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當扶弟魔，翻身成大女主完整後續

第1章 1

媽媽要把她賣了給弟弟換彩禮。

男友跟青梅曖昧糾纏不清。

黎婉不哭不鬧，掰斷電話卡，頭也不回地進了研究秘密基地。

五年後，她成為國內最年輕的頂尖專家。

當手機再次開機的瞬間，無數簡訊湧現出來——

媽媽向她示好：【婉兒啊，媽媽想你了，有時間回家看看吧。】

男友向她表白：【黎婉，我會等你回來，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001

黎婉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聽著客廳中傳來嬉笑熱鬧的聲音，才意識到家裡有客人。

她頓步在玄關的位置，看到父母和弟弟，以及未來弟媳一家人。

黎婉是博士生畢業，弟弟黎耀則早早地輟學，在家裡的幫扶下，開了個汽車修理店。

前不久，弟弟將女朋友帶回家，目前正在商議著婚事。

見黎婉回來了，原本還喜氣洋洋的一家人瞬間沉默了下來。

黎母不高興地嗔怪了一句：【還愣在那裡幹什麼？沒看到家裡來了客人？】

說著，又自顧嘟囔著抱怨說：【整天讀書讀的腦子都傻了！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

黎婉原想回房間休息，可眼下這情景，只能留在客廳陪坐。

弟媳家想要房車和彩禮，以黎家目前的處境，是拿不出這麼多條件來的。

黎母賠著笑臉求情說：【我們家情況比較特殊，黎耀啊，有個讀書的姐姐，今年剛博士生畢業，早些年供她讀書花了不少錢，把家裡的積蓄都快掏空了，不過你們放心……】

黎婉只覺得諷刺，事實上，從她上大學開始，家裡就沒再給過一分錢。

學費全靠助學貸款和獎學金，考上研究生以後，她就能靠項目里賺的錢補貼家裡了。

但在父母眼裡，始終是她這個堅持讀書的姐姐拖累了家裡。

黎母又苦口婆心地談著條件——

【黎婉已經找到男朋友了，對方還是個富二代呢！】

【上個月，我表姐家的閨女結婚，才大專學歷呢，就要了三十八萬的彩禮，我們黎婉可是博士生，肯定能賣個更好的價錢，這都是你們的。】

黎婉只覺得諷刺，合著她辛苦讀書這麼久。

在他們看來，就是能賣個好價錢？

弟媳陳莎不滿地看了黎婉一眼：【那些錢還沒拿到手呢！現在畫大餅沒用。】

【你們要是有本事，現在把她嫁出去，湊夠錢再來找我。】

她摸了摸自己的孕肚：【反正我是等得起，就怕你家孫子等不起。】

陳莎張口要四十萬的彩禮，否則就去把肚子裡的孩子打掉。

這下，眾人把目光落在了黎婉的身上。

黎婉沉默一下，回覆說：【我現在沒有要結婚的打算。】

就算有，就活該把她賣了，給弟弟當彩禮？

黎母剜了她一眼：【只進不出的東西，我怎麼就養了你這麼個自私自利的白眼狼！】

【要不是你非頭鐵去讀書，早點掙錢給你弟結婚，他也不至於這麼難！】

002

客人剛走，父母就向黎婉下發了通知。

【給你弟買婚房，就得賣掉老房子，羅湖灣那邊的房子面積小。】

【不可能讓莎莎嫁進來後，還跟小姑子住在一起，你早點收拾東西搬出去吧。】

【反正你現在也畢業了，該找工作了，在外面租個房子也一樣。】

黎母說完後，又頓了頓，問：【你就不能跟陸揚商量下，早點結婚嗎？】

【就算現在不結婚，提前給咱們點彩禮也行啊？】

【這買東西還知道付個定金呢！】

黎婉下意識地捏緊了手指，壓著平靜的語氣：【我說了，目前沒有結婚的打算。】

黎母翻著白眼瞪了她一下：【你可別拖到最後，人家不願意要你，真熬成老姑娘了。】

【家裡投資你這麼多錢，彩禮上收不回來，那不是打水漂了？】

黎婉下意識地捏緊了手指，畢竟父母心裡就是這麼想的。

他們跟弟弟才是一家人，而她，是遲早要潑出去的水。

哪怕花了家裡的一分錢，在父母眼裡都是虧損，讓她占了便宜。

黎婉默了默，回答說：【我已經找到工作了。】

黎母追問了一句：【什麼工作？一個月工資多少？又能給我們多少？】

黎婉沒告訴她真相，搪塞了一句：【一個小公司，目前剛開始。】

黎母斬釘截鐵地說：【不行！】

她不滿地擰了一下黎婉的頭，又咕噥著抱怨：【就說你上學沒用，都讀到博士了，還只能在小公司混日子，實在不行，你去考咱們這兒的片區民警吧。】

【局子裡有人脈，讓你弟有個依仗，以後咱們家辦事也方便。】

從黎婉大學畢業，黎母就開始研究這方面的門路了。

黎耀開了家汽修店，便向讓黎婉應聘4S店，給弟弟積攢人脈。

黎耀之前突發奇想要搞蔬菜大棚生意，黎母便想方設法地打聽農業局的招聘信息。

一切為了弟弟，哪怕把她骨頭敲碎了，也得給弟弟鋪路。

黎婉淡淡地回覆說：【那招聘信息我看了，要法學專業的，我專業不符合，報了也沒用。】

黎母又不滿地抱怨了一句：【你說你，非要讀那個什麼航天飛行器，有什麼用？】

【不能給家裡掙錢，以後就算混出來了，對你弟弟也沒有半分幫助。】

在黎母的抱怨聲中，黎婉走進臥室，將所有聲音隔絕在門外。

她的房間很小，裡面堆滿了雜物。

起初她跟弟弟年紀小時，還能住在一個房間，長大後，便重新分配了。

弟弟留在了原先的臥室，不僅如此，父母還特意請工人把臥室改造，擴充了十多平米。

黎母笑眯眯地說：【黎耀是個男孩子，人高馬大的，擠這麼小的地方肯定不舒服。】

【這下好了，以後房間能放弟弟的書桌玩具，男孩子調皮，就要空間大點才能施展開。】

而黎婉則搬進了由陽台改造的隔斷間裡。

黎母又說：【陽台多好啊，光線足，通風好，還能時常看看外面的風景。】

然而，事實的情況是，她每晚都會被樓下的動靜吵到睡不著。

冬天漏風，夏天被太陽直射，像個蒸房一樣，連個空調都沒有。

隔斷的推拉門經常卡住，跟父母反應多次都沒有整改，反而弟弟黎耀抱怨了一句黎婉每次推拉門時吱扭吱扭的聲音影響自己休息，第二天，她的推拉門才被改裝成真正的木門。

這樣細碎的小事，黎婉本不想計較。

但長期積壓下來，也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

父母並不愛她，至少相較於弟弟而言，她由始至終都無法融入他們一家三口的圈子。

以前黎婉還會暗暗心酸，可現在不會了。

她給窗台上的日曆標記了紅色，倒數著一周後的日子。

還有一周，就能徹底解脫了。

003

黎婉突兀地接到男友陸揚的電話，約她出去吃飯。

等她趕到地方才發現，不止陸揚一個，還有他的好兄弟們。

席間，有人擠眉弄眼地搭著陸揚的肩膀開玩笑：【陸揚，你小子真是好福氣啊！黎小姐學歷高，聽說還是個研究飛行器的博士生呢！你倆準備啥時候結婚啊？】

【伯父伯母整天在外面炫耀，自家有個博士生兒媳婦，早點把黎小姐娶回家，生個娃，你倆強強聯合，我都不敢想你倆的孩子以後會有多學霸，伯父伯母也能高興了！】

陸揚還沒回答，一旁的孫菲若卻撇撇嘴——

【談個戀愛而已，才幾天啊？誰談戀愛就是奔著結婚去的？】

黎婉原本還低著頭不聲不響地吃東西，聞言，手不由頓了一下。

緊接著，又聽孫菲若感慨說：【這人還真是，要不怎麼說讀書是跨越階層的最佳途徑呢？以前伯父伯母多挑啊，黎小姐要不是學歷高，估計他們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這番話，落在黎婉的心中，讓她有些不舒服。

