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完年,男朋友給我發來一句話:「親愛的,給你變個魔術!」
「好。」
「砰!我變心了,分手吧。」
「?」
1
在新年的鐘聲中,這傻X把我拉黑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相處半年,一直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分手了。
後來他怎麼都聯繫不上,仿佛是……去世了。
一場戀愛無疾而終。
半年後,我接受家族聯姻。
跟一個三十歲的商界大佬訂了婚。
聽說是個風雲人物,反正我就看過一眼照片。
他在市中心花幾千萬購置了別墅,讓我住進去,除了每月打零花錢,就沒出現過。
於是,我年紀輕輕就過上了多金少婦,兼在校大學生的生活。
暑假,漫漫長夜,表姐喊我來酒吧消磨時間。
清吧曖昧的燈光下,我從一堆腹肌帥哥里冒出來。
背後是表姐眉飛色舞的吶喊:
「找男士要聯繫方式,說一句:叔叔,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侄女。」
嗯,我大冒險輸了,在做任務。
這個要求倒也不過分,至少沒讓我抓個男人親嘴。
目標是斜後方的男人。
西裝革履,慵懶地坐在包廂外側,火星子在手指上忽明忽滅。
清吧閃爍的燈光落在他裁剪合身的西裝上,襯出了優越的腰線和長腿。
倒真是個帥叔叔……喊起來也不算奇怪。
我咕咚咽了口唾沫,在表姐的催促中站起。
鼓起勇氣走上前,「您好,能加個微信嗎?」
「抱歉,我沒——」
他簡單地掃了我一眼,突然頓住,掐滅了煙,默默把手機掏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看我的眼神,莫名有點冷。
他人站在暗處,明暗交界線滑過他修長的指骨,投在裁剪合身的袖子上。
手腕是名貴的腕錶,大概……四百來萬,當時我替我爸選禮物時見過。
他好像毫不著急,甚至頗有耐心地等我掃碼。
嗶一聲,介面跳轉。
並沒有彈出添加好友。
而是——發消息。
我愣住了,我和他什麼時候成好友了?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他盯著我,莫名感覺目光有些犀利和審視的味道,讓我後脊一涼。
我只想趕緊完成任務,來不及思考,抬起頭說:「叔叔,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侄女。」
話落,四周都安靜了。
撲哧……
不知道誰先笑開的,隨即他們那桌其他人都開始笑起來。
「周總什麼時候多了個侄女?」
一束強光掃過,突然把男人的臉照得清清楚楚。
臥槽!
怎麼有點眼熟?
只見他懶懶地坐回沙發,目光鎖定我後,慢悠悠開口:
「李應許,我什麼時候允許你來酒吧了?」
那一刻,我突然心梗了。
我的未婚夫,周聿懷,回來了。
2
多年營造的良好形象,因為玩遊戲毀於一旦。
在眾人的調侃聲中,周聿懷對我招招手,「過來。」
眾人好奇,「周總,不介紹一下?」
周聿懷將錯就錯,「嗯,家裡侄女,年紀小,不服管。」
我窘迫地幾乎把頭低到茶几底下。
表姐見我遲遲沒有回去,發消息問我:
「你怎麼坐那兒了,讓你大冒險,沒讓你釣男人啊。萬一被周聿懷看見怎麼辦?」
我慢吞吞打出幾個字:「我釣到了周聿懷……」
關鍵時刻,表姐領人撤了,留下孤立無援的我,在周聿懷身邊如坐針氈。
他好像在談生意,語氣實在算不上溫和,甚至還有點犀利。
等到結束,一群人匆匆告辭。
剩下呆若木雞的我,和遊刃有餘的周聿懷。
「回家了,侄女。」
他丟下句揶揄,起身掏出車鑰匙拋給泊車員。
見我還愣在原地,問:「拿好東西了嗎?」
我一拍腦門,奔回剛才的位置,拎起新買的包包鞋子沖回周聿懷身邊。
他雙手插兜,瞥了眼我的「戰利品」,沒說什麼,從泊車員手裡接過鑰匙,「上車。」
路上,周聿懷一直保持沉默。
我覺得,應該解釋點什麼。
「我,不總來酒吧……」
「也不輕易跟別人要微信……」
「大冒險輸了才要。」
「今天是個意外……」
也不知道周聿懷聽沒聽進去,他打了把方向盤,汽車駛過一片林蔭道,停在了別墅前。
臨下車前,他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小姑娘,逢場作戲,別太當真。」
「?」
合著他恐嚇我半天,是為了在生意夥伴面前演戲?
