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證那日,謝星河突然要求把小姑的孩子掛到我名下。
「小姑未婚先孕,對她名聲不好。掛在你名下,就當是我們的孩子。」
見我拒絕後,謝星河撂下一句話:
「你什麼時候同意什麼時候領證!」
他把我丟在民政局,大步離開。
這是第九次因為小姑領證失敗。
他以為我還會像以前那樣等他?
我低頭,見朋友圈跳出一條消息:
「最愛的女孩要跟別人領證了,傷心!」
我給他發了一條信息:「要領證嗎?民政局等你,現在。」
1
十五分鐘後,秦朗開著車呼嘯而來。
「真的可以領證?和你?」
他的眼裡有掩飾不住的竊喜,也有不可思議。
「別廢話。帶身份證了嗎?」
秦朗小聲嘟囔了一句:
「我放下正在簽的八億合同就來了,就不能多問一句?」
但領證後,他對著小紅本反覆觀看:
「我真的娶你沈卿了?你是我的老婆了?」
然後抱歉地告訴我還要接著去簽合同,讓我自己打車回去。
等車的時候,謝星河載著小姑姑停在了我前面。
「上車。」
我按了按裝結婚證的包,拉開了車門。
「給你。」
他遞給我一個盒子,打開,是一條絲巾。
謝星河總是這樣,惹我不高興後,會送我一個小禮物。
然後我們就默契地不再提不高興的事,就算過去了。
謝星河的小姑姑謝菲菲不動聲色地摸了摸她身側的包。
再看看盒子裡的絲巾,原來只是那隻包的贈品。
我像以往那樣裝作沒有發現的樣子,把禮品盒放在了旁邊。
謝菲菲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
「去哪?」我問道。
謝星河溫柔地看了小姑姑一眼:
「取禮物,取完回謝家老宅。」
我這才想起,今天是謝星河的爺爺八十大壽。
早就說好要去的。
今天去也好,跟謝老爺告個別。
透過後視鏡,謝星河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的臉,破天荒地解釋了一句:
「沈卿,你別多想。小姑姑一個人懷著孩子,會被人說閒話的。」
「養在我們的名下,她以後才方便嫁人。」
我無所謂地說:
「確實,未婚先孕本就名聲不好,連男朋友都沒有更會讓人說下賤。養在你名下最好不過了。」
謝菲菲聽到我的話,氣得臉都紫了,轉過頭來說了聲:「你……」
謝星河卻糾正我說:「是養在我和你的名下。」
然後滿臉期待地看著我。
我冷笑一聲:「如果我不願意呢?」
謝星河頓時黑了臉:
「如果你不願意,我們就分手。」
我說「好」。
眼見謝星河的臉色舒緩了。
我說的「好」是指分手。
他一定是誤會了什麼。
接著說道:
「你看卿卿,你要是早點這麼乖多好,我們就把證領到手了。」
我沒有回答,只是看著窗外飛速後退的景物。
就像我們三年的感情,也飛速離我而去。
小姑姑和謝星河同歲,是他爺爺領養的女兒。
也幾乎是橫亘在我們中間的一根刺。
約會的時候,謝星河會帶著她。
吃飯的時候,謝星河會帶著她。
連我們共同居住的房子,也有小姑姑的一間。
我多次提出不滿,謝星河總是說:
「她是我小姑姑,你要怎麼想?」
謝星河和小姑姑一起長大,感情特別好。
每次他這樣說,我都會偃旗息鼓。
但小姑姑似乎沒有分寸,總是刻意表現出跟他的親密。
他們下車一起去取禮品,小姑姑特意挽上了他的胳膊。
從後面看,他們真的特別像一對。
而我獨自留在了車上,像一個局外人。
這三年來,幾乎一直這樣,我像個第三者。
可我費了兩年才追上了謝星河,不捨得分開。
他也知道我的心理,才會一次次把我拋棄在領證現場。
正在回憶中,手機鈴聲響起,是秦朗的:
「老婆,簽完合同了,但今天要宴請客戶,回去較晚。你自己好好吃飯。」
「等我忙完聯繫你。」
2
我這才反應過來,我已經是別人的老婆了。
只是太過突然,還沒有適應這個身份。
但接秦朗電話的時候,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放鬆。
「誰的電話?」
謝星河拉開車門的時候,我剛掛上手機。
他臉色狐疑地看著我。
「一個朋友。」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想給他說已經跟秦朗領證的事。
謝菲菲也提著禮物上了車。
放下禮物,她不斷地搓著手哈氣。
「好冷。」
謝星河立馬把她的手包在自己手裡:「我幫你暖暖。」
仿佛我不在車上一樣。
突然慶幸這次他把我拋棄在民政局。
如果真的領證了,我以後的幾十年,能受得了他們如此曖昧嗎?
