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告訴他,我並不稀罕他們的道歉。
如果許沉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跟我結婚,或者決定和宋玥玥在一起那一刻,主動跟我坦白。
我雖然會難過,但我不會怨恨任何人。
他們把我當小丑耍了這麼久,還妄想得到我原諒讓自己安心。
門都沒有。
「許沉,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和你說話,我們已經分手了,懂嗎?就是沒有任何關係了的意思!」
「你老婆就算哭死,也與我無關。」
「還有你,我不是你的保姆,你的衣服,包括你媽的假牙,任何事!都不要來問我!地球少了誰都會轉,不要整得好像離開我,你就要不行了一樣。」
許沉沉默一瞬,說了聲對不起。
我沒耐心聽完,打斷他:「掛了,以後再也不要打來。」
掛斷電話,我直接拔卡扔掉。
爸媽得知我和許沉分手拿了補償,到處打聽我的下落。
揚言見我一次打我一次。
因為分手了,導致他們無法再從許家得到好處。
如今只想找到我,搶走我所有積蓄。
我很喜歡國內。
可是想重啟人生,只有遠走他鄉這一條路。
我被迫出國,在語言不通的國家適應生活。
讀書、學習電影分鏡,聽教授講解構圖理論。
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倒床就睡。
時間真是一劑良藥。
失戀的痛苦也在日復一日中漸漸淡化,
許沉偶爾托共同朋友來打聽我現狀,打探我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每年我生日,他都往我卡里打一筆錢,生怕我在異國他鄉餓著凍著。
他總是這樣多情。
不可否認的是,他確實是個心腸軟軟的人。
我們的愛情雖然面目全非,發生過很多不愉快,但承諾過要照顧我一輩子的事,他永不食言。
給了我錢,給了我房子。
就算我現在提出需求,許沉也會為我盡力辦到。
這樣的男人,我做不到怨恨。
當他闖進我家救我,替我擋刀,拿學費給我住院,而迫不得已輟學,又為我捐肝和做了十年飯的時候……
一樁樁,一件件,對我的那些好,我都記得。
後來,無論他怎麼壞,他過去那些好足以抵消掉全部的壞。
我把他打給我的錢原路退回去,不願意接受饋贈。
其實還有另一層原因。
國外這幾年,我和認識二十幾年的好朋友結婚了。
原因無他,我太喜歡小孩了。
一邊忙碌學業,一邊陪小孩長大的感覺很棒。
9
我逐漸適應現狀。
也挺幸運。
我先生是一個很好的人,溫柔善良多金。
願意讓孩子隨我姓,房子錢財自願贈與給我。
我已經做不到百分百信任男人。
結婚時,我和先生簽訂合同,即使將來婚姻破裂,孩子歸我,贈與我的財產也歸我。
到了我這個年紀,有沒有愛情不重要,我很慶幸給孩子找了個靠譜的爹。
如果不是朋友告訴我,許沉患上絕症,我想我不會再回去。
朋友說:「許沉昏迷中一直喊你的名字,其實他這幾年婚姻並不幸福,他跟你在一起是意氣風發的魅力大哥,和宋玥玥結婚後,一下就被拉下神壇了。」
看著病床上的許沉,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印象里的他,帥氣,清瘦,渾然天成的氣質,讓人一眼沉淪。
如今的他,臃腫,油膩。
沒有我的監督,他不再去健身房,不再適當地節食。
口味隨宋玥玥,每天都吃一些洋快餐。
我們四目相對。
卻只有我釋然笑了。
許沉患的是白血病,處於早期階段,有極大可能治好。
我勸他放寬心:「如果需要換骨髓,如果我的合適,那麼我義不容辭。」
就像當年他為我捐肝,同樣的真情實意。
只是我沒想到他和宋玥玥已經離婚了。
「思憶,我和她的婚姻是激情之下的錯誤,現在離了,我還有榮幸和你再續良緣嗎?」
許沉掙紮起身,雙眼泛著淚光,言語誠懇。
進病房前,朋友囑咐我不要告訴他,我結婚的事。
以免他加重病情。
「可以嗎?」
「我想吃你煮的飯,想聽你以前愛哼的歌,所有一切,我都無比眷戀著。」
許沉緊緊握住我的手,希望我同意復合。
我不動聲色抽回手:「難為你還想吃我做的飯,我這就去做。」
