄滅後,有官兵入內搜尋,卻連一具屍首都沒找到。
諾大的公主府里,除了一片灰燼,竟找不到公主的身影。
一個大活人,不知生死,就這樣不翼而飛,一時間成了京中怪談。
22
京郊後山最偏僻的山洞裡,我將趙穆宜那副幾乎被我剔乾淨了的骸骨,以永恆的跪姿釘在了地上。
而我換上那身繡好的火紅嫁衣,抱著那個小瓷罐,仰頭飲下了一杯鶴頂紅。
瓷罐里裝著江別的骨灰,還有那個再也洗不幹凈的香囊。
劇烈的痛楚侵襲五臟六腑,我猛得吐出一口鮮血,視線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眼前好似有霧氣漸漸聚集,凝成一個越來越清晰的身影。
那身影皺著好看的眉,神色一臉無奈,可眼角眉梢的疼惜,一如當初。
他俯身朝我伸出手,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卻只罵了聲:「傻姑娘。」
我撲進他懷裡,緊緊摟住他,再也不肯鬆開:
「等很久了吧?」
「江別,我來嫁你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