我亦步亦趨跟著進了別墅,一進屋,燈火通明。
一個半身圍浴巾的男人正彎腰在冰箱裡找吃的,水珠順著後背的肌肉線條,汩汩流進浴巾里。
他聽見動靜,才回頭。
一瞬間,我們四目相對。
真是巧了,我前男友還陽了。
還出現在我和周聿懷家。
周聿懷不慌不忙地介紹,「這是我侄子,周培。周培,這是你嬸嬸。」
啪嗒。
周培手裡的香蕉掉在地上。
真是天大的緣分。
找了這麼久,終於讓我給逮住了!
我主動走過去,握住周培的手,「你好,侄子。」
隨後,我用了大力氣捏緊,皮笑肉不笑:「聽說你喜歡變魔術,以後請多多指教。」
3
周培在經歷短暫的迷茫後,開始瞳孔地震。
他記起我了。
「你給我鬆手!」
由於用力過猛,腰間的浴巾下滑了幾公分。
「哎呀!」我尖叫一聲,捂著臉跑回周聿懷身邊,「他怎麼不穿衣服……」
「周培,我說過,家裡還有別人。」周聿懷淡淡發出警告,不動聲色地挪動腳步,剛好擋住我的視線。
被甩的怨念促使我悄悄探出頭去,對著周培露出一抹挑釁的笑。
開戰!
周培跟我處過半年,當然明白什麼意思。
他眯起眼,扶著腰間的浴巾轉了轉,「小叔,我跟你說,她——」
「老公……」
一聲顫音打斷了周培的話。
在他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我眼含淚水,如泣如訴:
「老公,他是不是不歡迎我……」
「我從小爸媽就在外面做生意,我這個『留守兒童』,現在好不容易有個家,如果得不到你家人的認可,有什麼意義?」
「李應許!」周培臉黑成了鍋底,咬牙切齒,「你過來,來——」
我對周培露出一個得逞的微笑,像朵柔弱的小百花兒,瑟縮了一下,繼續躲後面。
「他好兇啊……我好害怕……」
「周培。」周聿懷摘掉眼鏡,捏了捏鼻樑上壓出的紅印,慢條斯理地下達了通牒,「與其閒著找你嬸嬸的麻煩,不如找點事做。」
「小叔……不是,我——」
「明天去公司報到吧。」周聿懷無情地吐出了一句話。
我笑開了花。
周培志不在此,他以前為了躲活,甚至過年都沒回過家。
周培愣了一秒。
「草!」他氣急敗壞地剜了我一眼,蹬蹬蹬上樓了。
「滿意了?」
我沉迷於捉弄人的快樂中,一抬頭與周聿懷來了個對視。
他藏在眼鏡後的審視目光,帶著洞悉一切的瞭然,仿佛在說:戲不錯。
客廳里恢復安靜。
我尷尬地摸摸鼻子,鬆開周聿懷的胳膊。
他平整無痕的襯衣從肘部出現了細紋。
周聿懷收回視線,嘴角扯出微不可查的笑,囑咐我:「早點睡。」
說完,我眼睜睜看著他走進了主臥……
等等,主臥?
我剛收了衣服還沒收拾啊啊啊啊!
我狂奔到二樓,推開門。
只見周聿懷背對我,上衣已經脫掉一半。
肩寬窄腰,手臂都能掛著讓我盪鞦韆了。
由於身材過於優越,以至於他單手挑起我的貼身衣物時,顯得它……格外渺小和脆弱……
我的……vm限量款……
背後幾根純潔的羽毛戳在周聿懷的肌肉上,委屈地彎下了腰。
視覺衝擊過於強烈,以至於我當場大腦宕機。
周聿懷轉過來,不動聲色地攏好衣服,遮住了令人血脈噴張的景色,眉尖輕輕一挑,「有事?」
「我忘記收衣服了……」
「沒關係。」他十分體貼地替我把羽毛捋順,放在一邊,「我去洗澡,這裡交給你。」
「哦……」我面紅耳赤,低著頭,聽浴室門被他合上,裡面傳來水聲,才悄悄鬆了口氣。
別人都說周先生溫文爾雅,不戰而屈人之兵。
眼下不就見識到了。
我埋頭收好衣物,又開始整理包包和鞋子。
一些是遠渡重洋的爸媽買給我的,一些是我自己買的,不知不覺,在地上堆砌了一座小山。
剛好我媽打來電話:
「應許啊,周先生這次回國就常住了,你要聽話。人家幫了咱家不少忙,不能給人家惹麻煩,知道嗎?」
面對老套的說教,我早就認命了,「知道了……」
從懂事起,爸媽就常把我寄住在各種各樣的人家裡。
這次,不過是又換了一個大家長。
我知道怎麼應付。
今晚把主臥讓給周聿懷,我自然要睡到客房去。
抱著被子路過客臥時,門裡突然伸出一隻手,把我抓了進去。
等回過神,周培早就把我堵在牆上,臉黑得跟鍋底一樣。
「李應許,你膽兒挺肥啊,有人撐腰了是吧!」
我眨眨眼,一臉無辜,「怎麼不是呢……」
周培怒極反笑,「不怕我把咱倆的事捅出去?」
「說啊,把你去年請假出校,跟我過情人節的事一起說了。」
周培當時跟導員請假,用的理由是「給小叔奔喪」。
面對周培黑得不能再黑的臉。
我不怕死地補上一句,「孝死我了。」
下一刻,砰!