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拿起包往外走。
走到半道,想起忘記問他想吃什麼了。
我折返回去,正想推門進病房。
聽到許沉和朋友說:「宋玥玥嬌弱,我不能拖累她。」
「其實娶妻還是得娶思憶這種女人,能扛得起事,照顧人也是一把好手,而宋玥玥這樣嬌嫩的花,只適合藏在背後好好寵。」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懊惱,恨自己做錯了決定。
末後,慶幸道:「好在為時未晚,思憶回來了,這些年她在國外過得一定很艱難吧?我該補給她一場婚禮,撫平她心中的痛。」
朋友知道我結婚生子的事,只是不忍心打破許沉的自以為是。
猶豫一下,終是沒說什麼。
只是一味地勸許沉:「先養好病吧,你雖然和宋玥玥離了婚,但只是離婚不離家。」
「你明知道思憶不接受和其她女人共享男人,你還要欺騙她,讓她難堪嗎?」
許沉蹙眉不悅,不理解朋友為什麼阻攔他向我求婚。
「思憶一直以來都想嫁給我,我現在完成她的夢想,怎麼算是欺騙?」
「我不會讓她難堪的,這次我會藏好宋玥玥,給足她身為正宮的體面。」
10
我鬆開門把手,沒有踏進病房。
也沒有去買菜做飯,只是訂了一份營養餐。
許沉見我提著帶有標識的餐盒回來,略顯不滿。
我微笑解釋:「我想起你說過我煮的東西像潲水,如果是平時,我很樂意做給你吃,但現在你生病了,還是吃點好的吧。」
自顧自打開餐盒,掰開筷子,遞給他。
「對不起,如果那些話傷害到你,我向你道歉,我的本意從不是為了傷害你。」
許沉認真看著我,眼裡真情流露。
我搖頭,表示無所謂。
吃完飯,我起身告辭。
許沉更加疑惑了:「你不在醫院陪著我?」
我反問:「我似乎沒有資格當你的陪護吧,而且……」
我抬起右手展示了無名指上的戒指,一臉幸福笑道:「我結婚了,我先生和女兒在家等我,這個點再不回去,我家小妞得開始發牛脾氣了。」
說罷,病房門被敲響。
進來一位乾淨利落的阿姨。
我安慰錯愕中的許沉:「你放心,正如你所說,我們之間的羈絆太深,就算不愛了,也不會不管對方。」
「這位阿姨是照顧我女兒的保姆,人品好,做事利落,有她照顧你,我很放心。」
聘請阿姨的錢由我出,也算是我出了一份力。
我告訴許沉,不久後,我得和先生女兒飛回國外。
明天我會來醫院做檢查,如果配型成功,我才會留下來多待一陣子。
「不,為什麼變成這樣?思憶,你怎能拋下我和別人結婚?你在騙我對不對?我真的被你嚇到了,這個玩笑可以停止了嗎?」
許沉徹底崩潰,伸手想拽我。
我後退一步:「我先生你也認識的,他叫陸予安,我們幾個都是二十年的老朋友了。」
幾年前,陸予安在朋友圈公布過結婚一事,只是遠在國外舉行婚禮,沒有朋友參加。
許沉還在底下評論:『蛙趣,你小子鐵樹開花了,這把年紀終於結婚了,祝福祝福。』
當日,他若知道新娘是我,一定會抓狂吧。
電話響起,我按下接聽。
女兒軟萌的聲音傳來:「媽媽快回來。」
我心底一片柔軟:「好,先跟爸爸吃飯,吃完飯,媽媽就回來了。」
許沉從未見過如此充滿母性的我,因此失落不已。
像個破防的癲公,不依不饒命令我:「離婚,你馬上跟他離婚。」
「我答應娶你了,明天就娶,其實我不愛宋玥玥那個矮冬瓜,我只是貪圖新鮮而已,我現在吃膩了。」
「沈思憶,二十年的感情啊!你怎麼捨得放棄我?」
為了挽回我,他徹底和宋玥玥斷了。
我忍不住鄙夷。
他既背叛了我,現在也傷害另一個可憐女人。
做人怎麼可以既要又要?
骨髓配對沒有成功,我次日就要飛走了。
許沉哭著挽留:「別走好不好?只要你留下,我不逼你和我復合了。」
我拒絕:「我會經常飛回來看你,直至你康復。」
爸媽像弔死鬼一樣纏著我不放,與其在國內活得心驚膽顫,不如等他們都死了,我再回來。
許沉繼續哀求:「我會給你爸媽很多錢,讓他們不來騷擾你,留下好嗎?」
我依然拒絕。
一味給錢,只會助長壞人的貪婪,於任何人都無益。
我毅然決然離開。
後來,許沉病好,我便主動脫離他的生活,斷了聯繫。
聽朋友說,他沒有再娶,家裡掛滿和我的合照。
每年生日我依然收到一筆巨款。
我依然原路退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