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反應過來,我抬手一個響亮的巴掌落在他的臉上。
孟逸塵被打得愣住了,僵在原地。
「你在做什麼!」甜膩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明明被打的人是他,可淚水卻浸濕了我的眼眶。
並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心痛。
就如同當初在 KTV 里看到他左擁右抱時,那般心痛。
「孟逸塵,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和那日一樣,我丟下這句話,決然轉身離去。
身後,短暫的沉默之後,是孟逸塵撕心裂肺的呼喊:「雅舒!雅舒!是你!真的是你!」
他朝我奔來,試圖追上我,卻被那個女孩緊緊抱住。
「逸塵哥哥,你不要去追啦!」
「你鬆開!」
「我不松!」
14
【啊啊啊啊啊啊!出現啦!出現啦!更精彩的劇情出現啦!】
我的腦海突然出現尖叫。
【多麼精彩的四角戀,多麼爽的手撕渣男!】
「你回來了啊,統子老師。」我在心裡說道。
【本統子一直都在,只是之前需要強制閉麥而已。】
「為什麼說剛剛的劇情比追妻火葬場精彩啊?」
【因為活人文學總是大於死人文學啊。】
「額……好吧,那是不是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可以回家了?」
【非也非也,故事既然是由你發起,那自然是需要由你結束。】
「什麼意思?」
【不是,你問題咋還這麼多?】
「這不是想讓統子老師多一點台詞嘛。」
【哦~徒兒你有這份心是好的。意思呢,就是說你需要為現在的劇情寫一個結尾,讓劇情不在這裡戛然而止。並且,結尾也在評判範圍內哦~】
「哎,三年之後又三年,什麼時候是個頭啊?真是上了賊船!」
【哎呀,哪有這麼誇張,徒兒你加油吧,為師先閉關去啦~】
15
上了車後,我率先開口,低聲向秦厲道歉:「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謝謝你今天幫我解圍。」
「米小姐不用客氣,誰都有遇到人渣的時候。」秦厲淡淡地說道。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人都會變的,靈魂這個東西,最不穩定。」
我凝視著窗外,遲疑了片刻,問道:「可如果一個人靈魂沒變,身體變了,還會被認出來嗎?」
他轉過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如果是仇人,那麼化成灰都能認得。」秦厲說著,「如果是愛人,那更沒有認不出的道理。若是認不出來,只能說明他不夠愛你。」
我低下頭,指尖輕輕扣著包邊,思緒被他的話牽引,忍不住回想起孟逸塵和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不夠愛嗎?
我沒有辦法篤定地回答這個問題,可如果說孟逸塵沒有愛過我,那是不可能的。
他會記得我的每一個小習慣,也會留意我隨口一提的願望,想方設法地去實現它。
我生病發燒的時候,他會整夜陪在我身邊,衣不解帶地照顧我。
當我情緒崩潰大哭時,他會擁我入懷,輕輕地拍著我的背,耐心地等我宣洩完。
現在想來,這些甜蜜的回憶原來居然會因為一個不穩定的靈魂而變得苦澀刺痛。
16
孟逸塵周末給我打了無數個電話,都被我拒絕了。
最後,我直接將他拉黑。
可我忍不住冷笑。
為什麼偏偏這一次,他就能認出我?
是因為我身邊有了別的男人嗎?
