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這藥讓我睡了整整三個月。
醒來時,江山早已易主,顧明昭穩穩坐上了龍椅。
整個京城洋溢著歡快的氣氛。
說前朝皇帝昏庸無道,活該被推翻。
我睡過去前吩咐他準備了人皮面具。
不光是我。
暗衛也變了臉。
「我被那姓顧的通緝了。」他道。
「狗皇帝尋過我幾次。」提到顧明昭,暗衛仍是憤懣,「他讓我將您的屍體還給他,害死您還不夠,居然還想羞辱您的屍體。」
原書里,他倒確實把我剁碎了丟去喂狗來著。
但實際上,除去強取豪奪的大框架,我對他還是不錯的。
惡毒啊。
我搖了搖頭。
幾個月沒出門,換上了新臉,我迫不及待出門透透氣。
茶館酒樓里都是歌頌新帝的文章。
說書人正眉飛色舞地講顧明昭的事跡,底下百姓拍手叫好。
男主嘛,自然大家都喜歡。
幾個穿錦緞的小姐湊在書攤前,人手揣著一冊《冷麵將軍的掌心嬌》。
這本書如今可是京中第一暢銷書。
詳細介紹了顧明昭的生活習慣、喜好,甚至連他戀愛時的小動作。
從前他還是將軍時就已經銷量驚人,如今登基稱帝……
「這書現在可是金貴。」暗衛不屑地撇嘴,「新帝後宮無人,京中權貴小姐們都研讀此書,想要投其所好。」
他唾了一口:「狗皇帝謀害親妻的混帳東西,能是什麼好貨色?」
他越說越氣:「要我說,能寫出這種破爛書的作者,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輕咳一聲:「我寫的。」
9
「公主殿下太有才華了!」
他立刻改口。
「這稱呼習慣怎麼還沒改掉。」我揚揚下巴,「以後請稱呼我為——周掌柜。」
如我所說。
我早就知道這是一本書。
也早預料到會有這一天。
所以我早早為自己做好了打算。
當公主這些年,我也沒閒著。
顧明昭有男主光環,早在將軍時期就很受京中女子青睞。
甚至獲得京城「最受歡迎郎君」榜票選第一。
當然,這個榜也是我策劃的。
所以我以他為主角撰寫戀愛話本,銷量意料之中很好。
這份熱度引來眾多模仿者。
但都寫不過我。
畢竟只有我是真的和他在談。
很快,我筆下的《冷麵將軍的小嬌妻》風靡全城。
一度洛陽紙貴。
各大書坊連夜加印仍供不應求。在我的授意下,還衍生出一系列改編的話本與戲劇,在各大茶館輪番上演。
我還推出了顧明昭周邊。
繡著他小像的團扇、印著書中名句的香囊,乃至仿製他常佩的玉佩樣式。
打榜活動也是其中一環,讀者購書即可為將軍投票,幾個優秀郎君競爭最優席位。
得票最高的人我會推出相關周邊。
一時間,京城貴女們爭相搶購,銀子如流水般進了我的口袋。
人人都愛顧明昭。
錢卻都讓我賺了去。
感謝男主光環。
如今我已是京城一大資本家。
名下擁有整個地下說書場——名為黃金屋。
至於為何說書場要設在地下……
一則是推出了某些風月題材,難登大雅之堂。
二則,我早知他要當皇帝,因而編排他的事,還是低調些好。
10
我擁有的黃金屋,是京城最大的地下說書場子。
表面上是個平平無奇的酒樓。
實際大有乾坤。
我坐在二層雅座,漫不經心地望著中央戲台上表演的新戲。
正是我投資的話本子。
我抿了口茶,摸了摸自己現在的臉。
光滑,完美。
因為這張臉和從前沒有半分相似。
圓臉變成了瓜子臉,杏眼變成了鳳眸,連嘴角那顆痣都被我去掉了。
說書人繪聲繪色地描述顧明昭一戰成名的場景。
「今日要說的是,咱們戰功赫赫的大將軍顧明昭!」