她跟陸揚是在一個項目中認識的。

她是項目的研究人員，陸揚則是項目老闆的兒子。

當時研究室在山區，山里條件惡劣，剛來沒幾天，陸揚就病得爬不起來了。

是黎婉照顧他康復。

之後，通過導師搭線，她跟陸揚成了男女朋友。

陸家是做高端技術產業的，缺個高知兒媳做門面。

但當陸揚把她介紹給朋友時，卻遭到了孫菲若的嘲笑。

【陸揚，你家扶貧啊？】

【還是王子與灰姑娘的愛情童話看多了？】

見氣氛難堪，孫菲若才又擺出道歉的架勢說：【不好意思，黎小姐，我這人就是心直口快，跟陸揚從小就認識，算是兄弟了，我們以前就這麼直來直去地說話，沒有針對你的意思。】

黎婉瞥向旁邊的陸揚，他沒說話。

因此，黎婉也輕輕一笑，回覆說：【沒關係。】

吃完飯，孫菲若有些喝醉了。

她鬧著要去陸揚的家裡住：【我跟家裡老頭吵架了，被他趕了出來，現在無處可去了。】

不知是誰來了句：【大小姐，人家陸揚現在有女朋友了，你這不合適吧？】

孫菲若卻不樂意了，一把摟過陸揚的脖子，嘟囔著抱怨：【怎麼了？談戀愛就能不顧兄弟了？沒聽說過一句話嗎？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到底是兄弟重要？還是女朋友重要？】

她打了個酒嗝兒，催促：【快點，你家我又不是沒住過。】

【你當著老娘的面穿褲衩去衛生間時，你女朋友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004

陸揚真把孫菲若帶回了家，熟練地幫她脫去外套和鞋子，為她用溫熱的毛巾擦臉。

直到最後，他才注意到客廳中對著照片牆打量的黎婉。

一張張合影上，他跟孫菲若笑容燦爛，宛若情侶。

陸揚對著她欲言又止：【其實我父母有提過結婚的事了，不過我想，可以不用這麼急……】

黎婉毫不猶豫地回答說：【好。】

乾脆到讓陸揚都不禁怔了下，總有種黎婉也並沒有那麼想跟他結婚的感覺。

他又挽回地說了句：【下個月就是咱們的戀愛紀念日了，這一次，我想好好慶祝一下。】

【你想怎麼過，都可以，就算是我給你的補償。】

黎婉跟陸揚已經在一起三年了。

但一次完整的戀愛紀念日都沒有。

第一次，陸揚約她去看電影，但電影還沒開場，剛剛拿到票，他就接到孫菲若的電話，說自己開跑車剮蹭了行人，陸揚就著急忙慌地丟下她去給孫菲若處理事故了。

黎婉一個人看完了電影，直到深夜，才收到陸揚道歉的簡訊。

第二次，陸揚提前訂好了溫泉酒店，還讓黎婉儘快把手上的事情處理乾淨。

於是黎婉加班加點忙了一周，好不容易抽出慶祝紀念日的時間。

但兩人趕往酒店的途中，又接到孫菲若的電話，說她在酒吧喝酒，被小混混纏上了，大小姐脾氣上來，她爆了小混混的頭，雙方打得很激烈，讓陸揚過去幫忙鎮場子。

聽說孫菲若受了點傷，陸揚瞬間六神無主，調轉車頭回去了。

黎婉陪著他去了趟警局，又陪他送孫菲若去醫院，終於安排好那位大小姐，陸揚才看到她穿了一整天的高跟鞋，後腳跟都快磨出血了，只能用一句『對不起』搪塞了所有。

第三次，撞上孫菲若跟新男友分手。

聽著孫菲若在電話那頭的哭聲，陸揚二話不說趕過去，陪了她一整晚。

那天，他甚至都沒來得及給黎婉打個電話，黎婉給他發的消息也沒有回覆。

黎婉一個人在約定的餐廳里吃完了飯，直到一周後，看到孫菲若發在朋友圈裡的照片，才知道自己的男朋友為了哄孫菲若高興，拋下國內的一切，陪她去東南亞散心旅遊去了。

所以對於這次，黎婉已經不抱任何期待。

她扯唇一笑，淡淡地說：【不用了。】

陸揚急了：【我說真的，位置我都訂好了，你看……】

黎婉打斷他：【新公司不給請假，時間上來不及。】

陸揚愣了一下，反問：【你找到工作了？】

黎婉淡淡地嗯了一聲，陸揚又說：【我爸媽比較想讓你來我們公司……】

黎婉不咸不淡地回覆：【不用了，那不是我的發展計劃。】

陸揚徹底沉默了下來，連抓著黎婉的胳膊都僵持起來。

他有點搞不懂，總感覺黎婉好像哪裡變了。

以前黎婉還會跟他滿心憧憬地討論著未來，那些規劃中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可現在，他連黎婉什麼時候去面試，又要去哪個公司工作都不知道了。

一片寂靜中，黎婉突兀地問：【你還有事嗎？】

對上陸揚猛然抬起的眼睛，她又解釋說：【再晚，我就攔不到計程車了。】

陸揚遲遲地鬆開了她的胳膊。

黎婉走的也很乾脆，偌大的走廊內，只剩下陸揚對著滿室空寂，總感覺缺了點什麼。

005

回到家，發現爸媽的房間裡還亮著燈，讓黎婉頗感意外。

走近了才發現，原來是他們一家三口在商量事情。

弟弟黎耀滿臉不耐煩地說：【爸媽，我現在真的缺錢，莎莎懷孕了，她都說了，如果湊不齊房車彩禮和三金的話，就去醫院把孩子打掉，那可是你們的親孫子！咱們家的血脈啊！】

黎母無奈地說了句：【房子不是看好了嗎？等把老房子賣掉就能過戶了。】

【車子也沒問題，咱也不求買個多好的，十幾萬讓你們開著玩總行了吧？】

黎耀欲言又止，又悶悶地說了句：【莎莎說了，那房子太小了，車子比她預想中的價位低了幾萬，需要在三金上補，咱們之前給她買的項鍊手鐲和戒指不夠，得再加點兒。】

【再說了，這結婚辦酒席不需要花錢啊？咱家還有錢嗎？總不能在婚宴上剋扣，讓親戚朋友看咱家的笑話吧？你看我結婚這麼大的事兒，我姐到現在也沒個表示……】

黎耀繞了好大的彎子，最終暴露了他的真實目的。

【她那個男朋友陸揚不是挺有錢的嗎？不如讓姐姐去找他借點兒？咱們把婚事辦的體體面面的，反正我姐早晚要嫁進陸家的，現在借點兒，算是預支我姐的彩禮錢了。】

第2章 2

一直沉默的黎父罕見地說了句公道話：【你胡說八道什麼呢？陸家本來就看不起咱家窮，你姐還沒嫁過去的，就讓她找陸家借錢，讓你姐以後怎麼在婆家立足？】

黎耀惱了，一蹶子從床沿上彈起來：【好好好，你們就想著我姐是吧？】

【那就讓莎莎去醫院把孩子打了！反正我這輩子已經廢了，哪兒像我姐啊！學歷高，以後嫁得好，工作不愁的，你們以後就跟著我姐，別指望我跟莎莎給你們養老了！】

聽到這裡，黎婉頓感心神恍惚。

好好的家庭會議，落在她的耳中卻成了她的分屍現場。

其實弟弟黎耀以前挺好的，還記得小時候，她長期因為營養不良頭髮枯黃，上課都無法集中注意力，媽媽卻會給黎耀每天煮一個雞蛋，讓他補養身體。

弟弟還會偷偷把雞蛋塞進她的書包里，也會用歪歪扭扭的字讓她別傷心。

父母的偏愛就像煮青蛙的溫水，漸漸地，他就習慣了。

媽媽會不止一次地在家裡說，『要不是為了供你姐讀書，我們能給你更好的』『你姐考得好，以後混得好，正好能幫扶你這個弟弟』『我跟你爸的東西不都是你的？總不能指望你姐』。

