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態動物完整後續

2025-07-28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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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憤怒地打斷了我,像個忽然炸開的刺蝟。

「你知不知道我這幾年多辛苦?我喝酒喝到胃出血,熬夜改方案改到頸椎腰椎都出了問題!這兩年,為了公司運轉,我把自己的存款都搭了進去,甚至把以前的包和首飾也都賣了,結果呢,賺的錢全給你拿去給那個女人!她一個破高中老師,憑什麼坐享其成用我的血汗錢!」

我終於壓抑不住,也厲聲咆哮起來。

「我不是嗎?就你辛苦?我不是也腰肌勞損視力退化,還因為壓力大年紀輕輕就高血壓!給書意的錢是你同意的吧?是你自己說不想當台面下的小三,拿錢換你的光明正大!書意給足你顏面了吧?你說不讓她來公司,她就再也沒去過公司,她甚至還關心你的身體,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周宓渾身顫抖,咬著牙一字一頓。

「你今天就兩個選擇,要麼和我結婚,要麼我們分手!」

我冷笑。

「分手!你說的,別後悔!」

她瞪著我,忽然尖叫:「你混蛋!」

雙手朝我胸膛猛地一推,掉頭就跑。

我踉蹌後退兩步,一腳踩空,從山坡上跌落下來,右腿狠狠撞在石頭上。

「咔嚓」一聲。

大腿處傳來撕心裂肺的痛。

我疼得暈了過去。

意識昏迷之際,我腦中突然出現一個畫面。

也是這樣差不多的山。

沈書意穿著黑色衝鋒衣,背著一個包,輕輕巧巧從山上走來……

10

醒來時,我躺在九寨溝縣的縣醫院裡。

迷路的遊客救了我。

醫生說我右腿粉碎性骨折,就算完全好,走路也可能會成為瘸子。

「這麼年輕,可惜了。」

我聽了,反而覺得一身輕鬆。

是周宓將我推下的山。

這意味著,我不欠她什麼了!

我不會追究她的責任,畢竟也算實質性夫妻一場,但與此同時,我也不用對她突然想結婚的念頭負責了。

至於沈書意那邊,我有自信。

她那麼愛我,愛到失去自我,愛到沒有尊嚴。

她絕對不會因我瘸了而嫌棄我,反而會高興,會欣喜。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全部擁有我,又重新擁有一個完整的家。

之前我還苦惱過。

即使以後回歸家庭,沈書意是個有點道德潔癖的人,會不會因為我和周宓的這點關係,感情難以回到從前。

比如來九寨溝前一天晚上,我們之間多少充斥著尷尬和不自在。

但現在我受傷了。

需要貼身照顧,需要耳鬢廝磨,極易你儂我儂。

還有比這更好的破冰機會嗎?

所以,這些日子我困在迷霧中無法掙脫的困境。

因為瘸了一條腿,全都解決了!

我沒有立刻給沈書意打電話。

她最關心我的身體了,以前有個頭疼咳嗽她都緊張得不得了,現在受傷成這樣,只怕會大受驚嚇。

我決定,等傷好一點再通知她。

與此同時,我需要先把周宓的事處理乾淨。

我要乾乾淨淨地面對沈書意。

周宓在電話里大叫:

「我推你怎麼了?你死了嗎?殘了嗎?是你自己倒霉沒站穩,你憑什麼在這裡義正言辭嚴地指責我,還冠冕堂皇地說什麼不會追究我的責任!狗屁!什麼我主動提分手你答應了,你就是對我倦了,厭了,提起褲子不想認人了!是我瞎了眼,是我太傻太天真,別人當情人拿錢,我他媽的累死累活還倒貼錢!我現在懷疑是你和那個賤女人合夥給我設的局!我要去告你!告你詐騙,告你強姦!」