周培黑著臉推我出去,當面狠狠甩上了大門。
好在二樓房間多,我睡在了主臥隔壁。
周聿懷表示沒什麼意見。
半夜,起床上廁所回來,我迷迷糊糊摸到了門把手。
一進屋,空氣冷了不少。
我凍得哆哆嗦嗦,一掀被窩,低頭拱進去。
拱到一半兒,被人拿手摁住了。
我在被窩裡差點窒息,絕望地撲騰著。
突然,有人拽著我胳膊從被子裡拉出來,空調的風剛巧吹到我臉上,把我給吹醒了。
只見周聿懷坐在我面前,睡衣半開,下擺出呈現一個可疑的人造窩型。
我睡衣被攔在腰窩處,肚皮涼颼颼的。
我突然意識到,我把周聿懷的浴袍當被窩拱了。
氣氛極其尷尬,一片死寂。
周聿懷眸色黝黑,盯著我,「怎麼過來了?睡不著?」
我難堪地垮著臉,「走錯了……是個意外……」
暗夜中傳來周聿懷溫醇悅耳的笑聲,「小姑娘,你的意外,會不會太多了?」
其實我膽子挺大的,但在周聿懷面前,就像老鼠遇見貓。
他把我捲起的睡衣整理好,讓它自然地垂過腿部。
不經意間的幾個動作,指腹輕輕滑過我的肌膚,我忍著顫慄和心底的異樣,咬唇不敢吱聲。
這個男人不同於我沉迷在小螢幕里的腹肌哥哥,他成熟,穩重,舉手投足間就能撩撥得人心煩意亂。
「我……我回去了……」我下床,穿好拖鞋。
周聿懷倚著靠枕,沒有整理自己,盯著我嗯了一聲,表示默許。
等我走到門口時,他突然說,「睡前關好門窗,最近小偷比較猖狂。」
我突然想起上次表姐說起,有個人半夜被尿憋醒,一睜眼,和床邊的小偷來了個四目相對。
腳下突然生了根。
好半天,又灰溜溜地折回去。
「床好像挺大的……我認床……我們還是一起睡吧。」
說完,也不管這是個多無理的要求,抱著枕頭麻利地滾進了床里。
周聿懷無奈地笑了笑,關掉床頭小燈,替我拉好被子。
我背對著他,聽後面短暫的窸窣後,沒了動靜。
都說夜晚最容易胡思亂想,我睜眼閉眼,都是周聿懷寬闊的後背,和修長筆直的腿。
連夢裡都是。
4
第二天一早,我在餐桌上見到了周培。
他眼下烏青,顯然沒睡好。
周聿懷西裝革履的,戴著眼鏡,溫文爾雅。
側影投在玻璃桌面上,顯得清雋溫和。
「今晚家宴,你有空嗎?」
周家的家宴,我至今沒去過。
「好,有時間。」
作為周家的准媳婦,出席的正裝周聿懷一早就讓人送了來。
我懂!