飯桌上，她也有意無意地旁敲側擊——

【哎呀，老吳家的兒子結婚，就是他三個女兒出錢買的房子，還在婚禮上每人包了個十萬的大紅包，要不怎麼說養女兒有福氣呢？多幾個姐姐疼的弟弟，也能過得好呢！】

【老張家的閨女真自私，好不容易供她讀了個大學吧，她居然跑去十八線小破城躺平了，可把老張氣得不輕，他那個兒子不爭氣，原本還指望等閨女混好了，給兒子找個門路呢！】

006

母親的話，像是一段段緊箍咒，牢牢地束縛著黎婉的心。

讓她從小就明白一個道理，作為女孩子，除了向上爬，是沒有任何出路的。

黎耀書讀不好，父母可以集資給他開個汽修店。

老張家的兒子不學無術，家裡可以砸鍋賣鐵地給他安排工作。

女孩子沒有退路，學不好，一輩子就完了。

黎母嘆息著打斷了父子倆的衝突：【好了好了，都別吵了。】

【其實黎耀說的也沒錯，黎婉早晚要嫁進陸家的，這彩禮怎麼都會給。】

【我原先的意思，想讓黎婉先結婚，從陸家那裡接來的錢也能供我們周轉下，給黎耀和莎莎拼個更大點的房子，可那死丫頭倔啊！就是不結婚，她能拖，黎耀又不能拖。】

【不然憑你姐的模樣和學歷，還有陸家的家世背景，肯定能餘下不少錢的！】

最後，她從床頭櫃里拿出了一疊紅手帕。

將紅手帕一層層掀開，裡面是一些細碎的黃金首飾。

黎母鄭重地交到黎耀手上：【這是你姐以前給我買的金首飾，反正我戴著也沒啥用，攢了不少呢，最近金價高，你找個店變賣了，也能給莎莎填補買結婚三金的錢。】

以前黎婉用從學校里攢的第一筆獎學金，給黎母買了個銀手鐲。

黎母只戴了一下就取下來了，還撇撇嘴，嫌棄地說著什麼：【有個能幹的好閨女就是好啊，看老許家媳婦身上戴的，都是金項鍊金鐲子啥的，我也指望閨女給我買個呢！】

從那以後，黎婉就養成了送黎母黃金的習慣。

可黎母依舊很少戴，每次都裹在那個紅手帕里小心翼翼地藏著。

她脖子上戴著的是黎耀給她買的珍珠項鍊，成色很次，價格也就兩三百。

但依舊不妨礙黎母見人就說：【我兒子買的，男孩子能有這個心，也算是孝子了。】

每次旁人問起黎婉時，黎母又頭疼地哎呦了一聲——

【別提那死丫頭，要不怎麼說賠錢貨呢？年紀這麼大了，也不結婚，也不工作，整天爛在學校里，她弟弟都不讀書了，她非要讀，我這一天天的，都快被她愁死了！】

以前黎婉也曾問過為什麼媽媽不肯戴她買的金首飾。

明明是她自己要的，真買回來了，她卻不愛戴了。

黎母還遮遮掩掩地說：【我都多大年紀了，還戴這麼貴重的東西？萬一丟了咋辦？】

可現在，黎母將那些金首飾拍進黎耀的手裡：【我看網上說，以後的錢就不值錢了，還是握在手裡的黃金更穩妥，這可是我辛辛苦苦攢出來的，以後你跟莎莎也多攢點兒。】

【你姐那邊，我會跟她說說的，家裡供養她這麼久，也是時候該回報點了。】

黎婉的心徹底涼了。

現在她總算明白為什麼媽媽喜歡金首飾，每次都照單全收像個無底洞了。

她沒有聲張，而是拖著沉重的身體回到隔間臥室。

看著窗台上被圈紅的日曆，黎婉在心裡默念著離開的日子，才總算平靜下來。

第3章 3

007

第二天，她是在一陣喧鬧聲中被吵醒的。

最近家裡很忙，為了賣掉老房子，經常有陌生人來預約看房子。

有時黎婉正睡著覺，為了讓客戶看清陽台隔間的布局，黎母也會嘩啦一聲推開她的門。

獨留被驚醒的黎婉穿著睡衣坐在隔間的床上，像是被觀望的動物NPC。

這次來的是對老夫妻，房價談的不錯，就是臨走的時候，對著黎婉的隔間指指點點的。

然後，黎母就來找黎婉了。

【房子賣出去了，人家下周就要搬進來，讓咱們儘快把東西清理出去。】

【他們對這個陽台隔間不滿意，要拆掉做個大陽台，所以……】

黎母頓了頓，說：【你不是找到工作了嗎？出去租的房子找好了嗎？】

基地包住宿，黎婉不需要考慮這個問題，就是……

以目前的局勢來看，她連最後一周在家裡住的資格都沒有了。

她嗯了一聲，黎母鬆了口氣：【那就好，你下午搬出去，我們也早點找工人拆隔間。】

直到現在，她才順口問了句：【你找的工作是啥啊？在什麼地方？】

黎婉淡淡地回答：【外地，下周就去報到。】

黎母聲音拔高了許多：【什麼？你之前怎麼不說外地？跑那麼遠幹什麼？】

【下周就報到，那你弟結婚怎麼辦？你可是他的姐姐，總不能弟弟結婚，姐姐不在場吧？】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黎耀，黎婉心裡又升起一抹悲涼。