原來讓他破防的,是另一個男人的存在。
但我不喜歡這種戲碼,也不喜歡這樣的追妻火葬場。
如果他以為我是因為另一個男人才拋棄他,他就會覺得自己還有機會。
畢竟,總有他上位的時候。
可我想讓他知道,沒有他,沒有任何男人,他也不會有這個機會。
17
周一到公司的時候,我就感覺氣氛不對勁。
好幾道視線若有若無地盯著我,透著敵意,周圍的同事也在交頭接耳。
甚至在我去洗手間時,打掃的阿姨都忍不住異樣地瞥我一眼。
幾個大膽一點的,甚至直接給我甩了個白眼。
中午的時候,顧欣怡火急火燎地衝進我的辦公室,臉上滿是焦急。
「你知不知道你被人潑髒水啦!也不知道誰傳出來的,都在說你是小三!」
「小三?」我一頭霧水。
「我剛剛聽前台說,有人傳這樓里一個長相妖艷的混血女插足他人感情。」
「這不沒指名道姓嘛?」
「這樓里除了你混血、長相妖艷,還能有誰啊?這跟指名道姓有什麼區別!」
「空穴來風的東西,沒必要信。」
顧欣怡急得不行:「你快別說成語啦,趕緊去澄清呀!」
「不要掉入自證陷阱!」
「那你要怎麼辦?」
「先等等看,得找找源頭。」
18
找到源頭的時候,我正在上廁所。
因為我辦公室那層的廁所壞了,只好去了樓下的廁所。
廁所,總是八卦的加工廠。
「你說的就是樓上廣告公司的那個混血女?」
「看不出來啊,原來她這麼噁心。」
「什麼看不出來啊,我一看就知道是個狐媚子。」
「你們別這麼說,是我的問題,我太敏感了。」
幾個女聲中,夾雜著一個尖細的嗓音,我立刻認出,是跟在孟逸塵身邊的那個替身女孩。
「肯定不是你的問題啊,她那樣就是為了吊著你男朋友!」
「對對,就是欲擒故縱。」
我重重地推開隔間門,徑直朝她們幾人走過去。
她們一見是我,倒吸一口涼氣,紛紛探出腳步,警惕地把那個替身女孩護在中間。
我淡淡一笑,語氣平和:「放心,我不會找她麻煩,就是想和她單獨談談。」
見我態度溫和,幾人猶豫了一下,最終離開了廁所,留下女孩一人站在原地,有些侷促。
我走到水龍頭前,慢條斯理地邊洗手邊對她說:「你應該知道孟逸塵跟你交往的原因吧。」
女孩被問得一怔。
「你叫什麼名字?」我轉頭,目光落在她低垂的臉上。
「許清清。」
她的聲音恢復了正常,不再帶著刻意的甜膩。
我直視著她:「許清清,你就甘願當個替身嗎?」
她抿唇道:「可我喜歡他,當替身我也願意。」
「你要是這麼作踐自己,我也沒辦法。可你散播這些謠言又是為了什麼?是覺得我威脅到你和孟逸塵的感情?」
女孩垂著頭,沒有回答。
「曾經的我也因為喜歡一個人而卑微到塵埃,結果卻一無所獲,反倒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後來我才發現那樣的喜歡,根本不值得推崇。為愛付出後的自我感動,只不過是精神勝利法而已。
「別在戀愛里做阿 Q,把無謂的堅持當作偉大。
「我今天之所以願意和你說這麼多,是因為,我和你,從來都不應該是敵人。」
說完,我擦乾了手,轉身離開了洗手間。
19
回到辦公室後,我就直接打開腦內聊天室。
「統子老師,你在嗎?散播謠言的戲份,是你安排的吧?」
「咚咚咚!統子老師?你在家嗎?」
「不出來,別怪我現在就去強吻許清清,擾亂劇情!」
【欸欸欸,別別別!我來啦~】系統強裝著鎮定。
「是不是你安排的?」
【欸嘿,被你發現了呀。】
「我實在想不出許清清汙衊我的理由。汙衊我並不能讓孟逸塵更喜歡她。而且她說話的聲音分成兩種狀態,汙衊我的時候和在孟逸塵面前都是甜膩膩的嗓音。我想到你說的角色殼和本性,如果甜膩嗓是她的角色殼,那麼汙衊就應該是劇情吧。」
【徒兒分析得不錯,我確實是想推你一把,讓劇情更上一層樓,畢竟誰不愛看手撕綠茶呢?】
「這樣的劇情精彩是精彩,可惜不高明。」
【哦吼,居然敢開始評價老師了,那何為高明呢?】
