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洗澡。」
「噯——你——我們不是分手了嗎,你別脫我褲子。」
「誰同意了?」
陳馳不止脫我的,三兩下,把自己也扒了個精光。
拎著我到淋浴間,溫熱的水一衝,我腦子更混了。
「我都把你賣了。」
「要不說你傻呢,你知道陳家有多少錢嗎,就收四百萬?」
陳馳把洗髮水倒在掌心,熟練地替我揉搓頭髮。
「我真想敲開你腦子看看,一天天到底在胡想什麼。」
「陳家這麼有錢,你嫁給我,當豪門太太,每年的零花錢都不止這麼點。」
「你個傻子,拿個雞蛋就跑,下金蛋的母雞不要啦?」
「轉過來,仰頭,閉眼。」
18
淋浴間熱氣蒸騰,把我眼睛都熏紅了。
「你才是傻子,你以為進豪門那麼容易,你家裡人根本不可能接受我。」
「那我們就一起想辦法,讓他們接受。」
「面對困難要迎難而上,而不是當逃兵。」
粗糙的大手沿著肩頸,一路往下。
陳弛從身後湊近我,放緩嗓音,又帶著誘哄的口氣。
「搏一搏,可以多拿好幾百個四百萬,你這都不試一下?」
「你不是愛錢嗎,喜歡錢,就去爭取啊,一本萬利的生意,怎麼能隨便放棄呢?」
「去爭取什麼,爭取更多的羞辱嗎,哪有你說的那麼容易!」
我揮開陳馳的手,轉過身。
卻驚訝地發現,陳馳在哭。
他的表情,遠沒有他的語氣那樣鎮定從容。
他臉色慘白,嘴唇顫抖,眼眸里全是小心翼翼的希冀和乞求。
我心一下就軟了。
「你別這樣。」
陳馳緊緊抱住我。
「楊清月,不要離開我。」
「有什麼困難,我們一起去面對好不好?」
怎麼一起面對呢?
你是首富丟而復得的親生兒子,是人家的心頭寶。
所有人只會朝你釋放善意。
那些羞辱,刁難,都是沖我一個人來的。
你怎麼陪我一起面對?
眼前的陳馳,脆弱又可憐,抱著我,就像溺水的人抱著救命稻草。
我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的。
所以,我也什麼都沒說。
明天的飛機依舊會啟程。
今晚,就當最後的告別吧。
我抱緊陳馳,踮起腳尖吻上去。
陳馳狂喜著摟緊我的腰。
抵死纏綿,從浴室到床,到沙發,又到浴室。
第二天差點睡過頭。
瘋狂催促司機,才及時趕到機場。
落地杭城後,我第一時間,丟掉了手機卡,去營業廳辦了新的號碼。
新的號碼,新的城市,新的人生。
跟過去徹底告別。
19
牛馬就是牛馬,我掐指一算,四百萬在杭城還不夠買一套好點的房子。
環遊世界的念頭徹底消失。
我抽出一個月,去新疆玩了一圈,回來後,認認真真投遞簡歷,重新找工作。
這次,意外順利地被一家科技公司錄取。
面試那天,打開房門,我差點嚇出表情包。
「陳弛!」
陳弛臉色鐵青。
「睡了就跑,你不給個解釋嗎?」
他沒壓著嗓音,在後面排隊面試的人聽見了,紛紛震驚地瞪大眼,一副吃瓜的表情。
我嚇得趕緊關上房門。
「你,你怎麼來了?」
「我搜到你的求職信息,把這家公司買下來了。」
「牛!」
我沉默片刻,朝陳弛伸出大拇指。
「你有點霸總的姿態了。」