她已經喪失理智,多說無益。

我默默切斷了電話。

就像切斷了一段畸形歲月。

我靠在病床上,心中升起微微感慨。

沒想到,那麼自命不凡,洒脫瀟洒的女人,撒起潑罵起人來,和街上的婦女毫無二致。

接下來,我委託律師,著手處理公司的股權和資產剝離。

其實也沒什麼資產。

這兩年業務萎縮,我慢慢意識到,離開了平台,我們其實什麼都不是。可笑我們的狂妄自大,把平台的托舉當成了自己的本事。

前兩年掙的一些錢,基本又都搭進去了,還欠了一些外債。

好在每月 8 萬的家用一直沒斷,都存在沈書意手裡。

這幾年陸陸續續給了她 400 來萬,加上房子車子,即使我很長一段時間不工作,我們的生活還是可以很幸福的……

我終於給沈書意撥通了電話。

這麼久沒和她聯繫想必有些擔心了。

果然,電話里她的聲音微微透著急切,「你在哪裡?」

我沉穩開口:

「我跟你說一件事,你千萬不要擔心,也不要過於著急。是這樣的,我受傷了……」

第二天,沈書意就趕到了這個小小的醫院。

她從門外走進來時。

我一時有種錯覺,好像是我第一次看見她的場景。

也是腿受傷了,也是她背著一個包,慢慢朝我走來。

我霎時就感到了一陣安心和從容。

「書意,我沒事。」

我對她展露一個微笑,伸過手去。

她沒有伸手握住我。

徑直在床邊坐下,眼睛盯著我的腿,遲疑開口。

「你……還能走嗎?」

我爽朗地開玩笑,「能走是能走,不過醫生說,可能要變瘸子嘍!」

她點點頭,「能走就行。」

我笑了。

如我所料,沈書意根本不會嫌棄我。

「書意,我有個驚喜要告訴你。」

「程妄,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我們同時開口。

仿佛都有些迫不及待。

我笑著搖頭,寵溺道。

「你先說。」

她低頭,從背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遞給我。

「我們離婚吧。」

11

我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歪了歪頭,「什麼?」

她抿嘴淺笑了下,兀自開口。

「本來不應該在你這種狀況下提的,不過這個文件是之前就擬好了,而且我們後續行程也有些緊,就顧不得那麼多了。程妄,協議內容比較簡單,你現在就看看吧。」

我有些發懵。

怔怔看著文件上的《離婚協議》幾個字。

驟然抬頭,嗓音嚴肅。

「書意,你如果在跟我開玩笑,立刻停止。我現在心情不錯,本來也有個驚喜要告訴你,你別破壞了……」

沈書意忽然悠悠嘆了口氣。

「你說的驚喜,不會是要和周宓分手,重新回歸家庭吧?」

我看著她,半天沒說話,不明白為何她明明猜到,卻是這種反應。

她身子緩緩向後靠在椅背,面上掛著一抹好笑的表情。

「程妄,你這幾年好像變得有點認不清自己了,難道你真的以為你和周宓發生了那種關係,我還在等你回家?」

我大腦有些凝固。

唯一冒出的清晰想法竟然是:

她的笑容好陌生。

我怎麼從沒見她這樣的笑容?

譏諷、好笑、憐憫……還有種隱隱的、自然而然的居高臨下。

仿佛動物世界裡的獅子,在看著一直虛張聲勢的螳螂。

「唔,本來不想說太多,但你的反應似乎會耽誤接下來很多時間……」

「程妄,從在電腦里看到你和周宓那些不堪入目的視頻開始,你就不是我丈夫了。我後來考慮的,從來不是是否離婚,而是怎麼離婚的問題。當然,感情的切割也需要一點時間,包括我,包括茜茜。」

「我重新規劃了自己未來的生活,這需要不少錢,如果正常離婚,僅平分房子的那一半,對我而言不夠。」

「當然,有些女性即使離婚也能靠自己獨立、強大。我很敬佩她們,但我很清楚自己,我不是那一類人。在我以往幾十年生命參與的社會競爭中,我從來不是勝出的一方。」

「生物學告訴我們,這個世界的本質是複雜且多樣的,雖然我不是這個人類社會的強者,但你是的,周宓也是的。你們天生擁有旺盛的精力、聰明的頭腦、幸運的生長環境。你們擅長競爭,擅長博弈,甚至因此感到興奮和滿足。於是我決定,把這個任務交給你們。」