這時，黎母看了眼客廳，又悄悄把門關上了，壓低聲音說：【黎婉，有件事情，我得跟你商量一下，你弟結婚，是咱們家頭等的大事，你這個姐姐總得有個表示……】

【我跟你爸都商量過了，你就給……】

話還沒有說完，黎婉便從書架上拿出一張銀行卡，推到黎母的面前。

【這裡面有十萬塊，算是我給弟弟和弟妹還有未出世孩子的紅包吧。】

黎母拿著那張銀行卡愣住了，但又手指收緊，揣進了手裡。

她嘴上關切地問：【怎麼給這麼多？你不是剛找著工作嗎？房子還沒租呢……】

【外面不比家裡，吃穿用度都要花錢。】

黎婉曬然，若不是昨晚聽到他們的密謀，她甚至會沉浸在或許父母還愛她的錯覺里。

她不再看黎母，反而起身收拾東西。

黎母又說了句：【下周就要走啊？你弟的婚期定在下個月呢！準備婚宴可麻煩了，又要訂酒席，又要招呼賓客的，還指望你能留在家裡幫個忙呢！對了，新公司能請假嗎？】

【要不，等你弟結婚那幾天，你回來一趟吧？】

黎婉背對著她，東西不多，因此收拾起來也快。

她頭也不抬地回答：【請不了假，就不回來了。】

黎母急了：【怎麼會呢？什麼公司啊，這麼大的事，怎麼能不讓請假呢？】

【這可是你親弟弟結婚，你這個做姐姐的不在，多不好。】

黎婉終於收拾完東西，回過頭看她，反問了一句：【不是給錢了嗎？還想要什麼？】

黎母張了張口，這句話刺進她心裡，猛然一痛。

她下意識地慌促道：【我不是想要錢，我……】

視線落在黎婉收拾的行李上，她這才發現女兒只帶走了一個小背包。

被子雖然是弟弟蓋舊的，但好歹是家裡的棉花打的，那種羽絨蠶絲被時興後，便淘汰下來給了黎婉，可按黎母說的那樣，還是家裡的老棉花蓋著舒服，有家的味道。

卻被黎婉收進了垃圾袋裡，預備扔掉了。

黎婉很少過生日，也很少買新衣服和玩具，黎父和黎母總記不住正確的日期。

黎耀的衣服都是名牌最新款，可黎婉的衣服都是從親戚朋友那裡搜刮來的。

有次黎婉傷了腿，黎父和黎母不得不輪流接送她上下學。

被黎母偶然間碰到同學奚落黎婉怎麼穿個男孩子的衣服來上學。

黎母面子上掛不住，特意帶黎婉去附近的市場買了件大紅襖。

這件衣服從黎婉高二就開始穿，一直留到了現在。

黎婉還記得，那天媽媽對她出奇的好，或許是為了彌補心中的愧疚，還給她買了串零食。

可現在，那些東西統統都不要了。

就如同她心裡的那點親情，全都割捨附著在這些舊物上，丟進了垃圾桶里。

第4章 4

008

距離去基地的時間還有幾天，黎婉先找了家酒店住下。

剛把行李安置好，就接到陸揚的電話。

對面冷不丁地質問：【你從家裡搬出來，怎麼不告訴我呢？】

黎婉怔了怔，意識到陸揚跟家裡已經聯繫過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陸揚抱怨著說：【要不是我給阿姨打電話，都不知道這件事，你現在在哪兒？有住的地方嗎？他們也太過分了，就這樣把你趕出來，需不需要我……】

黎婉淡淡地打斷他的話：【不用，我住酒店了。】

陸揚那邊戛然而止，緊接著又問了句：【那好，我們討論下一個問題。】

【你去外地工作，為什麼也沒告訴我？】

黎婉疑問：【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了。】

陸揚急了：【你只說你找到工作，卻沒說工作在外地，我以為我在這裡，你家也在這裡，你理所當然會留在本地工作，但我沒想到，你壓根就沒考慮過我和你家，直接去了外地！】

黎婉覺得好笑，突然就想起之前陸揚放鴿子，陪孫菲若去東南亞旅行的事。

那段時間，她都快找瘋了，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那時候的陸揚，就沒想過她這個女朋友呢？

陸揚心裡空落落的，與其說生氣，倒不如說是害怕。

以前的黎婉，有什麼事情都會跟他說的，他們會分享早餐和午餐，會分享路上看到的夕陽和綠化帶里的花草，有次黎婉的快遞被人錯拿了，都會找他吐槽一番的。

可現在，陸揚陡然意識到，黎婉有多久沒跟他說起自己的事情了？

作為男朋友，他不知道黎婉在幹嘛，也不知道黎婉如今的想法。

很多事情，還要從別人口中才能獲知。

莫名的，他想起之前興致勃勃向黎婉提議慶祝紀念日，被黎婉輕描淡寫拒絕的事。

當一個女人不再需要你的時候，也是她愛情終止的時刻。

無端的，陸揚的心更慌了，他強行壓下不安，又對黎婉說了句：【你這周末有時間嗎？聽伯母說，你下周就要離開了，我想提前把紀念日給過了……】

他又問：【公司離這兒遠嗎？你把地址發給我，我送你過去吧……】

黎婉淡淡地說了句：【公司會派人來接。】

陸揚刻意停了一會兒，以為黎婉會把公司地址發來。

可她沒有，讓陸揚感覺自己好像又被推開了。

他只能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問了句：【那紀念日……】

黎婉想了想，回答說：【你定吧。】

其實她想跟陸揚分手了，畢竟已經決定去基地工作，要五年不能跟外界聯繫。

別說陸揚，就連向來看好她的陸家父母也不可能讓兒子白白等她五年的時間。

黎婉從小就跟父母的關係若即若離的。

所以，她討厭一切不確定的感情，像是被人勒住脖子吊在樹上，就比如她跟陸揚的現狀。

既然如此，那就說清楚，好歹曾經相愛一場，臨走了，好聚好散也乾淨。

陸揚仿佛看到了希望，生怕她反悔似的，說了句：【好，我把餐廳訂好發給你！】

第5章 5

009

周末那天，陸揚還是放了黎婉的鴿子。

黎婉早早地到了餐廳位置上，等了半個多小時，都沒有看到陸揚的身影。

陸揚給黎婉發簡訊：【不好意思啊，黎婉，我這兒有點事，馬上就過來了。】

從孫菲若的朋友圈，黎婉知道他去幹什麼了。

之前孫菲若之所以會跟家裡鬧翻，就是因為孫爸要給她介紹個門當戶對的相親對象。

在僵持了幾天之後，大小姐終於肯鬆口跟對方見面了。

但她有個條件，必須要陸揚陪著自己，給自己掌掌眼。

簡訊里，陸揚無奈地說：【到底是菲若的終身大事，我不親眼看過，有點不放心。】

黎婉嗯了一聲，回覆說：【不著急。】

她又等了一個小時，陸揚依舊沒有來，又一個簡訊傳來——

【見到菲若的相親對象了，感覺那男的不簡單，我怕菲若吃虧，再等等看吧。】

這次，黎婉沒再回復了。

她平靜地叫了份午餐，其中就有她喜歡的奶油蘑菇湯和鹽焗牛排。

陸揚有些挑食，從不吃蘑菇，他家境好，對這類西餐廳瞭若指掌。

所以每次出來吃飯的時候，都是配合陸揚的口味，吃他認為不錯的菲力牛排。

現在，黎婉終於能嘗試自己喜歡的東西了。

等黎婉吃完飯，收拾東西離開後，才又收到陸揚的簡訊：【菲若那丫頭喝醉了，我不放心把她丟給陌生人，還是等她父母來了，把她交給家裡的人，我再離開吧。】

【你放心，很快，我已經給伯父伯母打電話了，也就幾分鐘而已。】

黎婉沒有等，直接拎著東西離開了。

她是散步走回酒店的，還路過了曾經跟陸揚約會的小餐館。

以陸揚的身份，以前肯定是沒來過這種衛生條件堪憂的小館子的，所以那天他們點了燒烤和啤酒，陸揚一口都沒有吃，縮手縮腳地坐在鐵凳子上，生怕被空氣沾染上灰塵似的。

黎婉站在路口，望著餐館內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看到了當時侷促尷尬的自己。

直到黎婉返回酒店，洗了個澡躺在沙發上休息時，才又接到陸揚的電話。

他語氣里滿是歉疚：【對不起啊，黎婉，我今天又遲到了……】

【因為菲若相親喝醉酒的事兒，她爸氣得不輕，我怕菲若會被為難，就陪他們一起回家了，你別等了，先回去吧，等我安頓好這裡的事，會直接去酒店找你的。】

【你把酒店地址發我一下吧，我有點東西想給你呢！】

【是菲若幫我挑的，讓我給你一個驚喜，結果這傢伙最關鍵的時刻掉鏈子，把我害慘了。】

黎婉平靜地聽著他的話，又想起陸揚上次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陸揚很少給她買東西，那次難得的生日禮物是雙鞋子，據說是孫菲若帶他逛了幾個店買的高跟鞋，他說他不懂女孩子的審美，於是讓孫菲若這個『好兄弟』幫自己掌掌眼。