儘量在他家人面前扮演好乖乖女形象,這樣對雙方都好。
晚上六點,我穿著不符合身份的正裝半身裙,挽著周聿懷走進了周家的別墅。
周聿懷父母去世了,如今整個周家除了他,就剩下他大哥大嫂,和不省心的侄子,周培。
大哥不掌家,說了算的就是周聿懷的大嫂,也就是周培的媽媽。
所以,家裡的飯局也不大。
只是我沒想到,除了已經見過的周家人,還有一張陌生面孔。
是個皮膚很白的美人,黑色的長直發順在耳後,一副溫文爾雅的大家閨秀樣子。
美人抬頭,看見周聿懷的一瞬間,突然站起,喃喃道,「聿懷……」
「好久不見。」周聿懷只是冷淡地點點頭,隨後領著我入座。
周培媽視線在我臉上轉了一圈,笑著說:「李小姐在學校可是風雲人物。」
她話裡有話,聽得我一愣。
再看跟在旁邊的周培,他低著頭,一副理虧的樣子,我就知道,周培肯定跟他媽提過我。
現在我搖身一變,成了周聿懷的未婚妻,她指不定在心裡怎麼想我呢。
果然,周培媽拉開周聿懷旁邊的一個凳子,
「來,以嶠,你跟聿懷多年沒見,正好挨一起敘敘舊。」
「李小姐,我第一眼見你,就覺得投緣,你介意坐我這兒嗎?」
我看向她指的方向,在我和周聿懷中間,隔了她們夫婦,比鵲橋還寬。
「不介意。」
周培想挨著我坐,結果被趕到對面,跟林以嶠坐在一起。
我知道周聿懷有個青梅竹馬,還一起出國留過學。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最後周聿懷訂婚,是找得我。
家宴開始,林以嶠有些羞澀,坐在旁邊,總是不經意就幫周聿懷盛碗湯,或者倒個水。
偶爾紅著臉,小聲說幾句話。
周聿懷的表情自始至終都很平淡,甚至可以算得上冷漠。
湯更是一口沒動。
可能是我的目光過於熱烈,周聿懷望過來。
我翻了個白眼,正好被周培媽撞見。
她笑著開口:「聿懷,這次回國,你和以嶠多深入交流一下,訂婚了,也別丟了朋友。」
深入?
有多深入?
明擺著沒把我放在眼裡。
面對我下刀子般的視線,周聿懷笑笑,反而點我,「應許,少喝點酒。」
不知不覺,我手邊的酒瓶,已經空了一大半。
周培媽還不死心,「以嶠這些年一直等——」
「嫂子。」周聿懷突然開口,打斷她的話,「應許好像醉了,我先帶她上樓。」
眾目睽睽之下,周聿懷硬是把我撈起來。
我腳步虛浮,酒勁上頭,說話開始密集起來。
突然,我拍了下周聿懷的屁股,笑嘻嘻地問:「哥們兒,你要老婆不要?」
5
現場陷入一片死寂。
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有人難堪,有人複雜,有人惱怒。
只有周培爸拍腿大笑,「哎喲,這小年輕……哈哈哈哈……」
周聿懷推了推眼鏡,「失陪。」
說完擼著我上了樓,林以嶠緊隨其後,「聿懷,需要我幫忙嗎?」
嬌滴滴的聲音聽得我煩躁。
我還在為剛才神奇的手感回味,又問了一遍,「你要老婆嗎?」
「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了。」
周聿懷低頭,跟我靠得很近,聲音優雅又迷人。
林以嶠好像受到了鼓舞,自作主張走過來,去扯我另一條胳膊,
「聿懷,這裡交給我,你陪家人重要。」
我哪裡還顧得上林以嶠,滿眼都盯著眼前的帥男人。
「已婚啊?可惜。」我大方地拍著他後背,「不然啊,我能讓你三天下不來床——」
關鍵時刻,周聿懷猛地捂住我的嘴。
「抱歉,我太太喝醉了,我照顧她就好。」
林以嶠愣了,很快眼眶變得通紅,「對不起……打擾了。」
我聞著他身上清冽好聞到氣味,迷迷瞪瞪起身,「不行啊……你不行啊……」
他把我拖進了臥室。
屋裡沒開燈,周聿懷反手將我壓在門框上,熱氣鋪面,「李應許,有種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我反應遲鈍,不怕死地笑嘻嘻開口,「讓你三天——唔唔唔——」
周聿懷不由分說地堵住了我的唇,濕熱強勢入侵,捲走了我的理智。
我像個溺斃的旅人,徒勞地抓住他的襯衣,可憐地汲取一點點空氣。
最後,我嗚咽一聲,軟了腿,掛在他身上。
「就這點本事?」
我兩眼發昏,嘴硬道:「你別小看我……不信問我老公……」
我愣了一秒鐘,突然像鑽進大鐘里,被人撞了一下。
腦瓜子嗡嗡響。
「我好像……訂婚了……」
「訂了?」他語氣跟逗貓似的。
「訂了……可沒用,他要跟別的女人深入交流了……」