我愣愣開口,「什,什麼任務?」

沈書意並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而是略帶悲憫地看了我一眼。

「老實說,你們倆還是讓我有點失望的,過度沉溺於人類原始的衝動,又擺脫不了社會虛假的慾望。不過四年時間,就將你們原本的優勢和積累消耗完了,好在也差不多了。」

「差不多什麼?」

「差不多夠我和茜茜在澳洲接下來的生活了。」

我眯了眯眼,大腦仿佛已喪失思考能力,完全被她的話帶著走。

「澳洲?你和茜茜?你們去澳洲幹什麼?你是我的妻子,茜茜是我的女兒,我的錢足夠我們一家三口在國內好好生活,我不同意去澳洲!」

沈書意垂眼幾秒。

「程妄,你沒有錢,你名下一分錢也沒有了。」

我凝眉,沉聲開口,「什麼意思?沈書意,家裡的資產包括這幾年我給你的錢都屬於夫妻共同財產,不是你說我沒有就沒有的,別拿你自以為的認知取代法律。」

她平靜地看著我,慢慢說道:

「程妄,你不記得了麼,家裡的所有資產全部在茜茜名下,你每月給的家用,我拿來在澳洲買了一套房子,也在茜茜名下。孩子名下的資產,是不參與離婚夫妻財產分配的。」

我陡然睜大眼,想到什麼,厲聲問:

「所以你要把茜茜帶去澳洲,就為了拿到撫養權好掌控她名下財產?茜茜在哪?你是不是把她藏起來了!沈書意,你是不是瘋了?你竟然為了錢寧願把孩子送出國!你有沒有想過,我如果跟你爭奪茜茜的撫養權,你未必爭得過我!」

沈書意輕輕搖頭,嗓音柔和。

「你連茜茜為什麼要去澳洲都不知道,又談什麼爭奪她的撫養權呢?話已經說到這裡了,那就把話說透吧。」

「程妄,我有你電腦里以前和合作公司偷稅漏稅的資料,有你和周宓出軌的 74 段視頻,並且是你們自己拍的,還有你們共同居住形成事實婚姻的證明,這個婚是和平離還是打官司離,你自己想清楚。」

「至於茜茜的撫養權,法律規定年滿 8 歲孩子能自行決定和誰一起生活,程妄,你自己回想這幾年的所作所為,你覺得茜茜會選你嗎?」

我凝視著沈書意。

她臉上掛著一貫的淺笑。

安靜、溫順,毫無攻擊力。

我卻莫名全身發起抖來,好一會,顫聲開口:

「所以這幾年你一直在演?你裝成一副委曲求全的可憐模樣,縱容我和周宓出軌,不停地從我們這裡拿錢又悄悄轉移資產,還離間我和茜茜的感情……沈書意,你什麼時候變成這種蛇蠍女人了!」

她緩緩衝我一笑。

「當你把我置身於女人最無助,最羞辱,最痛苦的境地時,你又怎麼能責怪我運用一切手段拯救自己呢?」

我嘶聲怒吼:「可是茜茜呢?你一直在挑撥我們父女感情對不對?你故意在她面前示弱,讓她對我產生恨意!可她是你的親生女兒啊,你讓她小小年紀就經歷這些,你配當一個母親嗎?」

她的目光忽然變得冰冷,仿佛透著深潭的寒氣。

「為什麼不能面對?看清生活的真相,本來就是成長的一部分。再說,茜茜的人生黑暗,不恰恰是你這個父親帶給她的麼?!」

我僵立在那裡。

長久地一動不動。

12

我不同意離婚。

沈書意似乎也不強求。

「那就按照起訴流程一步步來吧。」

她走時,淡淡扔下了這一句話。

我瞪著天花板一整天。

看著上面不知從哪兒折射過來的陽光,慢慢從東移到西。整個人仿佛從內到外全部掏空,只剩一具空蕩蕩的軀殼。

忽然拿起手機瘋狂查茜茜學校電話。

沈書意說我連茜茜為什麼去澳洲都不知道,不可能爭奪撫養權,學校一定知情。

電話里終於傳來老師的聲音。

「茜茜爸爸,真是恭喜你啊,茜茜從小就是個數學天才,這次拿到了國際數學競賽個人金牌,又拿到了澳洲數學大師賽的全額獎學金,馬上就去那邊讀初中了。這是整個市,不,是我們國家的驕傲啊!當然,你們作為家長這一路的教導花了無數心血,茜茜那天在台上演講時還哭了,說是感謝媽媽這幾年日日夜夜,對她無條件的支持和陪伴……」

我愣愣地掛斷了電話。

茜茜數學很好?

