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要,和他在,一起了,我,我要和他分手!嗚嗚嗚…」
我心裡頓時放起了煙花。
好!分手好啊!終於分手了!
嘴上卻不能表現得太明顯。
「啊?分手嗎…哎呀,其實也是,那好吧,分手也行。」
我注意力基本放在林清漁這裡,一時也忘記勸沈昔沅少喝幾杯酒。
等我轉過頭去看時,她已經醉得迷糊了。
這些天發生的事對沈昔沅來說,肯定也是一種無形的壓力。
她貪杯買醉,也是情有可原。
大概是看我們三個女孩,一個哭一個醉一個夾在中間不知所措。
所以有些爛東西聞著味就來了。
趁我不注意,一個陌生男人走到沈昔沅面前,伸手晃了晃她。
「美女,第一次來玩嗎?我請你喝杯酒吧。」
聽到聲音,我趕緊過去推開他的手。
「不用了,她哥哥馬上來接我們,請你離開吧。」
那男人不屑地看我一眼,嘴裡不乾不淨道。
「臭婆娘滾一邊去,老子在跟這位美女說話,你少跟我插嘴!」
我翻了個白眼,強忍怒火。
畢竟這種情況下硬碰硬,討不到任何好處。
早知道不聽沈昔沅的,怕什麼人太多了引人注目,就應該帶幾個保鏢進來。
我正想開口跟對方周旋。
沈昔沅不知道什麼時候清醒了幾分,朝著男人甩手就是一巴掌。
「哪裡來的不開眼的東西,回家問問你老子,本小姐的朋友,也是你這種上不了台面的貨色能欺負的嗎?」
經她提醒,男人才在昏暗的燈光下,努力識別出了她的面容和身份。
那人頓然嚇出屁滾尿流的模樣,捂著臉道歉。
「沈小姐,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您和您朋友了,實在不好意思。」
沈昔沅厭惡地揮揮手。
「滾蛋。」
這麼一鬧,原本在哭的林清漁也沒心情繼續哭了。
她擦乾眼淚,和我一左一右扶起沈昔沅,準備離開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
結果走到半路,又有一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纏了上來,貼到了林清漁身側。
男人的咸豬手摟在她的腰上,嘴裡呼出的熱氣噴洒在她臉頰邊,對她低聲耳語。
「妹妹,看你面生啊,是要回家嗎?哥哥送你啊。」
林清漁恐懼地用力推他。
「不用了,我朋友的哥哥在外面等我們。」
見狀,我只能一手攬住沈昔沅,一手阻擋男人靠近林清漁。
「快讓開,我們要回家了,再不讓開我報警了!」
不知道是哪個字眼戳了這人的肺管子,他猛地暴喝一聲。
「臭婊子,給臉不要臉是吧!」
他這一嗓子聲量不小,不少人都側目過來。
不出意外的話,我想在場的顧暮白應該也聽到了。
9.