熏黃的小夜燈倒映在他漆黑的眸子裡,淺薄的眼皮微微低垂,視線落在我的唇瓣上。
他靠得近,清冽的酒香鋪面。
「誰說的?」
「我親耳聽到的。」
「可是我只想跟你深入交流……」
我屏住呼吸,那隻修長分明的手指撫上我的側臉,冰涼的指腹搓著我火熱的唇。
「好……」
「李應許,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他呼吸亂了,微微低頭,眼底欲色翻騰。
我渾身都要熱炸了,那張臉越來越近。
他吻住我的那一刻,我笑著說:「我在偷q……真刺激……」
瞬間,周聿懷仿佛被按了暫停鍵。
潮水退卻。
他閉了閉眼,壓下眼底濃重的欲色,低頭平復了幾下呼吸,拉開距離。
「我真後悔,沒給你錄下來。」
沒等我想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周聿懷突然勾住我後領的拉鏈。
我束腰的裙子便鬆鬆垮垮地垂落在潔白的床面上。
他抱起我,塞進了浴室。
「要是吐了,就睡馬桶吧。」
……
6
清晨,我是被摔在地上摔醒的。
身上套著一件寬大的白襯衣,還是高奢品牌。
起了皺,好像被人放在洗衣機里絞過。
外間傳來財經新聞的聲音。
我頭疼欲裂,揉著亂糟糟的頭髮走出去。
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地下橫七豎八地散落著我的連衣裙,絲襪,小手提包,還有高跟鞋。
包倒扣在地上,口紅掉了一地。
不遠處的架子上,搭著一套男士西裝和領帶,看起來有些眼熟。
「醒了?」不急不緩的聲音從沙發上傳來。
周聿懷已經穿戴整齊,晨光穿透了淡白色窗紗,男人骨感分明的手正在有條不紊地打領帶。
動作間,隱約露出手腕上的粉兔子頭繩。
是我的……
「我們昨晚乾了什麼?」
周聿懷頭也不回,透過鏡子看著我笑,「你認為呢?」
他微微側頸,好像不經意地露出脖頸上的牙印兒。
淡淡看著我。
似乎在朝我討說法?!
我頓感內疚,掀開襯衣偷瞧,發現自己完好無損。
純屬周聿懷單方面受到了騷擾。
我剛想道歉,突然腦子裡閃過一個畫面。
「哥們兒,你脖子看起來挺白的……」
男人回應,「怎麼說?比鴨脖好吃?」
「應該是……」
「那你嘗嘗,免費。」
「嘿嘿,那我不客氣了……」
我沉默了。
周聿懷,他,居心叵測。
一脖子戰績,都是騙出來的!
還以為多正人君子呢,不過是個斯文敗類。
突然有人敲門,「聿懷,你在嗎?」
耳熟,這不是林以嶠的聲音嗎?
我看了周聿懷一眼,自覺地走進浴室洗漱。
浴室門留了個小縫,剛好能聽見他和林以嶠的談話聲。
「聿懷,昨晚她喝醉了,沒鬧你吧,好不容易回來一次,還給你惹亂子……」
「沒事。」
「對了,我親手做了早飯,是你最喜歡的——」
我沒心情聽林以嶠打感情牌,夾著嗓子喊:「老公……人家洗好了,你快回來吃呀……」
林以嶠突然打住了。
周聿懷輕咳一聲,「不好意思,她身體不舒服,你們先吃。」
林以嶠語氣有些生硬,「對不起,我不知道。那我們……改天聊。」
隨著咔噠一聲,門關上了。
我敷著面膜,走出浴室。
路過周聿懷身邊,他突然俯身將我困在他和桌子中間。
我被迫倚在桌沿,仰頭看著近在咫尺的俊臉,無辜眨眼:「怎麼了?」
他目光帶著一絲探究和深沉。
「你剛才說,什麼洗好了?」
我從旁邊的果盤裡,抓起一顆蘋果,咔嚓咬上一口,塞給他,「蘋果呀……」
隨後靈活地鑽出他的束縛。
周聿懷背對著窗台,面孔隱匿的晨光里,無奈地看著我:「就這?」
「啊,不然呢?」
咔嚓。
周聿懷就著我咬過的地方,咬出了更大的缺口,「謝謝,挺甜的。」
我臉瞬間燒起來,匆忙抓起小提包,換好衣服逃跑了。
7
昨夜醉酒,頭一直疼到現在。
看見周培時,我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借過啊……」
手腕突然被拽住。
「幹嗎?」我有些不耐煩。
他把東西往前一遞,「藥。」
以前我喝醉了,都是周培背我回去的,久而久之,他身邊總是習慣性地帶著胃藥和解酒藥。
「我挺好,沒有不舒服。」
周培蹙蹙眉,「我沒時間跟你耗,拿著。」
「不用了。」我笑笑,「半年了,沒有這個,我也沒死不是。」
周培一噎,「你昨晚跟我小叔在一起睡的?」
「沒錯。」
「你喜歡他?」
「喜歡啊。」
「李應許,你又不缺錢!」
我淡漠地看著他,