那說書先生眉飛色舞,說得天花亂墜:
「顧將軍銀槍如龍,萬軍從中挑落敵將首級,當真是威風凜凜!」
台下茶客聽得如痴如醉。
「顧明昭大人好威武!」
一女子捂嘴笑道:「顧將軍如此孔武有力,想必床笫上表現更是……」
滿堂鬨笑起來。
「光看這些清湯寡水的戀愛故事,可真不夠滋味!」
「就是,要再香艷些才好。」
我搖了搖頭,想到了原書中的露骨情節。
本朝民風如此開放。
都是那作者害的。
「諸位看官!」我拍了拍手。
茶樓二層垂下數條寬大的綢帶。
上面畫著我的廣告。
只見中央的說書先生喝道:「黃金屋特供!名家新作《將軍的秘密》即將發售,此書突破禁忌,寫盡風月,將軍枕邊事一覽無餘!」
風月話本。
大家都愛看。
11
我的新書《將軍的秘密》賣得極好。
坊間甚至流傳千金難求一冊的說法。
然而好景不長。
這般火爆的行情,終究還是捅到了顧明昭面前。
起因是某位尚書千金為得聖眷,特地在仿照書中情節製造偶遇。
連顧明昭上台階先邁哪只腳都一清二楚。
顧明昭自然起了疑心。
追問之下,那姑娘戰戰兢兢地交出了珍藏的《將軍的秘密》。
這一查不要緊,我那苦心經營的地下說書產業被一鍋端了個乾淨。
我的通緝令轉眼就貼滿了京城大街小巷。
我與暗衛的大名赫然並列在榜上。
賞金高得嚇人。
錢賺夠了,跑。
我連夜坐上了出城的馬車。
卻沒想到,為了一個出版商,顧明昭竟使出了封城的大動作。
城門不能走,只能走小路。
還沒走近,便聽見消息,幾處小路也都是禁軍。
「你不是有被通緝的經驗麼?」我問暗衛。
「從前也沒這樣。」他搖搖頭,又開始罵顧明昭,「害死老婆這種事都做得出,還怕女眷們讀些風月閒書麼?又沒抹黑他。」
「要是我寫,就把他做的苟且事都抖落出來。」
我道:「那我們就真完蛋了。」
出不了城,只能打道回府。
在黃金屋藏了三日。
每日聽著樓下官兵搜查的動靜,看著他們收繳成車的禁書。
都是錢吶。
第四日清晨,暗衛帶回更糟的消息:
顧明昭親自坐鎮城門,每個出城的人都要揭下人皮面具查驗。
「他瘋了嗎……」我扶額,「為幾本書至於嗎?」
照書中男主的性子,這都是誇他崇拜他的讀物,他應該不太在意才是。
至於為了這點事動用這麼大資源嗎!
12
第七日的黃昏,我終於按捺不住。
暗衛去城門口探路。
而我喬裝成賣花婦人在城中四處打探消息。
整天下來一無所獲。
忽然,官兵在城牆上新貼了告示。
我的心一抖。
暗衛的畫像被硃筆圈出,上面赫然寫著已擒獲三個猩紅大字。
「聽說那反賊骨頭硬得很,受了重刑也不肯把東西供出來……也不知是什麼東西。」
圍觀之人搖頭嘆息。
暗衛跟了我這麼多年,絕不能讓他因我受苦。
當夜,我換上夜行衣,用早年安插在刑部的暗線弄來了牢房地圖。
子時三刻,趁著守衛換崗,我撬開天牢側窗的鐵柵欄,輕巧地翻入陰濕的甬道。
我壓低聲音挨個查看著牢房。
奇怪的是,本該關滿犯人的天牢竟空空如也。
最裡間的牢房突然亮起燈火。
我的心猛地一跳,緩緩抽出腰間的匕首。
「吱呀——」
牢門自開,我走進去,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
我瞬間明白中計了。
回頭一看。
顧明昭不知何時斜倚在牢門邊,指尖轉著個熟悉的青瓷瓶。
正是我裝假死藥的那個。
「抓到你了。」
他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