沈昔沅醉得不省人事,沒辦法醒來再給男人一巴掌。
於是我只能扶正她的腦袋,好讓面前的人看清她的面貌,更方便我狐假虎威。
「你應該認識她吧,沈氏集團的大小姐,沈小姐為人仗義性格潑辣,旁邊這個女孩是她的朋友,要是她知道你今天這麼欺負她朋友,你猜你的下場會是什麼?」
男人聽見沈昔沅的名號,果然畏畏縮縮不敢再放肆,但又欲言又止地盯著林清漁,像是不甘心到手的鴨子飛走了。
我知道沈昔沅現在昏迷著,威懾力自然會少一大半,所以故作為難地誘騙道。
「其實我們也不是愛生是非的人,如果你現在讓路放我們離開,那我保證不會把今晚的事情告訴沈小姐,但如果你非要鬧得大家都不愉快,那我可不敢擔保沈小姐知道後會不會大發雷霆。」
這男人只是喝醉了,又不是連腦子膽子都丟了,稍一思量,便灰溜溜地跑開了。
見此,我和林清漁趕緊趁機架著沈昔沅快步離開。
我們前腳剛把沈昔沅塞進車裡,顧暮白後腳就跟來了。
我一看見他頓時來了滔天怒氣。
死男人,剛才那麼大的動靜沒見他出來保護自己女朋友,這會兒倒像個沒事人似的冒出來了。
他拽住林清漁,面色不悅地訓斥她。
「誰讓你來這裡的,像什麼樣子,正經女孩會深更半夜來這種地方嗎,你最近怎麼回事,越來越不聽話了!」
我看到林清漁委屈含淚的模樣,心裡還在擔心她會不會受設定所控,又要向顧暮白低頭認錯。
誰知下一秒,她說出的話卻讓我都怔了怔。
「正經女孩不該來這種地方,那正經男人呢?男人就應該來嗎?」
顧暮白顯然被問蒙了,強撐著找回自己的思考能力,回答道。
「男人…當然,男人來這裡都是情勢所迫,工作需要,男人當然可以來這裡。」
話音未落,林清漁臉上就露出了一個,我從未在漫畫中的她臉上見到過的諷笑。
「剛才在裡面,你看到我了吧。」
她面上掛著晶瑩的淚痕,纖長皓白的脖頸揚起。
她看上去像是個易碎的瓷娃娃,那麼美好,卻又柔弱。
唯獨,她的眼神是堅毅的。
她望著自己的愛人,像是早已心死,又像是帶了些許希冀。
「所以剛才我被人為難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直到林清漁問出口,我才醍醐灌頂地想起。
是啊,那麼大的動靜,連我都能想到顧暮白肯定發現我們了。
更何況林清漁呢。
那可是她喜歡的人啊,她一定比我更關注他。
甚至,說不定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林清漁還向顧暮白投去過求救的目光。
「太丟人了林清漁,你來這種地方,被那種貨色纏上已經夠丟人了,你知不知道,我剛才生怕我朋友認出那個女人是你,我生怕裡面的人發現你是我女朋友,所以我怎麼可能過去幫你解圍,你不要抱有這種愚蠢又貪婪的想法好不好?」
顧暮白用力按住林清漁的肩膀,似乎妄圖按住她自由意志的生長。
「丟人嗎?」
林清漁明明笑著,眼淚卻控制不住般,一滴滴快速滑落。
「的確,愛上這樣自私又淺薄的你,我的確很丟人。」
「你說什麼?」
「我們分手吧顧暮白。」
她一邊說著,一邊努力掙脫束縛住她的,來自男人的雙手。
「我不想愛你這樣的爛人,不然就是對不起我外婆辛苦把我養育成人。
你讓我覺得噁心。
我討厭你。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10.
林清漁跟顧暮白說分手的第三天,我被綁架了。
幾經顛簸,套在我身上的麻袋終於拿了下來。
我睜開眼,看到的是顧暮白那張死人臉。
我張口罵了他一句傻屌。
他反手就是一巴掌,然後把我吊在了開發區的高樓上。
你爹的,這情節是非走不可嗎。
人物前後差別也太大了吧。
顧暮白說我蠱惑林清漁和沈昔沅,說我把他的生活全毀了,他必須弄死我。
我說人固有一死,死就死,不過就算我死了沈昔沅和林清漁也不會再喜歡他,因為他不配。
反正我懷疑死了以後才能回家,反正我早就想回家了。
只是這裡的親朋好友們,對不起,我沒能親口向你們告別。
我迎著冷風,從二十幾層樓的高度向地面望去。
沈昔沅和林清漁駕車趕來,她們拿出擴聲器,似乎想對顧暮白做最後的勸誡。