「我還沒說完,我是以你的名義簽的轉讓協議。」
陳馳敲了敲桌面,示意我看上面壘得老高的一大疊文件。
「過來簽名,按指印,這家公司就是你的了。」
我徹底懵了。
「你到底在搞什麼?」
「我說過,要和你一起面對困難,就不會讓你赤手空拳的去。」
「我在給你攢裝備。」
陳馳說,到陳家這個階層,利用手上的資源和人脈,想盤活一個小公司實在太容易了。
他要把我包裝成一個女強人。
拿著出賣感情的四百萬創業,逆風翻盤,成為杭城新貴。
「雖然不可能達到他們那個高度,但你會有更多的底氣,面對他們的時候會更加從容。」
「只要有錢,你至少可以贏得他們虛假的尊重。」
陳馳又抽出一份自願贈予協議。
「就算你以後不嫁給我,這個公司也是你的。給自己的人生多一個選擇,攀登得更高一些,你沒有任何損失的。」
不得不說,我有點心動。
但更多的是猶豫。
「我要是沒弄好呢?」
陳馳搖頭。
「不可能,大客戶我都給你聯繫好了。」
「清月,不要對有錢人有太大的濾鏡,他們能更成功,只是因為容錯率更大而已。窮人創業孤注一擲,有錢人呢,一次不行,兩次、三次、一百次都可以嘗試。」
「他們又有資源,有客戶,還有源源不斷的資金投入,傻子都能做成事。」
我糾正他。
「不是他們,是你們,你也是有錢人。」
陳弛勾了勾唇角。
「你不是喜歡錢嗎?喜歡我的錢,好不好?」
20
我最終還是簽了那份協議。
陳馳說得對,我沒必要跟錢過不去。
何況這裡是杭城,離陳家遠隔千里,就算以後我和陳馳沒結果,我一個人留在杭城,也能過得很好。
但是要說清楚,簽字和復合,那是兩碼事。
分手太痛了,天知道那十幾天,我是怎麼熬過來的。
不想再死一次。
我收下公司,陳馳自告奮勇,要當我的助理。
「客戶都是我聯繫的,我不得帶你一起去嗎?」
「供應商也是我找來的,你不能這樣過河拆橋吧?」
河都還沒過呢,我拆橋,自己還不淹死。
我只能硬著頭皮,每天上班下班,和陳馳朝夕相處。
陳馳在我面前,不遺餘力地貶低有錢人。
「開畫展,品紅酒,就叫見識嗎?」
「那她知道怎麼干農活嗎,分得清水稻和小麥?知道菜市場幾點鐘最便宜嗎?」
「鳥有翅膀,天然知道怎麼飛行,魚在海里,出生就會游泳,它們只是身處的環境不一樣而已。」
「你在沈琉音那個位置,做的不會比她差的。」
我跟著他,也參加宴會,酒席,和一群有錢人觥籌交錯。
這種場合去的多了,感覺也就那麼回事。
這些所謂的見識,在金錢基礎上,花點時間,很輕易就能得到。
坐過兩次頭等艙,第三次就不會畏手畏腳。
就像陳馳說的,他們聊紅酒,和兩個老農民聊地里的青菜,有什麼區別呢?
都是自己生活圈層里很常見的東西,實在不必妄自菲薄。
沒錢造成的自卑和脆弱,就靠錢養出來。
陳馳在杭城和京城來回跑,坐飛機跟坐地鐵一樣勤快。
每個周末,他都刻意帶我去名品店,給我買包,選珠寶首飾。
提著昂貴的包包出來,商場裡有路過的小姑娘竊竊私語。
「看那對情侶,配一臉,男生好帥,那個女生好有氣質。」
「估計什麼豪門夫妻吧,有錢真好,羨慕死了。」
我愣在原地。
短短半年時間,我也成了旁人眼中的沈琉音嗎?
