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我回來,好讓太后安心出招兵變。
「阿樹,你算計我!」
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是我的錯,你打我吧,阿越。
「奪嫡之路兇險,我不願讓你受傷。」
當初他冒領八皇子身份,讓我褪去山匪身份。
我只當他是想洗白上岸。
沒想到他是想當北涼王。
但以他那副弱柳扶風的身體,怎麼來擋住我沙包似的拳頭。
「算了,下不為例,阿樹,你在乎我,我也在乎你。
「若是你在北涼死去,我在南朝又該怎麼辦呢?」
望舒立馬乖巧道:「沒有下次!以後有什麼事,我都告訴你。」
接著,他心虛地轉移了話題:「北涼這邊安定下來了,南朝那邊什麼時候出兵?」
我又想起了那個預言,「月女天選人」。
深深看瞭望舒一眼。
「若是我攻打下來南朝,就做南朝的女帝如何?」
望舒聞言笑了。
「可以,就算是北涼的王,你想當,我便讓位給你。」
話語真摯,不似作假。
我嘿嘿一笑:「你先管著北涼吧,等我把南朝拿下再說。」
28
我帶領著北涼軍開戰。
一路從雲州、周縣攻打到了拜關府,再來到了南朝皇都。
不是北涼軍很強,而是南朝軍太弱了。
這些年來,南朝經歷了太多天災人禍。
先是乾旱,炎炎烈日燒裂開了土地。
路邊衣衫不整的瘋女人抱著早已死去的孩子終日在街角遊蕩。
再是澇災,連綿不絕的污水漂著浮腫的屍體。
倖存下來的人總帶著陰霉味。
若是君王有作為,這些災難有辦法度過的。
偏偏,君王只顧享樂,不理朝政。
南朝就是個空架子,內里早就被貪官污吏掏空了。
在南都城門口,蘇燼有心無力地看著我:「公主,你本是南朝公主,為何幫著北涼來攻打自己母國?」
我舉起長槍,指向他:「我只是來拿回所有屬於我的一切而已。」
他眨了眨眼睛,讓出一條道:「那臣便助公主盡點微薄之力吧。」
蘇家早就對皇上不滿,畢竟誰也不想一直被當作驢。
本以為會和蘇燼來場惡戰,沒想到這麼簡單就進了城。
我帶著大軍浩浩蕩蕩地來到了皇宮牆外,中途百姓看見了,紛紛躲避。
見士兵們都規規矩矩地行軍,他們露出了頭,眼睛好奇地盯著我。
副將高呼:「越將軍是南朝公主,此番只為清君側,太子昏庸,寵幸佞臣,不配為君。」
聯想到前不久民間瘋傳的那樁太子和太監的二三事,百姓立刻懂了。
不再隱藏,大大方方地圍觀。
結局已定,皇上、皇后、太子和安陽於宮牆上看我,神色各異。
但眼下都掛著烏青,想來已經幾夜沒有睡過好覺了。
29
皇后先開口:「靜和,你這孩子,也不說自己曾在北涼當將軍。
「早說呀,你父皇就封你為南朝兵馬大將軍了。
「這事鬧得,都怪我們不知情。」
我抬眸看她,沒有說話。
一陣風吹過,她略顯尷尬地抿了抿唇。
皇上緊接著開口:「我兒,之前都是父皇的錯,輕視你良久。
「你看上了南朝哪一塊封地,朕都賜給你。」
我嗤笑出聲:「那兒臣想要南朝所有的地,賜給兒臣吧,父皇。」
皇上噎住。
太子倒是嘴硬:「越離!你這亂臣賊子!竟敢聯合外敵謀權篡位!」
皇后立刻一巴掌打過去:「住嘴!」
我冷冷道:「本公主只是清君側而已,太子昏庸無道,竟想加害父皇。
「還請父皇廢黜太子,傳位於我!」
身後的將士們重複著我最後那句話:「請皇上廢黜太子,傳位於公主!」
這一套說辭還是望舒臨出發前教我的。
「阿越,師出無名,你要找一個理由才行。
「至於這理由是真是假,後記的史書,總是勝者編著。」
城牆上四人,一瞬間黑了臉。
他們心裡肯定不停在罵我。
可那又如何。
我開始有點不耐煩。
「還不開宮門?」
語畢,皇上抬起手,底下的宮門緩緩打開。
我大搖大擺地騎著馬進去,宮人們垂頭跪拜。
30
皇上壓著安陽朝我跪下:「靜和,之前是不是安陽欺負過你?朕讓她給你賠罪!」
安陽不情不願小聲道:「皇姐,之前是我錯了。」
皇后抬手給了她兩巴掌。
「大點聲!」
太子不高興地吼了句:「母后!」
皇上轉手也給了太子兩巴掌:「喊什麼喊。」
真是好一幅狗咬狗的場景呢。
我嘖了一聲。
「現在,你們先全部跪下。
「自己扇自己五十個巴掌吧!」
我坐到龍椅上,蹺著二郎腿,玩味地看著底下這四人。
他們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沒動。
我手指敲了敲:「誰最後完成,就丟進滿是蛇的桶里。」
身邊的太監從善如流地吩咐下去。
「準備蛇桶!」
我滿意地點點頭:「賞!眼力見不錯,以後你就是總管大太監了。」