孫菲若告訴他，女孩子喜歡的東西無非就是名牌包包化妝品，聽她的，閉眼買就行。

黎婉從不穿高跟鞋，因為走路不方便，會耽誤事兒。

陸揚不懂她的尺碼，看孫菲若跟她身材差不多，就直接選了孫菲若的試穿。

之後陸揚還特意問過那雙鞋：【我跟菲若特意為你選的，怎麼不穿啊？】

後來有次，在他跟兄弟們的活動中，黎婉穿了一次。

鞋子不合腳，把她的後腳跟磨傷了，幾個腳指甲蓋都是青紫淤血的。

孫菲若看見了，憋著笑，來了句：【習慣穿帆布鞋的人，確實穿不慣這種牌子。】

那時的黎婉還不懂，以為她穿不慣高跟鞋，是因為以前沒穿過，只要多穿幾次就行了。

於是一次次地受傷，擠入那個本不屬於自己的世界。

現在她明白了，有些圈子是不必強融的，有些感情，也是不必勉強的。

她跟陸揚的感情，就如同那雙不合腳的高跟鞋。

哪怕逼著自己受傷擠進去，也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第6章 6

010

陸揚又說了句：【明天你有時間嗎？】

【今天有點晚了，明天我再安排，這次一定陪你……】

黎婉打斷了他的話：【不用了，陸揚，我們分手吧。】

陸揚那邊沉默了，幾秒鐘後，他挑著聲音：【就因為我沒趕上這次的約會，你要分手？】

【黎婉，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理取鬧了？】

【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這次是真有原因的，難道在你心裡，我們見面吃頓飯，比菲若的終身大事還重要嗎？萬一我把喝醉酒的她丟給陌生人，讓她出事了怎麼辦？】

【你為什麼就不能體諒一下呢？】

黎婉輕笑了起來，一陣見血地反問：【那為什麼，她不找別人呢？】

【跟父母鬧翻被趕出家門，除了你，她沒有其他朋友麼？為什麼偏要借住在有女朋友的你家？第一次紀念日，她開車剮蹭了行人，第二次紀念日，她在酒吧打架鬥毆，第三次，她跟新男友分手，這是第四次，陸揚，她總有事情找你，而我，也不是非要一直等你的。】

陸揚沉默了，只能沒有底氣地說了句：【你是在為她吃醋生氣？】

【我都跟你說了，孫菲若就是我的髮小，一個好兄弟，你別把她當成女的就行了！】

黎婉反問：【你應該知道，她喜歡你的吧？】

陸揚總說孫菲若大大咧咧的，不像個女孩子。

可在黎婉看來，她可一點兒都不大大咧咧。

她會在客廳擺上自己跟陸揚的合影，也會在陸揚的衛生間裡放上自己的洗漱用品。

她會故作不經意間在黎婉面前提起，她跟陸揚半夜三更裹著被子看電影的細節，也會告訴黎婉，陸揚陽台上那盆養的很好的花，是她逛夜市無意間看見，買下來送給陸揚的。

孫菲若家裡養了好幾隻貓，叫她跟陸揚爸爸媽媽，小貓則是她跟陸揚親手接生的。

這麼明顯的暗示和占有欲，連黎婉都看出來了，更別說陸揚。

【明知道她喜歡你，還是給她機會，讓她保持幻想，其實錯的人不是孫菲若……】

黎婉頓了頓，又說：【是舉棋不定的你。】

這下陸揚無話可說了，而黎婉沒給他解釋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

為了讓自己睡個好覺，黎婉直接關了機。

第二天醒來時，等再打開手機，卻發現有十幾個未接電話。

有幾個是陸揚的，還有幾個是黎家父母和弟弟的。

黎婉看了眼微信，還有孫菲若給自己發的消息，一如既往的撇清自己——

【不好意思啊，黎小姐，昨天我喝大了，不是有意破壞你跟陸揚的紀念日的。】

【陸揚這人就這樣，婆婆媽媽的，我都說不用他管了，還非要送我回家，守著不肯走……】

孫菲若的朋友圈中，曬出自家小奶貓的照片。

附文是：有人關心和保護的感覺真好。

這讓黎婉想起自己小時候的事。

那時她跟弟弟住在一起，媽媽每天晚上都會起來給弟弟蓋被子。

黎婉想知道，在媽媽心裡，會不會像關心弟弟那樣愛護著自己，於是，聽著媽媽起床推門的動靜，會故作翻身把被子踢開，用這樣的小心機一遍遍地驗證著媽媽對自己的愛。

媽媽有時會順手給她搭上被子，有時乾脆看不見。

等第二天她不幸被凍感冒時，媽媽還會不滿地抱怨：【哪兒有女孩子睡覺像你這樣調皮的？天天蹬被子，你看你弟，人家一個男孩子也不像你這樣兒！一天天的不夠麻煩人的！】

現在想來，那時的她是真蠢。

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驗證別人心裡的愛，何必呢？

黎婉本不想回復孫菲若的，但下一刻，孫菲若又問：【你跟陸揚分手了？】

她曬然冷笑，看來陸揚連這件事都跟她說，信息更新挺及時啊。

孫菲若故作焦急地解釋：【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陸揚只是好兄弟，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們認識這麼久，真有那點意思，哪兒還輪得到你？昨天真是特殊情況……】

【這樣吧，我請客吃飯，算是向你道歉，你不至於這麼小心眼連我也不容吧？】

黎婉淡淡地說：【算了吧，這些話，你留著對陸揚下一任女朋友說吧。】

孫菲若打了好幾個問號：【你什麼意思？】

黎婉平靜地回答：【開車剮蹭行人，跟小混混打架，跟新男友分手，又要跟素不相識的男人相親，下次的招數是什麼呢？孫小姐，不要以傷害自己的方式來驗證別人的關心。】

【愛你的人自然會愛你，根本不需要你的驗證。】

孫菲若沉默了，黎婉緊接著又說了一句——

【你費盡心機想讓我相信的事，我相信了，祝你們幸福吧。】

第7章 7

011

黎婉輕笑一聲，刪除了孫菲若的好友。

黎母打電話過來，張口便是：【你個死丫頭，怎麼關機了？】

【咱家的房子賣出去了，過來收拾行李搬家，我們跟你弟要搬去新房了。】

黎婉輕笑，不知道的還以為新房子有她的一席之地。

可她還是趕了過去，弟弟的婚房雖然小，但布局很好，精裝修，領包入住就行。

弟弟和弟媳劃分著房間的區域，明明有兩個臥室，卻把爸媽安排在狹小沒窗戶的儲物間。

這一下子讓黎母犯了難，便對著黎婉使眼色，想讓她開口說句話。

黎婉全當沒看到，路是她選的，兒子是她生的，一切不過咎由自取而已。

弟媳看出來了，便撫摸著圓滾滾的肚子表示：【兩間臥室，我跟黎耀一間，將來肯定要給孩子留一間，公婆年齡大了，也住不了這麼好的房子，隨便應付有個睡的地方就行了。】

【誰讓你家買的房子太小？總不能虧待我和孩子吧？】

黎父和黎母無話可說，搬完家，又安排跟弟媳娘家人吃飯。

宴席間，黎母拉著親家母的手又笑得合不攏嘴：【黎耀從小就調皮，花花點子多得很，我們那兒誰不誇他聰明？將來能掙大錢？男孩子還是活絡點好，太老實那不成傻子了？】

當著黎婉的面，她毫不避諱地說：【我就喜歡男娃子，也不是說咱偏心，我們家對女兒多好啊，你看誰家的女兒不是早早出去打工賺錢嫁人的？有幾個把女兒供到讀博士的？】

【博士又怎麼樣？工作到現在才找，婚也結不成，你看，整天呆坐在那裡像個傻子似的，誰看了不心煩難受？好在黎耀不像他姐，嘴甜的很，也會來事兒……】

【您就放心吧，莎莎嫁進我們家，黎耀必不會讓她受了委屈的。】

親家母也連聲附和：【是啊是啊，孩子的性格就這樣，我們家老大也是個悶葫蘆，整天十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就沒莎莎那麼活躍喜俏人，對我們做長輩的也知冷知熱的。】