我輕輕搖了搖頭。
「星河,剛才外面太冷了,小寶寶沒事吧?」
聽到她的話,謝星河一臉緊張。
他趕緊摘下手腕上的菩提手鍊,戴在了謝菲菲的手腕上。
謝菲菲透過後視鏡,向我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
這個手鍊是我在生理期爬了 999 級台階,去山頂的寺廟給謝星河求來的。
下山的時候還趕上了暴雨,我差點被雨水沖走。
兩年前給他的時候,他感動得熱淚盈眶。
說一輩子都不會摘下來。
現在才僅僅兩年,就這麼隨意地送了人。
過往像流星一樣閃過,我拚命忍住要流下的淚水。
一把抓住謝菲菲的手,搶過那個手鍊,扔向了窗外。
謝菲菲臉上閃過一絲憤怒,接著就泫然欲泣道:
「星河,沈卿怎麼生氣了?是不是怪你把手鍊給我了?就是生氣也不能扔了啊?畢竟是你戴過的東西。她也太不在意你了。」
謝星河臉色鐵青:「沈卿,你又胡鬧什麼?一個破手鍊,又不是什麼寶貴東西,我送給小姑姑怎麼了?如果你一直這樣自我,我是沒法跟你結婚的。」
我不屑一顧道:「不結就不結唄,有什麼大不了的?」
聽到我的話,謝星河更生氣了。
這件事本來該我生氣的,不是嗎?
但他緊抿著唇,把車開得飛快。
還連闖了兩個紅燈。
剛到家,小姑姑就被老爺子帶到了房間。
「你懷的究竟是誰的孩子?如果不能訂婚就趕緊打掉。」
「我們謝家的姑娘,不允許未婚生子。」
隔著老遠,仍能聽到老爺子的咆哮。
還有小姑姑的啜泣。
謝星河一臉擔憂。
他拉過我,臉色凝重,再次勸說道:
「沈卿,你也看到了,小姑姑過得多難。」
「你去給爺爺說,你不能生,小姑姑是幫你代孕的孩子。」
「你本來就怕疼,有了這個孩子,你就不用自己生了。」
我一把打開他的手:
「為了你的小姑姑我硬說自己不能生?你有病吧。這個孩子該不會是你的吧?」
謝星河黑著臉,明顯不悅:
「沈卿!」他說得很重。
「你亂說什麼呢?你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
「你剛才在車上不還答應得好好的嗎?」
我冷笑一聲:
「你做過的事,恐怕一天都說不完吧。」
謝星河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沈卿,如果你還想跟我結婚的話,就認下這個孩子,也不要造謠我和小姑姑。否則,我們就分手。」
「你好好想想。」
還沒等我回答,他推搡了我一下,就轉身離開。
宴會快結束的時候,我正想去跟老爺子告個別。
轉角的時候,一把被謝星河拽去了露台。
3
謝菲菲正等在那裡。
雙眼通紅。
謝星河用力攥著我的手腕,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沈卿,你今天必須給個準話,把孩子放你名下成不成?」
我用力掙了掙,但沒有掙開。
「謝星河,你放手。你這麼上心這個孩子,一定是你的。」
說完這句話,我看到小姑姑慌亂了一瞬。
謝星河攥得更加用力了些,我手腕生疼。
「還在造謠我。我真是對你太放縱了。」
他另一隻手用力捏了我的下巴:
「今天爺爺罵小姑姑了,是不是看著小姑姑出醜,你就滿意了?」
「要是早知道你是這麼惡毒的女人,我當時就不接受你的追求了。」
以前他跟我吵架的時候,就總會說後悔接受我的追求。
我就立馬敗下陣來,開始哄他。
不管錯在哪裡,統統都是我的錯。
我服軟道歉,我許下諾言,直到他勉為其難地接受。
但是這次,我壓下心中的憤怒,輕聲又堅定地說道:
「現在也不晚。分手吧!」
謝星河怔愣了一瞬。
他放開了我的手腕,後退了一步。
懷疑的目光在臉上掃了又掃:
「沈卿,你是認真的?」
還沒等我回答,他又說道:
「你知道我,如果我同意分手,你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以後在我面前,不要輕易說分手。」
說完,他轉身向外走去。
我也轉身離開。