太監欣喜地朝我跪地磕了個頭:「謝謝皇上!」
確實沒看錯人。
不出一炷香的時間,蛇桶已經準備好了。
皇上是最先開始扇巴掌,剛開始還慢悠悠,但很快速度就變快了。
接下來便是安陽,她看見那蛇桶就瑟瑟發抖,扇自己巴掌的速度也快了起來。
最終還是太子扇得最慢。
他朝我磕頭:「皇妹,饒皇兄一命吧,那些蛇一看就有毒,求求你了。」
我不為所動。
「沒關係的,宮內有太醫,區區蛇毒而已,他們肯定能解。」
侍衛不顧他的掙扎,將他扔進蛇桶里,鋪天蓋地的辱罵開始響起來。
皇后流著淚捂住耳朵,安陽縮在角落低語著什麼。
31
太醫來時,太子只剩一口氣了。
他看了一眼嘴唇發黑,眼睛翻白眼的太子,搖了搖頭。
「看來,宮裡的太醫,並不是什麼毒都能解的啊。
「你說呢,安陽?」
我笑嘻嘻道。
安陽這下徹底崩潰了。
「我說,我說都是你的錯!
「要是沒有你,我何至於此!
「你既然走丟了,為什麼還要回來!
「憑什麼!你永遠都是這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知道,我,安陽,只是你走丟後帶回宮的替身。
「憑什麼,你生下來就是公主,而我只是個替身!
「這不公平!根本不公平!」
我斂起笑容,她的邏輯,很難理解。
那邊皇上和皇后雙眼無神地坐在地上。
我轉頭問他們:
「當初真公主不是走丟,而是皇室故意丟棄,對嗎?
「就像我出嫁去北涼的護送侍衛,是受了你們指示的,對嗎?」
他們回過神,下意識搖頭。
可轉瞬變得驚恐起來。
這是變相承認了。
皇上艱難苦澀地開口:
「靜和,我們畢竟是你父皇、母后,血濃於水。
「無論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我們都是親人,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靜和,你出生時,你母后難產,我在門外等了一天一夜,我們都堅持要太醫保你,我們之前的疼愛是做不了假的。」
那之後呢,因為一則「月女天選人」的預言,便要丟棄真公主?
我鬆開二郎腿,換了一個姿勢,手托著下巴,一臉天真地看著底下四人:
「倘若我說,我不是真公主呢?」
32
太子垂死病中驚坐起。
皇上、皇后、安陽同時瞪大眼睛。
這幅畫面實在是過於好笑。
令我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
皇后顫抖著說:「靜和,別開玩笑了,你左手上有月形胎記,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我舉起左手:「啊,這個啊,這個是我當藥童時被惡人印下的標記,所有的藥童都有這個。
「但,有一個人是先天就有的。
「也因為她,那惡人才突發奇想,把所有藥童都印上月牙標記。」
我想了想,還是讓他們知道真相。
「『月女天選人』確實是真的,你們的親生女兒現在過得很好。
「她憑藉著自己的聰明才智,成了北涼的王。
「不過來之前,她便跟我說此生不想見到你們,也不想知道你們的消息。」
望舒如此聰慧的一個人,恐怕早就知道南朝是什麼樣的情況。
所以即使知道自己的身份,卻選擇鳩占鵲巢去了北涼。
四人一臉震驚,不可置信,嘴唇微動,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大殿內都是我自己人,所以也不怕他們知道這個內情。
況且,遲早有一天,望舒會公布天下自己的身份。
她可不想一直做別人的替身。
33
之後,我把安陽趕出了宮。
我想,她最怕的,其實是自己本來的身份。
一直對真假那麼執著,實際上最怕的,是成為芸芸百姓中的一員。
不再有榮華富貴,不再有皇室光環。
一切都要靠自己活命。
而先皇上和皇后,我派人把他們幽禁到老死。
吃食自然是每天一個饅頭,一小碟酸菜,一如當初我進宮時,安排的那樣。
我沒有成為南朝的女皇。
那之後,我給望舒去了一封信。
【阿樹,想了想,我還是喜歡自由自在的日子。
【我願意永遠守護你的大好河山,為你開疆闢土。
【月亮只需要把光照到漆黑的大地,而我會驅散所有遮擋你的烏雲。】
後來,望舒把南朝和北涼合併了,兩國統一。
她取了一個新的國號「越」。
五年後,所有朝政都穩定下來了,朝臣不斷催促她開後宮,要把女兒送進後宮。
「皇上,臣知道你一直心系越大將軍,可越將軍長期在邊疆,國不能無後,得立太子啊!