好像——是沒什麼了不起的。
21
對有錢人祛魅最好的方式,是成為有錢人。
公司的業務做得很成功。
我也在杭城混出一點名頭。
也會穿著晚禮服,戴著昂貴的珠寶,在宴會廳端著酒杯和人寒暄。
仿佛我生來就如此。
陳馳陪在我身邊,每日一問。
「今天能復合嗎?」
說著從口袋裡掏出戶口本給我看。
「今天復合,明天去登記。我的戶口還在老家,沒遷到京城去,他們管不著我。」
我一臉頭疼。
「再說吧。」
陳馳的眼眶又紅了。
「楊清月,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我心立刻軟了。
「不是,你別這樣。」
我招架不住哭泣的陳馳。
陳馳自己也發現了,一改之前的狼狗風格,經常用這一招,紅著眼眶搖尾乞憐。
上個月剛被他騙到酒店過夜。
我心裡升起幾分警惕。
「不許哭。」
陳馳失落地垂下眼眸,一大滴眼淚順著面頰滾落。
「你如果喜歡上別人了,我祝福你。」
「你每天盯著我,我哪有空喜歡別人。」
「那你為什麼不接受我?」
「清月,你知道我每天晚上都是怎麼過的嗎,我——」
陳馳嗓音哽咽,顫抖著伸出手,握住我的肩頭。
又來這招。
我想躲,但是看著他的眼淚,完全沒法做出可能傷害他的動作。
兩個人正糾纏,身後忽然響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阿弛?」
22
沈琉音也來杭城了。
我全身緊繃。
她卻只是詫異地朝我打量幾眼,含笑著示意陳弛。
「你朋友啊,不給我介紹一下嗎?」
她竟然沒認出我。
陳馳眼淚瞬間收了回去,大喇喇摟住我。
「我女朋友。」
沈琉音一臉驚訝,片刻後,苦笑道:「阿弛,你要跟你父親犟到什麼時候?」
「到我們這個地步,婚姻大事,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你怎麼還這麼天真呢?」
陳弛一臉嚴肅。
「我的婚姻,只能我自己做主,我勸你早點看清楚,都什麼年代了,還搞包辦婚姻那一套呢。」
「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娶你,哪怕放棄陳家繼承人這個身份。」
沈琉音氣惱地瞪他。
「話何必說的這麼絕對。」
「一年前,你不也對家裡發誓,說心裡只有那個姓楊的土包子, 現在不是照樣喜歡上別人?」
說著,十分挑剔地打量我幾樣。
「她比那個土包子強,你現在審美正常多了。」
「既然可以喜歡她, 為什麼不試著接受我呢?」
「不好意思。」
我朝沈琉音揮了揮手, 打斷她的話。
「還是我,楊清月。」
「什麼!」
「什麼楊清月,你——是你?」
沈琉音尖叫出聲,震驚得往後連退兩步。
「你怎麼變成這幅樣子了,你整容了?你, 陳馳, 你怎麼還跟她搞在一起!」
陳馳牽起我的手。
「我這輩子都會和她在一起。」
23
陳馳帶我離開宴會廳,沈琉音氣急敗壞,在身後鬼吼鬼叫。
「你會後悔的!」
我忍不住偷笑出聲。
「她剛才的表情好像見了鬼。」
陳馳一臉幽怨。
「你還有心思笑,清月, 你早點跟我領證, 不然我真的一點安全感都沒有,總有這種亂七八糟的人出來搗亂。」
說著說著, 眼眶又紅了。
喊著頭痛,好像有點喝醉了, 讓我送他回酒店房間休息。
我迷迷糊糊, 半推半就, 又跟他糾纏一晚上。
算了, 這樣的次數也不少,我都快習慣了。
這一年,陳馳和陳家人瘋狂較勁。
陳家就他一個兒子, 他展露出的能力越強, 陳父對他越器重, 就越捨不得放手,想讓他發揮最大的商業價值。
陳馳威脅父親,說再逼他結婚, 他馬上去醫院做結紮手術。
陳馳爸只能退讓一步。
「就算不是沈琉音, 你好歹挑個門當戶對的。」
陳馳:「你想逼死我, 何必認我回來,我現在去死好了。」
陳弛媽夾在中間勸。
「爸爸也是為你好啊。」
「哎呀, 兒子也不容易,你就讓他挑個自己喜歡的嗎, 我看楊清月也沒有那麼差,聽說她現在在杭城乾的很不錯?」
陳父:「她能幹什麼?」
陳馳:「她的公司要上市了。」
陳父:「咦?」
24
我取得了一點成就。
在平常人眼裡很大,在陳家人眼裡, 依然不太夠看。
但它給了我足夠的勇氣。
我答應了陳馳的求婚。
陳馳一臉驚喜。
「你不怕我爸媽了?不擔心以後的豪門生活受委屈了?」
我笑著搖頭。
「怕的。」
「但是我有盔甲了。」
陳馳滿臉感動。
「清月。」
「我還沒說完呢,我就留在杭城, 不去京城, 也不跟你爸媽一起住。」
陳馳:
「好好好。」
「行行行。」
「我什麼都聽你的。」
領證那天,陳弛笑得像個傻子。
「我們贏了!」
我牽住他的手。
「是你贏了。」
是你讓我知道, 愛情在金錢面前,並沒有脆弱得不堪一擊。
真正愛你的人,會替你武裝好盔甲,而不是以愛之名, 讓你以血肉之軀擋在他前面。
我有愛的能力,也有全身而退的資本。
所以我才敢再次踏入這條河流。
我知道,你會一直在我身邊。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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