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忍不住了,撲進她懷中失聲痛哭。
「我都記得,我都記得!」
「我爸許清華,我媽黃雅君,我剛高考完,考上了東華大學,我馬上就要去上大學了——」
她抱住我,好似也有些哽咽。
「別怕,我是國家派來救你的,你爸爸媽媽的身體都很健康,他們都在等著你回去。」
「相信我,再過一段時間,我們便能回家了。」
我想到了系統,趕緊問道:「那系統呢?它、它會不會發現我們?」
相處十二年,我清楚知道這個所謂攻略系統的惡劣本性。
攻略者在它眼中只是個工具罷了。
它最最最看重,也是最最最心疼的,只有被攻略者——尉遲驍。
要不是沒有實體,我深刻懷疑它根本不需要攻略者,而是會自己上。
在它眼中,男主尉遲驍哪哪兒都好。
選擇我來攻略,是我的幸運。
哪怕是為了尉遲驍,我在小說世界的父母親人全都死於非命。
我幾次落入敵手,受盡折磨,甚至還流產過一個孩子。
在系統看來都是應該的。
【這個世界就是圍繞著男主來轉的呀。】
【讓他經受足夠多的痛苦,這樣他才會成長為日後的千古一帝啊。】
可明明失去父母親人的是我,七月懷胎又流產的是我,幾次生死一線的還是我。
他只需守好後方,就有無數的能人異士為他衝鋒陷陣。
他痛苦在哪兒呢?
系統理直氣壯:【看著自己的心愛之人因自己而受傷就是痛苦啊!】
【雖然傷在你身,卻痛在他心。】
【你是沒看到,你被敵人抓住的時候,他有多著急!】
這場所謂的攻略,倒不如說是倒貼。
系統無法化出實體,無法給它心愛的男主帶來幫助。
就隨機綁定一個倒霉蛋,通過她來幫它的男主建功立業走上人生巔峰。
眼下尉遲驍雖然已經稱霸一方,可到底還沒真正一統江山登基為帝。
我和夏箏走了,保不定系統還要再綁定一個無辜的女孩來替它繼續這場所謂的攻略。
還有,系統方才解綁時說了,它要專心帶新的攻略者。
那是不是就說明,此刻它就在夏箏的腦海里?
萬一它發現了,那我們豈不是……
「放心。」
夏箏握緊我的手,給了我一個安心的笑容。
「它不會發現的。」
夏箏告訴我,我並不是第一個被綁來執行攻略任務的人。
在我之前,全國各地已經出現過幾百種病例。
都是身體健康青春年少的少女,一覺睡去就成了無知無覺的植物人。
有人醒來後父母早亡,自己年歲也大了,成了孤家寡人。
有人則再也醒不過來,死在睡夢中。
有人報警說有系統綁定自己,讓她去攻略一個殺人如麻的暴君,卻被送進精神病院。
這樣的人太多,終於引起了上頭的注意。
一番查驗後,他們終於確定,所謂的系統和攻略都是真的。
在我被系統帶到這個陌生世界的時候,上頭研製的反制儀器已經初見成效。
夏箏則是受過專門訓練,被傳輸到小說世界來拯救被困少女的人
「這不是我第一次任務。」
她說:「在你之前,我已經救走了兩個女孩,所以放心,這次我也一定會將你安全帶回家。」
難以形容我心中的歡欣雀躍。
被困十二年,終於能回家了。
不用再忍著嫌惡和噁心去攻略一個我根本不喜歡的男人。
不用冒著生命危險去求得他的憐惜。
不用被厭棄困在四方天地里孤苦一生。
我喜極而泣,很快又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那我們要怎麼離開?又怎麼對付系統?」
想到過去它施加在我身上的懲罰,我下意識發起抖來。
「當然是摧毀它最看重的東西。」
夏箏憐惜地抱緊我,秀麗的眉眼透著股狠戾:「放心,有我在。」
「不管是系統,還是尉遲驍,他們統統都沒有好下場。」