「你且看著吧。」
20
後來一段時間,謠言漸漸平息,沒人再議論我。
我重新將精力投入工作中,廚具廣告的拍攝非常成功,投放市場後反響也極好。
秦厲為此格外開心,連著請了我幾頓飯。
我一打聽才知道,他竟然是京圈名門秦家的公子。
廚具公司只是他們家族產業的一部分,而他只是從基層起步才來當宣傳總監。
豪門恩怨深似海,並且他也主動告訴我,他們家裡情況也複雜,我嫁人後未必能繼續工作。
我猶豫了一下後,還是拒絕了他。
剛有起色的事業,我不想輕易放棄,也不願將未來鎖在一個不確定的家庭中,做一隻沒有自由的金絲雀。
孟逸塵聽說我沒有和秦厲在一起後, 又開始頻繁地來公司找我。
看到許清清沒有再跟在他身邊時,才知道他倆已經分開了。
孟逸塵堅持不懈地在公司樓下蹲我, 搞得我只敢從地下車庫溜走。
孟爸爸也因為孟逸塵這段時間工作懈怠,狠狠地訓了他一頓, 還收回了他手中的一部分管理權。
21
因為廚具廣告的成功,有更多的公司找上門來讓我拍廣告。
為此, 我最近經常加班到深夜。
夜裡, 正當我走出電梯時, 發現孟逸塵還等在大堂里。
我轉身準備回電梯繼續從地下車庫走,卻還是被他叫住了。
「雅舒,我們談談, 行嗎?」
回頭看到他一臉疲憊的模樣,我最終還是心軟了。
我們坐在江邊的長椅上, 夜風輕輕吹過。
他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我給過你機會了。那麼多次暗示, 你都視而不見。」
「那是因為我太愛你了,所以不想有人模仿你、褻瀆你。」孟逸塵著急地辯解著。
「孟逸塵,你錯了。那不是愛,你只是在自我感動。如果你真的愛我, 就不會認不出我,也不會去找個替身。」
孟逸塵神色一僵。
「你說的是, 都怪哥哥太笨了。」他自嘲地低聲說道, 「如果我早點認出你, 你是不是就——」
「沒有如果了。」我打斷他。
他沉默了一會兒, 神情有些黯然, 又道:「我還以為你拒絕了秦厲, 是想再次選擇我呢。」
「你還真是想得美。我拒絕他是因為他並非良配,而不是因為你。我不會因為你去選擇一個男人,也不會因為你而去拒絕一個男人。你, 從來都不在我考慮的範圍內。」
孟逸塵愣愣地看著我:「原來是這樣。」
他笑出了聲, 彎下身子將臉埋入雙手裡,那笑聲隨即又變成了哭聲。
追妻火葬場裡,真正讓男人破防的不是另一個男人。
我坐上車的時候,孟逸塵明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食指嗒嗒嗒地在方向盤上敲著。
「全半」良久,他才起身, 朝我道別。
他離開的時候,回頭看了我一眼。
眼眸被路燈點亮,閃著清亮的光芒。
我後來才知道, 那是「他」的道別。
那個踏月而來的少年, 最終又隱沒在了陰影里。
22
【我很驚訝, 你最終居然兩個男人都沒選。這就是你說的高明劇情?】
系統又冒了出來,和我一起吹著江風。
「是啊,為什麼一定要選一個, 我不可以選我自己嗎?」
【我看你是選了工作。】
「你也可以這麼認為。」
【為什麼這樣的劇情更高明呢?】
「因為大女主永遠是最偉大的!」
【原來如此!為師受教了。】
「哎~」
【你嘆什麼氣?】
「你說人怎麼會變化那麼大, 我曾經愛過的人居然成了這個樣子。」
【你愛上的是孟逸塵的殼,是作家塑造出來的角色。】
「所以我愛的是?」
【是女作家的靈魂。】
「那他還存在嗎?」
【存在過吧。】
半年後,在我處理好手頭上所有的工作後, 以出國再次深造為由,離開了這個世界,回到了現實世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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