這個地方,這個謝家,以後就跟我無關了。
剛走出一步,謝菲菲用力推了我一把。
情急之下,我拉住謝菲菲的胳膊。
她和我一起滾下了露台的台階。
我被謝菲菲壓在了下面。
壓得太疼,我推了她一把。
她滾落到地上。
半轉身體,坐起來,朝她的臉狠狠地扇去。
用力過大,震得我手掌生疼。
謝星河聽到動靜,回過頭來。
脫口而出的「小姑姑」響徹整個宴會大廳。
他飛奔過來,一腳踢開我,抱起了謝菲菲。
「小姑姑,你怎麼樣?哪裡不舒服?」
謝菲菲柔弱無比:
「疼,疼。她打我。」
謝菲菲指著我,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
謝星河看我的目光能噴出火來:
「沈卿,這次我饒不了你。你好好給我等著。」
「你也不問問是什麼原因嗎?」
吼出這句話,我的淚水也在眼眶打轉。
一是疼的。
另一點是,謝星河總是無條件地相信謝菲菲,而不是我。
三年來一直如此。
說完,抱起謝菲菲就向外走。
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
「沈卿,你跟著去醫院。如果小姑姑有什麼事,我一定報警。」
他的語氣蘊含著千年的寒冰。
我渾身都疼。
尤其是腿,謝菲菲倒下的時候,正好砸在我腿上。
胳膊肘著地,現在也是片片血跡。
我受的傷更嚴重,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但在謝星河就像瞎了一樣,他的眼裡只有小姑姑。
我艱難地站起來,拿過羽絨服,跟著他們上了車。
謝星河開得比來時還快,甚至差點撞在欄杆上。
一邊開一邊問著:
「小姑姑,你不要睡,馬上就到醫院了。」
那語氣,好像他的小姑姑馬上就要死了一樣。
小姑姑聽到他的話,也裝作極其難受的樣子。
可是她剛剛還在刷手機。
到了醫院,抽完血,謝菲菲還讓我給按著棉簽。
按完後,我把棉簽悄悄收了起來。
一番檢查下來,小姑姑除了有點貧血,什麼事也沒有。
連孩子也穩穩地在她肚子裡生長。
聽到小姑姑貧血,謝星河緊張得冷汗都出來了。
「貧血?這可怎麼是好?」
「對了,小姑姑是稀有血型,沈卿也是稀有血型,可以輸她的血。」
他一把把我拉到了醫生面前。
4
醫生看著他嘲諷說道:
「女性都有點貧血,這是正常的,根本不用輸血。」
但謝星河根本聽不進去醫生的話。
「你今天必須給她輸血。她是孕婦,出了問題你負責不了。」
醫生還想再勸,謝星河亮出了他的名片。
「這家醫院是我家投資的,如果你不想失業,現在馬上就抽血輸血。」
看到謝星河執迷不悟,我想掙脫他趕緊離開。
醫生看出了我的不情願,無奈道:
「就是抽這位女士的血,也得讓她同意吧?」
他用探詢的目光看著我。
「我不願意。我的血憑什麼輸給別人?」
謝星河攥緊了我的手腕:
「沈卿,你要理解。小姑姑是孕婦,不能受到傷害。」
「她不能受到傷害,我就能,對吧?」
說話的時候,我聲音因生氣而發抖。
我竟不知道,相處這麼久的男人,竟是這個德行。
聽到我的話,謝星河有片刻的遲疑。
但還是沒有鬆開我的手:
「卿卿,聽話,給小姑姑輸完血,我們明天就去領證。」
「你不是一直想領嗎?這次我絕不食言。」
我一邊使勁甩他的手,一邊大喊著「放手!放手!」
他仍是不放開。
並開始喊安保一起來拉住我。
情急之下,我撥通了秦朗的電話:「救我——」
沒等秦朗回答,手機就被打到了地上。
秦朗的聲音依舊從聽筒里傳來:
「卿卿,你怎麼了?你在哪裡?」
但周圍嘈雜的聲音淹沒了秦朗的著急。
幾個人推著我,進了抽血室。
我一點也動彈不得。
我的月經量一直很大,所以也一直貧血。
治療過多次,都沒有明顯的效果。
謝星河明明知道。
他以前還給我介紹過中醫。
可是面對小姑姑的時候,他可以既聾又啞還盲。
我的健康在他眼裡,比不上小姑姑的一根汗毛。
淚水不受控制地洶湧流下。
看著護士的針頭就要扎入我的胳膊,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凌亂的腳步聲傳來。