「皇后之位就留給越將軍,其他的妃嬪您也選選吧,至少留一個後!
「皇上!若是您今日不開口答應,臣等便跪死在這金鑾殿上!」
望舒嘴角帶笑。
所有的大臣心涼了一半,害怕得低下頭。
這位君王已經許久沒有大開殺戒了,這笑容實在令人膽寒。
她只輕輕開口:「怎麼辦呢,你們就算跪死在這金鑾殿上,朕也娶不了你們的女兒。
「不過你們的兒子,倒是可以安排進宮。」
說著, 她摘下發帽, 褪去玉束, 青絲垂下, 令她的臉瞬間柔和了百倍。
眾大臣紛紛瞠目結舌, 一時間大殿上落針可聞。
北涼的大臣們不久便反應過來。
「你真的不是八皇子蕭望舒!」
但南朝的大臣們似乎早就得了信, 直直盯著望舒的左手月牙印記。
「你真的是我們前朝公主!」
一時之間大殿上的大臣們互相吵了起來。
片刻後,望舒只微微抬手, 大臣們便住了口。
無論她是誰, 現在她都是越國唯一的皇上。
這幾年望舒治理朝政的能力, 也有目共睹。
見臣子們都垂下眼眸,嘴唇緊閉。
望舒莞爾一笑:「明日便開始選秀,如何?」
一瞬間, 所有臣子都跪了下去:「臣遵旨!」
番外 越離
我才不是什麼真公主。
雖然我被爹醉酒後毒打時, 很想自己有另外的厲害身份。
可,終究是沒有的。
娘很早便跑了,爹賭輸了, 便拿我去賠償賭債。
我逃了出去,可南朝之大, 我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只是從一個賊窩到了另外一個賊窩而已。
那毒師養了十幾個孩童, 最終活下來的只有我和阿樹。
阿樹說希望她像樹一樣,即使在風雨中依然能夠穩固站立,不斷向上生長。
所以給自己取名阿樹。
她也漂泊了很久很久。
我們聯手殺了毒師,再手牽著手繼續漂泊。
女子不容易生存亂世, 我們便一直黑炭抹面, 剪短頭髮。
我從小做農活,力氣大,很會打架。
而阿樹瘦弱但很聰明, 會給我出主意,有些架可以不用打就可以贏。
弱小亦很難生存, 我們見證了很多跟我們一樣大的孩童死在饑荒里。
南朝太難生存了。
於是我們去了北涼。
那邊稍微好一些。
我們做了山匪的小嘍囉, 然後一步步升級。
大當家看上我那天, 她下山後,我獨自坐了很久很久。
說實在的, 她跟我非親非故的,也沒有人看管她,她如果逃走了, 也不會有人追究。
我也不會怪她。
人性本能。
可她當晚就回來了,帶著碗和筷子。
她狠辣決絕,不似凡人。
我很欽佩她。
「什麼時候我才能變得像你一樣聰明又冷酷?」
她笑著說了句:
「每朵花都會盛開, 只是在不同的季節。」
我似懂非懂。
後來,我終於能像她一樣強大了。
她成了北涼八皇子, 我成了北涼將軍。
我每當生死一線時, 我便想起了她。
她在北涼皇宮,會不會過得很艱難。
我要活下去, 用我自己的力量, 來保護她。
有人說我是南朝真公主, 僅僅是憑著那個印記。
那我便替阿樹闖一闖南朝皇宮吧。
幸虧阿樹沒去,以她那個弱小的身子板,去了肯定遭罪得很。
我從來沒有想過當什麼皇帝, 也不是那塊料。
使出的計策,都是阿樹之前教過我的。
後來,我在邊關接到了阿樹恢復女兒身的消息。
她開始選妃了。
我看著眼前她賞賜的這十八名俊俏男子微微皺眉。
給她回信:
【倒也不必如此。
【八個就足夠了。】
備案號:YXXBMmrgnXZBBau2Jk0yMCxL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