黎婉垂下眼帘，父母的衣服鞋子基本上都是她在買。

甚至連媽媽的手機號欠費，都會聯繫她在網上充值。

嘴上說著網上充值方便，可當弟弟黎耀拿出手機給她充錢時，卻被黎母按了下去。

還說什麼：【一個手機話費能要幾個錢？讓你姐充就行了，不用這麼麻煩。】

父母每次生病，黎耀在汽修店幹活走不開，都是她忙前忙後在醫院安排。

可做的再多，都不及黎耀一句：【爸媽，你們可得保重身體，我還指望你們帶大孫子呢！】

爸媽由始至終都喜歡拿她讀博士的事，來證明對她的愛和支持。

可真的支持麼？明明從小到大，她不知道聽過多少次埋怨和指責。

這條路，是她咬著牙關走出來的。

父母帶給她的又是什麼呢？除了面目猙獰的責問和抱怨，她想不到一點。

她甚至都想像不出，如果早早輟學的人是她，考上博士的人是弟弟，會是怎樣的情景。

第8章 8

012

這頓飯，黎婉吃不下去了。

她放下了筷子，卻被黎母橫眼一瞪：【怎麼了？說你幾句還不樂意了？】

黎婉平靜地說：【還有幾天就要去工作了，我還有點東西要準備，先告辭了。】

黎母又不悅地哼了一聲：【什麼破公司，連假都不給請，你還挺上心！】

黎婉沒理她，起身離開了酒店包廂，這時，弟弟黎耀卻追了上來：【姐，你等等……】

他擺出鄭重的表情說：【你那個工作能不能辭掉？我希望你留在本地。】

黎婉疑惑地嗯了一聲，反問：【為什麼？】

黎耀卻好像聽到笑話似的，表示：【莎莎懷孕了，還有幾個月就要生了，現在我有了家，要照顧老婆孩子花銷不少，我想把汽修店規模擴大點，到時候讓咱爸辭職來我這兒幫忙。】

【咱媽那個人你也知道，我怕到時候她跟莎莎相處不來，她年紀大了，身子骨也不好，又要照顧產婦又要照顧孩子的，肯定吃不消，你總得留下來幫襯一下吧？】

他頓了頓，又給黎婉套了層道德綁架——

【你是我姐姐，親姐姐，家裡供你這麼長時間，讓你照顧一下家裡，沒問題吧？】

黎婉捏緊了手指，終於忍不住開口：【供我？你們拿什麼供我？】

【是我考上大學時，跟我說家裡沒錢，讓我去辦助學貸款嗎？是我考上研究生時，說我自私自利，不肯工作賺錢養家，只顧著自己嗎？還是在我被保送博士時，威脅我不准讀，要攢錢給你結婚開店，否則就跟我斷絕關係嗎？從始至終，我都沒有靠過你們。】

黎耀張了張嘴，一時間，竟有些啞口無言。

隨後，他拍了一下黎婉的胳膊，開玩笑地說：【姐，你咋這麼計較了？咱們是一家人，你是我姐姐，幫我不是應該的嗎？人家的姐姐不都是這樣的嗎？】

黎婉的心臟驟然收緊，這樣的感覺太熟悉了。

每次將她按進水裡即將窒息時，又大發善心把她拎上來喘兩口氣。

那些偏見和傷害如同一片片雪花壓在她的頭上，雪崩之日，又輕描淡寫地說了句『不就是一片雪花，至於這麼計較麼』，好像錯的從來都是她，是她沒有人情味兒。

她悲涼地呵了一聲，又說：【就是這樣的姐姐太多了，所以我們才活的如此辛苦。】

對上黎耀愕然的表情，她又說了句——

【我也有我的人生，我的人生，也不是從來都要圍著你轉。】

黎婉轉身離開，還沒回到酒店，黎母的電話就打來了。

在焦急打了好幾次以後，發現沒人接聽，黎母又用一段段微信語音代替——

【黎婉，你什麼意思？你怎麼能跟你弟說那樣的話？】

【這個家你還能待嗎？不能待就滾蛋！反正我是看出來了，就當我們家養了個白眼狼！】

【我沒有你這樣的閨女，黎耀也沒有你這樣自私自利的姐姐！】

黎婉望著不斷跳出來的語音消息，向來堅強如她，卻第一次地落淚。

只有在以家人的名義綁縛她的時候，她才是這個家的一分子。

用讓她滾出這個家作為威脅，可是，家裡本就沒有她的一席之地，不是麼？

黎母惱羞成怒的質問，黎婉已經不想看了。

她關掉了手機，拔掉了手機卡，丟在旁邊的垃圾桶里。

從此世界寂靜了下來，她的人生中，終於只剩下她自己。

第9章 9

013

基地派人來接她的時候，黎婉背著一個帆布包輕裝上陣。

工作同事還不禁挑眉，意外地問：【就這點東西？黎小姐，我們去的地方可是沙漠……】

黎婉戴著鴨舌帽在位置上坐好，淡淡地說：【已經夠了。】

據同事所說，他們需要趕三天的路才能到達基地。

黎婉話不多，全程始終淡淡的目光望著窗外，從鬱鬱蔥蔥的行道樹，變成一排排白樺林。

沙漠的地形跟內地完全不同，搖搖晃晃的車窗外，一望無際的沙子，還有紅色黃色和淡紫色的林木，與藍天白雲以及突兀出現的碧藍色湖泊勾勒成了美到驚心動魄的油畫。

黎婉突然笑了笑，將身心沉浸在這沒被世俗污染的大自然的饋贈中。

仿佛一切的酸澀委屈都被拋諸腦後，心胸也變得寬廣了許多。

直到這時，她才無比慶幸和確定自己當初的選擇。

黎婉離開的一周後，陸揚不停地給她打電話和發簡訊。

但都沒有回應，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連父母都看出他跟黎婉之間的矛盾，還下發最後通牒似的告訴他：【黎婉是我們看中的兒媳婦，不管怎麼樣，你倆必須結婚，以後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陸揚登錄平台的社交帳號，想看黎婉有沒有更新動態。

結果卻發現，黎婉的那些社交帳號全部被保護性凍結了。

陸揚徹底愣住了，又給她發簡訊：【黎婉，你到底怎麼了？還在為紀念日那天的事生氣嗎？我向你道歉總行了吧？你有事不會商量嗎？至於一張口就鬧著要分手？】

【失聯這麼久，你也該消氣了吧？把公司地址給我，我去找你當面說吧。】

消息發出去兩天，仍舊沒有回應。

陸揚坐不住了，只能去黎家找人，可老房子那邊開門的是對老夫妻。

對方說黎家早已把房子賣了，現今已經搬了出去，不過還有些雜亂的東西沒拿，讓陸揚看著點兒，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可以給黎家捎帶過去，不然他們就扔垃圾桶了。