七八個人同時跑向了這邊。
「誰要抽我老婆的血?」
是秦朗。
5
他一把推開要給我抽血的護士,把我拉到了身後。
謝星河看著秦朗的舉動,呆住了。
他走上前,推了一把秦朗:
「你說誰是你老婆?」
「沈卿明明是我的女朋友,你拉她幹什麼?」
「放開她的手。」
謝星河試圖上來拉秦朗的手。
秦朗稍稍躲了一下,沒理會謝星河。
只是問我道:
「老婆,是誰要抽你的血?」
我伸出手指,指向了謝星河。
秦朗的臉色突然凝固,嘴角逐漸放平。
他握緊拳頭,眼神凌厲地看著謝星河。
突然伸出右手,一拳打在謝星河的臉上。
謝星河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我抽我女朋友的血,跟你有什麼關係?」
「這是我家投資的醫院,哪有你在這放肆的?來人——」
可最後一聲還沒拉長,就又被秦朗打了一拳。
他的鼻血立刻噴了出來。
原來幾個鉗制我的保安正想出手制止秦朗,秦朗帶來的七八個人,一下子就把保安打倒了。
外面幾個想圍上來的保安看到這種情況,也不敢再上前。
謝星河挨了兩拳,眼裡的怒火快要燒起來。
他再也不顧形象,想跟秦朗扭打起來。
但還沒走到跟前,就被秦朗帶來的人拉住了。
秦朗繞著我轉了幾圈,看到了我受傷的胳膊。
趕緊讓醫生給我包紮了。
又問我有沒有哪裡疼。
看著秦朗的體貼,想著謝星河的無情,我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洶湧而下。
秦朗抱著我,拍著我的肩膀:
「別擔心老婆,以後再也沒有人欺負你了。」
謝星河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瞪著秦朗:
「沈卿是我女朋友,你不要那麼親密。只要你以後不打她的主意,今天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秦朗笑了:
「是嗎?沈卿是我老婆,以後不要打她主意的是你。」
說著,他輕輕側身,掏出了結婚證,親吻了一下。
打開,在謝星河的面前晃了一下。
然後好像是怕被搶走似的,又趕緊收了起來。
謝星河瞪大了眼睛。
目光停駐,眼底儘是不可思議。
接著,他好像想起了什麼,搖頭笑了:
「呵呵,你他媽拿個假的結婚證糊弄我。我告訴你,這騙不了我。」
「今天下午我還跟沈卿去領結婚證,我離開時,她生氣得都快哭了。她這麼愛我,怎麼可能跟你結婚?哪有時間跟你結婚?」
原來他也知道,他離開我會生氣。
原來他也知道,我曾經很愛他。
但他一次次在民政局拋下我,根本就沒有顧忌我的感受。
他什麼都知道,還讓我一次次傷心。
只有一個解釋,他對我不夠愛而已。
站在旁邊看了很久的醫生小聲問了一句:
「那個,還需要給孕婦輸血嗎?」
謝星河沒有說話。
秦朗瞪了醫生一眼,他趕緊離開了。
謝菲菲想說什麼,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謝星河看向我:
「沈卿,你這麼想領證,我們明天就去領,等我們拿到真的結婚證,閃瞎他的狗眼。」
說話時,他的目光瞥向秦朗。
同時,他在等待我的回應,就像以往他說結婚,我興高采烈地回應一樣。
但這次,我並沒有說話。
謝星河的眼裡浮起疑惑。
秦朗也沒有回應他的目光,只是溫柔地看向我:
「老婆,現在我們走吧。先去哪裡?」
想到那個帶血的棉簽,我必須去謝星河的家裡一趟。
「去他的房子裡吧,把我的東西都取回來。」
顯而易見地,謝星河怒了。
「你他媽怎麼還叫我女朋友老婆。我——」
就像他的私有財產被人侵犯了一樣,他的眼裡漸漸醞釀出一場風暴。
他揚起了拳頭,向秦朗邁出了一步。
但一想到自己根本不是秦朗的對手,又放下了。
可秦朗根本就沒理他,拉起我的手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