4
我從正院搬到了偏僻的西園。
整個人好似活了起來。
開始掰著日子數回家的日子。
可我不去挽留尉遲驍,他反倒不適應了。
「你的日子倒是過得不錯。」
破天荒的,他帶著尉遲漣來到西園,見我在樹下怡然自得地曬太陽,神色頓時沉了下來。
「離了我,你就這麼高興嗎?」
真奇怪。
我親近他、低聲下氣挽留他時,他不屑一顧。
如今我聽他的話搬出正院,讓出王妃的位置不吵不鬧。
他還是看我不順眼。
「妾身是想明白了。」
我起身敷衍一禮:「既然王爺如今有了更心愛的人,妾身又何必糾纏呢?」
「王爺端方清正,必不會叫自己孩子的生身母親孤苦無依,能與王爺十年傾心愛戀,妾身已經知足了。」
十二年的時光,這些話已經不需要思考便能脫口而出了。
我在心裡感嘆我被這個世界同化得嚴重。
尉遲驍忽地近前來,用力抬起了我的下巴。
「你在和本王賭氣?」
他像是惱怒極了,臉色漲紅,額角青筋根根綻出。
好像我不是服軟,而是又說了些大逆不道的話。
我艱難微笑:「沒有,王爺是妾身的天,妾身怎敢和天作對呢?」
尉遲驍目光恨恨,用力甩開我,抽出帕子來細細擦手。
我被他甩得一個趔趄,險些控制不住心頭的暴虐。
為了不叫他發現,只能忍耐下來,一言不發地揉搓著酸疼的下巴。
「娘親,你為什麼總是要和爹爹作對呢?」
七歲的尉遲漣不滿又不解地看著我:「連我一個小孩子都知道,爹爹只是想要你同他服軟罷了。」
「就算他此刻心裡最愛的是箏姐姐,可他對你也並非無情啊。」
「你總是這樣,好時就親近我和爹爹,壞時,就好像我們是你的仇人似的。」
尉遲驍皺起眉頭:「你和她說這些做什麼?」
「你的生身母親是個沒有心的,她不會明白的。」
語罷,他直接轉身離去。
尉遲漣小大人似地搖搖頭:「你瞧,明明你只要對爹爹服個軟就好了。」
「為什麼呢?」
我還是忍不住了:「為什麼是我去服軟呢?」
「我可有做錯過什麼嗎?」
尉遲漣理所當然道:「因為爹爹是男人,娘親是女人啊!」
「哪有男人向女人低頭的呢?」
「娘親,身為女人,就該遵循三從四德之道,事事以夫為天才是,你脾氣這樣古怪,爹爹已經夠縱容你了。」
才七歲的孩子,就已經將他父親的派頭學了個十成十。
我蹲下身來,試圖辯解:「我從未做過任何對不住你父親的事。」
尉遲驍的命是我救下的。
我更是不止一次為了他九死一生。
他能有今日,一半的功勞要歸結於我。
就算我確實是有所圖謀,可論跡不論心,他尉遲驍真真切切地受益了。
我將過去十二年來吃過的苦受過的罪挨過的刀一件一件說給尉遲漣聽。
他是個早熟的孩子,我知道他能明白。
可那張嚴肅的小臉上滿是譴責與不耐,他反問:「這不是娘親你該做的事情嗎?」
「所以父親才縱容了你這麼多年,就算遇見了箏姐姐,也仍舊給了你機會啊。」
我錯了。
尉遲漣不像尉遲驍。
他簡直就像是系統養出來的孩子。
一心一意擁護著尉遲驍。
我放棄和他爭辯,起身回屋。
「娘親!你又這樣!」
尉遲漣在我身後惱怒不已:「我是你的兒子!我說這麼多都是為了你好!你為什麼就是不能聽一聽呢?」
我在西園住了半個月。
閉門不出也察覺到了府中氣氛的緊張。
尉遲驍和夏箏的婚禮推遲到了三月後。
說是北邊端王的二十萬將士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城郊二十里外的地方。
兵臨城下,尉遲驍也再沒時間來西園尋我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