「我缺什麼你不知道?」
「我從小就沒爸媽管。在學校打架,他們只會給我打一筆錢,讓我息事寧人。不問我占不占理,需不需要主持公道。」
「別人有家長撐腰的時候,我沒有。別人有人噓寒問暖的時候,我也沒有。」
「我守著一大筆零花錢,半夜高燒開不了門,是警察把門撞開的。」
「周培,這些你都知道,可是有用嗎?」
「你還是把我扔了。分手都不敢當面說,變個魔術就人間蒸發,就算你要死,也得給我留個遺言吧?這是基本禮貌。」
「我是因為——」
「因為什麼跟我有關係嗎?分了就是分了,飯吐了能吃回去嗎?」
「好,就算你缺愛。」周培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你憑什麼以為我小叔能給你?他陪得了你嗎?」
「你管我!我就愛錢!我死了,拿他的錢打棺材,我樂意!」
「應許,你們這是?」
突然,一道聲音打破了僵持。
一道白裙子出現在視野里,林以嶠眼睛紅紅的,明顯哭過。
旁邊跟著周培媽。
她看見周培落在我手腕上的手,疾言厲色:「你給我撒開!」
周培似乎鐵了心,「媽,你別管我。這次我不想讓。」
「你和周培處過對象?」林以嶠問。
周培面沉如水,沒有回答。
我沒有耐心繼續聽下去,用力甩開周培的手,對周培媽鞠了一躬,「嫂子,我先回去了。」
說完,不再管臉色慘白的周培和一臉複雜的林以嶠,出門打了個車,揚長而去。
入伏後連風都是熱的,車裡沒開空調,車裡像桑拿房。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心裡的煩躁。
他們周家渣男基因不會遺傳吧?
車停在家門口,我付好錢下了車。
眼前出現密密麻麻的人群。
穿工作服,扛攝像機,一看就是記者。
我的出現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們呼啦圍上來。
「小姐您好,請問您是周總家人嗎?」
我淡定地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啊,我不認識。麻煩讓讓,我要回家。」
我目不斜視地經過家門口,準備掏出手機聯繫周聿懷避難。
誰知道打開螢幕,手機熱點新聞彈出一條消息:「周先生未婚妻被爆與多名男子有染。」
點開後,是我去年在海邊拍的藝術照。
還附贈我在學校參加各種活動的照片,但凡與我接觸過的異性,都被打上了「男朋友」的稱號。
就連我們校門口看門的70歲老大爺,都被打上碼,沒能倖免。
我暗道不妙,來不及跑,就被緊隨而來的記者包圍。
「李小姐您好,請問新聞所說屬實嗎?」
「您曾被所在高校評為校花,生活條件優渥,是不是因為周先生給你提供了幫助?」
「請問您與周先生之間,是否存在不正當金錢交易?」
突然有個不一樣的聲音插進來,「您高中時期曾經霸凌過同班同學,請問你還記得嗎?」
這個聲音藏在一眾八卦問題中,格外刺耳。
我幾乎瞬間鎖定了問問題的人——一個略顯稚嫩的青年。
這個話題引起了眾人的興趣,紛紛將話筒對準我,等我回應。
我正對著鏡頭,一字一句地說:「我沒有霸凌過任何人。」
「沒有,為什麼要花錢息事寧人?」
這要歸功於我那對老好人爸媽了。
他們怕事情鬧大,影響公司生意,於是第二天,對方父母的帳戶上就收到了大筆的錢。
而罪魁禍首呢,笑嘻嘻地把我堵在門口,說:「保護費我們收到了,以後給我小心點。」
寒冬臘月,我被關在男廁,澆冷水的事情,就這樣被一筆帶過。
後來感冒發高燒,也是我自己一個人在高級病房過的。
男人好像並不打算放過我,甚至把話筒懟在我臉上,
「我的當事人因為你產生了心理陰影,你不該道歉嗎?」
在眾人的注視中,我眼眶飛快地紅了。
我啜泣了幾聲,突然拉開防曬服,露出小臂一道醜陋的疤。
「我才是被霸凌的那個……」
我抬起頭,好讓攝像機清楚地錄下我晶瑩的淚水。
「他們用刀割我的手臂,冬天潑我冷水,後來我得了肺炎住院,現在還能查到就診記錄。」
「我爸媽怕我有生命危險,才不得已給他們錢,息事寧人。他說,這叫保護費,要我以後夾著尾巴做人。」
青年漲得臉通紅,「你放屁!沒有的事!」
「你是當事人嗎?」我哭得好不可憐,「為什麼要來揭我傷疤?我從小沒有爸媽陪伴,還要受他們欺負,現在你聽信一面之詞,就來質問我,太過分了。」
「我親耳聽我的當事人說——」
「你有證據嗎?還是仇富心裡,就想毀掉我?」