她參加了國際數學競賽還拿了金牌?

她要去澳洲讀初中了?

……

我什麼都不知道。

全都不知道。

接下來幾天, 我整天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獃。

周宓來了。

她不知什麼時候坐在我床邊。

短短半個月,她整個人如頹敗之花迅速萎靡了下去, 臉上透著遲鈍和迷茫。

「我去找沈書意了。公司清算欠了三百多萬, 我想讓她把之前公司的錢退一部分回來,總比我們兩個都成了失信人員好。」

「結果她笑著對我說,錢是沒有的,但可以對我和你這幾年的辛苦工作表達一下感謝。太搞笑了,明明她是被戴綠帽的妻子, 她是我們三角戀弱勢的一方, 她憑什麼對我們表示感謝?」

「程妄……我們是不是被她玩了?」

我入迷地盯著天花板,輕聲問:

「知道她為什麼那麼關心我們的身體嗎?」

周宓咬著下唇不吭聲。

我低低笑了起來。

「你也猜到了對吧?她說的沒錯,我們兩個都是聰明人。是的,她需要的不過是身強力壯幫她賺錢的工具人啊, 現在我們兩個工具人沒用了, 不僅沒用,還多了一身的病, 所以啊,人家不要了……」

一年後。

沈書意在澳洲起訴了線上離婚。

我其實早就放棄故意拖著她的心了, 但還是選擇起訴流程, 是因為我想在視頻里看看她和茜茜。

法官在宣判時, 我一眨不眨地看著視頻里的人。

沈書意坐在一個典雅精緻的歐式別墅客廳。

遠處的窗子是藍得不真實的天空。

屋子裡陽光明媚, 唯美浪漫。

她沒戴眼鏡,穿著低胸碎花裙,露出的皮膚黝黑但健康。

我恍然想起。

她運動天賦是極不錯的。

以前每次陪她爬山去拜祭, 總是她輕快地在前面走, 時不時轉頭笑著等我。

法官判離。

沈書意表達感謝後, 一句多餘的話都沒和我說,直接關了視頻。

我看著熄滅的螢幕良久。

外面有人在叫我。

「老程,3 號房要大便!」

「來了!」

我一拐一拐地走了出去。

這是城郊的一座老人院, 我在這裡當看護。

破產、失信、瘸腿, 很長一段時間, 我根本找不到一份像樣的工作,連跑外賣都沒人敢要我。

更重要的是, 我也沒那個心氣了。

周宓曾經給我打過一個電話。

她因為失信進不了大企業,就去了一家私人公司給老闆當助理, 一次和客戶拼酒時喝到胃穿孔,住了很久的院。

她打電話找我借錢。

說等她病養好就能上班了,到時還我。

我把全部家當 6000 塊錢都給了她。

後來她再也沒和我聯繫過。

3 號大爺在廁所拉稀, 「呲呲啦啦」的聲音響亮。

我按開了電視。

裡面正在放《動物世界》,介紹的是壁虎。

我一眼認出。

那正是沈書意以前養的那種壁虎。

旁白的聲音低沉渾厚:

「撒旦葉尾壁虎是自然界一種神奇存在, 弱小、緩慢、毫無攻擊力, 處於食物鏈的低端。」

「它是自然界無可爭議的頂級擬態大師。為了生存主動進化,將形態偽裝成環境的一部分, 順應環境隨時變化。」

「在弱肉強食的競爭中,它既能長時間低調蟄伏,又能在最後關鍵時刻,果斷斷尾求生, 為自己尋得一片新天地!」

「動物,永遠是我們人類最好的老師。」

我轉頭看了眼窗外。

天高雲闊。

在這片天空下。

無數叢林法則猶在上演。

而我,是落敗者。

(完)

備案號:YXXB3QEnvK88g6CDvbE13tyM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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