在那堆雜物中，陸揚看到他送給黎婉的鞋子，兩人逛街時買的音樂盒。

還有一個相簿，裡面只有幾張黎婉上學時拍的畢業照。

直到這時，陸揚才陡然想起，跟黎婉戀愛至今，他們倆甚至沒有一張單獨的合影。

黎婉走了，有關他的東西，沒有帶走一樣。

陸揚只能給黎家人打電話，但得到的回覆卻是——

【我們也不知道黎婉去哪兒了，她不是說要去外地工作嗎？應該已經走了吧，新公司的地址，她也沒有告訴我們，那個死丫頭啊，臨走前跟家裡吵架了，到現在還關著機呢！】

【你放心吧，她那麼大一個人，又不會丟了，能出什麼事兒啊？八成是賭著氣呢！死丫頭氣性還挺大，等她開機了，我們聯繫到就通知你，看我怎麼收拾她的！】

陸揚掛斷了電話，怔怔地望著老小區樓下的梧桐樹。

戀愛三年，他當然也是上過門的。

但他很少把車子開進小區里，每次都是在小區門口的公路上等黎婉。

有一次，黎婉帶他回家吃飯，黎家父母熱情款待，可他望著亂糟糟的廚房，裂縫發霉的牆體，還有據說是家鄉土特產那種黑乎乎的臘肉，愣是僵硬尷尬地坐著沒有動筷子。

梧桐樹還是那樣郁郁青青，連樓下垃圾桶的位置都沒變。

唯一改變的，是少了個叫黎婉的人。

第10章 10

014

黎家那邊，黎父和黎母忙著收拾辦喜宴酒席所需要的東西。

給賓客的請帖和伴手禮，一包包的喜糖糕點，還有大紅的喜字和氣球需要掛上。

黎耀看了看手機，有些心虛：【媽，姐不會出什麼事兒吧？怎麼這麼多天都聯繫不到？】

黎母翻了個白眼：【她能出什麼事兒？還為了那天的事兒生氣唄？反了她了！】

她將黎婉之前給的銀行卡交到黎耀手上，又說：【這是你姐給你的，說是裡面有十萬塊錢呢，拿來辦酒席吧，加上客人的禮金應該還有剩餘，足夠你跟莎莎養孩子用了。】

【你姐那邊，你就放心吧，她是咱家的閨女，我還不了解她？等過幾天就開機了。】

黎耀結婚那天，全家都喜氣洋洋的。

黑壓壓的賓客中間，唯獨不見黎婉的身影。

那些親戚朋友自然好奇，黎母也不好意思說跟黎婉鬧翻了，便唉聲嘆氣地解釋說：【在外地工作呢，新公司不准請假，好歹給了她弟十萬塊錢，也算是當姐的心意了！】

賓客又紛紛誇讚，這個當姐的真行，黎母有這麼好的閨女以後就等著享福了。

新娘子穿著婚紗進門，一眾喧鬧聲中，黎母開始感覺心裡不是滋味。

她拍了段黎耀跟陳莎結婚的視頻，發給黎婉。

【你弟結婚了，以後他也是有家有室的人了。】

黎婉沒有回覆，親戚的吆喝聲，打斷了黎母的思緒。

鬧哄哄了一整天，到了晚上，賓客散盡，才總算安穩了下來。

黎耀的手機也沒電了，他去給手機充電時，打開微信，瞥見黎婉的帳號。

忽然想起來，今天結婚，他一整天都沒給這個姐姐發消息。

他給黎婉打了個電話，那頭依舊顯示關機。

就在黎耀對著手機愣神時，黎母站在他的身後，問了句：【聯繫上你姐了嗎？】

黎耀猛然回頭，又搖了搖頭。

他開始有些害怕：【媽，姐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我看新聞上經常有單身女孩子出遠門被人害了，姐她不會關機這麼長時間的……】