「我沒有!你汙衊我!」青年被拱起火來,對著我大吼。
我嚇得瑟縮一下,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我看你好像很眼熟啊,沒天理呀,你就是那個霸凌我的人吧!假公濟私沒人管嗎?」
他氣昏了頭,抄起攝像機就朝我砸過來。
突然,一隻胳膊攔在半空。
周聿懷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我面前。
「有暴力傾向的話,先生,我勸你好好治病。」
周聿懷眼神中露出一絲凌厲,平靜的語氣下醞釀威脅。
青年怒駁:「我僅僅是代表我的當事人來問的!她不分青紅皂白就汙衊我!」
「哦。」周聿懷輕輕一笑,笑意不達眼底,輕輕一掰,鏡頭咔噠掉下來。
鏡片碎了一地。
「僅憑一面之詞,詰難他人,並且使用暴力威脅他人人身安全,我認為您已經違反了基本的職業道德和法律,這個行業,應該沒必要再待下去了。」
「抱歉損壞了您的東西,您可以跟我的律師商議賠償事宜,順便,準備一下答辯狀,因為我的律師會起訴您。」
說完這些,周聿懷推了推眼鏡,反手抓住我,拉著走出人群。
「周先生,對您太太牽扯校園暴力的事,您有什麼看法?」
仍然有記者不死心,追在我們屁股後面問。
「我相信她。」周聿懷輕輕一句話,重若千斤。
「可是沒有證據——」
周聿懷腳步一頓,冷眼掃過提問的人,「我是法官嗎?」
「你跟一個丈夫討要正義,不覺得可笑?」
「如果要公平正義,大可去問別人,我這裡只能告訴你,我無條件偏袒我太太。說清楚了嗎?」
記者被堵得啞口無言。
周聿懷似乎想起什麼,補充一句:
「我太太還在上學,今日諸位在未取得我同意的情況下,貿然上門採訪,我不建議各位撰寫任何形式的通訊或稿件,除非你們想接到我的起訴。」
說完他摟住我的腰,「回家。」
直到進門後,我仍然沒從剛才的衝突中回過神。
周聿懷把外套隨意搭在衣架上,轉身擼開我袖子,「他們割的?」
「不是。」我抿唇,猶豫再三後,認真盯著周聿懷說,「我說謊了。他們只是潑過我的冷水,那個記者……也不是當年霸凌我的同學。我這麼做,就是想報復他。」
說完,我垂著頭,靜等周聿懷的反應。
他嘖了聲,笑道:「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你是想告訴我,你不是好人?」
「嗯……壞得很。」
周聿懷淺色的瞳仁里倒映著我的影子,微微彎腰,撐住門,將我壓在一個小空間裡,只能直面他。
「剛才我的態度也很明確,你怎麼做都沒關係。如果以你的標準來定義壞人的話,我覺得壞人是個褒義詞。」
我耳根漸漸紅了,周聿懷的笑聲像根羽毛,撓得我心裡痒痒的。
「放心吧,這件事我來處理。周家雖然人員簡單,但我不建議你跟他們深入接觸。我們有自己的日子要過,不要顧及他們。」
莫名我的一顆小心臟,開始咚咚跳起來。
周聿懷說完,正準備起身。
我鬼使神差地拉住他的領帶,拽低,墊腳飛快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周聿懷愣住了。
「謝禮。」
我笑了笑,飛快地逃脫了他的控制範圍。
8
那天之後,周聿懷突然變得很忙,幾天都沒回來。
周培也人間蒸發了,我又變成了一個人。
趁這個時間,我準備寫一寫暑期實踐報告。
這天晚上,室友問我:「班裡組織學前出遊,提前一周返校,你來嗎?」
要是放在以前,我鐵定一早就歡欣鼓舞的收拾行李,現在……
想起周聿懷的身影,我笑了笑。
「我有點忙,你們玩吧。」
「你有情況!」
我被她敏銳的嗅覺嚇到了,「你怎麼知道。」
她興奮大笑,「快說,是不是有男人了。」
「也不算吧……沒得到……」
「幾班的?我幫你打聽打聽。」
「社會人士……奔三了。」
閨蜜突然住了嘴,
「應許,你……可千萬別被老男人迷了心啊。他們吃的米比咱們吃的鹽都多,你不是他的對手。有錢嗎?」
「有。」
「你確定你不是被包y了?」
「……」我尷尬地撓撓頭,「應該……確定。」
「我勸你慎重考慮。雖然上頭,但也危險。」
掛掉電話,我陷入了深深的憂愁中。
的確,她說得不無道理。
周聿懷在外做生意多年,光我知道的,就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林以嶠,那別人呢?
都是成年人,怎麼可能不涉及那方面的事?
