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我也在反思。
如果因為一個人未來可能的形象而刻意排擠遠離他,這算是一種歧視嗎?
08
我跟江池打了個電話,說了一下這件事情。
江池的語氣滿是不可置信。
「我還以為他是覺得我戴墨鏡比較帥才偷學我的呢。」
我扶額。
「他好歹也是你的侄子,你怎麼連他被家暴的事情都完全不知道。」
江池的語氣有點心虛。
「我知道了,我回去會問問我姐姐,看看究竟是個什麼事情。如果讓我知道這件事情真是我姐夫乾的……」
他後面的語氣漸漸變得危險,然後又打住話頭。
「還是很感謝你幫了辰辰,你可以跟我提出一個我力所能及的要求,我儘量滿足你。比如去哪裡約會……咳,我的意思是咱們不是快訂婚了嗎?剛好可以培養一下感情。」
「行啊,三天後花染的宴會上,我要和你解除婚約。」
江池滿腔的話忽然就被咽了回去。
「不是,你說真的啊?你可想清楚了,要是你不跟我結婚,以後你要是被花家趕出來了,可就沒有去處了。」
「得了,就算被趕出來也餓不死好吧。」
江池的語氣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不甘心。
「不是,我這麼一個大帥哥,你真就對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直截了當。
「沒有。」
而且我答應了花染會和江澤解除婚約,我不想做一個言而無信的人。
「行吧,反正主要是你的損失。」
江池咬牙切齒地掛了電話。
我不明白江池這ṱṻ⁾麼大個人了鬧什麼脾氣。
不過我發現江池倒是比之前負責任多了。
每天都會接送江辰上下學,我見他的頻率都高了不少。
他每次還都打扮得人模人樣的,跟來小學門口相親似的。
我這麼調侃江池的時候,江池還會忽然生氣,罵我是個榆木腦袋。
我搞不懂他陰晴不定的心思,也懶得理會,就當沒聽見。
可喜的是,一周後,江辰不再戴墨鏡了,而是露出了他那張一股霸道總裁味的小臭臉。
這幾天我也聽花母說起過,江辰的父母鬧了離婚,江辰媽媽在出示了江辰父親虐待孩子的證據後,成功奪得了撫養權。
江辰媽媽本來是個事業狂魔,現在為了兒子推掉了不少工作。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江辰的教養好了不少,見到我會主動問候了,就連穿搭也正常了很多,和同齡的小朋友沒什麼兩樣。
只是緣緣對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嫌棄。
「他天天纏著我要我教他當時怎麼嚇跑那幾個男生的,我跟他說我沒做什麼,他非不相信。
「現在還要跟著我一起去武術班練武術,好像狗皮膏藥哦。」
我「噗嗤」一笑,倒是沒想到人前就喜歡板著個臉的小男孩私下底還有這一面。
眼下離開了他那個家暴的爸,在正常的家庭環境中長大,我也不用擔心他以後會對緣緣做什麼了。
我逗緣緣:「那媽媽再給你轉學?」
緣緣下意識搖頭。
「不行,我怕我走了別人又來欺負他,到時候他又要哭鼻子啦,媽媽你是不知道,他哭鼻子的時候眼眶可紅了,像小兔子一樣……」
看著緣緣亮閃閃的眼睛,我不禁莞爾。
09
日子如水一般平靜地過著。
直到花染和花母忽然發生了爭執。
起因是花染因為想往自己的脖頸上套三套不同的寶石項鍊,而花母不同意。
花染覺得三條寶石項鍊疊加上檔次,花母則覺得像暴發戶不成體統。
最後她癟著嘴跑到了畫室,她拎起裙擺問我。
「我這樣真的不好看嗎?」
和江池解除婚約後,花染對我的臉色一下子緩和了不少。
而且花染特別喜歡緣緣,每次周末都要帶緣緣到處去玩。
連帶著對我的態度也好了不少。
偶爾在看到好看的衣服時,還不忘給我也挑選一些送過來。
只是花母每次都罵她,說她怎麼好意思用她那個審美給我挑衣服。
我放下手中的畫筆,仔細端詳著花染的穿搭。
她的禮服裙擺很大,明黃色的,像盛開的向日葵。
佩戴上繁重的首飾並不會讓人覺得十分突兀,但在外人看來確實有點過於招搖。
「用世俗的標準來看確實比較奇怪,但誰規定人一定要為世俗的標準而活呢?」
「什麼?」
花染的表情有些迷茫。
「如果你能夠接受世人審判的目光就可以大膽做自己,但如果不能,就得迎合別人。」
我攤開手。
「所以我無法告訴你這樣是否好看,我不想為你的意見做主。」
花染其實並不需要我的幫助,她只是想從我這裡知道一個結果,一個支持,或者反對。
但我選擇將決定權完全地交給她自己。
「我知道了。」
花染低頭握緊了手腕上的華貴首飾。
一如握緊了她貧窮的年少,曾最渴望之物。
離開之前,她朝我笑著:
「姐,你畫的花真好看。」
我一愣,隨即莞爾。
「謝謝你,妹妹。」
花染走後,系統忽然問我:
「宿主,你為什麼要費盡心思去攻略這些不想乾的人啊?咱們的任務不是只是救贖反派嗎?」
「統子,你覺得一個人的塑造是由什麼決定的?」
系統不確定道:「環境吧?」
「沒錯,環境。」
我揮舞著畫筆,畫紙上的圖案愈發明顯。
「即便我將緣緣這棵長歪的小樹苗給扶正,但她的茁壯成長依舊離不開家人和愛人。」