而在她們出聲的前一秒,繩子被剪斷,失重感驟然襲來,我閉上了雙眼。
騙你們的。
其實我早就不想回家了。
大腦一陣眩暈。
睜開眼時,我又在別人家裡戴著手套掏馬桶。
遵循著肌肉記憶,我僵硬著四肢將馬桶疏通。
然後整理好工具,走出衛生間向客戶說明佣金。
「謝謝你。」
我機械性地擺手,低著頭翻出收款碼。
「不客氣,微信還是支付寶?」
「我是說,謝謝你,救了她們。」
聞言,我動作一滯,下意識地抬眸去看。
眼前是位優雅的中年女人,她的笑容很溫柔,帶著母性光輝。
「周小姐,雖然我創造出了她們,但真正拯救她們的人,是你。」
我終於反應過來。
「您,您是…」
「凌虐我筆下的角色實非我所願,謝謝你,彌補了我的過錯。」
我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對作者來說,那畢竟只是文學創作,誰會想到二次元的人竟然真的有生命呢。
「那部作品已經被我下架很久了,我想這可能也是你會有機緣進入其中的因素之一。」
「可我又怎麼會出現在您家裡呢?」
我確實對此感到好奇。
那位漫畫家笑了笑,說。
「這裡只是我們共同的夢,可能是因為我是這個世界的創造者,所以可以和你這個真實的人有連結。
周小姐,你想回到現實世界嗎?我推測,如果你從自己的夢境中,走到我的夢境里,醒來後應該就可以回到現實世界。」
聽完,我幾乎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我在現實世界過得一點兒也不好。
我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我每天和人說得最多的話就是。
「您好,簡單疏通一次八十,拆卸馬桶一次兩百。」
疏通管道其實很累,拆馬桶時我有很多次,都差點搬不動那些坐便器。
有人看見名片上印著女生的照片,還會性別歧視,質疑我的專業能力。
其實我每個月能接的活沒有多少,能賺到的錢也遠遠達不到行業標準線。
偶爾還有一兩個找我上門的客戶,是不懷好意的。
滿腦子想著怎麼趁我不注意揩油,甚至是更過分的行為。
我其實,過得有點兒辛苦的。
認識了沈昔沅和林清漁,還有大別墅里其他的朋友後,我就不太想回家了。
「那麼,你就向前走吧。」
漫畫家將我輕輕一推。
我陷入一團耀眼的光芒中。
「麻煩您幫我跟紅星孤兒院院長帶句話,就說我現在很幸福,即便以後不能見面問候,也請她不要為我擔心了!」
我使出渾身力氣喊出這句話。
然後,夢醒了。
11.
我睜開雙眼,頭頂擠著一圈人頭。
見我醒來,眾人紛紛發出尖銳暴鳴聲。
「醒了醒了!萵苣沒事!萵苣醒了!」
我看著抱作一團的傭人朋友,還有兩臉擔心的沈昔沅和林清漁。
突然嘴一撇,開始號啕大哭。
「嗚嗚嗚嚇死我了,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們了…我怕我就這麼死了,還怕我又要回去孤獨地掏大糞了,我真的快嚇死了嗚嗚嗚…」
沈昔沅和林清漁對視一眼,又哭又笑地熊抱住我。
「別怕啦萵苣,沒事了,你掉下來正正好好摔在充氣墊上,除了輕微腦震盪,一點油皮也沒破,別怕啦,我們都在你身邊呢。」
「嗚嗚嗚…太好了大小姐,太好了清漁,幸好有你們…」
我哭得像餓久的孩子終於來奶了。
哭著哭著,某人卻猛地把我推開。
「等等,你憑什麼叫她清漁,叫我大小姐?」
我吸吸鼻涕,不明所以道。
「因為你本來就是我的大小姐啊。」
「不行!你也要甜甜地喊我昔沅!」
聞言,林清漁一臉嫌棄地看她。
「沈昔沅你好無聊啊,這也要跟我比。」
「你閉嘴小傻魚,顧暮白這次能入獄還不多虧我們沈家和顧家抗衡,你讓讓我怎麼了。」
「好好好,你把這事當成免死金牌了是吧?」
兩個人在我耳邊吵得我頭都快炸了,我偽裝成蚯蚓,妄想一拱一拱地離開此地。
爬到一半時,沈昔沅突然喊住我。
「萵苣你看她,你快來評評理啊!」
我泄氣般停住動作,認命似的重新向回爬。
「又怎麼了,我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