當晚,我洗了澡,手機準時受到了爸媽打來的錢。
我看都沒看,躺在床上玩手機。
短短几天,我的八卦被刪得一乾二淨。
不到半個小時,我困得眼皮子打架,索性關機睡覺。
通常,我習慣把空調調得很低。
可不知怎麼的,今晚是被熱醒的,身上像裹了層棉被。
我踢掉了被子,翻了個身,床陷進去了一半。
睜開眼,周聿懷正坐在床邊,好像剛回來。
「醒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周聿懷的眼神褪去了清冷,顯得格外溫柔。
我動了動,「熱……都是汗……」
「空調壞了,要不要洗澡?」
我懶得動,悶聲悶氣地說:「不要。」
「那我給你擦擦?」
我點點頭,重新閉上眼。
不大一會兒,就覺得一條溫度合適的濕毛巾滑過我的頸部和四肢。
我舒服得一個指頭都不想動,只好任由自己在半夢半醒中遊蕩。
「你怎麼才回來?」我嘟嘟囔囔的。
周聿懷動作一頓,「你希望我回來?」
我沒想到他會直接問我,瞌睡一掃而空。
黑暗裡,周聿懷深深望著我,眼底濃得像一攤化不開的墨色。
他的手輕輕搭在我腰側,溫度貼著睡裙,一分不落地傳來。
「還好。」
周聿懷好半天沒說話。
上一次這麼近距離接觸,還是我偷親他那次。
氣氛曖昧,我身上更熱了。
再待下去,我大概會直接失去理智。
「我……去個廁所——」
我半撐起身子,肩帶滑下去。
經過周聿懷身邊時,他突然喊了我一聲。
「嗯?」
不等我反應,周聿懷突然將我拉入懷中,低頭封住了我的嘴。
整個人瞬間被清冽的氣息包裹,柔軟微涼的觸感讓我渾身一顫,心率直接登頂。
他撕碎了斯文儒雅的面具,瘋狂地侵占我的理智。
周聿懷身上這股清冽的薄荷香摻進一絲酒味,像個誘人深入的陷阱,一旦落入,就再無掙脫可能。
關鍵時刻,我仰頭,深吸一口氣,抵住他的胸膛,「你和林以嶠有沒有姦情?」
「沒有。」周聿懷呼吸亂了。
「接受查崗嗎?」
「無條件接受。」
「那我需要人陪的時候呢?」
「我的私人時間,都是你的。」
周聿懷回答得很乾脆,「還有什麼要求,你可以提。」
「那……看看腹肌……」
周聿懷攥住我的手腕,移到襯衣的第一個扣子,「我全身上下,可不止一處能看。」
不得不說,周聿懷是我見過最貼切的老禽獸。
他所有的不體面都放在了臥室里,說得我面紅耳赤。
他伏在我耳邊,輕聲問:
「上次酒會,你說要瞞著老公把自己介紹給我。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想找野男人?」
我底氣不足地狡辯:「野男人也是你。」
周聿懷揚眉,「謝謝,我有身為野男人的自覺,看這時間,正牌老公該回來了吧?」
「?」
周聿懷抱緊我,「那我儘量趕在他之前離開。」
「周聿懷!你不要臉——」
9
第二天一早,我就給班長打了申請。
表示我要提前返校,參加這次的出遊。
跟班長聊天時,周聿懷正系著圍裙,在廚房做早飯。
光影順著他筆直的後背,落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
倒影帥氣迷人。
我縮在沙發上,無論哪個姿勢,都難掩腰酸背痛,最後索性光著腳跑到廚房門口,哀怨控訴:
「我腰疼。」
周聿懷把煎蛋倒進盤子了,窄袖半挽,露出肌理分明的小臂,上面有我昨夜羞憤交加賞他的牙印。
「抱歉,下次我會注意。」
話是這麼說,可他語氣可沒多少抱歉,甚至蘊含了淡淡的笑意。
「那這次呢?」我傻眼了,「你不管了?」
「我給你按按。」
周聿懷說到做到,盯著我吃了飯,就讓我趴在沙發上,掌根不輕不重,力道適中地落在我腰部。
昨晚本來就沒睡幾個小時,不大一會就開始眼皮發粘。
可是,周聿懷的手,怎麼挪到別的地方去了?
「喂,你摁哪兒呢?」我哼唧一聲,迷迷糊糊地問,「再這樣我不給小費了——」
瞬間天旋地轉,周聿懷欺身而上,拉著我的腰一提,眼底墨色濃郁,「不好意思,忍不住了。」
「?」
「老禽獸!你沒人性!」
周聿懷微微一笑,「謝謝誇獎。」