我輕聲道:「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離開,所以我想在離開之前為她消除掉所有隱患,讓她能有愛她的家人,和健康的愛人。」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深遠。
在原先的時間線上,花染和緣緣其實是有交集的。
假千金死後,花父花母順帶著厭惡上了花染,覺得是花染害死了假千金。
花染的性格也逐漸變得陰沉古怪了起來。
她厭惡所有鳩占鵲巢的人。
所以在花緣代替了江辰白月光的位置後,花染對花緣厭惡到了極點,暗地裡給花緣使了不少絆子。
也在江辰白月光回國後,幫著白月光一起斗花緣。
而在如今的時間線上,這一切都不再會發生。
花緣會健健康康地長大,花染也是。
陽光透過玻璃窗落下,畫板上的向日葵栩栩如生。
花叢中,一大一小的母女奔跑著,開懷地笑著。
10
我和緣緣穿著兩身湖藍禮裙出場的時候,花染也穿著她繁重的黃色禮裙出場了。
從前 a 城的宴會,那些小姐夫人的穿著都像天鵝一般聖潔簡雅,花染的這一身,打破了歷來默認的習俗。
那些男人女人當面和她打著招呼,背後卻圍坐在一起,交換彼此才懂的戲謔眼神。
直到——
緣緣托著臉在一堆人中出聲。
「你們為什麼要背著別人說壞話呀?是嫉妒小姨的裙子比你們身上的都貴嗎?」
眾人這才發現人群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混進來一個小不點。
在沉默一瞬後,有人開口:「怎麼會呢,小孩子家家的盡亂說。」
緣緣隔著人群和我對視一眼,我握緊拳頭給她打氣。
緣緣的聲音清亮。
「沒有哦,我才九歲,眾所周知,九歲的小孩是不會騙人的。」
裡面有個穿著孔雀綠禮服的夫人站了起來。
「你媽媽平時就是這麼教導你的嗎?和某些鳩占鵲巢的人一樣,一點豪門風範都沒有。」
「哦?你有豪門風範,怎麼也不見你戴點和你豪門身份匹配的首飾?」
花染不知道從哪裡走了過來,她摸了摸緣緣的頭,然後將手上的一個手鐲褪了下來戴在緣緣的手上。
「緣緣乖,咱們不和那些渾身家當加起來還沒咱一個手鐲貴的人計較。」
緣緣用力點頭。
「她們不僅沒有小姨大方,道德素質也一點沒有,我才不會和他們這些可憐蟲計較呢。」
得益於花父每天腳不沾地的忙於事業,花家在這幾年做到了 a 城的豪門之首。
加上他們一向自恃涵養。
即便心下再瞧不起花染,其他人也只能受著她光明正大的奚落,一句話都不敢說。
倒是那個孔雀藍夫人又開口了,她狀若好心地提醒著花染。
「先前你就是被人頂替,才過了這麼些苦日子,現在人家又領了個小孩回來,保不齊以後還會再領個男孩回來,到時候哄得你父母高興, 都認了下來,你才真是前有狼後有虎啊。」
跟她相熟的幾個夫人點點頭, 在旁邊附和著,一副為花染著想的樣子。
我皺了皺眉, 花Ŧü₌染到底才回來沒多久,我擔心她應付不過來這些滿嘴軟刀子的人。
「你不去幫幫她嗎?」
江池牽著江辰也走了過來,江池一副看戲的樣子,倒是江辰急得不行。
他將那些奚落緣緣的人挨個記了下來。
「哼,明天就讓我媽把你們通通搞破產!」
什麼預備霸道總裁。
我扶額。
當著眾人的面,花染忽然高聲說道:
「少在那挑撥離間了,不管有沒有血緣關係, 我姐永遠都會是我姐。」
她牽著花緣往高處走去, 一步一步, 格外從容。
那黃色明麗的裙擺被她拖在後面, 又好像向日葵一般綻放在所有人面前。
沒有等認親儀式開場,沒有等聚光燈打下,她舉起話筒, 自信又明媚。
「大家好, 或許你們認識我, 或許你們聽說過但從未見過我,我今天鄭重自我介紹, 我是花染,是花家的二女兒, 也是花安的妹妹。
「在我身邊的是我姐姐的女兒, 也是我的小侄女,花緣, 緣緣,和大家打個招呼。」
……
看著台上的花染, 我的眼眶有些濕潤。
我知曉花染的生平,自然明白這場獨一無二的宴會對花染來說有多重要。
可是她竟然願意將這場宴會與緣緣共享。
這說明在她心中,我和緣緣也是很重要的家人。
她已經認可了我和緣緣。
遲遲打下的聚光燈下, 緣緣從一開始的窘迫到被花染鼓勵後的從容。
她向大家介紹著自己,也介紹著她旁邊,全世界最好的小姨。
與此同時, 系統的提示音也驟然響起。
「恭喜宿主,反派救贖進度達到百分之九十九。」
感動的氛圍倏然消失,我問系統:「為什麼是百分之九十九不是百分之百?」
系統咳嗽了一聲。
「現在太多年輕女生不想生孩子了,主系統擔心未來花緣也不想生孩子導致反派不能出生。」
我:?
「所以我是得留下來直到確定緣緣生下小反派為止嗎?」
系統:「……我知道這個要求很不合理, 對不起宿主你打我你罵我吧,我也不知道主系統為什麼突然抽風 qwq」
「行吧。」
「對不起宿主,不對,宿主你說什麼?」
「我說行吧, 我會留下來的。」
我看著台上笑得一臉開心,還不忘探著小腦袋四處尋找我的小不點。
想起了我畫室那副還未送出去的畫。
那就讓這花一樣的緣分,再延續二十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