話還沒有說完，又被黎母瞪了一眼。

【別胡說！你姐一個博士生呢！不比咱們聰明？她能出什麼事兒？】

她想起之前黎婉給銀行卡時，反問的那句『不是給錢了嗎？還想要什麼？』，嘆了口氣：【你姐這是在氣我呢！都是一家人，哪兒有隔夜仇？等她想通了，就會聯繫咱們的。】

她忽然又想起來什麼：【你姐那個男朋友，不是還在咱們這兒麼？】

【你找他問問，看你姐有沒有聯繫過他。】

第11章 11

015

接到電話後，陸揚沉默良久，他終於意識到黎婉不是在跟他賭氣。

而是不要他了，連同那個家，也一起不要了。

他張了張口，說：【我也聯繫不上黎婉，她在臨走前，跟我提了分手。】

這個答案，讓黎家人始料未及。

畢竟在他們眼裡，黎婉是一隻腳邁入豪門，能讓他們攀上陸家的人了。

掛斷電話後，黎母嘴上罵罵咧咧的：【這個死丫頭！瘋了不成？以她的條件，能攀上陸家這麼好的婚事，都是她燒了八輩子高香了，她居然要鬧著跟人家分手！】

【不行！她要是分手了，陸家那邊不是打水漂了？】

她原本想給黎婉打電話，但又意識到黎婉關機了。

所以，她只能氣急敗壞地給黎婉發微信消息：【黎婉，聽說你要跟陸家那小子分手？我不同意！家裡養你這麼久，就靠陸家這一波回本呢！你分手了，讓你弟弟怎麼辦？】

【人家陸家有錢有勢的，真有什麼不對，你就不能忍忍嗎？哪怕是為了你弟……】

黎婉不回復，她也無計可施，只能陰沉著臉將手機摔在沙發上——

【怪不得都說別養女兒，這還沒嫁出去呢，就是潑出去的水，凈想著當白眼狼了！】

黎婉離開後，陸揚每天都會給她打電話。

直到有天，手機那邊的語音提示從最初的關機變成了停機。

陸揚給她充了點，他不知道黎婉究竟是關機了，還是到了新地方，直接換了新號碼。

但還有一絲絲希望，他都想抓住最後跟黎婉的那點關聯。

幾天後，電視新聞上播放著本市高速公路旁邊的樹林裡發現女屍的案件。

未免引起觀眾不適，視頻特意對女屍做了馬賽克處理。

陸揚直直地望著那團模糊的身影，心臟開始抽痛起來。

他給黎家打電話，詢問對方是否有聯繫到黎婉。

這麼多天失聯，黎母也徹底失去了耐心，衝著電話叫囂著——

【沒有！死丫頭！這是鐵了心不要這個家了，讓她死在外面得了！】

然後，陸揚跟發現屍體的警方取得了聯繫，並安排黎家人去認屍。

看到那段女屍的新聞，一直罵罵咧咧的黎家人也沉默了。

雙方約定在警察局門口見面，去認屍之前，黎耀還拉著黎母的袖口，心虛害怕地問了句：【媽，我姐該不會真出事了吧？她要是真沒了，咱以後怎麼辦？】

現在的黎耀已經分不清是在為姐姐擔心，還是在為自己擔心了。

以前有姐姐在，他能安慰自己，有個博士生姐姐當後盾，早晚掙大錢帶他過好日子。

可現在，萬一姐姐沒了，就只剩下他獨挑大樑，面對一家老小了。

黎母瞪了他一眼：【別胡說！】

【禍害遺千年，你姐的命好得很呢！】

【死丫頭氣咱們，想拋下咱們自己去過好日子，還真把你嚇住了？】

第12章 12

016

陸揚陪在旁邊，全程觀望著這一幕。

其實黎婉以前也向他提起過家裡的事，可對於黎婉的痛苦，他總是視若無睹。

他是個不耐煩的傾聽者，每次都只會敷衍地說了一句：【家裡人就這樣。】

【總會有矛盾的，你多體諒點就行。】

黎母好不容易見到陸揚，還惦記著拿黎婉換彩禮的事。

既然女兒把婚事搞砸了，就得她這個當媽的出面來挽回。

因此，她笑眯眯地對著陸揚說：【陸揚啊，黎婉的脾氣就是倔，她說跟你分手，那是在賭氣呢！你可千萬不要當真，你看你跟黎婉年紀這麼大了，是不是該商量下婚事了？】

陸揚皺起眉，忍不住沖她反問：【您覺得，現在說這個合適麼？】

警察已經把他們帶到地方，望著面前的裹屍袋，黎母終於閉嘴了。

女屍已經嚴重腐爛變形，根本辨識不出面部的輪廓了。

唯有身上的衣服算是線索。

可讓黎家人辨識衣服的時候，他們愣是沉默著，好半天沒說話。

最後，黎母尷尬地表示：【我，我也沒太看出來啊……】

她碰了碰黎耀的胳膊，問：【你見過你姐穿這身衣裳嗎？】

面對慘不忍睹的死屍，黎耀有些害怕，還往黎母的身後躲了躲。

他悶悶地說：【我也不知道啊。】

連警察都無語了：【你們是家屬，連自己家裡人穿什麼都不記得？】

最終，警方只能採取驗證DNA的方式來確認那具女屍是不是黎婉。

DNA比對的結果要過幾天才能出來，陸揚和黎家人只能先離開。

陸揚渾渾噩噩地上了車子。

車子的副駕駛上，還放著他給黎婉準備的紀念日禮物。

是孫菲若挑的，據說是個女人都會喜歡的口紅。

可這時候的陸揚開始回想著黎婉從前的樣子，他最初遇到黎婉，黎婉穿著實驗室內的白大褂，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素麵朝天的樣子，哪怕偶爾不用參與實驗換上私服，也僅是平平無奇的T恤衫和牛仔褲，她好像從來都不化妝，也不需要高跟鞋和口紅這種東西……

他在試驗區生病的那段時間，黎婉負責照顧他，給他買藥和做飯。

黎婉做的飯很簡單，不算好吃，但總給他一種家的感覺。

所以當父母誇讚黎婉不簡單，旁敲側擊想牽線他跟黎婉的婚事時，他也順水推舟答應了。

一直以來，他都分不清自己對黎婉的感情。

究竟是父母要求下的權衡利弊，還是真的喜歡她。

從小身為天之驕子的他，身邊自然從不缺乏追求者。

在黎婉之前，他也交過幾個女朋友，都是圈子裡的名媛淑女。

跟那些人相處，只要讓助理準備好衣服鞋子化妝品等等，就能收穫滿滿的驚喜。

可黎婉是不一樣的，他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他也從來搞不懂黎婉想要的是什麼。

不，不對，不是搞不懂，是他從未試圖真正地了解黎婉罷了。

就像他當初追求黎婉時，從來都不知道，每天一束鮮花，送到黎婉做項目的實驗室中，其實對她的打擾，他每天自以為關心的噓寒問暖，從來不會想到黎婉是不是在忙著。

就像他送的口紅和高跟鞋，孫菲若說是個女人都會喜歡。

這是套用公式般的偷懶，他只是扮演了一個寵愛女朋友的角色。

而不是一個真心喜歡黎婉的陸揚。

第13章 13

017

陸揚回到家，發現孫菲若也在，她把陸揚的家裡打扮的溫馨又可愛。

牆上，客廳里，臥室中，哪怕陽台那么小的地方，也要占據著她的痕跡。

見陸揚回來了，她歡呼雀躍地迎接上來：【陸揚，你回來啦？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為了抗拒家裡的相親，我又又又離家出走啦！作為好兄弟，你可要收留我啊！】

對上孫菲若滿懷欣喜的目光，陸揚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黎婉。

那時，黎婉問他：【孫菲若喜歡你，你是知道的吧？】

是的，知道，從小到大，他都知道。

可他從未迴避過，享受著女孩子圍繞他的感覺，又用一句『把她當成妹妹』搪塞敷衍。

陸揚張了張口，來了句：【你都這麼大了，也是時候該考慮婚事了吧？】

孫菲若怔住了，不可置信地反問：【你說什麼？】

生怕聽到陸揚的回答，她一伸手摟住陸揚的脖子，故作嗔怪：【好啊你，陸揚！連你也出賣我？是嫌我住在這裡，吃你的，喝你的，拖你後腿了？還跟我是好兄弟呢……】

以前的陸揚被她這麼用胳膊夾著，只會無奈笑著妥協投降。

可現在，他扯開了孫菲若的胳膊，跟她保持了距離：【菲若，我們都長大了。】

對上孫菲若的眼睛，他沉默一下，回想著往昔的一幕幕，落在黎婉心中的那種感覺。

忽然的，他開始心痛和慌張起來：【我們已經不是小時候了，我有女朋友，你是女孩子，這樣跟我孤男寡女住在一起不合適，我不想讓我女朋友有任何的誤解和不舒服。】

黎婉說得對，是他的舉棋不定，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他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黎婉，也分不清是不是真要拒絕孫菲若。

黎婉和孫菲若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黎婉冷靜，周到體貼，做任何事都有分寸感，讓他覺得安全。

或許，聽從父母的話，跟黎婉結婚，繼承家業，才是他最好的選擇。

可心底里又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不甘心，黎婉太穩了，而他，並不是那麼穩重的人。

他心底里也渴望著叛逆和挑戰，希望跟喜歡的女孩子痛痛快快地玩鬧，哭著笑著深愛著。

嘴上說著孫菲若是自己從小到大的好兄弟，她的事，他得操心。

實際上，就是不想孫菲若徹底放棄他，去奔向另外的人。

孫菲若有些慌了，卻還嘴硬著：【好啊，連你也想把我嫁出去！那我嫁好了！】

【上次跟我相親的那個小子就不錯，我去跟他結婚，你跟我爸總該滿意了吧？】

放在以前的陸揚，肯定會阻攔她，讓她想清楚。

可現在，陸揚只是淡淡地說了句：【你自己做決定吧。】

這句話，讓孫菲若徹底慌了，拉了陸揚一把：【你什麼意思？還在生我的氣是不是？那天喝醉酒又不是我故意的，我也沒讓你陪著我，送我回家啊！你分手，關我什麼事？】

第14章 14

018

陸揚已經沒有力氣跟她分辨了，只是苦澀地一笑——

【你說得對，所以，你要跟誰結婚，跟誰在一起，也不該來跟我說。】

【這是你的事，你可以跟你家裡人商量清楚，你能為你的選擇負責就好。】

他看向了房子，目光所及都是孫菲若的東西。

放在桌子上的情侶款水杯和牆壁上的照片牆，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又說了句：【把你的東西收拾收拾都帶走吧。】

【我想孫伯父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兒，總是跟一個男人住在一起的。】

陸揚在家裡睡了幾天，不停地給黎婉發簡訊和打電話。

因為那頭毫無反應的舉動，讓他的心漸漸沉入了谷底，開始相信那具女屍可能就是黎婉。

他開始整夜整夜地睡不著，滿腦子想著的都是跟黎婉過去的事兒。

第四天的時候，警察局那邊傳來消息，DNA比對顯示，那具女屍並不是黎婉。

這讓陸揚陷入一時的欣喜中。

甚至握著手機，流著淚哭了起來。

然而，欣喜過後，又是無盡的擔憂和猜測。

如果那具屍體不是黎婉，那麼，真正的黎婉去了哪裡？

為什麼一直關機，為什麼一直聯繫不到？

會不會有一種可能，黎婉確實出事了，他們甚至連屍體都找不到？

陸揚決定報警，並發動一切人脈去找黎婉。

就在這時，他幾經輾轉從項目老師那裡獲知一個消息——

【我只能告訴你，黎婉現在很好，她現在所研究的項目，是足以名垂青史的偉業。】

【由於項目的保密性，所有參與人員都將與家人斷絕聯繫，可能要好幾年才能出來。

陸揚想了想，考慮到黎家那邊肯定也在瘋狂尋找黎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